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偎坐在後座母親的身旁,手中抱著一個據說是她外婆遺物——只有巴掌大的木盒。堅硬的木質與盒蓋上精緻的雕工顯示出它的年代久遠與不菲的價值,但小女孩並不瞭解這個木頭盒子與裡面所裝的物品究竟值多少錢,她重視的是一向疼愛自己的外婆與這個木頭盒子的回憶。
記得上次回外婆家的時候,她還對外婆撒嬌地討這個木盒,不知為什麼,每次她一看到它,就有一種想接近的衝動,只是多年來一直沒有人打開過它,所以裡面裝的東西依然是個無人能解的謎。
外婆說過木盒享裝著一個重要的寶貝,等到她作古之後就會把它送給她最疼愛的外孫女。其實小女孩只是鬧著玩的,也不太瞭解什麼是「作古」,小女孩只想還能賴在外婆身邊跟她撒嬌,而不是只剩這個木盒。
「乖,寶貝,外婆雖然不在了,可是她並沒有真正離開,還是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守護你的喔!看,外婆不是把她的寶貝給了你嗎?就是希望這個寶貝可以幫她寶貝最重要的寶貝啊!」
強忍著母親驟然因病去世的傷痛,也同樣是個母親的少婦在與丈夫從葬禮驅車回家的路上輕聲勸慰著年幼的獨生女。這祖孫兩人一向相當親密,如今天人兩隔,不知這孩子能不能瞭解並接受這個事實?實在太快了,要讓這麼小的孩子明白死亡的殘忍,真的太早了。
「真的嗎?」小女孩被母親那一串的「寶貝」弄昏了頭,只是鑽進她的懷中確實地感受被「寶貝」的幸福。
「當然是真的。」駕駛座上的父親分神說道,「你是我們大家心中最重要的寶貝,你也要好好寶貝外婆留給你的寶貝,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小女孩緊抱著木盒,希望從中捕捉到一點外婆遺留的溫暖。
「糟了!」父親在一聲驚呼後,死命地旋轉著方向盤,企圖避過對方越過正常車道逆向行駛的來車,但在彎曲的山道上實在避無可避,對方的車速太快,即使他將煞車踩到了底,終究還是逃不過既定的命運。
一陣強烈的撞擊,讓一輛小客車在數次令人驚心動魄的翻滾後,停滯在斜坡植樹的攔阻下。
一聲輕微的呻吟之後,少婦緊抱著女兒的手臂輕輕動了一下,方才意外發生的時候,她連驚叫的時間都沒有,唯一的反應就是牢牢地護住身旁的女兒,希望能借此為女兒擋去所有的危難。
她不知道自己成功了沒有,只覺得懷中的女兒仍有著微弱的氣息,但緊閉的雙眼看不出意識是否清醒。
少婦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竭力地轉頭看向前方駕駛座的丈夫,卻發現鮮稠的血液不斷從他身上的傷口湧出,毫無動靜的軀體似乎已無生機;
被夾在扭曲變形的車體中,少婦感到生命的熱度不斷流失,她並沒有感到痛楚,卻連呼喚丈夫與女兒的氣力都沒有,她知道自己已經快撐不下去了,但真的就要這麼放棄了嗎?這孩子還這麼小,還未見過這個世界的美好,真的就要這麼離開人間了嗎?
救救她吧!來個人救救這孩子吧!
