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司煒低頭專注於手中的報告,根本不理會妻子異於尋常的舉動。
「可是……我想……能不能……」
「夠了!」嚴司煒不耐煩的打斷裴書婷吞吞吐吐的話語,「我說——回去。」他不容許任何人質疑他的命令。
好可怕!他冷冽的眼神差點讓裴書婷放棄,夫妻多年了,她知道丈夫在工作時一向是六親不認的。
或許是她太衝動了。書婷喪氣的走到門邊,轉頭要跟司煒道別時,突然看到何凱莉站在丈夫身後,露出充滿示威意味的嘲笑時,書婷體內瞬間湧出堅持的勇氣。
不!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如果……如果還有轉圜的餘地,她說什麼也不會輕易讓出丈夫的!
裴書婷指著何凱莉,一鼓作氣的問出懸在心頭的疑問:
「不,這很重要。司煒,請告訴我,你和她究竟是什麼關係?」
嚴司煒才挑起一邊眉毛,裴書婷便不由得起了寒顫。由多年的相處經驗得知,他生氣了!
果然——
「我跟凱莉是什麼關係?在我忙得焦頭爛額、在我下了通牒要你回家的時候,你居然還在堅持的問這該死的、毫不要緊的問題!?你認為我們是什麼關係?她是我的秘書?密友?情人?你希望得到什麼答案?有這麼『迫切』需要馬上知道嗎?如果你苦苦的糾纏只是為了一個無聊的問題,那麼,我不願意陪你玩這種幼稚的遊戲。馬、上、給、我、回、家!」
一連串不留情面的咆哮,讓裴書婷幾乎要落下淚來,但是何凱莉更形得意的訕笑,以及門外許多職員的同情目光,讓她強忍住幾乎氾濫的淚水,企圖維護最後一絲尊嚴。
深吸口氣,裴書婷對怒視著她的丈夫說:
「很抱歉打擾你辦公了,我這就回家。」
雖然書婷的無理取鬧令他氣憤,但是望著她孤單離去的背影,嚴司煒竟有一絲不捨,他出聲喊道:「書婷!」
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先回去陪澄澄。有什麼事,等我回家再說。」他的口氣已不再強硬。
裴書婷走到門邊,臉上帶著一抹難解的淒美笑容。
「不用了,我以後不會再拿這種無聊的問題來煩你了,再見。」
她的話,讓嚴司煒莫名的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
妻子的白色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門外。剎那間,他有股衝動想要衝出去好好安慰她,但是手邊還有一大疊沒看完的資料,何秘書又在一旁提醒他簽約儀式馬上就要進行了。
權衡輕重,嚴司煒決定暫且壓下欲追出去的念頭,畢竟書婷始終是個溫順聽話的小妻子。
但不安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心頭——她今天真的有些反常。
「何秘書,你知道書婷是怎麼了嗎?」
何凱莉嬌笑著掩飾心虛,「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們平常很少聊天的。」
「嗯!通知小林送太太安全到家。」
「是,總裁。」
嚴司煒繼續埋頭研究合約,只是,心底沉重的感覺如何也揮之不去。
***
坐在車裡,裴書婷刻意避開司機小林探詢的視線,她受夠了人們的同情眼神。
「到擎天崗。」
「可是總裁要我將您安全的送到家。」他是很同情一向待人和善的夫人,但是嚴守紀律的總裁又不能得罪……
裴書婷淒然苦笑,「我連行動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這是總裁特別下的指示,請太太不要為難我。」
「算了。」裴書婷無奈的妥協,「回家吧!」
上關渡橋沒多久,他們的車子就卡在車陣當中動彈不得。警車、救護車紛紛從對面車道逆向呼嘯而過。
「怎麼回事?」
「不清楚!聽聽廣播怎麼說。」小林扭開收音機。
廣播正報著一則新聞——
本台消息:關渡橋上有一名疑似精神異常的婦女,手中拖著一名年約三歲的小男孩,越過護欄,揚言要跳下關渡河。警方及救難人員已經到達現場,該名婦人自稱許寶珠,請家屬聽到廣播之後盡快趕往關渡橋進行勸阻。這件事故已經引起關渡橋上車陣塞堵將近一公里……
「要自殺還抱著小孩子,真夭壽啦!」小林叨念著。
裴書婷逕自打開車門,「我下去看看。」
「可是總裁說……」
「我只是想透透氣,不會有事的。」她並不是個愛看熱鬧的人,只是車內沉重的氣氛壓得她好問。
迎向略帶鹹味的風,裴書婷的思維益發清明。
今天整個都脫序了,她一直是安於現狀、不與人爭的,沒想到兒子無意中說出的話竟引發出她潛在的躁動因子,讓她不顧一切的要個答案。
早上澄澄在吃早餐的時候,突然抬頭說:
「媽咪,昨天我到爸爸公司,爸爸去開會的時候,何阿姨叫我以後要喊她媽媽呢!為什麼?那你呢?澄澄為什麼會有兩個媽媽啊?」
想起何凱莉平常對她視若無睹的態度,她是什麼意思?是司煒的授意?否則她怎麼敢這樣跟孩子說?
