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陶家照例響起高分貝的嗓音,催促著陶家頭號的賴床鬼趕快起床。
陶樂歆還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不肯起來,那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在柔和的陽光下,呈現出粉紅色澤,就像是香甜的蘋果,讓人好想咬一口。
「不要嘛……人家還想多睡一會兒……」她咕噥一聲。
「不行!」啪啪!一雙玉手毫不留情的左右夾攻她粉紅的小臉蛋。
「哇!大……大姐……饒命礙…」陶樂歆顫抖的說,摸摸發疼的小臉蛋,睡眼惺忪地看著陶樂妤。
「那你醒了沒?」陶樂妤露出絕美的笑容,不過笑意沒有到達眼睛,反而像在暗示:如果你再不起床,就有你好受了!
陶樂歆哀歎一聲。大姐就是這樣,不用言語表達,光一個眼神就足以教人害怕了!
「醒了,我醒了!」陶樂歆乖乖地坐起身子。
「這是乾爹給你介紹的工作,你可不能搞砸了!你也知道乾爹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不能辜負他的好意,知不知道啊?」陶樂妤利落的將過肩的長髮綁成一束馬尾,再套上運動外套。
雙親意外過世後,她們姐妹倆就被送進育幼院,當時要不是有乾爹資助那間育幼院,她們可能就要流落街頭了。
後來乾爹看她們聽話又懂事,索性就認養她們當乾女兒,供她們念完大學;畢業後,還幫她們介紹合適的工作,這份恩情她們一直銘記在心,不敢忘記。
「知道!知道!」陶樂歆點頭如搗蒜。
「知道了還不趕快刷牙洗臉,出來吃早餐。我今天要幫邱醫生代班,晚上你自己弄來吃。」陶樂妤交代完就走出陶樂歆的房間。
「喔……」陶樂歆處應一聲。
瞧見大姐的身影消失了,表示警報也解除了,她開始無意識的點點頭,身體也開始無意識的倒向床鋪,眼皮也無意識的緩緩地合上了……「陶樂歆,我數到三,你再不起床,給我試試看!」陶樂妤威脅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咻!陶樂歆感覺被一陣強勁的內力給震懾了一下,小腦袋在瞬間清醒,為了避免再鑄成大錯,她依依不捨地離開溫暖的被窩,緩緩打開衣櫥,換上衣服,踱進浴室梳洗,賴床鬼的一天終於正式展開了……藍斯企業轟!轟!轟!
賴床鬼的一天照例由轟隆不斷的炮火聲開始,這是將近一個月以來,每天固定都要上演的激烈戲碼——「陶樂歆!叫你打的資料呢?還有二十分鐘就要開會了,你的會議資料到哪兒去了?」企劃部林科長急得直跳腳。
「對……對不起……快……快好了!」陶樂歆低著頭頻頻道歉,小手忙著在鍵盤上拚命敲著兩個小時前就接下的工作。
她的雜事實在是太多了,才剛坐下不到五分鐘,就有一大堆處理不完的事情等著她去完成,她就像只辛勤採蜜的小蜜蜂一樣,不斷地在辦公室裡面飛來繞去,一刻也不得閒!
