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程度來說,洪婉還是很計較喬紹均對她的無禮的。
但她也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時間一到,直接坐在洪虹面前。
洪虹撇嘴。「如果你是要跟我談答應紹均求婚的事,免了,我不想害人。」
洪婉嘻嘻笑。「開口紹均、閉口紹均,好恩愛啊!」
「臭婉婉。」洪虹撲過去掐妹妹的臉。「你除了會氣我之外,還會幹什麼?」
「跟你談你的親親紹均嘍!」要無賴,洪婉在行。
「就跟你說不可能了,你還想怎樣?」越提喬紹均,洪虹越難受,眼眶也漸漸紅了。
「喏,姊,我問你,你拒絕喬變態……」
「不准這麼說他。」洪虹的手指又掐過去了。
「OK,OK。」護得這麼緊,要說姊姊對喬紹均沒意思,打死她都不信。「我換個說法,你不結婚是怕自己早死,會害了另一半嘛!但誰能料準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突然一個天災人禍……你曉得的,人是非常脆弱的,稍微的意外都可能害死一個人。」
「你少詛咒紹均,我看他就是長命相,肯定福壽綿長。」哪個人看自家的愛人不偏心?
我只看出他一副變態相。洪婉偷偷在心裡說,表面上還是一派正經。「退一萬步,喬紹均可以活到一百歲,你自己說,他那種個性有可能再找到另一個能溝通的伴嗎?」
「你……過段時間,等他更成熟一點,他會改的。」洪虹說得很沒氣。
「你騙誰啊?所謂三歲看大,他今年都三十六歲了,改,等他改好,下輩子吧!」
洪虹氣得要翻桌子。「那你要我怎麼辦?從小醫生就說我活不過二十,大家都知道,我今年已經十八了,你要我去嫁人當一年的老婆,害人一輩子啊?」
洪虹活不過二十的事,在洪家是一個禁忌話題,每個人都清楚,但誰也不敢說;是有點逃避心態,以為不說就可以當它不存在,但……現實是殘酷的。
洪婉用力壓下湧上心頭的酸楚。「姊,你不是一向都說人生得意須盡歡嗎?」
「我可以,但是你們不行;你們還有大把歲月、美好未來,不要輕易說放棄。」
「我倒認為這句話適合每一個人。我不喜歡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這種理論,我更愛做一天和尚、就要敲好一天的鐘的想法。」洪婉握住洪虹的手。「所以你一天沒死,就還是我姊姊,我還要跟你做一天的好姊妹,如果不幸你比我先死,我會哭得很傷心;可不能因為我會傷心,我們就把感情弄壞吧?同理,你能做一天喬紹均的老婆,就好好地愛他一天,這樣將來你先死了,你倆也不會留下遺憾。哪怕他有個意外先你而去,至少你們恩愛過,不是嗎?」
洪虹咬著唇,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倒是眼角已經滾出一顆又一顆的水珠。
看出她心意已動搖,洪婉加緊勸慰。「再說啦,姊,以喬紹均的個性,你真認為有其他女人受得了?除非他花錢買老婆,不過我想只要是個正常女人,都受不了單獨對著他超過一天,十之八九是要偷跑的,恐怕他花再多錢也買不到真愛。」
「他沒有這麼差,他只是不擅長將心裡的感情表達出來而已。」洪虹最討厭人家批評喬紹均了。
「他還不夠差啊?有哪個正常人在面對別人的求助時,能像他那樣徹底的視若無睹?況且我還是他女朋友、你的妹妹,我扭傷腳請他送我回去,他竟然敢丟下一句『不要』?!告訴你,我永遠記住他了!」
有關這一點,洪虹只能苦笑,喬紹均是很不擅長人際上的應對啦!要不然他怎麼會直接跟名義上的女朋友說工作比對方重要,以致招來一頓打?
但洪虹還是得說,喬紹均對洪婉特別地「忽視」,她懷疑是故意的。
畢竟,喬紹均可以容忍一堆女人纏上他,要求做他的女朋友,把他家的電話打爆掉,為何獨獨對洪婉的求援視若無睹?
