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體滑到胃裡,暖意頓生,像葉萌帶給他的一般,拂過冷寒的心。
他沒有強烈要過一個女人的念頭,他甚至描述不出動心的滋味,他一直也不需要女人黏膩的情愛,因為那要對等的付出。
從中學時期開始荒涼的心田,他以為不會有茂綠的一天,遇見曾蘭萱,她的積極主動開啟過他的心鎖;曾蘭萱賞心悅目,懂得生活,能贏得一個在業界幾乎快要被認定為同志的男人的注目,她不是不驕傲的。
他曾認真配合過她的步調。每個人,到最後總是要一個家的,他也不能例外,他答應給她一個婚姻,陪她走一生。但他缺乏烈愛的行止卻讓曾蘭萱倦了,沒有溫言軟語、熱情澆灌的心還是支撐不了一個空有亮麗華飾的家,曾蘭萱毅然向交往一年,結婚不滿三個月的丈夫求去。
她沒有錯,他畢竟還是不適合婚姻的吧?像他這樣一個人,有那樣不為人知的過去,能得到別人的愛,是太奢侈的事。那麼,為什麼他想留住那個莽莽撞撞、總是為他挺身而出的葉萌呢?是因為她從不要求什麼嗎?她即使在外有事纏身,仍不忘對他許諾過的事,她讓他感到安心。
這個葉萌,她連自已都顧不了!
想起初次見面,她賞給他的那一腳,唇角忍不住泛笑。
有人走近他的辦公桌,停在前方,發出調侃的嗤笑聲。
他起了慍意,對上那個人的眼。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敲了門,你沒聽見,自顧自在笑。我很好奇,是因為你投資的股票漲了,還是有了新戀情?」李傑生施施然拉了張椅子,在他前方坐下。
「你那麼關心我,我還真受寵若驚。你不去吃飯,來找我閒聊?」他回到原來的淡漠,繼續手邊的工作。
「你讓我加入畢氏企業的採購問題案,我連喝口水都嫌功夫,哪還能出去閒逛!」李傑生語帶譏刺,蹺著長腿晃著椅腳。
「這是公司新進顧問都要有的歷練,你也不能例外!」他稍凝肅地加重語氣。
「我不反對這種歷練,我不過是好奇,你比我父親還注意我的表現,是為公,還是為私?」長而薄的唇彎起,比起趙剛,他的表情豐富而多彩,很有吸引力。
「我不想費神和你討論工作以外的事,你若做不好事,照樣被淘汰,你父親若徇私留你,不過落人口舌。」他硬邦邦說完話,也不看李傑生。
「嗯,有意思了。」李傑生慢條斯理的起身,兩肘搭在他桌面上,與他相距不盈一尺。「趙剛,你是恨我的吧?你真的不恨我父親了嗎?」
「滾!」眼皮一掀,他簡捷有力的拋出一個字,目光冷凝。
「你認為,我們奪走了你的一切吧?」唇慢慢抿起,失去了原有的輕慢快意。「但是趙剛,你也讓我們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我們向誰討呢?」
他暗吸一口氣,抑制漸次上揚的怒意。「如果你不離開,那麼我就離開。」
李傑生拉開上半身,姿態率性而滿不在乎,笑意又回到臉上。「這是你的辦公室,當然是我走。對了,有件事,想向你討教一下,那位安誠保險的葉萌,和你住在同一棟大樓,不知道是不是也住在同一層?她是你介紹給公司的保險顧問,又和你住得近,不知道你曉不曉得她喜歡什麼東西?怎麼討她歡心比較有效?我最近想追求她,給點意見吧!」
趙剛一語不發,冷哼一聲,丟了文件,直接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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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步步,顫巍巍地爬上高高的梯子,到了頂點,踮高腳尖,伸出手指捺了一下天花板角落的霉漬,確定已無濕意,放心將粉屑拍去,提腳準備下梯子,身後冷不防傳來低沉的男聲:「你爬那麼高幹什麼?」