難怪她老是一副趾高氣昂、目中無人的樣子!司煒是什麼時候變心的!?他對她的溫婉體貼還不滿意嗎?
一連串的問號褪去裴書婷的溫柔,讓她想都不想的便直接到丈夫面前問個清楚,結果卻換來更大的難堪!
不知不覺中,裴書婷走進了人群裡。
「你們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小姐,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不!你們都是壞人,要搶我兒子的壞人!沒良心哪!我老公都讓給你了,還來搶我的兒子!我什麼都沒有了啊!」女人的哭喊聲和紛雜的人語,喚回裴書婷游移的思緒。
當看到婦人抱著的那個白淨娃娃時,裴書婷不禁脫口而出:
「好可愛的孩子!」
這句突兀的話讓原本喧鬧吵雜的四周剎那間靜默了下來,大家都回過頭來,愣愣的注視著這個柔弱恬靜的白衣女子,並有默契的讓出一條路來。
裴書婷走到那個女人面前,凝視著她手中的孩子,「寶寶有三歲了吧!你照顧的很好耶!」
「嗯!」許寶珠有些不好意思,「哪裡,我們小寶本來就很好帶的。」
裴書婷逗弄著不怕生的娃娃,「我兒子已經六歲了,好快!我記得他以前也是這麼小小一點點的呢!」
「你有一個六歲的兒子了?真是看不出來,你好年輕。」
兩人間的閒話家常緩和了原本緊張的氣氛,大家都不可置信的看著裴書婷,週遭的媒體更是爭相搶拍這個莫名其妙讓事件急轉直下的女子。
裴書婷翻過護欄外,出乎意料的,剛剛如刺蝟般防衛警員接近的許寶珠,這次竟然沒有抗拒她的靠近。
「抱了那麼久,你的手會不會酸?要不要我幫你抱一下?」
「謝謝!」許寶珠順從的把懷裡的兒子交到裴書婷伸出的手中。
欄杆內突然有人脫口而出:「快!快趁現在把小孩子傳過來!」
聞言,許寶珠認為這又是另一個圈套,受到刺激的她大聲喊著:「你這個壞女人!已經搶走我老公,現在連我兒子都不放過,我跟你拼了!」
瘋狂的許寶珠一把將孩子奪回,另一手則狂亂的揮打著沒有地方閃躲的裴書婷,「壞女人,你是壞女人!」
電光石火間,護欄內待命的警察都來不及應變。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裴書婷失去平衡的向後直直落下……
***
心神不寧的嚴司煒在會議中接到警方的通知,立刻結束重要的簽約儀式,一路飛車來到關渡橋下。
戛然而止的煞車聲,揚起一陣風沙。嚴司煒下了車,滿身的肅凝,邁向地上的人形。
他深吸一口氣,抖顫的伸出手掀起白布——
渾身濕漉漉的書婷躺在地上,她閉著眼睛,自然得好像只是睡著一般。
嚴司煒溫柔的抱起妻子沒有溫度的軀體,沉痛的閉上眼,只有微微顫抖的身形,洩露出他激動的情緒。
直到這一刻,他才相信警方在電話裡所說的是真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嚴先生,很抱歉!尊夫人已經過世了。」刑事局張警官說。
嚴司煒神色凝重的抱起妻子走向救護車。
「嚴先生!」張警官擋在前面,「檢察官還沒有來驗屍,你不能隨意移動屍體。」
他冷冷的環顧圍在四周的警察,「叫檢察官到救護車裡,我的妻子不待在冷硬的地上等人!」她有名有姓,不是「屍體」!