彷彿在回應她集聚所有生命的無聲呼喚,緊抱在小女孩懷中的木盒突然放出一道光芒,少婦知道那是出於母親的遺物,而不感到驚許,事實上,她也沒有訝異的力氣。
從半啟的盒蓋中可以看到裡面有個直徑大約五公分,足可盈握的圓球體,發出強烈的藍光,而光芒中隱隱幻現出一個皮膚白皆、頭髮烏黑、兩耳尖長,還有一雙蜻蜓般翅膀的小人兒,穿著希臘式的服裝,宛如傳說中的精靈一般。
「你有什麼願望嗎?」
少婦本以為是自己產生的幻覺,但眼前的精靈確確實實是在對她說話,竟讓她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精靈又看著她說道:「擁有這顆寶珠的人,有權對我許三個願望,我是瞧這女孩好像沒什麼說話的力氣,既然你是她母親,就由你來代替好了。不過我要先說明,讓人死而復生,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那個男人陽壽已盡,活不回來了,還有,一個願望只能救一個人,你自己斟酌吧!」
他「解釋」得也夠清楚了,反正該死的還是要死,和閻王打交道不在自己的工作範圍內,而且也別讓他一次救兩個人,那很吃虧的。
少婦並沒有考慮太久,但她已經沒有開口說出決定的氣力了。
「沒關係,你用想的就可以,我會知道的。」精靈像是知道她的困難般,提供一個折衷的方法。
那麼,就請你保全我的女兒,讓她就算是一個人也能過得好好的,無憂無懼,不要因為我和她父親的離去而過度悲痛,麻煩你了。
「我的天啊!你的要求還真不是普通的麻煩呢!我給的是一個願望,你卻要我保她一世的安穩,這不會太過分了點嗎?」精靈發言抱怨道。
然而,少婦哀怨的眼神讓他不得不將接下來的怨言給吞回肚子裡去。「罷了,算我倒楣,看在你都快要不行還一心掛著女兒的份上,年終大優待,我答應你就是了,放心去吧,她會好好的。」
少婦不捨地看著懷中的女兒。荻兒知道從明天開始身邊就沒有其他親人了嗎?她可以諒解自己這個做母親的選擇陪著丈夫離去,而不是留在她身邊嗎?
對不起,荻兒,我不能離開你爸爸,也許你不能原諒媽媽,但有一天你會瞭解大人所謂的愛情,媽媽衷心希望你能找到一個終身疼你、愛你的男人。
希望你能用剩下的兩個願望讓你的一生平穩順利,不需要有太大的成就,只要能做一個幸福的女人就夠了。
再見了荻兒,媽媽不能再陪著你了。
少婦用盡所有的氣力緊抱著女兒,溘然長逝。
洛陽荻拿著一份又厚又重的卷宗,急匆匆地直接衝進總經理的辦公室,那「視死如歸」的氣勢讓原應做好把關工作的秘書嚇得只能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連該做的通報都給忘了。
「砰!」的一聲,總經理室那一向尊貴、受人「敬愛」的門,被粗魯、毫不「憐惜」地以蠻力惟開,在洛陽荻直闖而入時撞上牆壁,發出驚悚的聲響,並在她過門後適時地回到原來的位置,同時又毫不意外的「砰!」了一聲。
這兩聲「驚天動地」的宣告,讓坐在寶座上的總經理王一發錯愕地抬起頭,看到進門的人是洛陽荻後,倒也沒那麼驚訝了,因他知道整間公司裡除了這位「俠女」外,也沒人敢做這麼大不敬的舉動。
「洛陽荻,你在做什麼」王一發不得不問,覺得總不能讓他總經理的威嚴在她這個屬下面前就蕩然無.存。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吧?」洛陽荻兩眼盈滿了怒氣,將手上的卷宗用力甩上桌面,「這是什麼意思?」
一看到眼前的卷宗,王一發也已瞭然,「原來是這件事,你不必這麼激動,我們可以坐下來平心靜氣地好好談……」
「不用了!」她一點面子都不給,「早就沒什麼好談的!我也不需要平心靜氣,你只要告訴我,為什麼不用我的企劃,偏偏要採用賴乙和那個小人的企畫?我就不相信他的東西會比我好!」
看著面前怒火勃發的她,王一髮絲毫不掩自己的苦惱。不容質疑的,洛陽荻的確是個很好的人才,論能力,她可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只為做出一個完美的企劃案,絕對不輸任何一個男人;論美貌,雖算不上天姿國色,但也絕對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但是她偏偏不懂得運用自己的天賦異稟,好好一個大美人,老是把自己打扮得不男不女,所有見過她的人無不一致宣稱從未見過她女裝扮相,雖然這是進步且開放的時代,但要找出一個連妝也不化、裙子碰都不碰、頭髮絕對不過肩的女人,還真是不簡單。
然而洛陽荻就是這種女人,完全捨棄了女性化的一面,想盡辦法和男人爭強鬥狠,而且毫不遜色,簡直教他不知該怎麼對待她才好。
