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 >> 別後重逢,報仇雪恨 >> 琥珀玫瑰作者:衣沅 | 收藏本站
琥珀玫瑰 第一章 作者:衣沅
    琉星花坊

    處在櫛比鱗次的高樓大廈街隅,濃綠妝點各色粉彩的花坊像是灰撲撲水泥叢林中的一撮綠州。

    熙來攘往於金融辦公商圈的滾滾人潮,凡走過的人莫不被它透明晶亮的店面吸引而忍不住想推開門,對那滿園芬芳、恣肆綻放的花朵一親芳澤。

    除了販賣美麗動人的鮮花,聰明的主人還在精巧小店裡放了幾個典雅圓桌,中午時分賣些簡單的餐點咖啡,讓客人一邊用餐一邊賞花,這種超級享受可以想見受到許多上班族愛戴。

    不消說,縱使背負昂貴店租,琉星花坊的營收絕對令人欣羨的可觀。

    叮咚!

    雪亮的玻璃門被推開了,一個穿著入時、打扮考究的美艷女郎走進來。

    「噢!快餓死了!」

    女郎皺眉,撫摸平坦的腹部,哀叫連連。「天啊!我的胃快餓穿了——倩柔,今天的商業午餐是什麼?隨便給我來一客填填肚子吧!」

    「魏若琦?天啊,你是怎麼了?從非洲衣索匹亞剛逃回來嗎?一副久饑災民德性……」

    「差不多了,我好幾天沒吃到米粒——該死的!是誰發明什麼蘋果減肥法,減得我頭昏眼花,看到蘋果就想吐!」

    若琦抓起放在櫃檯招待客人的巧克力猛嚼,絲毫不顧慮美女應有的形象。「不管了!我要好好吃頓像人吃的午飯,去他的減肥!」

    「魏若琦小姐,小店今天的特餐是鹵雞腿飯配海鮮湯,你確定要吃嗎?熱量很高哦!」

    「誰管它?!有本事象腿端上來,我照吞不誤!」她餓到窮兇惡極拍桌子。

    「反正,現在減得再瘦再美也沒用,小姐我豁出去啦!」

    「可憐哦……看你餓得都失去理智了。請問一下,你到底受了什麼刺激?是誰惹你啦?」

    田倩柔圍著碎花圍裙,溫柔小心地修剪她手中嬌嫩欲滴的白色玫瑰花,如瀑黑亮的直髮半掩著纖小靈秀的臉龐,濃密捲翹的睫毛惑人輕煽。

    「哼!說來話長……」

    魏若琦一臉的失望,欲言又止仰天長歎。「等我吃飽了再慢慢說給你聽。」

    「好。讓你吃一頓飽是沒問題,但是……本姑娘可不打算讓你白吃白喝哦,中午用餐時間快到了,新來的工讀生又給我落跑——拜託幫我擋一下,就今天而已,好不好?」

    「噢!倩柔……」魏若琦皺起秀眉搖頭,可憐兮兮哀叫。「不會吧?我的好姐妹,吃你一頓午餐就要我做苦工?你好狠的心啊!」

    「拜託嘛!人家也是不得已的,你不是沒見識過中午用餐的人有多少?今天繼武下中部去批花趕不回來,沒有你幫忙,我一定是忙到頭昏腦脹、一團混亂!」

    修整好手上的白玫瑰花,她熟練地將花朵錯落有致插進長形水晶花瓶裡,純白澄淨的玫瑰朵朵散發甜香,整室的空氣於剎那間甦醒,充滿全新的活力生氣。

    她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想像這盆奪人目光的白玫瑰即將換成鈔票的成就感——倩柔不由得笑了,甜滋滋的,比鮮花還美麗。

    「唉……自作孽哦你……好好地賣花就好了,誰叫你——貪多嚼不爛,跟人家賣什麼商業午餐,憑白惹來一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食客,累死自己活該!」

    魏若琦是那種「能走絕不跑、能躺絕不坐」的千金小姐,她不認為多賣幾客商業午餐賺些蠅頭小利,還要惹來許多揮都揮不走的蒼蠅蚊子是什麼划算的生意?