她嚇了一跳,腳一滑,反射性抓住梯頂,整個人吊掛在上頭,鋁制的梯子承受不了突來的搖晃失重,已歪歪倒倒,她尖叫:「救命!」
他忍俊不住,兩掌扶住她的腰,略施力將她抱起,穩穩地落地。
「說了多少遍,別老挑危險的事做!」他責備著,語氣卻不重。
「我只是想看看天花板是不是不漏水了,有空找工人來修補回原狀。」她揉揉摩擦出紅痕的手掌,無礙地笑,腰上的肌膚還麻麻的。
最近他又恢復了冷淡的姿態,沒事不再多言,那一吻像是作夢,她甚至懷疑它發生過。不能否認,他的淡然令她有些悵然若失,但這樣也好,她又可以像以前一樣輕輕鬆鬆地面對他,出入這房子的每個角落自如,不用分析彼此間惱人的定位。
「疼嗎?」他握住她的掌,審視著掌心。
「不疼。」她沒有抽回手,他的溫指拿捏處有絲酥癢,兩人間的小方空氣裡都是他沐浴後的淡芳,他才剛從浴室沖澡出來。
「今天週五,沒有人約你出去嗎?晚飯別弄了,我可以隨便吃。」他放開她的手,似不經意問道,轉身用毛巾拭乾濕發。
「趙剛,我這兩天得回家一趟,你要自己想辦法了。其實煮菜很簡單的,我下次教你,我不在你就不必到外頭吃那些不合胃的菜了。」她走到他面前,熱心地建議。
「我不愛下廚。」他停下手勢,反問:「你家在哪裡,為什麼一去兩天?」她從不曾提及她的家庭,她看起來開朗堅強,很少抑鬱終日,多半是小康家庭出生的女孩,他也不甚在意這一點,是以從未問過。
「在台南啊!我得坐夜車下去,開長途車會打瞌睡。」
他不動,淨注視著她。「你家在市區?」
「不,還得坐公車。我得早點回去,錯過公車就得搭計程車了。」她笑,蹦跳地走出臥房,下了樓。
她會牽掛他吧?兩天不在,他一定又隨便打發自己,成天坐在電腦前不動。有時候,她寧願他和李傑生一樣,生活第一,工作第二,起碼,李傑生是快樂的。
她換上慣穿的休閒T恤、牛仔褲,塞了幾件換洗衣物到行李袋,拎在肩上,打開房門
她一陣意外,他已穿戴整齊倚在門外,腳邊放著一個手拉輕便行李箱。
「你也要出門?」她詫異。
「走吧!我開車送你回去,女孩子一個人晚上搭車危險。」
她暗驚,他不是商量的口吻,他在擔心她?為了她回鄉探親犧牲難得的假期?
她不禁莞爾。「不會的,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回去的啊!」一朵暖雲飄到腦袋裡,有點暈,心跳有點快。
「你到底走不走?」他糾起眉,自行拉著行李走出大門。
她憋著笑,小跑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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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棟簡單的平房,前頭有一小塊花園,即使在半夜,仍感覺得到花團錦簇。七里香的馥郁在夜風中流動,偶有幾聲狗吠,這是可人的仲夏夜,清涼的鄉間氣味毫無塵囂。但,屋前的一男一女卻在拉扯爭執著,男的要進屋,女的不讓。
「趙剛,我家太小,只有兩間臥房,奶奶和菲傭就佔了一間,你沒地方睡。」夜色黑,她紅著臉,沒讓他看見。
「我在客廳打地鋪行吧?」他有些不悅,千里迢迢南下,她竟要趕他到附近的小旅館睡一晚!他不在乎住房好壞,他只想一早在她長大的家醒來,而不是陌生而制式的睡房。
「這怎麼行?明天菲傭起床會嚇壞的!」她並非拒他於千里之外,而是堂而皇之的讓從未提及的男性入住,街坊雞犬相聞,很難不被誤解。
「好吧!既然你那麼堅持,我現在就回台北,我睡不慣那種旅館。」他作勢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
「趙剛——」她拉住他,頹然歎口氣——他根本吃定她!