可要說洪婉與喬紹均有什麼深仇大恨,也並沒有啊。
「婉婉,恨意會讓一個人性情扭曲,何況我若和紹均……以後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種仇怨的狀態很不好。」
洪婉看著姊姊。「理解,那走吧!」
「啊?去哪裡?」
「去告訴喬紹均,你答應他的求婚。」說著,洪婉就拖著洪虹出門去。
「我什麼時候答應的?」空氣中還殘留著洪虹的疑問句,而臥室人影已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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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酒店——
洪虹瞪著正大快朵頤的洪婉,兩姊妹對面坐著喬紹均,他是臨時被通知到這裡聽洪虹對他的求婚答覆的。
他到的時候,洪婉已經點了一桌子的菜,他沒注意都是些什麼東西,只看著正在生氣的洪虹。
洪虹生氣是因為洪婉專挑貴的點,又是龍蝦、又是魚翅的,每一道菜最少兩百起跳,這一桌起碼幹掉喬紹均兩千塊,她怎麼不去搶啊?
氣死了,洪虹忍不住又想掐她。
洪婉兩支筷子一擋。「老姊,你可以更有異性沒人性一點。」
「我要有異性沒人性,現在就把你捏死了。」洪虹咬牙。「你又不愛吃海鮮,點這麼多海鮮做什麼?你故意的。」敲竹槓敲得這麼明顯,沒品。
「我不愛吃海鮮,打包回去給老爸、老媽吃不行啊?人家把你養這麼大,就要送給別的男人了,不過吃他一頓飯,你也計較!」洪婉沒說她還預約了一隻烤乳豬,三天後來拿,當然也是喬紹均付費;誰叫他得罪小姨子,活該花錢消災。
「你再說……」眼看著洪家兩姊妹就要起內哄,唯一的男主角插口了。
「沒關係,讓她吃,小虹,我們隔壁再開一桌聊聊。」
洪虹還沒回話,洪婉就差點拍桌子了。「喂,你老婆還沒過門就要把媒人扔過牆,有沒有搞錯?」其實在意的是他還沒付帳。
喬紹均直接把錢包丟給洪婉,二話不說,拉著洪虹走到離洪婉最遠的桌子,重新點菜。
洪虹突然覺得不能太苛求洪婉對喬紹均的惡劣態度,畢竟,他的禮貌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喬紹均點了幾道清淡的小炒,把服務生打發走。「你幹麼趴在桌上歎氣?」
洪虹定定地看著他,好一會兒。「你跟婉婉有仇?」
「沒有。」應該是洪婉對他有偏見才是吧?
「那為什麼你特別針對她?」
「有嗎?」
她很肯定地點頭。「我知道你不擅長人際關係、不會哄女孩,但你很少對人這麼失禮的。至少對那些主動接近你、又苛責你,對你動手動腳的女朋友們,你也不曾如此忽視過。」
「首先我要申明一點,我已經跟其他的女朋友都分手了,我很明白地告訴她們,不願意再跟她們有絲毫牽扯。當然,你除外。」
她臉瞬間紅了,心底是一股甜一股酸的。「你不是說搞不清楚有多少女朋友,也不知道她們的連絡方式嗎?」
「我去電信局申請了一份通話記錄,然後按號碼一個一個打過去說分手。」雖然很麻煩,花了他好久的時間,但他還是做到了。
「她們都同意了?」
「不知道。」這問題太神聖了,他無法回答。
她有點頭痛,他這樣單方面提分手,也沒得到對方的同意,能保證未來不會受到騷擾嗎?不過以他的個性能做到如此程度,也算盡力了。
「其次,我對你妹妹沒意見,也沒有討厭她。」雖然洪婉老是找他麻煩,但他確實不曾心生厭惡。
「那你為什麼對我妹妹那麼地……」她思考著用辭。「特別?」
「不曉得,她給我的感覺很奇怪,但我不會形容。」
她呆了一下。「你不會對婉婉有意思吧?」她知道妹妹很漂亮,身材窈窕、五官精緻,仔細一比較,洪婉長得還有點像他呢!五宮都很突出。
「絕對沒有,我看見她就想閃遠遠的。」他不喜歡人,覺得人類很虛偽;而做作的第一名是他,其次是他父母,再來嘛……不知道為什麼,他腦海中浮現洪婉的臉。
洪虹也說過謊,但他喜歡她那種「善意的謊言」,那種單純的體貼勝過天下珍寶。
「這就是討厭了。」洪虹歎氣。
「我說了沒有嘛!」那種感覺……真可惡,為何他口才如此差勁?「小虹,一個人吃海鮮就過敏,不代表他就討厭海鮮啊!你……能理解嗎?」
她遲疑了一下。「很難懂。」
他垮下肩膀。「我不會解釋,那種下意識的反射動作也根本沒有理由吧?」
還是不太明白,但看他急得要跳腳,罷了。「也許多多相處,這種情況就會改善。」她希望啦!