「可是警方有警方的規定……」
嚴司煒強抑的怒氣一觸而發,他紅著眼睛嘶吼著:
「警方的規定!?有人要自殺時,你們在橋上設立封鎖線了沒有?你們該死的阻止我的妻子靠近危險了沒有?在事件沒有發生的時候,請問『警方的規定』在哪裡?
因為你們的無能,眼睜睜的任由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她身涉險地,因為你們的無能,我的妻子失去了寶貴的生命!而你現在竟然該死的告訴我,她必須依『警方的規定』躺在佈滿砂礫的地上,等待檢察官到來!」他們竟然敢這樣對待嬌弱的書婷!
他的態度引起另一名警官的不悅,「嚴先生,我們可以控告你妨害公務!」
「是嗎?」嚴司煒冷笑,「去跟我的律師談吧!」
匆匆趕來現場的,是有「司法界鬼才」之稱的嚴浚煒律師。
一看見他,在場的警官們都不由得頭痛了起來。因為辯才無礙、反應敏捷的他,在開庭時常讓檢方吃足了苦頭。不過法院常勝軍的他因為身價不凡,一向只有達官顯要才請得動,他怎麼會接這種小案子?
向來笑裡扭轉乾坤的嚴浚煒,這回破天荒的面無表情。他走到救護車旁,望了一眼放在擔架上的裴書婷後詢問嚴司煒。
「你要怎麼做?」
「我要所有跟這件事有關的人,付出最大的代價。」他絕不讓書婷白死!
「我明白了。」推推眼鏡,嚴浚煒搭住嚴司煒的肩頭。「你要節哀。」
嚴司煒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妻子,面對手足,他不必強忍滿懷的傷痛。
「我不懂!為什麼會是書婷!?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家裡忙著煮晚餐的,為什麼會沒有氣息的躺在這裡?為什麼?」殘酷的衝擊,讓他失去冷靜。他無法接受一個小時前還活生生的妻子,此刻竟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唉!」嚴浚煒長歎。多年的律師生涯下來,他見過委託人各種慘絕人寰的遭遇,也一直能夠用超然的態度替他們提出控告或者抗辯,但是這次如何能夠冷眼旁觀兄長驟失愛妻的傷痛?
嚴俊偉清清喉嚨,「家裡還有澄澄,你必須保重。」
是啊!家裡還有個稚齡的兒子,嚴司煒怨懣的望著書婷——你怎麼可以殘忍的拋下我跟孩子,自己一個人離開,「先回去吧!這裡由我來處理。」嚴浚煒示意站在一旁呆若木雞的司機小林送嚴司煒回去。
「不!她膽子小,我要留在這裡陪著她。」雖然怨她無情,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離開了,嚴司煒卻不願意留書婷自己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獨自承受一切。
對大哥的癡情無能為力,嚴浚煒轉身問張警官:
「檢察官跟法醫都還沒到嗎?」
「嗯!因為塞車,所以可能要再稍等一下。」張警官額頭冒汗,小心的回答。
「既然警方已經做了筆錄,事件發生時也有媒體全程實況轉播,我不認為有留在現場的必要。現在我主張將我大嫂達到殯儀館裡,請檢察官改道吧!」
說完,嚴浚煒逕自扶著沉浸在哀傷中的嚴司煒搭上救護車,一同馳往殯儀館。
現場的警官們腦海一片空白,不敢再加以阻止。
死的人竟然是嚴大律師的嫂子?
