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溫婉,你不可以在神明面前說這種話啦!這樣對神明是很不敬的,你知不知道啊?再說,萬一惹得月老公公不高興,你……」被喚為甄芹的女子此際正緊皺著眉頭望向好友。
「惹他不高興,他又能對我怎樣?難不成他會派個男人來整我?呿,有本事就來啊!反正男人遇到我,都只有被釘的份啦!」被好友念得不耐煩,溫婉開始口出狂言。
「溫婉!」美眸一掃、柳眉一橫,甄芹不悅的瞪住好友。「請你乖乖照做就好,不要再胡言亂語了!」
「我哪有胡言亂語?我就不信這樣求一求、拜一拜,氣真命天子『就會跑出來,你不要迷信了好奸不好?」溫婉回瞪著好友,仍是一臉的不苟同。
「你要是真的全然不信,那也不會跟著我來了!溫婉,別逞強了啦,你其實也一直在等那個人出現的,不是嗎?」甄芹求神的意志很堅決,看得溫婉只能無奈的讓步。
「好啦好啦,拜就拜啦!」嘖,她就不信真的有那麼神!
「這就對了嘛!心誠則靈啦,你就用點心,好好的跟月老公公說吧。」
好友的妥協,讓甄芹覺得很高興。
「知道了啦!」一個撇唇,溫婉還是一臉的不耐煩。
看得出好友的虛應,但甄芹可不管那麼多。反正吶,她來這兒的目的只有一樁,就是希望她們兩人都能得到好姻緣。
於是甄芹便率先念著——「請城隍老爺作主、月老幫忙,信女xx……」
月老公公啊,聽說您法力無邊,凡是到您這來過一遭的善男信女,都能覓得良緣,所以就請您老幫我牽牽紅線,謝謝!
希望您能幫我找到一個興趣跟我相近、思想跟我契合的男人,我不要他很帥,也不要他很有錢,我只要他是個斯文有禮又體貼的好男人就好了!真的,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他是個正直的好男人就好了。
啊,對了,我的朋友剛才對您有些不敬,希望您大人大量別見怪喲!她只是對人生有點失望,所以請您千萬別責怪她,也為她找個好男人吧!她真的比我更需要人疼……
不久後,大功告成,兩女子相偕離去,月老公公也已經把事記在心底了
廟宇裡,身著紅袍且滿顎白胡的月下老人,此際正抓筆在姻緣簿上猛寫。
呵呵,可愛的丫頭,比起你那朋友,月老我可是比較喜歡你。好,就先幫你看看吧!伸手,長指掐了掐……噫?哪八按呢?這丫頭的男人不好惹哩!
怪怪隆的咚,這兩個丫頭是怎樣?想要的對象都跟姻緣簿上命定的差很多耶!
抓了抓長長的鬍鬚,月老最後決定——不管了啦!反正簿子上都這麼寫了,頂多就幫你們先把人給捉出來吧!可別說我月老沒誠意喲!
夜幕低垂,人煙甚少,黑色房車囂張的一路往前狂奔,不久後便遇見了Y字叉路,一條通往山上,一條則仍是平地,它選擇了往山上的那一條通路,持續狂奔。
吱——煞車聲傳來,刺得人直覺耳疼。
「什麼事?」出聲者,是原在後座閉目休憩的人。
「有狀況。」前座司機不動聲色的直盯住前方道路。
「嗯哼。」後頭人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看來,他是信不過我。」話才剛落,一抹亮光閃現,前方整面玻璃應聲而碎。
「老傢伙向來狡猾。」冷聲一笑,後座男子霍地拉開車門。
「喂!」司機想把人叫回,但已來不及。
眼見目標出現,狙擊者旋即往這方衝來。頓時,槍聲四起,為寂靜的夜添了些許熱鬧。
眼前陣仗,司機看在眼裡,卻是歎息在心底。
唉,那傢伙就不能忍忍嗎?他這麼一衝動,原定計畫不就要被打亂?