    特別對長相出眾、身材姣好,個性卻單純溫和的倩柔而言,辛苦供應熱食還得花力氣應付一堆窮追不捨、死纏爛打的色男人,仔細算算根本不夠本。

    「行了!你不要像個老太婆拚命碎碎念好不好?到底幫不幫?一句話!」

    佯裝生氣的板起臉,倩柔知道家境優渥的若琦看不起自己每天累得要死多賺的那一點小錢,但她心裡清楚——當初,靠著青年創業貸款才開成店,如果不努力多攢多存,那麼距離再開幾家連鎖花店的心願將永遠遙不可及。

    倩柔瞭解自己不會、也不允許事業發展原地踏步,她期許自己一定要成功!

    讓家庭除了脫離窮困還要過得更好,為了讓年邁的父母過幸福晚年,也為了許久許久以前那一段不堪回首的,遭人輕視鄙薄的過往——

    無論如何,再累再苦,她一定要爭這一口氣!

    「我幫就幫嘛!」餓得昏頭的若琦回答得不很甘願。「沒辦法,看在肚子的份上,我魏大小姐就客串一天工讀生。」

    「對嘛!這樣才是好姐妹啊!你再等會兒,飯萊馬上來了。」

    倩柔得意笑著走到設在店裡面的小型廚房,她熟練拿出鹵好的雞腿、配菜、白飯、湯,一一排列在美麗的瓷盤中人微波加熱。

    不多久,鮮色繽紛、熱騰騰香噴噴讓人食指大動的商業套餐端到若琦面前。

    「吶,雞腿飯來了!你快點吃,吃完了好幹活了。」

    「哇!好棒,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你去哪裡批的鹵雞腿?嗯,好香哦……」飢腸轆轆的魏若琦抓起雞腿就猛啃。

    「什麼批的?你眼睛看到、嘴裡吃到都是我親手做的——大清早三點半就起來準備這些材料了,光是那鍋雞腿就鹵了好幾個小時,不好吃才怪呢!」

    「三點半?你三點半起床?」

    不可思議吞著香噴噴浸著雞油的白米飯,若琦嘴裡含糊道:「三點半我恐怕還沒睡呢!倩柔,你是女超人啊?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

    「不會啦,我一想到有錢賺哪裡會想睡?錢,無疑是我的安非他命,是最有效的興奮劑。你放心啦,看在錢沒賺夠的份上,我一定撐得下去的。」

    每天不到幾小時的睡眠,田倩柔不但神清氣爽,還精力充沛站一整天做生意,魏若琦佩服地看著她美麗動人的臉孔,炯炯有神的瞳眸,心中暗思忖。「像這樣衝勁十足的女生,一心為了工作不顧一切的上進女性,才是那方澄灝所需要的終身伴侶吧?」

    嚼著雞腿,唏哩呼嚕喝著熬煮香濃的海鮮湯,若琦沒來由想起這段沒開始就結束的相親,一個醞釀許久、準備多時想要嫁人豪門當少奶奶的美夢,居然

    短短三分鐘內完全破解粉碎!

    只因那豪門繼承人——「男主角」說了最尖酸苛薄的評語。

    我們方家,缺的是賢淑能幹的媳婦。而不是一台啥事都不會的『造糞機』,魏小姐,你的出眾美貌我很欣賞,但是,恕在下老實說——稱並不合適……

    「可惡!姓方的!你說的是哪國鬼話?我魏若琦長得花容月貌,好歹也念過國立大學,雖然只差一年投畢業,也不至於廢物到被形容是『造糞機』的地步?!哼,死小子,你給我記住!這輩子,我跟你的梁子結定了……姓方的,我詛咒你祖宗十八代!以後生兒子,全沒屁眼,全家不得好死……」

    「我的魏小姐,你邊吃飯邊念什麼啊?快點啦,客人愈來愈多了。」

    陸續零星的客人進店用餐,田倩柔開始她一天中,最忙碌的兩個小時,她親切的招呼客人,即便再忙也不忘她甜美醉人的笑容,她的服務實在太好,不但男客人迷戀她,連女客人也把她當好朋友,滿足地吃完飯,還要嘰嘰喳喳各買幾枝玫瑰花回去擺在辦公桌上欣賞……