喬紹均倒不在乎與洪婉的關係如何,他緊張的是該如何開始他那真心的表白。
「我想……」漸漸地,一層紅暈罩上他的瞼。「小虹,我是很有心想跟你結婚,你願意嫁給我嗎?」
洪婉打電話給他時,說洪虹已經答應他的求婚,叫他到老爺酒店聽取好消息。但他不太信,還是得親耳聽到洪虹說才作準。
「紹均,那天我的檢查報告你也聽到了,我可能只剩一年的時間可活,你不在乎?」
說不在乎是騙人的,可是……
「從你跟我提分手後,我一直在想,我為什麼會如此反感?主動提出跟我交往,又自己離開的女人也不少,我應該習慣了。但,小虹,只要想到再也見不到你,我就無比地不能接受。那天在醫院前庭幫你撿氣球,也許對多數人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可我從來不愛多事,別人是死是活都與我無干,更何況只是一顆氣球。偏偏那天就這麼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拉住了它,主動將它送還給你,主動對你說話……
一切是我主動開始的,你知道嗎?我跟你交往的事曝光後,阿鈴、清莉、小媚……她們一堆人問我,為何對你這麼特別?我一句話也答不出來,我只知道我想這麼做,就是單純地想接近你、親近你,一年也好、一天也罷,時間長短無所謂,有一天就陪一天,就這麼簡單。」
好像小孩子,沒有目的,因為投緣,所以戀上。她低下頭,眼角已經有水光在閃爍。
「紹均,我從來不對任何人做承諾,不是我畏於承擔,而是我怕自己沒命去履行承諾。」
「如果是用嘴巴說的承諾,有沒有我都不在乎。」
「那麼用我的心做承諾,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們永不分離。」她的手探過桌子,握住他的。
他看著那細瘦的小手,上頭浮著絲絲青筋,有一些針孔舊痕,都是常年住院打針留下來的;這不是一隻美潤的玉手,但有著誠摯的溫暖,深深打動了他的心。
他反過手握住她,與她手指相扣,沒有生死相許,但在有生之年,絕對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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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虹又住院了,她的心臟病越來越嚴重。
但是洪父、洪母和洪婉都沒有說什麼,有些事情既然是注定,哪怕再痛,也必須接受。
不過看著醫生沉重的表情和洪虹晦暗的氣色,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人生正一步步走向終點。
洪母想要請長假照顧女兒,但洪虹拒絕了,她說想跟朋友在一起,其實是想要喬紹均陪,他們已經互許承諾,最後的一段日子,她想伴著未婚夫過。
洪母本來要拒絕,但是洪虹表示自己常年住院,從一開始同學、老師輪流深望,到現在只剩這個朋友有所往來,洪母聽著聽著便含著淚同意了。
喬紹均又開始當洪虹的看護了,但這回他沒再把工作帶到病房做,反而攜了一把小提琴,和她在病房裡過起同居生活。
洪虹看著他那特殊的「行李」,很疑惑。「你要在病房里拉小提琴給我聽嗎?會不會吵到隔壁的人?」
「應該不會,單人房的隔音效果聽說挺好。」
「那趕緊拉一首來聽聽吧!」前回情人節聽他拉過一次,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曲子,但她只要看著他,人就醉了。
他點頭,取來弓弦,一曲樂音優雅響起。
她馬上被口水嗆到,咳得俏臉通紅。
「怎麼,我拉得不好?」記得上次她挺欣賞的啊!