也因此,所有的同事一起給她起了個「俠女」的封號,因為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本事無人能敵,只要有人犯到她手上,只有期待老天開眼能放他一馬,然而,這種機會是少之又少,洛陽荻對那種沒原則的人最不屑,總認為事情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絕對不要想偷工減料。
就由於她這種個性,總是毫不在乎地頂撞任何地位高於她的人,固執己見地擇善而行,儘管會引來他人的不滿,她也無所謂。
結果,首當其衝的就是身為總經理的地,只要一有什麼事,就絕對少不了她的當面咆哮,偏偏她通常先佔了個』「理」字,讓他連為自己辯護的條件都沒有,只能苦笑連裡;
「呃……洛陽荻,你先坐下來,冷靜一點,我們可以好好談……」王一發努力地想讓氣氛緩和一點。
可惜洛陽荻並不想接受他的好意。「我不需要冷靜!」
她眼中射出的厲芒讓王一發幾乎打了個冷顫。她的個性是很直,對任何人說話都一樣大聲,但從沒有像今天這麼生氣過,就算面對整個董事會的質詢,他也沒有這麼緊張過。
她一手拍上癱放在辦公桌上的資料,「我只要你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不用我的企劃?」
「這……」王一發挖空心思,不知該怎麼才能安撫住這名大將,「其實乙和的企畫也不差,在高層開會討論過之後,才一致決議用他的企畫,當然不是說你的不好,只是……」
「這種說法你自己聽了都不覺得心虛嗎?」洛陽荻瞪著他,「要不要我告訴你,這筆生意是誰在一個月內來回香港不下五趟,花盡心思、費盡口舌,才獲得對方的認同,決定將這個機會交給公司的?不是我自視不凡,說得難聽一點,我們公司,他們根本沒有放在眼裡,純粹是看中了我的能力,因為信任我,所以才把這個案子交到我手中,而你們現在就可以輕易地把我踢到一邊,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嗎?
「我不否認我的企劃並非盡善盡美,但絕對不是賴乙和那個小人隨隨便便就可以取代的,對方多的是一流的企劃,又何必屈就一個次級品呢?」她一針見血地道,完全不因眼前的人是總經理而「口」下留情。
她之所以將賴乙和喚作小人,就是因為他是那種讓她最看不起的生物。為了他自己的地位,不借將尊嚴踩到腳下,不但對上司狗腿,連老闆的女兒都不放過,當然,他們臭味相投她是管不了,但為了一己的利益而妨害他人就足以教她唾棄,被這種人比下去,讓她怎能不口區?
王一發幾乎啞口無言,只有道:「洛陽荻,你該知道經營一個公司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公司規模宏大;有許多事情並不是我一個總經理就可以掌握的,這個位子也並不好坐啊!光是應付董事會就要費去多少精神、真的沒辦法顧得了每一個人,難道你就不能稍微體諒我一下嗎?」
他歎了口氣,「賴乙和是現任董事會會長的準女婿,他需要一個表現的機會,你總不能要我把董事會長的面子當場丟回他的臉上啊!我是很欣賞你,但有時候也很無奈啊,你的個性實在太直接了,常常會在無意間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我也很難護得了你啊!」
看著眼前的洛陽荻,王一發輕輕搖了搖頭,「而且.你也該稍微注意自己一下,並不是沒有天賦的本錢,又何必把這些優點藏得緊緊的,不是太暴殄天物了嗎?如果不是這種個性,憑你的條件,要成功是指日可待,又何必硬要執著於這小小的挫折呢?」
「反正,我就是活該倒楣要被犧牲,當個祭品還算抬舉了我,對吧?」她咬牙切齒地問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洛陽荻瞇起了眼,緩緩地
「就因為我不屑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向那位高權重的人士委曲求全,不會阿諛諂媚、不懂巴結裡迎,所以惹人厭是應該的,被打壓也是理所當然,與你完全八竿子打不著關係,該死的是我,早該找個洞把自己給埋了,省得在外頭丟人現眼!」
她鋒利的言辭刺得雙方都遍體鱗傷,但她根本不管這麼多,這次她是豁出去了,不討個公這回來誓不罷休。
「你別這麼激動,雖然這回是委屈了你,但並不表示以後都沒有其他的機會,你只要耐心一點,下次我一定會保住你的企劃,我說到做到。」王一發輕聲細語,竭盡所能地安撫她。