不過,想阻止也來不及了,因為才一晃眼的時間,原先的狙擊者已全數被擺平。
「了不起!」司機下了車,拊掌讚揚。
事實上,不是他要沒種的躲在車上,而是他太明白男子的實力,所以乾脆就待在車上看戲。
冷眼一瞟,男子沒理會司機,只是逕自打量著四周。
夜,再度變得沉靜,卻沉靜的有些詭異。
忽爾,男子瞇眼注視著某處,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了。當然,司機也看見了。
「Shit!老不死的,當這是在拍電影?」司機冷眼瞪視著數百公尺外的某部休旅車。
「那就演給他看。」薄唇一勾,冷笑頓現,男子笑得宛似撤旦。哦,不,事實上,他的確是撤旦,一名背負恨意而歸來的復仇撤旦。
「確定?提早下手,我怕會被人K耶。」司機顯得有點猶豫。
「儘管動手,有事我擔。」冷眼送去,男子眸底閃著堅持。
「好吧,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司機只好依言辦事。
只見他扯下腰間皮帶,往空中一甩一抖,轉瞬間,皮帶竟成了把利劍。
縱身一躍,司機往男子攻去。
左躲右閃,男子將槍枝對準司機,卻在開槍前就被司機以劍給掃開。
司機使劍如神,男子不免被劃上了幾道傷。而,在毫無防身用具下,男子節節敗退,被逼至絕境,男子腳步不穩的立在山崖邊。現下的他,無路可退卻也前進不得,只能抓住一旁的枯樹枝來穩住身子。
「好了,演夠久了,是到了該下檔的時候了……」倏地,劍身橫劃過男子腹部,司機順勢更往前逼近。「拜拜!」
揚唇一笑,司機綻放出邪魅笑顏,先是揮劍砍斷枯木樹枝,而後再往男子身上招呼去,但這回揮劍卻沒再傷到男子半分,因為——男子已墜下山崖。
應該會沒事吧?司機探首往下看去——嗯,有不少能用來做支撐的樹枝,那位仁兄自己該挺得住才是。畢竟他可是聞名全世界的「撤旦」,又是歐美最大組織「地獄之門」的現任首領,他的能耐絕對高人數等才是。那……既然如此,就不理他了。
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得辦!霍然轉首,他冷眼看向遠方,而後反身回到車上,油門猛地一踩,他直往休旅車駛去。
下了車,他對車裡的人釋出笑意,而對方也以為他是自己人,於是便打開車門讚揚他。
「嘿,你真是厲……」
「從現在開始,不需要你了。」劍身一使,他笑著截斷了對方的話。
「呃?」錯愕中,一道白光襲來,那人露出愕然的神情,無法相信自己就此喪命。
睨著被一分為二的人,司機笑著自對方手中取過攝影機,而後踩著輕快步伐離開現場。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在這偏遠的北縣市郊,眾人早已熄盡了燈火。當然,甄芹也不例外。
洗好澡,吹乾頭髮,上好保養品,待一切就緒後,她照慣例巡視屋內門窗,在確認了前後門及窗戶都上了鎖後,她跟著熄去屋內亮白的大燈,而後緩步踏上二樓。
呼哈——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小手直拍著大張的嘴,回到起居室後,她便直投入那張舒適且柔軟的大床。
「啊——真好!」滿足的輕喟一聲,她閉上了睏倦的眼。
早睡早起身體好,祝自己一夜好眠羅。
不久,睡神來訪,呼吸漸趨沉穩,她就快要進入美麗的夢世界了……
砰砰砰——巨大撞擊聲傳來,睡神登時被嚇得落跑,甄芹驚詫的睜大了眼。
「什麼聲音?」霍地翻坐起身,她神色緊張的抓出藏在床底下的球棒。
完了!不會是小偷或是強盜吧?她只是個弱女子啊,要是真的有壞人來,那她該怎麼辦?臉色發白的抓緊球棒,甄芹雖然害怕,卻還是決意出去探看虛實。
踢掉室內拖鞋,她躡手躡腳的拉開房門,光著腳丫子在樺木地板上行走。
希望只是她多想,沒有壞人來造訪她的屋子,希望……唉,這就是一個人住在郊區的壞處,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提心吊膽。
貼著牆,抓緊球棒,她一步步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了一樓,但那怪聲卻是愈來愈清晰,嚇得她不禁連連吞了奸幾口口水。
喀啦——喀喀——那聽起來有點像是開鎖,又像是在拉門把的聲音,令甄芹不禁開始毛骨悚然。
骨碌碌的大眼直瞪著前方大門的鎖把,但看了很久,她才發現門把根本沒在動,那……聲音是從哪來的?
「喝!?」倏地一個轉身,她不禁寒毛豎起。
是是是……是後門!?
天吶,這怎麼可能?她家後頭是座小花園,不對,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她
家後面還靠著山壁啊!那裡根本就沒有路可以走,又怎麼可能會有人?