好不好她是不會評論啦!但是……「這曲子叫……小蜜蜂吧?」
他點頭。「這是我生平學會的第一首曲子。」
她揉著發痛的太陽穴,是沒人規定不能用小提琴拉小蜜蜂啦!不過……少了一點點浪漫。她寧可要上回她聽不懂的那首。
唉,羅曼蒂克是女人最大的弱點。她試著問:「你……會不會其他的曲子,比較……抒情一點的?」
他想了一下,第二首曲開始。
她差點從病床上栽下去。「如果我沒有聽錯,這首好像叫……無言的結局?」
「我不知道。教我的人告訴我,這是一曲非常感人的情歌,曾經紅遍整個東南亞。」
是啊!想當年確實很紅,不過意義不是很好。洪虹又想歎氣了。
喬紹均放下小提琴和弓弦,洪婉果然不安好心,給他這種曲譜。
「小虹,你不喜歡聽我拉小提琴了?」
「不是。」但……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女孩子對愛情的憧憬有時候很夢幻,而這種感覺若被打擊,心裡會很落寞。「其實紹均,你不必特意討好我,我們像平常那樣就好。」
他長長地鬆了口氣。「我也是覺得像平常最好,不過洪婉……還有外頭的……算了,我去把它推掉吧!」
「等一下。」她喊住他。「婉婉到底教了你哪些鬼花招?」
他扳著手指數。「她說沒有男人求婚是不準備玫瑰和戒指的,而我居然只用嘴巴說,簡直罪無可恕。她要我做三件事當補償你,第一件事就是拉小提琴給你聽,剛才那首無言的結局就是她指定的。接著她要我去買一件白紗,請化妝師來幫你化妝梳頭,和你拍一張結婚照。最後,鑽戒當然更不能少。」
「小提琴有了,那麼你接下來準備的就是白紗嘍?」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了。
他點頭。「化妝師就在外頭。」
但小提琴失敗了,其他東西就都省了吧!麻煩得要死,要不是洪婉每天三餐加宵夜騷擾他,加上洪虹又住院,他希望洪虹開心,才不遂洪婉的意呢!
「立刻請對方進來。」她迫不及待地說。
「你要穿白紗、拍結婚照?」
「當然,沒有女人不嚮往白紗的。」
他想撞牆,拍結婚照,她穿著美美的婚紗,意味著他也不能一身的休閒服了,但不論是西裝還是燕尾服,都是他的死穴。上帝證明,那些領帶或領結真的有勒死人的功能啊!
「好吧!我去叫人進來。」但她渴望白紗,他只能乖乖去受苦。
喬紹均剛打開病房門,一個尖銳的聲音轟過來。「真的是你,我果然沒有看錯!」
洪虹聽見熟悉的嗓音,也吃驚地從病床上坐起來。「媽,你怎麼來了?」
幾時病房外擠了一堆人?洪父、洪母、洪婉,還有一個陌生女子,腳邊擺著一隻大皮箱,裡頭大概就是喬紹均買的婚紗。
「對不起,我好像不認識你。」喬紹均看著這個一根手指幾乎點到他鼻尖的中年女士,滿臉納悶。
「你當然不認識我,可你化成灰我都不會忘記。」洪母恨恨地瞪了喬紹均一眼,將洪父、洪婉、還有那陌生女子一起趕進病房。「我有一些私人事情要處理,你們都待在裡頭,不許出來!」說著,她用力關上大門。
「怎麼回事?」洪虹看著父親和妹妹,就算她戀愛被發現了,母親也沒必要這麼光火吧?
誰知洪父和洪婉也是一臉疑惑,天才曉得洪母與喬紹均有何瓜葛,只是單純的丈母娘看女婿不順眼的話,那反應真的過火了。
洪母拉著喬紹均,一路拖出醫院,到了停車場的角落,恨恨瞪著他。「穆紹均,我沒有叫錯吧?」
「你真的認識我?」是的,一直到他十八歲,他都姓穆,後來父母離婚,誰也不要他,遠房表叔收養了他,條件是他必須改姓,為喬家延續香火。.
一個姓氏他並不在意,但想到傳宗接代,要生出一個流著他這般噁心血脈的孩子……他背後一陣惡寒;幸虧喬表叔在收養他兩年後就車禍過世了,再也沒有人能逼他結婚生子。
「我怎麼可能不認識你,你害死了我妹妹,你以為改了姓就可以逃脫罪責?」
洪母的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剝。
喬紹均的眉頭整個皺起來。「我不記得自己曾殺死過任何人。」
「余清婉,別說你忘記了她!我妹妹做你的家庭教師時才二十二歲,還是個大學生,她善良、美麗、又大方,卻被你借酒裝瘋欺負了;三個月後她發現自己懷孕,再去找你,穆家已經人去樓空,她一時悲傷過度病倒了,四個月後早產生下一個女孩,但她也因為太過虛弱……過世了。你敢說不是你害死她?」
喬紹均一震,腦海裡一抹身影浮現,從模糊到清晰,小巧的身子、清秀的五官,是他的老師、他蓄意遺忘的初戀——余清婉。
他父母都是商界名流,為了利益而結婚,卻不愛對方,婚後仍舊擁有情人無數,哪怕他的出生,也不能改善那對夫妻的惡劣關係。
他父親甚至不承認他,因為他母親的情人太多,天才曉得他是誰的種?