洛陽荻畢竟是個人才,從她手中出過不少有名的案子,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她這樣的魄力,再怎麼說,就算她的存在並不討好,但公司裡還是需要有一個像她這樣的人,否則只看事情的一面,將會趨於狹隘,對整個公司來說都是一種危機,若非時勢所趨,他也不想犧牲她啊。
「不用了。」洛陽荻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動手將被甩在桌上的資料收一收,覺得就算其他人不看在眼裡,這畢竟是她的心血結晶,容不得任人輕忽。
她抓著手中的資料,看著王一發的眼中沒有任何表情。「我從來不是一個會體諒別人的人,也不會再有下一次,老娘不幹了!」她說得夠蒲灑,不愧她的…『俠女」封號。
「別以為我除了這裡就沒有其他地方可去,總會有個不需要奉承、諂媚就能讓我發揮的地方,不用等你們來趕,我自己走人,省得你麻煩。」說完,她轉頭就走,毫不留戀。
「洛陽荻,你……」王一發想留,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洛陽荻走到門口,才轉頭道:「最後再奉勸你一句,一個總經理做到這樣也太沒有尊嚴了,如果不能有自己的擔當、抱負,還不如早點跳出這個圈子,說不定胚有更大的發展空間,若是只能守成,卻讓跳樑小丑恣意妄為,遲早有一天,你會知道坐吃山空是什麼意思?
一面往外走的同時,她故意諷刺道:「不是名字裡有個『發』字就表示一定會成功,那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暴妮?」
這一次,飽受「摧殘」的門終於得以輕輕合上。
回到家,洛陽荻將手中的雜物全部丟在地上,也不管裡面是否有易碎物品,全都是同樣的待遇,她已什麼都不在乎了。
和王一發鬧翻之後,她便聲勢浩大地衝回自己的辦公室,動手將所有的私人物品都掃進一個箱子,只向人事室報備一聲,連離職手續都省了。現在的她也沒心情管那些有的沒的,就一手抱著箱子、一手抓著卷宗,在所有人面前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
這次洛陽荻是真的火了,看著自己的心血結晶被那沒節操的人任意糟蹋,已經令她無法再忍受下去,覺得就算因此斬斷了自己的退路也無所謂,至少她還保有自尊。
對於她激烈的棄職行動,也沒人敢詆什麼,就算有意出面勸解,在看到她有如陰天打雷的臉色時也不禁打了退堂鼓。
發現自己身邊連個可以說話的朋友都沒有,對這個一向「自立自強」的她來說,竟也不禁感到些許寂寞。
「可惡!」洛陽荻咒罵著自己一時的軟弱,踢掉腳上的鞋子,重步走進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和客廳一樣是一片混亂,所有的東西都堆在一起,說實在的,根本不比一個垃圾場好多少,但洛陽荻一向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上作上,對這瑣事反而無心關注,雖然她也曾想過對此稍微用點心思,只是總會在不知不覺間恢復原狀,讓她再也無力重複同樣的工作。
算起來,她也不過剛滿二十五歲,正是花樣年華,偏偏自己卻把心力都用在工作上面,一畢業就進人現在的公司,整整三年的時間就這麼投在如今讓她懊惱不已的地方,完全沒有自己的生活,而這犧牲卻因為她不善逢迎拍馬,就這麼毀於一旦。
該不該難過呢?連自己都說不上,其實她也不是毫無收穫,至少讓她知道這個世界是多麼冷漠,冷到令她心寒。
洛陽荻環視四周,這是她雙親在車禍去世後留給她的財產之一,另外還有一筆為數不少的基金及保險費。當時她的年紀太小,對許多事都沒了印象,只記得母親溫暖的懷抱,以及內容不明的溫柔話語,在身旁已無親人的情形下。她也只能靠著這點僅存的回憶平撫自己渴望感情的心靈。
然而,不管她的物質生活是如何不虞匱乏,她心中其實是敏感而脆弱的,為了不讓自己陷入悲情狀態,才全心投入學業、事業,但儘管她拿到最好的成績、得到令人眼紅的成就,卻沒有人能與她分享這一切,她的內心深處依舊得不到滿足,始終是孤獨而寂寞的。
「為什麼要留下我一個人?」洛陽荻對著無人的空間,質問著早已不存在的人,「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
她倒在柔軟的彈簧床上,眼中已不自覺地蓄滿淚光,「你們知道我一個人有多難過嗎?沒有人要跟我說話,也沒有人需要我,我的存在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多餘的,哪裡才是屬於我的世界呢?