一想到剛剛得罪的是縱橫政治、司法、財經的嚴氏家族,大夥兒不禁頭皮發麻,擔憂起未來的處境了。
***
本台SNG連線報導:
上午十點鐘關渡大橋有一名婦人疑似因為家庭因素,抱著幼兒越過護欄揚言跳河自殺。警方出動二十名警察、數十名救難隊員警戒,現場並有大批民眾圍觀。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勸導,雙方仍然僵持不下。據瞭解,該名自稱是許寶珠的婦人極力拒絕警方的靠近。警方除了在關渡大橋上持續進行勸阻之外,另一方面也在橋下部署安全防護網,並且有多艘救生艇在旁待命,以防萬一橋上有人落水時能夠迅速加以搶救。
現在現場似乎有了轉機,在畫面上您可以看到,有一名穿著白色衣褲的小姐,慢慢的接近許寶珠,她們正在閒聊,這位不知名的小姐神奇的轉移了許寶珠的情緒;她成功的跨過護欄,並肩站在許寶珠身旁,現場的氣氛真令人捏把冷汗!
現在,我們看到許寶珠毫無芥蒂的把孩子交給她,目前大家都屏息以待,希望她能夠成功的救下許寶珠母子……發生了什麼事?許寶珠突然發狂的吼叫、拍打,喔,不!那位小姐被許寶珠揮中,掉下關渡河了!
警方利用許寶珠的短暫驚慌,一擁而上,緊緊拉住許寶珠,抱回她的孩子。
現在鏡頭轉給在橋下的記者,請他告訴我們橋下的情形。
各位觀眾,記者一直守候在橋下。該名女子由橋上落下來時,我們可以很清楚的聽到地喊著:「司煒」,我們希望她能夠平安無事。
由於河面太寬,只有接近岸邊能夠牽引出短距離的防護網;很遺憾的在這次事件中並沒有發揮任何效用。而救生艇馬上就緊急馳往救援。
我們可以看到救生艇已經回到岸邊,待命的醫護人員正在進行搶救……
好的,現在據記者在現場所瞭解的情況是,該名女子由於落水時後腦重擊到橋墩,救上岸時已經沒有生命跡象……
啪的一聲,嚴司煒用力的關掉電視。
由於無法接受突然失去妻子的惡耗,他一遍又一遍的觀看電視台錄下的全部過程。
他明白善良的書婷會有救人的動機,但是——為什麼會愚蠢的賠上自己的一條命!?
書婷……他沉重的念著妻子的名字。你說過我們要廝守一輩子的!為什麼你的一輩子如此短暫?
把臉埋在手掌裡,嚴司煒又一次的紅了眼眶。失去妻子,彷彿失去生命的原動力,他真後悔沒有好好珍惜她……何凱莉進入辦公室裡,破壞滿哀傷的氛圍。
「司煒,這卷新聞錄影帶你已經看過N次了,這又是何苦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有權管起我的事來了?」
何凱莉囁嚅的解釋:「我只是關心你……」
嚴司煒怒吼,「除了書婷,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
她沒有留下說明,也來不及解釋,而他永遠也無法探究書婷在面臨死亡的剎那,對他懷著什麼樣的感情?是愛抑或是怨?
乍然失去心愛的妻子,連她的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到——天曉得他有多恨!
如果說,以前的他是用疏離的態度跟人們保持距離;那麼,現在的他則像只暴怒的獅子,令人更不敢接近了。
「司煒……死者已矣,你要節哀啊!」
「夠了!」犀利的眼神射向何凱莉,「我不是說過不准來煩我嗎?」
「因為夫人的公祭即將開始,請問總裁是否參加?」何凱莉立刻恢復幹練的秘書形象,這是他惟一需要的。
嚴司煒立刻振作起精神,「我馬上就去!」這是特地為書婷挑得好時辰,絕對不能耽誤了。
看著嚴司煒匆匆離去的背影,何凱莉搖頭淒笑,這個她苦苦戀了十年的男人哪!即便裴書婷已經死了,還是成功的吸引他所有的注意。
她該繼續等下去嗎?
***
迷濛恍惚間,裴書婷看見自己躺在下方的棺木裡,神色哀戚的大哥和澄澄悲慟的注視著她。
別哭呀!媽咪在這裡呢!
裴書婷心疼的伸開雙臂想去抱抱兒子,手一收回竟然穿透過澄澄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試了幾次還是無法碰觸到兒子的身體。
是我啊!寶貝,媽咪在這裡呢!
別哭,寶貝!媽咪捨不得你哭!