「陶樂歆!茶呢?接待室的茶葉沒有了,不是早就叫你要準備好的嗎?」另一頭,秘書張小姐一邊喝著香醇的紅茶,一邊「提醒」她。
「是、是!我馬上去弄!」陶樂歆驀然停住手,小小的身子快速跑到儲藏室補貨。
這本來是張小姐的工作,但此時她正善用悠閒的休息時間,細細品味著道地的錫蘭紅茶,那香醇的味道,讓她塗了蜜棗色口紅的唇瓣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對於壓搾剛入公司一個月的新人這件事,她倒是一點都不覺得不妥。
「陶樂歆!泡兩杯咖啡,一杯加糖,一杯不加糖,送到二樓會計室。」
「陶樂歆,這個拿去給收發室主任,請他過目蓋章。」
「陶樂歆!三樓的女廁衛生紙用完了,等會兒記得拿幾卷過去放。」
陶樂歆氣喘吁吁搭著電梯樓上、樓下來回地跑,才剛解決完這一頭的事情,走廊的那一端,企劃部劉主管看見她時,面無表情地丟下一疊資料。
「影印六十份,馬上!會議室要用。」
「好!」陶樂歆抱著厚厚的紙張,跌跌撞撞地走進影印室,才剛掀起影印機的蓋子,企劃部林科長追了過來,雙眼冒火。
「陶樂歆!會議資料呢?你打好了沒?」
「好!我……我馬上回去打!」陶樂歆一個旋身,正好掃蕩桌上堆著的大疊待印資料,紙張在空中翻飛,她嚇得手忙腳亂,蹲下身子拚命收攏資料。
「陶樂歆!你搞什麼鬼?笨手笨腳的!這疊資料的順序都被你弄亂了!」企劃部劉主管氣得大呼小叫。「對不起!對不起!」陶樂歆低著頭,連聲道歉,拚命將散落的紙張收拾整齊。
雖然其他人將她當成欺負的對象,還以為她天生柔弱不知反擊,就將自己的工作往她身上推,其實她只不過是希望大家都能夠生活得快快樂樂,沒有煩惱,所以她努力的做到別人加諸給她的任何要求,只要能讓對方開心,她也會覺得開心。
陶樂歆擦擦額際的汗水,終於將散落的資料給收拾整齊……喔!還有一張落在左前方的花盆旁邊——此時,有一個好心人將那薄薄的紙張拾起,遞到她眼前。
「干……」意識到即將脫口而出的稱呼,她連忙嚥下。要是被人發現這層關係就不好了,她露出甜美的笑容,「雷董事長您好。」
雷勝宇將她扶起來,嘴角掛著笑,凌厲的視線繞了現場一圈。
「我不記得這間公司只請了你一個人,如果這樣的話,那麼我應該只發一份薪水就好。」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人紛紛慘白著臉,繞到陶樂歆的座位旁邊。
「這……我來就好了!」她桌上的文件來被拿走一個。
「謝謝你!我自己做好了……」又一個文件夾被認領回去了。
沒多久,她桌上原本堆積如山的文件一掃而空。
見狀,雷勝宇露出滿意的笑容,轉頭對陶樂歆說:「我有事情要跟你談,到我辦公室找我。」
「喔!可是……」她還有資料要影印,不趕快做好,會給劉主管帶來麻煩的。還有林科長的會議資料也必須盡快打完才行!
「怎麼了?」看著她困擾的模樣,雷勝宇出聲詢問。
「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她小聲回應。
「擱著吧!」雷勝宇不容反對的說。
「喔……」陶樂歆只好點點頭,乖乖跟在雷勝宇的屁股後頭,踏入董事長辦公室。
一進入辦公室,雷勝宇要她坐在沙發上。
剛才看見大伙對她的惡意欺負,他想,她這一個月鐵定都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樂歆,是我不好,如果把你放在身邊,別人就不會欺負你了。」雷勝宇有些自責。
陶樂歆笑著說:「不會啦,大家都對我很好啊,乾爹為什麼要這麼說?」
這樣的情況叫做「很好」?並到底要怎麼樣才叫做「不好」?是她不知道人心險惡,還是她太過善良了?