「每個人都得過且過,我堅持原則卻是動輒得咎,難道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嗎?那麼,我不要留在這裡了。」
洛陽荻突然坐起身,拿起放在床頭的木盒,那是她外婆的遺物。打開盒蓋,拿出一顆泛著微微青藍色光芒,比握拳稍小的寶珠,她並不明白這顆宛如夜明珠的寶貝有多少價值,只知道這許多年來都是它陪著她度過無數寂寞的夜晚,也是取代親人存在的心靈寄托。
「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我要離開這裡,到哪裡都好,只要能讓我有真正的立身之地,而不是這個灰暗、絕望的世界,總會有一個完全屬於我的位置……」
她就像往常一樣,對著寶珠訴說她心中的苦以及真正的渴望,直到疲倦席捲而來,讓她沉人無夢的睡眠。
「這是你的第二個願望嗎?」許久不曾出現的精靈在洛陽荻沉睡後現身,並舒展著筋骨。常常這樣在寶珠裡窩著不動實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不過沒辦法,誰教他的工作就是如此,當然就得守好本分,自己可是很有責任感的。
做完體操,他歎了口氣,「你怎麼跟你媽一樣麻煩?老是出這種難題給我,時空選擇又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如果這個願望的執行得不到授權,我可就有得忙了。」
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開始採取行動,等了這麼多年才等到第二個願望,要是不理她的話,還真不知道得跟她混到什麼時候呢!
很久沒有遇到像她這種無慾無求;只願自己打拼的人了,反正也優待過一次,就當是免費贈送好了。
只見精靈從懷中掏出一個宛如是計算機的物品,上面的按鍵密密麻麻地有好幾個功能,這種掌中式的袖珍型筆記電腦,用來查資料真是方便得很。
「咦?真不可思議,她的本命居然真的不屬於這個時空!我再看看……她的真命天子也不在這裡,看來還真的被她瞎蒙上了。」
再接上幾個按鍵,他臉上浮起笑容,「算你走運,居然連長老都支持這個任務,簡直太順利了!」
精靈收回袖珍型筆記電腦,「那麼我就來完成你的第二個願望吧!」
展翅飛起,緩緩繞著洛陽荻打轉,口中喃喃念著一種音調奇異的語言,由他的翅膀上輕輕撒落有如星星粉未的亮粉,逐漸將沉睡的她覆蓋住。他愈轉愈快,形成一道強烈的磁場,在能量達到極致的同時,突地一聲爆響千在一陣猛烈的強光之後,原本躺在床上的洛陽荻已消失了身影。
鳥鳴?鳥鳴!洛陽荻沉甸甸的意識突然驚醒了過來,同時發現身下的不是習慣的彈簧床。自己該不會是睡到一半翻到地板上了吧?
不對啊!她住的公寓並沒有人養鳥,怎麼會有鳥鳴甓?況且地面也不是她熟悉的淡色花紋瓷磚,而是泥土地,這是怎麼回事?
洛陽荻翻身坐起,一直握在手中的寶珠也悄悄滾落地面,她連忙伸手拾回,正好看到存放寶珠的木盒就在身邊,這是她現在唯一熟悉的東西,可以肯定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她明明在自己的床上睡覺,怎麼一醒來就到了這莫名其妙的地方?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洛陽荻環顧四周,心頭一片茫然。眼前是一條碎石路,兩旁大樹林立,清爽的涼風一陣陣地吹過,像要洗去心頭所有的煩憂,然而在這種狀況不明的情形下,她自然不可能輕鬆得起來。
「老大,你瞧,這兒有個小子,咦?是個妞兒,長得還不賴嘛!」
聽到人聲,洛陽荻趕忙回頭,覺得至少得先弄清楚這是什麼鬼地方,然而這一回頭,卻不禁讓她瞪大了眼。天啊!她不會是看錯了吧?
