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得牙齒不斷地打顫,手腳凍的像冰棍一樣,怎麼搓都搓不暖,她躺在被窩裡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靜謐的畫室裡,隱約可以聽見由隔壁傳來的咳嗽聲,正在作畫的墨宙皺了皺眉,有一絲被打擾的不悅,他停下畫筆,閉上眼,深深呼吸,企圖將靈感重新找回來。
他將視線調回到畫布上,準備上色,可卻遲遲無法下筆,他停住手,左思右想,總覺得顏色似乎不太恰當。
還有,那連續不斷的咳嗽聲像是敲在他腦裡的鐘聲,一下又一下,不斷地干擾他。
五分鐘之後,他擱下畫筆,走出畫室,來到客房門前。
一推開門,他就見到她縮在床上,整個人用棉被裡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雙眼睛,一看到他來了,她才稍微鬆開被單,露出可憐兮兮的小臉蛋。
「你……你還……還……沒……睡礙…」一句話被她說的斷斷續續的,雪白的牙齒喀啦喀啦地打著群架。
「冷嗎?」墨宙來到她的床邊,黑眸淡淡掃過她凍紅的雙頰、略微泛紫的唇,溫熱的指尖觸及她冰冷的肌膚。
好暖啊!他身上的溫度除祛了她周圍的冰冷,她情不自禁的想將臉蛋貼往他的胸口,好汲取那一點點溫暖。
不公平啊!他的身上為什麼這麼溫暖?好像暖烘烘的太陽一樣。
她好怕冷啊!早知道山中入夜之後溫差會這麼大,她應該要多準備幾床被子,好抵禦寒意的,也不會像現在冷的像支冰棍一樣!
墨宙雙眸一闈,長手伸了過來,利落的抱起裡著棉被的她。
「啊!」未料到他有這樣的動作,陶樂歆一慌,下意識的想要掙扎。
墨宙索性將礙事的厚棉被給扯掉,冰冷的空氣霎時狂襲而來,凍得她直發抖。
「好冷!我的……」棉被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他截斷了。
「別動!」低沉的聲音響起,有效制止她的掙扎,她乖乖閉上嘴巴。
嗚嗚……她好可憐啊,望著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棉被,她都快哭出來了。
好冷啊!
為了貪取一點溫暖,她更往他懷裡靠去,他的肌膚像火爐,好熱、好燙,終於為她除去一點寒意,她像只柔弱無助的貓兒,溫馴的賴在他的身上。
墨宙抱著她走進另一個房間時,滿室的暖空氣霎時迎面撲來,吹散凍人的寒氣。
「好暖!」她發出舒服的歎息。
「因為這裡有暖氣。」他沉聲說著,將她擱到床上。
她眨眨水亮的大眼睛。
這間房好大啊!起碼比她睡的那間大了五倍左右,而且這裡有床、有桌子、有書櫃,還有電視、音響。另外,最令她驚訝的是,這間房還規劃出一塊地方當做畫室,那裡擺滿畫架、顏料,以及許許多多完工或者尚未完工的水彩畫、油畫和素描。
「我……」陶樂歆看著鋪著銀絲床罩的大床。這床好大好軟,躺在上面感覺舒服極了!
「你就睡這裡。」他道。
「我……那……那你呢?」
該不會他們要睡在一起吧?不,應該不會吧!
「這房間比較溫暖。你別再咳了,會吵到我。」
「喔……對不起!」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他的舉動,是因為怕她凍得受不了呢?她的心頭一陣暖烘烘的。
呼!這房間不只空氣暖和,連棉被都軟綿綿的,好像棉花糖一樣,輕輕柔柔的,好舒服啊!她幾乎一沾上,就捨不得離開了。
「那……那我要睡了……晚安……」她輕輕說著,眼皮卻已經合上。
他重新走進畫室,拿起畫筆調著顏料,然而視線卻不自覺地越過畫布,落在她白皙無瑕的臉蛋上……陶樂歆眼眸緊閉,雖然意識已經逐漸清明,她還是善盡賴床鬼的職責,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不肯起身。
這一覺睡得真的好舒服啊!她都捨不得起來了。
咦!大姐不是應該要來叫人了嗎?奇怪了……她偷偷睜開一隻眼,想看看大姐在不在現唱—啊!怎麼會這樣?