裴書婷無助的跟著嚎啕大哭的澄澄一起流淚,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夠讓他們感受到她的存在。
神情冷冽的嚴司煒走進來,最後一次凝視著愛妻,疲憊的眼眸裡滿滿的哀慟……
裴書婷不可置信的摀住嘴,這是她意氣風發的丈夫嗎?怎麼會如此憔悴!
對不起!司煒,害你傷心了,我不是故意的!
聽不見!?不管裴書婷在他們身邊多麼用力的吶喊,都沒有人能聽得見她。
天哪,她真的死了嗎?
望著安詳躺在棺木中的自己,裴書婷感到一陣椎心的痛襲來。
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懲罰她?
直到此時,她才確定了自己在司煒心目中的地位,而且澄澄還小,她怎麼能夠就這樣丟下他們父子!?
她不能死啊!
不甘心哪!
「不甘心也沒辦法呀!你們人類就是不知道要珍惜曾經擁有的。」
「是誰?誰在說話?」
「是我哪!丫頭!」
「您是?」裴書婷抬起頭看見上方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公公,慈祥的看著她。
「你說我是誰,我就是誰。」
「神仙!您一定是神仙,對不對?」裴書婷飄上前去,心神俱裂的苦苦哀求,「求求您救救我!我還不想死!我不能死哪!」
「丫頭,佛渡有緣人。因為我們有段因緣,我才能夠現身渡你啊!」
「那麼——請您快點讓我復活,我不要讓我的家人繼續傷心!」
「傻孩子,怎麼能夠讓你死而復生呢?那豈不是要嚇壞世人了?」
難道真的太遲了嗎?裴書婷頹然跌坐在地上。
「因為你秉性善良,平日處處行善,又始終心存善念,今天才能有這個因緣回魂。但是,想回到原有的軀體裡是不可能的。」
「您的意思是——要我借屍還魂?」
「借屍還魂?別說得那麼恐怖!老頭子我是要你『接續』一個人活下去。」
「我——不懂。」
「這樣說吧,如果靈魂離開軀體,就是你們凡人所謂的往生,超過一天之後肉體便會發臭、腐化,因此就算是讓你回到原來的身體裡也是徒勞無益;現在只能在另一個靈魂離開軀體的瞬間,讓你立刻進入,繼續用她的身份活下去。」
言談間,裴書婷發現他們居然離開了殯儀館,飄浮在一個辦公室裡——是她大哥的建築師事務所,在他們下方有一位活潑俏麗的女孩正在埋頭工作,裴書婷認得她。
「她是余亞樺!我大哥的合夥人。」
「沒錯!」白髮老公公撫著鬍子,「就是她了!」
「亞樺?她還那麼年輕!」
「棺材裡裝的是死人,不是老人。你不也很年輕?」
「真可憐!亞樺為什麼會……」忘了自己的遭遇,裴書婷替亞樺感到難過。
「世間種種皆各有定數,天命難違啊!」
裴書婷仍不勝微歡,「可是教我眼睜睜的看亞樺斷氣,再竊佔她的身體,這樣好殘忍!」
「傻丫頭!這個女娃兒壽命終了是定數,而你延續她的身份活下去也是天意。」
見裴書婷還在一旁猶豫不決,白髮老公公氣呼呼的直嚷嚷:
「算了、算了!要是你不願意就拉倒!」他凶巴巴的一把抓住裴書婷的手,「跟我回去亡魂該報到的地方吧!待會兒那個女娃兒就要沒氣啦!讓她的軀殼留著發臭、爛掉好了!」
憶起心心唸唸的丈夫和兒子,裴書婷猛力抽回手,狂亂的喊著:「不!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照顧司煒和澄澄!」她願意付出所有的代價,換得回魂的機會。
頃刻間,下方的余亞樺突然身形一軟,無力的趴在桌上。
一縷輕煙由她頭頂竄出,漸漸化成人形,隨他們一同飄浮在半空中。
是余亞樺的魂魄!
「去吧!」
白髮公公大手一推,裴書婷就這麼進人余亞樺的身體裡。
「記住啊,丫頭,再回到人世時,你是余亞樺,而裴書婷已經死了!天機不可洩露,你可得處處小心哪!萬一洩了底,就算是老頭兒我也救不了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