「你們是誰?」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這不是重點,令她驚訝的是他們的服飾,這種只有在古裝片中才看得到這類的開襟短衫,就像是跑龍套的小人物,天啊!她到底是跑到什麼樣的地方來了?
「咦,她在說什麼啁?」
「二弟,這妞兒身上的衣著還真怪,會不會是外地來的?」
「八九不離十,就不知是何方人士,連個娘兒們也穿成這樣?嘖嘖嘖,不過身段倒是不錯,滿可以玩一玩的。」
「老王,你怎麼滿腦子儘是想著這種事,咱們還有『生意』要做呢!」
「我就不信你一點都不心動!?」
「動了又如何?還不快把這娘兒們拉到一旁綁好,別壞了咱們的大事,這可是一筆難得的大生意啊!」
聽著他們的對話,洛陽荻覺得自己都快昏了。為什麼自己一句都聽不懂?而且完全不像她所熟悉的幾種方言,就好像……到了異世界一樣。
除了身處異地的不安,她也可以感到那幾個陌生男人猥褻的目光,明顯有著不懷好意,就算聽不懂這對話,也猜得到他們在轉什麼念頭,想欺負落單的弱女子的男人都是一個德行,但她可不是束手就擒的角色,絕對可以給他們一個「驚喜」。
「俏妞兒,落單了是嗎?跟大爺們走吧,我們不會虧侍你的。」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走近她。
見狀,洛陽荻先將木盒收好,準備迎戰,她是空手這與柔道的高手,還練過一點氣功,尋常大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只是眼前的惡賊為數不少,但除了以此自保,別無他法了。
猝不及防下,那男人沒想到一個女人也有反抗的能力,不但沒有依他想像般尖叫求饒,還動腳踹得他幾乎以為要肚破腸流。
「快!逮住這個潑辣的娘兒們!」
「這麼凶,一定很有味道!」
在男人的慘叫聲中,其餘的同伴也發現這個女人並非柔弱可欺,立刻很沒有風度地一擁而上。
但洛陽荻不就此屈服,因為她知道只要一認輸,下場定很淒慘,她絕不接受那樣的命運。
「糟了個糕,看來還是得幫幫她才行。」
精靈藏身於被她拽在懷裡的寶珠中,見勢不妙,決定幫她想個法子解圍。他總不能把她帶到這兒來就撒手不管,都怪當時答應她媽那個要求,自己也太有良心了,說什麼都無法視而不見,算一算,也差不多了吧。
馬車的噠噠聲由遠而近,但忙著對付洛陽荻的一群盜匪卻無暇注意原本的目標已經接近,而且守備十足。
「前面是怎麼回事?」一個頗有氣勢的老者凝視前方,微皺著眉道。
老者身旁的青年回話道:「稟主上,是一群山賊,正圍著一個年輕人。」
「哦?去幫幫他吧。」老者輕輕揮了揮手。
「是。」青年領命而去。
雖然洛陽荻身手算是不錯,但面對這麼多人,也無法輕易應付,原先的游刃有餘也因為體力不支而漸漸落於下風,同時也不免受到多次重拳,更迅速削弱她的抵抗,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得了多久,模糊之中,她只掌圍繞在周圍的壓力突然減輕。
那群山賊很快就被來人押住,一個個捆了起來。
「你沒事吧?」青年奉命幫助被包圍的受害者,覺得雖然他並非身負絕頂武功,但能堅持到現在已是令人欽佩。
洛陽荻知道這人是來幫她的,精神一鬆懈,便失去了知覺。
青年剛好及時扶住了她,這才發現那前凸後翹的身材不是男人所能擁有。
「主上,是個女的。」
「真沒想到。」老者審視了她片刻,才道:「讓她上馬車吧。」
「是。」
洛陽荻再次緩緩睜開雙眼,這次是因為遠方有潺潺的流水聲,與她所熟悉的車聲、喇叭聲完全不同,實在令她無法忽視。
映入她眼簾的是木質的窗欞,沒有多餘的裝飾,卻更能顯示出樸實的質感,窗外則是一座精心設計的庭園,流水聲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洛陽荻拿出仍在懷中的木盒。救她的人想必是正人君子,完全沒有動她身上的東西,只是除了這顆寶珠,啟己也沒什麼能讓人覬覦的。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洛陽荻握著寶珠自言自語,她並不期待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為什麼她會這麼莫名其妙地掉到這個地方來?除了不解,她還是不解,完全無所適從。
「這是你的願望啊!」精靈幻現在她面前,笑嘻嘻地解答她的疑惑。
「天啊!『這是什麼東西?」她瞪視著眼前這不存在於知識範圍的生物,她到底跑到什麼樣的世界來了?