沒看到大姐,卻看到不同的房間擺設,她嚇了一跳,連忙把眼睛合上,又偷偷睜開另一隻眼睛——哇!還是一樣。這……這不是她的房間!那……那她到底在哪裡啊!
她同時睜開兩隻眼睛,由床上坐起身來。
「這……」當看見在畫室裡埋頭作畫的墨宙時,她的小腦袋總算恢復正常運作。
喔!她現在在墨宙房裡。她暗暗鬆了口氣。
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何況她還是自己嚇自己!她的雙手擱在心頭安撫著受驚的心神。
墨宙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調回到畫布上,濃眉緊皺,憔悴的模樣像是整夜都未合眼。
他到底是怎麼了?靈感每每稍縱即逝,害他一整個晚上只完成了四分之一的畫作。
「你……你在畫畫?」她張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到他提筆作畫了,她好感動啊!
緩慢的進度讓墨宙無心再繼續,他煩躁的丟下畫筆,推倒畫架,顏料灑了一地,未完成的畫作就這麼被打入冷宮。
「你在做什麼?」她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扶起畫架,「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不畫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沒靈感。」墨宙冷淡丟下一句,就轉身進入浴室淋裕
「墨……」想要呼喚他,他卻早一步關上門,她著急的不得了。
他好不容易可以提筆作畫,為什麼這麼輕易就放棄了?她雖然不懂畫,可也知道這是他的心血結晶,怎能說不要就不要?
陶樂歆心疼不已,她小心翼翼地將畫筆撿起來,再將地板的水彩擦拭乾淨,最後……視線落在那張污損的山水畫上,她跪坐在地上,拿著紙巾一點一點、仔細地想要擦去污痕,眼眶不知不覺地紅了……「夠了!」
淋浴完畢,墨宙身著浴袍走出浴室,就見到她心疼的舉動,他心中猛地揪緊,忍不住上前將她拉起,扯過她手上的畫丟到一邊。
「啊!你的畫……」她想要撿起,手腕卻被牢牢地制祝突地,一個強大的力道將她扯往另一個方向,她還來不及站穩,就跌入他懷裡。
「你……」她抬起水亮的大眼睛望著他。
他剛毅的俊臉近在咫尺,熱的發燙的氣息吹拂在她細緻的臉蛋上,連身上那淡淡的煙草味,都偷偷滲入她的鼻息,讓她頭昏目眩的,撲通、撲通……四周寂靜無聲,彷彿只聽得見她狂亂的心跳聲。
「你……你為什麼不要……那幅畫……才畫了一半……」她一眨眼,淚珠就撲簌簌的滾落。
墨宙沒有回答她,只是用指尖揩過她頰邊的淚,不滿意她又落淚了。
「為什麼哭?」她怎麼動不動就愛掉眼淚。
「你為什麼不繼續畫……」陶樂歆心疼他,也心疼那幅未完成的作品。
如果能有人欣賞他的畫、如果能有人支持他,相信那幅畫就不會這麼輕易被拋棄了。
「沒靈感,我要求完美,不會接受失敗的作品。」墨宙緩慢說道,他是當代畫家洛克,豈可容許失敗之作流出市面。
「可是……可是你畫了一個晚上……」她不想看到他自暴自棄啊!