誤會就誤會吧!誤會的對象是趙剛,她倒不會不舒服,反正她也不常回家。「進去吧!」
兩人躡手躡腳地開門,穿過僅留一盞壁燈的客廳,黃光中,客廳簡潔寬敞,除了沙發和神籠,別無它物,室內飄著隱約的檀香味。他們穿越中間走道,轉進右手邊的房間,她拉他進房後,開了燈,忙掩上房門。
讓他進入自己年少時的天地,她無端起了臊意,那意味著一種讓他一窺她過去的許可,一種比在台北住處更進一步的親近。
她放下了行李,發現他饒有興味地探看每一寸空間和擺設,淡淡噙笑,眼眸專注。
房間其實不小,走動的地方頗寬,一張松木單人床,上面有折疊整齊的被褥;簡易靠牆的書桌上只有一個筆筒;從小到大的教科書擺滿了一牆書架;牆上貼著幾幅水彩畫的習作,筆法頗有天分;木頭衣櫃門上掛著一件高中學生制服,房間沒有塵味,顯然經常有人整理。
「很好啊!房間並不小啊!」他發出評語,帶著打趣的悅色。
「從前是很小的。」她接手他的行李,放到角落。「妹妹出國後,她的床就移給菲傭睡了,成了現在的樣子。」
「你有妹妹?」他傾著頭,難得出現好奇的神色。
「有啊!她比我優秀,大學畢業就到國外念研究所了,也許以後就在那裡工作,不回來了,她喜歡紐約的生活。」說話時,眼底浮現一抹驕傲、一抹不捨,和淡淡的悵惘。
她已經著手在地上鋪上軟鋪了,嬌小的身子俐落地擺好墊被和枕頭,很快形成簡易睡榻。
「你父母呢?」他忍不住問。她一直沒提起,但客廳沒有其他人存歿的跡象,比方說生活照或遺像,都付之闕如,臥房裡也只有她學生時代的出遊照片,壓在書桌桌墊下。
她安靜了一會兒,才緩緩說著:「我不知道呢!」
「嗯?」這個答案很意外,她的表情卻不似說謊或搪塞。
「我真的不知道。從有記憶以來,我和妹妹就和奶奶一起生活了。小時候其實還有一個叔叔,應該是奶奶的親兒子,他成天喝酒不做事,在鄉里到處惹是生非,還把家裡弄得亂七八糟,有一天奶奶終於受不了,因為叔叔用酒瓶把我妹妹的頭敲破了,奶奶一氣之下就把他打跑了。你猜不到,我奶奶生病前是很壯的,她一個人開一家麵店把我們姊妹倆養大,很厲害!」她邊說邊笑,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奶奶不是你的親奶奶?」
「不是。」她神色平常,看著他。「不過那不要緊,她對我們比親奶奶還好。」
他不再問下去,因為都不重要了,她堅韌而開朗的生活著,態度一點也不晦澀,也不多做隱諱,生活在普通層次裡再多求一點點好,但不過分奢求,也不退縮自憐,偶爾還流露一點強悍,這樣就好了,她已經是長得極好的一株野菊,健康而清新,有著一般女孩子的生活和夢想。
他勾起嘴角,點頭讚許,「對!那不要緊。」
她不忌諱自己的過往,也從不拿來和同儕比較,自憐自傷,但他不以異樣眼光視之卻讓她暗自寬了心,她詫異自己是在意他的想法的。
她探看一下時間,走到牆邊,突然關了燈,黑暗籠罩一片,只餘月光灑進窗內的一小塊地方是暈白的。他不動聲色,語調如常問:「怎麼了?」
「我要在這換睡衣,到洗手間會吵醒菲傭,你別回頭。」
漆黑中,他聽到衣服脫下的窸窣聲,當瞳眸適應起微弱的光線後,月亮餘暉在她半裸的背部形成光暈,他依稀辨視出她彎腰換上了短褲,接著上衣套進頭部,右手先穿進袖管……他像著了魔,緩步踱過去,一聲不響從背後圈住她,將她納進懷裡。
她明顯的僵住,一動也不動,背脊的裸膚緊貼他胸前的衣扣,他縮緊臂彎,與她貼合著。突來的親密與溫暖使她眩暈,幾乎站不穩,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靜夜中掩蓋不了,和他的呼吸聲一樣重,她低喚:「趙剛?」
他不出聲,側俯下臉,吻落在她右肩上,不動。
「趙剛?」她任他的臉靠在自己肩窩,以唇摩挲她的肌膚,溫柔的輕吮著。
她閉起眼,感受他吻的語言,訴說著憐惜、珍視,和撫慰。
她不可避免地想像了可能會發生的下一步,霎時通體一陣燥熱和羞顫,她該不該拒絕他?她驚異的發現,她喜歡他的體溫,他貼靠著她,像依偎的兩隻交頸鴛鴦;但是她也想知道他心裡想什麼、要什麼,如果,那和自己揣測的有所差距,她又該怎麼辦?