「你很沒有禮貌喔!」精靈對她屬於「正常」範圍的反應很不滿意,「我可是好心來回答你的問題,你這麼說太過分了吧?」哦,他忘了,只要是「正常」一點的人,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自己的存在,那太強人所難了。
洛陽荻不理會他的抗議,逕自抓起怪異的生物,扯扯他的耳朵、他的翅膀,除了力道稍微控制之外,這情景和富於研究精柙的小學生抓到稀奇尾蟲後的舉動沒什麼兩樣。
「喂!洛陽荻,你別太過分了!」精靈受不了她的「愛護」,一邊掙扎著抗議她的摧殘。
「你知道我的名字?」好不容易出現個能夠溝通的「人」,雖然怪了點,她也不再多做苛求了。
確定了眼前的「生物」是真實存在的,她才注意到這宛如畫中精靈般的生物有張幾乎雌雄莫辨的臉,美麗得就像毫無瑕疵的雕像。如果是正常尺寸大小的話,一定會讓女人趨之若鶩,只可惜,自己一向對美男沒什麼興趣,何況是這種小東西。
「那當然,沒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精靈自豪地道。
「你說的願望是怎麼回事?」洛陽荻認為總得先把事情搞清楚。
「這就要從頭說起了。」精靈已經打定主意不再窩在那顆寶珠裡,反正他可以讓除了她以外的人都看不到他,出來透透氣也好,這樣說不定她也會早點決定她的最後一個願望,省得自己老是有件事掛在心上。
精靈將她母親祈許下的願望告訴了洛陽荻,也解釋了所謂的三個願望,「既然你許了願,我當然不能視而不見,所以就把你帶來一個最合適的地方,如果你覺得不滿意也沒關係,反正還有第三個願望,你可以要我送你回去。」
洛陽荻沉默了一會兒,消化她剛剛聽到的訊息。原來如此,她果然是回到了過去,難怪這些人的衣著、語言有些熟悉,卻又那樣陌生,因為這等於是另外一個世界嘛!可這是外婆給她的禮物,讓自己可以選擇想要的世界,不會有人再有像她這樣的幸運了。
她輕聲地問道:「三個願望?」
「對啊!」精靈點點頭。
「真老套。」
「啥?」精靈一時愣了一下,「老套?難道要五個、十個才不老套嗎?」
她眨了眨眼,「我也不反對。」
「去!」他真不想理她了。
「小靈,你說我還有一個願望,是嗎?」
「對啁!你想回去嗎?」精靈頓了一下,「剛剛你叫我什麼?」
「小靈啊!你是個精靈,所以我就這樣叫你了,不好嗎?」
他想了想,聳聳肩,「無所謂,反正我也沒有正式的名字,你要叫就叫吧,方纔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洛陽荻的臉上泛起了微笑,「不,我不回去,至少,在我瞭解這個世界以前,我不會回去的,至於剩下的那個願望,我打算留著慢慢用。」
「隨便你吧!」精靈現在才發現她的個性不但不陰鬱,還有點皮,甚至會很難搞,他已經有點後悔了。
在這一瞬間,洛陽荻也已經作出了足以影響她一生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