莫非……她撞鬼了?臉色刷白,甄芹差點要暈了。
「別怕!沒事的,幹嘛自己嚇自己,搞不好只是風大,把外頭曬衣用的竹竿吹落了而已,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雙腳發抖的走向後門,她雖然害怕,但還是想證實一切只是自己空想。
若不肯定那只是虛驚一場,她今夜恐怕會嚇得難以人眠,所以她一定得去查看清楚。
「沒事!沒事的!一定只是竹竿……」
抖著手,拉開了鋁門,她一手還是緊抓著球棒,雙眼則是用力瞪著紗門外——大眼左看右看,就是沒看到半樣不對勁的東西,她鬆了口氣。
「呼——」肩一垂,頭一低,她笑著自己的大驚小怪。
反手,她想把門再關上,外頭卻傳來了不可思議的聲音,嚇得她呆立在原地,再也無法動彈。
「咳——咳咳——」
雙眼直瞪向發聲來源,她發誓自己真的被嚇死了,因為……她真的看到了「人」!哦,不,是長得很像人,但不知他到底是鬼還是什麼東東。
那人,不,那鬼……哎喲,管他是什麼東西,反正她就是看到他了,而且還看到他伸手摸著門把,一副很想開門進來的模樣。
怎麼辦?她現在該怎麼辦?報警?還是請法師?還是……老天,他的咳聲聽起來很痛苦,她聽得很難過也很想幫他,可是她會怕啊!
猶豫了很久,掙扎了很久,直到咳聲漸歇,甄芹才發現那個東西已經癱在外頭的草地上了。
這……該救他嗎?救了它,他會不會反過來害她啊?可是,見死不救,她會有罪惡感啊!那,她該怎麼辦?
天使惡魔兩相交戰,在爭執了數回合之後,甄芹發現惡魔還是輸給了天使,因為她真的沒辦法狠下心來任他自生自滅。
不論他是人是鬼,還是等他醒來後再說吧!
放下球棒,她解開了紗門上的數道暗鎖,推開一道足以讓她出去的寬度,然後,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成功的把人給拖進了屋裡。
但當她看清他身上的傷後,她不免開始後悔了。
老天,她不會是救了不該救的人吧?
唉——可都把人帶進來了,總不能再把他拖出去吧?算了,還是先幫他止血、清傷口比較實在。
龍幫——書房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年輕男人?一個則是年邁的白髮老人。
「龍老,你可真不給我面子。」男人端坐在沙發上,利眸裡透出明顯的不悅。
「我不懂你的意思。」老人佯裝不解。
「別裝蒜了!敢說半路殺出來的那些廢物不是你找來的?」男人冷聲一笑,眸底綻出一抹寒光。
「呃?」噤聲不語,老人無法否認。
「你在找我之前,就該清楚一件事,我,『殺神』——最討厭被人看輕!」
冷眸一射,登時教人心發寒。
「我、我沒有看輕你!你不要誤會,我只是……」老人被瞪得心裡發毛,連忙揮手想辯解。
「哼!」冷聲一哼,男人站起身,往老人那兒丟下一卷錄影帶。「哪,給你,這是你讓人跟拍的成果。」
「這,怎麼會是你……」老人傻眼,有些呆然。
「導演死了,所以我幫他送來。」這回,男人的笑更陰森了。
「好好欣賞啊!看看你兒子是怎麼死在我手上的。」男人跨步走向書房門口,而後卻又像想到什麼似的轉回身。「對了,我的服務一向很好,所以你可以去外頭認屍了。」
當然,認的是那具另外安排好的屍!
帶著滿腹笑意,男人揚長而去。
一影像飄飄忽忽,然後愈來愈清晰,他看見一幕好熟悉的場景——一個殘忍無情的男人,一對無助又可憐的母子,還有一條可怕又可恨的黑色長鞭。
看著使勁揮鞭且滿臉獰笑的男人,看著男孩用力抱住瘦弱母親想守護卻無能為力的模樣,他就覺得又疼又痛也……好恨!
腳步往前一衝,兩手往空中一伸,他想推開那殘酷的男人,但雙手只是穿過那男人,而他則是踉艙往前一跌。
憤恨的回眸一望,場景卻已轉換,那一幕更是教人瘋狂且崩潰——瘦到不成人形的母親癱在地上,想抱住男孩卻使不上半點力,只是一直重複說著
「對不起」。
男孩紅了眼卻倔強的不掉半點淚,他安撫著傷痕纍纍,氣息虛弱的母親,卻只是看見母親閉上眼,從此再也睜不開,從此……留下他一個人在恨!