    就這樣,店裡幾張小桌子不曾空過,直到午後兩點用餐時間過去,忙昏頭的兩個人才得以鬆一口氣。

    「哎喲……我的腰快折斷了啦!哪來的這麼多人,……」

    收完最後一個杯子,魏若琦彎著腰呻吟。「怎麼辦?剛吃完的飯都消化光了,還有沒有剩啊?我又餓了——」

    「差點兒不夠賣,哪還有剩?」

    田倩柔笑吟吟算著中午的進賬,瞟了好朋友一眼o,「你哦,真是餓死鬼投胎,我去廚房找找看,給你弄個什錦炒飯好了。」

    「太好了!就知道你不會讓我餓肚子……」魏若琦高興得給她一個擁抱。「你做的炒飯最好吃了!快點快點,我好餓。」

    她推著倩柔進廚房,此時,玻璃門被推開了——

    「有人在嗎?」

    清亮好聽的澄澈男中音響透整個花店。「老闆,麻煩幫我包一打最漂亮的長莖紅玫瑰。」

    「啊!你——是你!」

    最先叫出聲的人是正準備抹桌子的魏若琦。「哼哼,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方總裁。」

    「可不是!我也沒想到,這麼巧?竟然在這裡遇見你,魏小姐。」

    高大偉岸的俊挺男子如燦星閃亮四射銳芒,耀眼得叫人睜不開眼。鮮明有型的帥俊五官,高額濃眉、明亮有神的鋒利眸光,再配上一身畢挺HUGOBOSS西裝、款式最新穎的意大利BALLY皮鞋,活脫是電影走下來的白馬王子。

    魏若琦是見過世面的,連她都不自然的雙頰發紅微顫,說話也不輪轉,何況是單純的田倩柔。

    在廚房裡聞聲向外望,只覷丁一眼,她震懾地屏住呼吸,心漏跳好幾拍——

    男人出眾的形貌如同天外飛來的炸彈,突地轟入她的腦海心坎底,一瞬間勾起五年多來不再想起的記憶!

    倩柔覺得全身血液不流動,思考也停擺,她愣愣捧住心口,呆呆看著他的笑,瞅視那非常獨特的、迷人的說話風格……

    「買花?送給你『賢淑能幹』的未婚妻嗎?」

    魏若琦挑著艷紅長莖玫瑰逐一包人高級進口禮盒,語氣十足酸溜問道:「不容易嘛!這麼快就找到『經打耐操』的好貨啦?恭喜你。」

    他深意看了她一眼,眼角帶著魅人的笑。「你開店做生意,我正是進門消費的顧客,對於花錢的大爺照理應是畢恭畢敬而不是夾槍帶棍吧?俗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

    「哪有?我是誠心祝福你。」魏若琦沒好氣。「我們既沒有買賣,當然不必談什麼仁義咯!」

    她到死都不會忘記他給自己的羞辱,畢竟這輩子沒有被人家拒絕得這麼難看過!

    「怎麼會沒有買賣呢?現在不是就要有了嗎?我說過,對於花錢的金主得客氣一點……」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花店是你的?那太好了!想必我可以有折扣吧?」

    「沒有!」

    「沒有?你確定?沒想到你長相端正大方,心胸眼光如此狹小——枉費了你的外表,根本拿來欺騙善良百姓的——」他不客氣冷諷卻始終神色自若。

    「哼!非常抱歉,花店不是我的。不過我有折扣的權限,只是啊——嘿嘿,我沒打算給你打折——謝謝你!五千六百元,請問刷卡還是付現?」

    「五……五千六?」方澄灝皺起眉,不可置信的再問一次。

    「我有沒有聽錯?小姐,這似乎有點貴吧?你開的是黑店啊?」

    「哪裡貴?這些玫瑰花都是空運進口的,你不知道最近國際機票都漲價嗎?加點成本也是應該的。再說,對你們這種錢多到花不完的大老闆而言,五千六算什麼?你也太小家子氣了吧!」

    一肚子鳥氣的魏若琦尖起嗓子狠狠損他。「花是送給你心肝寶貝的,貴一點沒關係,倘若是像我們這種沒用的人渣,那當然一個子兒都不必浪費了……」

    「我懂了!你根本是找我的碴——」

    方澄灝再沒辦法展露笑臉,不悅地板起臉孔,輪廓深刻的他凝斂起濃眉顯得陰鷙懾人。「魏小姐,請你叫老闆出來!」

    「不必了,這價錢我說了就算數。」她一副你愛買不買的倨傲。

    「老闆呢?你老闆是哪一個?叫她出來給我合理的解釋!」

    「先生,請問有何指教?」從廚房裡走出來,田倩柔鎮靜地同。

    故意偏側著頭,黑直長髮遮住她的麗顏,田倩柔不想讓他認出來。

    「小姐,你們的花比人家貴太多了——」方澄灝氣憤地指著包裝妥善的長莖紅玫瑰。「你的店開在這麼高級的地段,可以像菜市場亂喊價的嗎?」

    「不好意思,最近玫瑰花是貴了些,倘若價格您不能接受的話,我建議您換其他的花……例如,紫色鬱金香、香水百合花都不錯。」

    她慢條斯理解釋,口氣溫和,態度卻十分堅決。「或者您什麼都不買也可以,下次我們還是有機會為您服務的……」

    「你——我覺得你的聲音好熟,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即使看不清楚五官,他還是從聲音感覺到了似曾相識。「你——好像我以前一個朋友?」

