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娘給我的。娘說過,一旦戴上就解不下來了。」她柔若無骨的緊靠著他,昏昏欲睡,「當年,她要我乖乖聽伶姨的話,只是一覺醒來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和爹了。」
他目不轉睛的凝望著她,思索著到底該不該救司徒伶。親情並不是他所熟悉的東西,他珍惜他的族人,他們也都可以說是他的親人,但卻沒有一個能真實的踏進他內心深處。
懷中這個女人,是第一個走進他心裡的人,而她在乎司徒伶……
他傾身輕吻她,兩人身軀緊密貼合,幾乎融為一體,「我可以救你伶姨。」
看著光彩回到她的眼中,柳巖楓著迷似的凝視著她,輕輕將她一縷黑髮塞到耳後,柔聲說道:「先聽我說完再高興也不遲。」
她眼眸閃亮,帶著期盼地看他。
「我可以出手相救,但不是救她的命,只是讓她有體力足以支撐到回返故里。」
她微微一愣,他的打算與她的期望雖有落差,但在這個時候,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她雙唇綻出一抹可愛的微笑,「這樣已經足夠了。」
她清楚他願意點頭讓步有多難能可貴,就算無法治癒伶姨,但至少讓伶姨一償所願,回歸故里。她是該感天謝地了。
「謝謝你。」她用力的吻了他臉頰好幾下,「真的謝謝你。」
她的舉動使他失笑,「只要你別再得寸進尺就好。」
知道他指的是要她進一步要求將伶姨病給根治,她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沒有回應他的話。
她當然不會把話說死絕,反正世事難料,或許明兒個他就會改變主意也說不定。
他摟著她,大手撫著她光滑細緻的美背,她感覺他撫摸她的手勁很輕柔、很愛憐,她閉上眼,滿足的飄然入夢。
看著她安穩的睡在自己懷中,柳巖楓眼裡閃過一絲柔情。
投石擊破水中天,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今天的決定將會掀起滔天巨浪——但那又何妨?反正將她帶入谷已經壞了他的原則,現在也不差再多一件。
天一亮,李舞揚便迫不及待的帶著柳巖楓回到謹王府。
也是一直到這時,李岳才從孔總管口中得知義女已是兩天一夜未歸,今天回來了,身邊竟還帶著一名男子,此刻兩人正在廳堂。
這個消息令他心中著實大吃一驚,為了不驚動病榻的愛妻,他表面不露思緒,但一出房門,神情立即一變,皺眉疾步的來到廳堂。
只不過他人還未到,遠遠的就聽到廳裡傳來不小的爭執聲。
「你到底懂不懂規矩?」李紫絮冷哼一聲,「這是謹王府,不是你隨便帶個人都能進來。」
李舞揚的反應只是瞟了她一眼,絲毫不把她看在眼裡,「讓開!」
這直率高傲的口氣令李紫絮一愣,在這麼多下人眼前,李舞揚的舉動分明讓她下不了台。
「不讓!」她揚起下巴,任性妄為慣了,自覺自己才是名正言順的謹王府郡主,「是你一夜未歸,還敢厚顏無恥的站在這裡,理直氣壯的要把這個野漢子帶進門!」
李舞揚眼神一冷,她可不允許李紫絮用「野漢子」形容柳巖楓。
「紫絮,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臉上已經有了風雨欲來的風暴。
「這句話該是我說才對,虧父王還替你找了門好親事!」說到這個,李紫絮又是一肚子火氣,自己才是父王的親生女兒,可父王對她的關注卻遠不及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女,「我看你今日的所作所為若傳出去,謹王府不但顏面掃地,你這門親事也甭談了!」
李舞揚無動於衷,她對嫁人本來就沒什麼興趣,此生更只認定了柳巖楓。「這件事我自會跟隨父王詳談。」
李紫絮勃然大怒,原以為自己搬出父王來能堵她的嘴,誰曉得又被一句話回嗆,「我知道你仗著父王寵愛就無法無天,但你可別忘了,我母妃初春便會回府,到時我再看母妃怎麼治你!」
李舞揚聞言,心中不免感到不大愉快。大王妃一回來,就代表她的好日子結束了,不單得要開始謹言慎行,行為舉止也得合乎禮儀。
不過那又如何?就算苦日子要來也不在今天,謹王妃畢竟現在還在京城的皇宮裡享受,天高皇帝遠,她有何懼?