「死了?真沒用,來人啊,把她扛出去,讓人檢查檢查還有什麼器官能用的,還能用的就留下來賣。」男人的話,刺得男孩更傷更痛。
「你不是人!為什麼死的不是你?最該死的人是你啊!」男孩眸裡有怨有怒,但更多的是——恨!
「咒我?我是你老子,是這裡的天、這裡的地,更是這裡的王,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輪不到你這毛頭來吠!」
「我恨你!像你這種沒有人性的變態,最後一定會有報應的!」
「報應?好啊,老子就在這等著!既然你這麼恨我,那老子我就成全你,
放你這只野狗出去任人宰割,我倒要看看你會不會哭著回來求我,哈哈哈……」
他看著男人揚長而去,再看著母親的屍首被人拖走,然後自己也跟著被丟出去。
大雨滂沱,男孩仰首對天咆哮,淚水終於流出眼眶,所有的堅強跟倔強在這一刻全然瓦解。
為什麼只留下他一個?再多的對不起有什麼用?不要為選錯了男人而道歉,他只要她活下來啊!為什麼連這樣都撐不過?她該等他,等他再大一些,等他長成大器,他就能將他們所受的折磨全數奉還給那個男人啊!
為什麼不等他?她該等他的……
「喂,醒醒好嗎?你已經昏迷一陣子了,拜託醒一下吧!」
一道柔柔嗓音登時竄入耳際,灰色影像頓時變成白濛濛一片……
「唔——」平躺在地板上的人影終於有了反應,一直守在一旁的甄芹立即俯身采看。
「醒了是嗎?喂——」小手輕拍著男人的臉頰,甄芹等著他清醒過來。
拜託,好不容易有轉醒的跡象,他可千萬別再睡著了,要是再讓他這樣昏睡下去,她就真的得叫救護車來搬人了。
那人沒有應話,只見那扇眼睫緩緩眨動,雖然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但依那糾結的眉心來看,甄芹確信他已經清醒過來。
「我知道你很難過,傷成那樣想不痛也難,不過我還是要拜託你別再昏下去了,再昏我可就真的要送你去醫院了。」說真的,她不想在自個兒家裡鬧出人命!
他身上有一兩處不深的刀傷及割傷,那些細細的傷口看來不像是被利器所傷,所以應該是墜下山崖時被樹枝所刮傷的。
不過,可千萬別小看那種傷口,真要痛起來可也很不好受。
「好吵!」終於,男人張開了眼。
他惱怒的瞪人,心下的不快並非來自身上的刺痛。雖然,是她將他拉出了那不愉快的夢境,但他還是不喜歡她的吵鬧。
「啊?」驚訝並非來自於男人的無禮,而是……老天,她是眼花還是怎地,那男人的眼睛竟然是銀色的?
眨眨眼,再用力的眨了好幾次,但怎麼看都改變不了眼前所見,甄芹終於相信自己真的沒看錯。那個躺在她客廳裡的男人,真的有一雙詭譎卻相當美麗懾人的銀色眼瞳。
「這是哪?你是誰?」男人撐坐起身,身上的傷因而被牽動,但他絲毫不在意那些疼痛,只是用那雙銀色眼瞳直瞪住眼前人。
「我是甄芹,這是我家。」對於他人的問題,她向來有問必答,所以一時也沒想到對方實在無禮的太過。
「真情?」眉挑半邊高,男人直覺那名字相當可笑。
「好啦,你問完了,那該我問了。你是誰?怎麼會掉到我家後院?還有,你是被仇家追殺,還是你其實是通緝犯?」沒發覺對方語調裡的諷意,甄芹只想著自己的問題。
老實說,她有想過要打119,可是又怕他是被仇家追殺,那送他出去不就等於是害死他?但,她也擔心他是通緝犯,那到時倒楣的就會是她自己。
唉,真是兩面為難!
眼半瞇,銀色眼瞳登時射出冷冽的光。
她的問題太多,他只覺得可笑又無聊,所以他不打算回應她的問題。
逕自俯下首,他是想查看身上的傷處,卻只看到一團雜亂繃帶,銀眸不禁一黯,臉色也變得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