而且,那也可能是他用來逃避的推托之詞。因為自己鬱鬱不得志,就算提筆作畫,也不會有人珍惜,頹喪的心情讓他連動筆都覺得困難,才會這麼輕言放棄的吧!!這麼一想,她的眼淚就更無法遏止。
「就因為花了一個晚上也不能完成那幅畫,所以我放棄了。」不是他覺得滿意的畫作,他一點都不會覺得可惜。
「別那麼輕易放棄自己……你一定要努力……一定……」她淚眼汪汪,握著他的雙手,像是珍惜絕世寶物,那表情令人動容。
墨宙的心像是突然裂了一道細縫,有什麼溜進了他的心底……「我不會,有你照顧我,我不會放棄自己。」他輕輕說著,語氣難得揉進一絲溫度。
由她三番兩次地為他落淚,關心他、照顧他的真摯模樣,可以知道她沒有心機,單純的有如一張白紙。
這樣的她,全部勾起了他心中不曾為誰付出過的溫柔,甚至他刻意戴上的冷漠面具,在她面前也派不上用場,而他們才相處不過兩天而已……
藍斯畫廊
「如何?你跟樂歆相處還算愉快吧!」雷勝宇一臉愜意,彷彿像是預知了墨宙一定會前來追問緣由,所以並沒有很詫異。
墨宙坐在沙發上,沒有回答雷勝宇的問題,他直接說出自己的疑惑。
「雷叔,為什麼要叫她來照顧我?」
「我說過了,她是為我監督你的工作進度,好讓你在文藝季可以交出一幅好作品。」
「真是這樣嗎?可是她好像被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欺騙她?」還故意對陶樂故隱瞞他的身份,說他是個默默無聞的畫家,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知道瞞不過墨宙,所以雷勝宇並不打算繼續隱瞞下去,他笑了笑,慢慢地說出自己原先的企圖。
「樂歆是我的乾女兒,我很疼愛她,所以我希望把她交到我信任的人手上。照顧你只是一個借口,而且讓她知道你是洛克,會對她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她是因為洛克這個頭銜,才接近你的。樂歆單純,只會相信人,所以她才會接受我的請托,去照顧你,希望可以鼓勵你不要放棄理想。」雷勝宇露出笑意。
但是,他沒告訴墨宙,說他這麼做,更能喚起陶樂歆更多的保護欲,讓她奉獻出更多的愛心與關心,好打動他的心。
「你要我接受她?」他倒是沒有想到雷勝宇會用這種方式,將自己的乾女兒送給他。
「你可以慢慢考慮。我相信再過不久,樂歆一定會打動你的,你也會知道樂歆的好。」
他不急,逃不開的始終就是逃不開,他的計謀一定會成功的!
墨宙眸光一閃。
發現她的好?不!他已經知道她的好了!她的身子有多麼的柔嫩溫暖、她的笑容有多麼絕美,他都知道。
「那……如果我拒絕呢?」當初他就是為了逃避母親的逼婚,才遠離家園的,現在雷勝宇真的這麼肯定他會願意接受陶樂歆?
雷勝宇睿智的眸裡閃爍著光芒。同樣是男人,他看得出墨宙已經開始動心了,但是他並不打算戳破他,還故意說:「好吧!就以一個月為限,如果下個月的文藝季過後,你如期交出一幅好作品參展,而且那時你對樂歆還是沒有感覺的話,我就把她帶回來,再為她另覓適當的人選,到時你別忘了要來喝杯喜酒。」這招是欲擒故縱!
一聽到陶樂歆要另嫁他人,他的心中突然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但是他故意忽略,道:「我答應你。」他很樂意讓人服侍一個月。
只是一個月之後,情況會如何改變,誰也沒有辦法預料……雷勝宇深沉一笑,目送墨宙離開。
授著,他撥了通電話給楊心儀。
「勝宇,目前情況如何?」楊心儀擔憂極了。
「很好!進行得很順利!」雷勝宇拈著鬍鬚,笑得滿意極了。一切都如他所計劃的一樣,沒有絲毫差錯!
「他真的會喜歡上樂歆嗎?」這才是重點。
「心儀,你放心吧!你這個媳婦是娶定了。你也知道墨宙向來冷漠,不容許別人打擾到他,所以從來沒有人可以在他的屋子裡停留超過一天。而他竟然同意讓樂歆留下,這就證明他對樂歆是特別的。而且,我也不逼他一定要喜歡樂歆,相反的,我希望他可以自己慢慢地去體會樂歆的好,被樂歆所感動,所以他不會拒絕。」
「那就好!」聽到雷勝宇這麼說,楊心儀總算安心了。
「等這件事情過了之後,我們就要好好來策劃的事情了。」
「可是……」楊心儀知道女兒的心中只有雷威宇。
「放心啦!」雷勝宇打包票的說,「威宇必須對負責,所以他一定要娶才行!你也希望看見幸福吧?」
「當然囉!」
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而那個人也深愛著自己,那才是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