「你別騙我了!是我讓你來我的公司幫忙的,卻讓你受到這樣的待遇!」
他本來打算讓陶樂歆直接到秘書室當機要秘書的,可是陶樂歆拒絕了,她想從助理做起,先適應公司的環境再說。
「乾爹,大家都對我很好。真的!你不用擔心我了。」
「你真善良。」雷勝宇笑著說,疼措之情油然而生。
「對了,乾爹,你找我有什麼事啊?」陶樂歆甜甜笑著,只要她能做到的,她都會去做的。
「沒什麼,我想請你幫我照顧一個人。」
「我?」陶樂歆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臉不可置信,「我不行的!我那麼容易闖禍,又會惹麻煩,一定沒辦法好好照顧人的。」她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
「可是我只能拜託你了,樂歆,難道你不肯答應我?」雷勝宇苦惱的皺眉。
一看見雷勝宇困擾的模樣,陶樂歆就慌了手腳。
「我……我不是不答應啊!只是……我真的可以嗎?」陶樂歆是擔心自己笨手笨腳的,會把事情愈弄愈糟糕。
「你一定可以的!他叫做墨宙,是我遠房親戚的小孩,最近因為一些事情不如意,就讓自己跟外界隔絕。我一直很擔心他的情況,可是他不讓任何人接近他,你可以幫我去照顧他嗎?」
「可是……可是……」陶樂歆偏著頭,十隻手指扭紛成一團,猶豫不決。
「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任何人都不許說。」這個計劃不容許有任何閃失,所以不能讓任何人來破壞!
「那……連大姐都不能說嗎?」陶樂部遲疑了,她從來沒瞞過大姐任何事情。
「不能!」雷勝宇搖了搖頭,「放心!我會幫你的。」
「可是……」陶樂歆皺眉了,這騙得了精明的大姐嗎?
「你不願意嗎?」雷勝宇沉聲問。
「我……我……我……」再三猶豫之後,感情戰勝理智。雖然對不起大姐,不過雷勝宇對她來說,就像是另一個家人,她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只是,陶樂歆全然不曉得自己已經跳進一個大圈套裡了……「樂歆,幫我到外面請秘書倒杯咖啡進來好不好?」
「好。」陶樂歆順從的點點頭,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這時,躲在內室偷看的人才帶著滿意的笑容走出來。
「心儀,就是她了,我的乾女兒,陶樂歆。」雷勝宇氣定神閒的笑一笑,燃起一根雪茄,在吞雲吐霧之間,嘴角的笑容往外擴散。
「很可愛也很乖巧的女孩,果然是不錯的人選!」楊心儀幾乎是一看到陶樂歆就喜歡上她了。「可是……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這次的計劃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這牽扯到能不能讓墨成為雷家的媳婦,所以他鐵定不能輸!
何況,陶樂歆是他疼愛的乾女兒,如果她嫁進墨家,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伊蓮恩法式料理餐廳
隔著淡雅屏風的位置上坐著一個男人,他身著黑色條紋襯衫,輪廓深刻,黑眸炯然,相貌極話出色。他輕輕拿起玻璃杯,淺淺啜飲一口白葡萄酒,令在場的女士們都恨不得化身為那口酒,可以從他的喉嚨滑下肚裡去。
他不只臉蛋好、身材好,連聲音都低沉醇厚,點餐時,女服務生差點握不住筆桿,渾身骨頭快酥了。
從頭到尾他始終維持著淡淡的笑容用餐,令人心醉神迷。可惜這一切都只是假象,一旦親近他,便會發現他的眼神冷漠疏離。
「墨宙,我來了!」
當他的女伴出現時,現場可聽見一陣陣的心碎聲。
「墨宙,畢維斯美術館有意請你……」
「用餐時間談公事,太無趣了。」
「可是……」女方想要繼續話題,卻被他的眼神給制止。
「也許,是時候我該休息一陣子了!」他說的輕鬆,像在談論天氣。
墨宙,就是聞名全球的藝術家「洛克」,他所畫的每一幅畫作都是各個博物館、美術館競相邀請展覽的作品。
他最著名的代表作是「維納斯之淚」,曾經有一名珠寶商看到這幅畫之後大受感動,還將頂級的藍鑽鑲嵌成淚珠型的墜鏈贈送給他。此後,維納斯之淚和藍鑽墜鏈就成為收藏家急欲收購的珍品之一。