「我懶得跟你廢話,」她不客氣了,「給我讓開!」
「瞧你說話的口氣……嘖,就像個村野鄙婦似的。」李紫絮存心挑剔的目光轉向柳巖楓,看他一身寒傖,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你是誰?」
柳巖楓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不予理會。
「我們家郡主在問你話,你聽到沒有?」一旁李紫絮的侍女不客氣的出聲問。跟隨在主子身旁久了,下人也把那套狗眼看人低的本事學了七八分。
柳巖楓依然沒有反應。
李紫絮不禁皺起眉頭。李舞揚不把她放在眼裡就算了,如今就連這個平民百姓也不將她當成一回事?!
「你總不會是個聾子吧?」她不悅的問。
柳巖楓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看來不是個聾子。」看到他的眼神,李紫絮眼睛瞇了起來,「那就是個啞巴嘍?不然問話怎麼都不答?」
「紫絮,夠了!」心繫伶姨的病,李舞揚的忍耐終於到盡頭,她手一伸,不客氣地就將李紫絮推到一旁。
李紫絮被推得踉蹌一下,瞪大了眼,「你竟然對我動手?!」
「只是請你讓一步罷了,因為我沒時間聽你胡言亂語。」
聽到她的話,李紫絮怒火失控,揚手就打算給她一巴掌,但手才舉起,就被硬生生的擋在半空中。
只見原本立在一旁的柳巖楓,竟不知何時已神不知鬼不覺的閃到她們這間,還緊緊的抓住李紫絮手腕。
「好痛!」她的五官因為他的勁道而扭曲起來,「你這粗漢好大的膽子……還不把……本郡主放開!」
李舞揚見狀微驚,連忙回過神,手輕覆在他手上,急切的對他搖了下頭。
他目光沉怒,但還是依著她鬆開自己的手。
一得到自由,李紫絮立刻揉著手腕,退開了好幾步。「來人啊!」她又氣又惱的大吼,「把這粗漢給我抓起來,狠狠打一頓板子!」
「不准動他!」李舞揚直接護在柳巖楓身前。
「你——」
「這是怎麼回事?」李岳皺著眉踏進廳堂,就看見眼前這劍拔弩張的情況。
「父王!」一看到他,李紫絮原本張牙舞爪的模樣頓時收起,梨花帶雨的奔過去,「舞揚……舞揚竟帶了個野漢子進府打我!」
李舞揚一聽到這個謊言,怒火隨之上揚。這麼多年來,她對紫絮這丫頭忍氣吞聲都是為了伶姨,而在伶姨病重的這個節骨眼,她當然更不能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刁蠻丫頭毒打一頓!
她雙手握緊,要自己千萬忍住這股氣。
「到底什麼事?」李岳看了養女一眼後,視線落到一旁的柳巖楓身上,四目相接的瞬間,他有點驚呆了。「你……」他直指著柳巖楓,幾乎無法言語。
像!實在太像了……他眼一瞇,仔細的打量著,眉頭也不自覺得越鎖越緊。
「父王,這位是柳巖楓……是我請來的大夫。」李舞揚連忙解釋。
大夫?李岳不動聲色,視線仍緊盯著柳巖楓不放,可這個後生小輩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他的衣著十分簡樸,甚至顯得寒傖,但征戰多年、閱人無數,李岳從不以貌取人。若以氣度上著眼,眼前這男子絕非平庸之輩,更何況他長得實在太神似自己的兄長……這是巧合嗎?
「父王,你看他那副樣子,怎麼看也不像個大夫。」李紫絮在一旁搶著說話,「這十之八九是舞揚在替自己一夜未歸的行為找借口,說是孝心感人,去請大夫來醫伶王妃,事實上是跟這個男人私混了一夜,全不把自己已許親當一回事!」
聽到她的話,李舞揚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但最後還是牙一咬,忍了下來。
她還未出閣,一夜未歸確實於禮教不符,所以這事再辯也對她無益,她只是用清朗的雙眸看著義父,「父王,請您相信我,巖楓真的是個大夫,請給他一個機會,讓他——」
李岳抬起手,打斷了她的話,「不用再說了!」
看到義父嚴肅的神情,李舞揚的心不由得一沉。難道一向寵愛她的父王,不信任她了嗎?
李紫絮在一旁露出得意的神情。
這些年來,雖然自己才是父王的親生女兒,但父王卻在舞揚的身上投注更多關愛,教她不服也不甘,明明她才是真正的郡主,真正的金枝玉葉,李舞揚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罷了,憑什麼跟她比,奪走原本屬於她的父愛?
「來人啊!」她得意揚揚的喚人,「把這男人給我轟出去!」
「不得無禮!」李岳開口輕斥了一聲。
李紫絮聞言一愣,「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