    「不……不會吧!你愛說笑——」

    田倩柔頭垂得更低,佯裝整理花的動作也慢慢不自然的僵硬起來。「我一介平凡的老百姓,怎可能認識像你這樣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對嘛!方先生,你別在那裡攀親帶戚了啦,我魏若琦你都不屑正眼瞧,何況是……」

    「等等!」方澄灝打斷若琦的聒噪。「這位小姐,你不認識我,又怎麼知道我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我……我是……隨便猜的。」田倩柔慌了,只想快點打發他走。「對不起,我們還有事要忙,這束花您到底要不要呢?」

    「好吧,既然都包裝好了。」他掏出六張大鈔爽快放在櫃檯。「不必找了。」

    她抱起包好的花束,迅速遞給他。「謝謝。」

    「你——」他盯住那一張不小心揚起的秀致臉龐,幾乎是肯定語氣。「你是倩柔?」

    「我……我不——」她想否認。

    沒想到,多嘴的魏若琦比她快開口。「噫?倩柔,原來你們兩個認識啊?你什麼時候認識這號大人物我都沒聽你提起過?」

    「倩柔?!」方澄灝激動握住她的肩膀。「你真的是倩柔?為什麼我一直找你,不斷寫信打電話你都不理我呢?這五年,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嗎?」

    「……對不起,先生,我還有貨要送,對不起,先失陪了——」

    「倩柔!你上哪兒?送什麼貨啊?喂……」魏若琦在後面追著喊。

    他的追問咄咄逼人,倩柔完全無法招架,心裡完全沒準備的情況下,她不想與對方相認,於是匆忙抓起一盆蘭花,出了店門騎上小綿羊機車往前衝去……

    獨留下方澄灝和魏若琦在店裡頭面面相覷、錯愕不已。

    ※※※※※※※※※

    驥遠集團總部

    失魂落魄的方澄灝回到自己位於集團總部的獨立辦公室。

    「VERA,這束玫瑰花麻煩你幫我寫張生日卡,然後送到首都銀行秘書室給俞心泠小姐,下午四點前一定要送到!知道嗎?」

    「是,我馬上處理。」

    他的秘書快速將幾個迫切要回的電話轉告。「公關公司的傅小姐要向您報告您正式就職總裁那天的典禮細節,要回嗎?」

    「不必,你跟她核對好,然後向夫人報告就可』以了。」他頭抬也不抬。

    「夫人說,請您今天一定要回家吃晚飯。」

    「知道了。你去忙吧!」他不耐煩的將她打發走。

    「還有——」秘書堅持盡責,顧不得主子臉色已經很難看了。「那個、那個夫人還說,您一進辦公室請您立即回電話給她。」

    「嗯!」他不耐揮手。「出去吧!還有,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任何電話、任何人我都不見不接!」

    「是!我記得了。」秘書恭敬退下。

    終於,耳根清靜的方澄灝給自己斟了杯濃烈的二十一年蘇格蘭起瓦土,昂首飲下大半杯:強烈酒精嗆得他雙眼紅潤。

    「唉,倩柔,為什麼不肯認我呢?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五年過去了,當年,我急著找你想向你道歉,可是,你躲得老遠一點兒機會也不給我……」

    再飲下剩餘的半杯,方澄灝躺入座椅深處,過往的記憶一幕幕湧上腦海……

    「我媽說的那些話,對你傷害實在太大了,也難怪你一直要記在心裡——可是……倩柔,我明知你委屈,但能如何呢?她終究是我的母親」

    「既然上天讓我再遇見你……那表示我們之間還有未盡的緣分——放心吧!我已經足以獨當一面處理自己的事,請相信現在的我擁有自己的選擇和主張——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倩柔……倩柔……」

    低低切切地,他不斷呼喚那魂牽夢繫了五年的名字。

    當然,他心中那一池被擾亂了的春水,除了田倩柔三個字外,再也容不下別的事了。

    他既沒打電話給母親,也忘了要回家吃飯這一件事,一個人,過了一個想「她」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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