只是,這位世紀畫家的行蹤一直飄忽不定,也從未現身在社會大眾面前,更不接受任何媒體的採訪,大眾對於他的認識少的可憐,甚至他的畫展也是只見其畫,不見其人,因此關於他的傳聞一直甚囂塵上。
「休息!?不,不行!」女子的聲音高了八度。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不是嗎?」他掀唇一笑。
「你要去哪裡?」女子著急迫問。
「既然是休息,一個人比較好。」顯然他不願意透露行蹤。
女子垮下臉,神色黯然。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模式——單純的主雇關係。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了。
「說的對!你是該休假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是雷勝宇。他除了是藍斯企業的董事長之外,還身兼藍斯畫廊的老闆。
「雷先生!」女子嚇得膽顫心驚,冷汗直流。
「芝琪,放輕鬆點,墨宙才剛回來不久,不要硬逼他工作,讓他多休息一下又何妨?」雷勝宇笑著說,在他們身邊坐下。
「不行!」岳芝琪不同意讓墨宙休假,她負責接洽關於墨宙的各項事務,如果脫離這層關係,他們之間就什麼聯繫都沒有了。
「芝琪,你太緊張了。你似乎也需要好好放個假,休息休息了。」雷勝宇說。
「雷先生,我不需要休假。」岳芝琪連忙反對。
「芝琪,相信我,休個假對你比較好。」雷勝宇淡淡說著,卻有不容忽視的權威。
他銳利的眼光直看著驚慌失措的岳芝琪,輕易就察覺到她那顯而易見的心思,就因為這樣,他更加不能讓岳芝琪繼續持在墨宙的身邊,因為那將會是一個嚴重的威脅……「可是……畢維斯美術館……」岳芝琪不死心的說,企圖用這份工作來換取留在墨宙身邊的機會。
「如果畢維斯需要擺放裝飾門面的東西,問問唐恩,他會樂意接下這個工作。」他緩緩開口,平淡的聲調裡透著不悅。
岳芝琪還不瞭解墨宙並不想接下這個工作。動手畫一幅畫好讓畢維斯美術館擺在大廳慶祝建館六十週年,活像是在招攬生意的廉價招牌,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污辱,所以他不屑提筆!
藝術這種東西,一旦扯上利益,就沒有美感了!
「墨宙……」岳芝琪不死心的噪著。
「芝琪,你先走吧!我還有事跟墨宙談。」雷勝宇故意支開岳芝琪。
看著岳芝琪百般無奈的離去之後,雷勝宇才撫著鬍鬚,緩緩開口:「墨宙,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半年吧!」墨宙臉上的線條舒緩許多,「雷叔,吃過飯了嗎?」
「嗯!你為什麼不回家一趟?難道你還在意維納斯的事情嗎?」雷勝宇趁機套話。
墨宙搖搖頭,「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只是你也知道,我媽她……」他是被逼婚逼怕了,才索性離家出走的,至於維納斯的意外,他其實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那個女人曾經讓他迷戀,失去她,他也痛苦過一段時間,只是現在他的心情已經平復了。
原來不是對維納斯念念不忘,才不想回家。這麼說來,他心裡的位置還是有可能被別人進佔的羅!雷勝宇笑得合不攏嘴。
「墨宙,我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你需要有一個人照料你的生活。」雷勝宇笑著提議。
「不需要。」濃眉微微皺起,直截了當的拒絕,說明他不想讓任何人干涉他的生活。
「話別說得太早。」雷勝宇拈鬚而笑,無視他的推拒,「你大可以不必理會畢維斯的邀畫,放心的去休息。不過,下個月的歐洲文藝季等著你一展身手,因此,我必須派個人來監督你的工作進度。芝琪她太黏人了,你也不好受,所以我打算另外派個人去。」
「好吧!」他淡淡的說。
歐洲文藝季是四年一度的盛事,雷勝宇會擔心也是正常的。
況且,雷勝宇對他有知遇之恩,也未曾如這次這般要求他什麼,所以他並沒有拒絕。
雷勝宇瞇起眼,深沉的目光中帶著狡詐的笑意。
嘿嘿!計劃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