後來經過DNA檢驗證實了他的身份,但他父母卻更討厭他,因為那對夫妻彼此痛恨,誰會喜歡一個流著自己厭惡的人血脈的孩子?
更諷刺的是,兩個企業以婚姻為手段聯合,期望能更上一層樓,卻在他十八歲那年,集團宣佈破產,讓他父母的關係徹底破裂。
喬紹均就是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下出生、成長的孩子。
他的性格沒有在黑暗世界中完全扭曲成變態,余清婉厥功至偉。
父母雖然討厭他,卻不曾苛待過他的吃穿,高中要考大學的時候,也給他請了家庭教師補習功課,那人就是余清婉。
他還記得那年他高一、余清婉大二,她是個很愛笑的女生,喜歡米老鼠,老穿著米老鼠T恤,連課本上都貼了很多米老鼠貼紙。
他一直弄不懂她為何如此愛笑,生命如此不快樂,有什麼好笑的?
但她卻說,正因為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更該在快樂的時候盡情享受……對了,她跟洪虹一樣,很喜歡說一句話:人生得意須盡歡。
是余清婉教會他什麼叫快樂。如何在痛苦的時候,仍舊不崩潰,抱持著希望,等待光明。
也就是在那種情況下,他開始暗戀老師,從高一到高三,他越來越依賴她。
可等他高中畢業,她就不曾再到他家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她是家教啊!只要負責讓他考上一所好大學就夠了。
那時他好傷心,偏他父母又吵苦離婚……某一天,他只記得父親對母親說,光想到他身上流著他母親的血,父親便覺噁心;母親也回答,父親的血脈同樣令她反胃,只恨為何不在他剛落地時直接掐死他算了。
一瞬間,喬紹均真想去死,他從父親書房中偷出一瓶白蘭地,爬上四樓的陽台喝著,準備什麼時候喝醉了,直接摔死算了。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不過三、五口就昏沉沉了,邊想著死後的世界不知道是什麼樣子,接著他眼前出現了天使——余清婉。他一時崩潰了,哭喊著向她求救,他弄不清那是現實抑或酒後出現的幻覺,余清婉張開雙臂包容了他,給了他美得像夢般的一夜。
可當他清醒過來,他人還在陽台,衣衫不整,身邊卻沒有餘清婉;他以為一切不過只是春夢一場而已。接著他父母離異,他被喬表叔收養去了芝加哥,那夢終究沉澱到他心底的最深處。
但如今聽洪母的說法,他跟余清婉……不是夢,是真的,他還讓她懷孕了,有一個女兒,那……
「老師的孩子呢?」他全身冰涼,想到余清婉、她的米老鼠T恤,又想起他撿到洪虹的米老鼠氣球,她們都愛說:人生得意須盡歡……
「你想要回孩子?別作夢了,她現在是我的女兒,妹妹死前拜託我,別讓孩子成為父不詳的私生女。所以報戶口的時候,我托人將孩子報成我的女兒,你永遠別想要回她!」洪母用力推了喬紹均一把。「滾,不要再出現在我家人面前,我不會再讓你傷害我任何一個親人,下回我再看見你,一定殺了你。」
抹著淚,她咬緊牙根跑了,是真想殺喬紹均,這個害死她妹妹的兇手;但不行,洪虹還要她照顧,她不能為了一個渾帳丟下女兒不管。
喬紹均就這麼呆呆地站著,腦海轉著兩個人的影像,洪虹,余清婉,一顆米老鼠氣球、—件米老鼠T恤,兩張豁達的笑顏,同樣溫柔的言語,享受人生,人生享受……
洪母說把他的孩子報成了她的女兒……洪虹,她帶病蒼白的容顏漸漸地與余清婉合而為一。
她兩人相似的喜好與性情……難道洪虹是余清婉生的,是他的……女兒?
尋尋覓覓十八年,最終他選中的人生伴侶卻是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