心慌意亂間,他卻陡地鬆開她,往後退,她失卻了一方溫暖,不由得回首,他已坐在鋪好的被褥上,徐徐躺下。
宛如第一個深吻,他從不為那些親密行為解釋,就讓它隨風而逝;她卻得在心上徘徊良久,才能釋然。
她將穿衣動作完成,漸漸起了惱意,他就這樣隨興所致?她清楚他不想說的心底話問了也是白問,如果今夜她轉輾難眠,就算是自己活該,誰叫她總是對他難以言喻的心軟。
帶著氣惱的粗魯動作引起了他的注意,她重手重腳的爬上床,也不說服他交換睡床,逕自在暗色中躺下,閉上眼。
胸口堵著一團悶氣,呼吸也不平穩,一室無言良久。旅途的勞頓形成的睏倦還是襲上了她,意識漸渙散,緊握的十指也鬆開了,一半神思沉沉落入黑鄉。
彷彿要她連睡夢中也不能忘記惱人的他,他的氣味再度席捲夢境,真實得如他貼近鼻端,用他溫涼的唇含住她的唇,輕啄輕吮,她累得動不了,卻渴望這個吻不要停,不要停。
吻終究是停了,耳邊多了熟悉的低音迴繞
「葉萌,我不能確定,我能不能徹底愛你……你值得有人好好愛你……而我,總是傷害……」
她費了一番勁道才睜開眼,手一摸,眼前空無一人!
有好一陣子,她始終弄不清那耳邊呢喃是夢境還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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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他門外躊躇良久,伸進半張臉,他垂目擰眉,和方敏在討論著什麼,思考的神情使他比平日多一分不可親近。他眉太濃、鼻樑太高,形成的距離感使他和週遭的人若即若離,但這樣一個人卻天天和她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他們共有一個不可言說的秘密。
他雖在說話,銳目餘光還是瞄到了門外那覷看良久的半張臉,他微訝,食指一勾,喚她進來,沒有避嫌。
方敏見是葉萌,識趣的找個借口暫離。雖然眼前兩人的互動外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趙剛看到葉萌時軟化的嚴苛線條,任誰都知道他待她與眾不同。
葉萌兩手背在腰後,似是拿了一疊東西,她傾著小臉走近他,笑容不絕。
「你不會是來找我的,又和公司的哪個顧問約好談保險了?」他視線沒有落在她身上,一本正經地翻看方敏帶來的討論資料,淡淡的笑卻洩露在眉梢。
她從不開口要他幫她增加業績,他也不主動介入,因此只要她出現在肯崴,絕不會是為了找他。
「是啊!我順便過來看看你,我和李傑生約好吃中飯,他介紹他的朋友讓我認識,談新case。」即便每晚都可以見到他,她就是忍不住走到這裡了。
他凝住不動,掀眼瞅著她,「又是李傑生?」
「是啊!」她面頰微熱,不想說出李傑生的追求之意,只要她謹守界線,朋友之禮相往來並無不妥。
他停頓了稍久,怕她以為他因此不悅,隨口揀件事問道:「你背後藏什麼東西?」
「噢!」她猛地想起,拿到前面,原來是一疊宣傳紙張。她微現赧意道:「我們公司這次和這家醫院合作公益活動,鼓勵捐血,還有幾項免費健檢,請客戶踴躍參與,順帶宣傳公司形象。這次由我策畫活動,本來想請你幫我到樓上樓下發這些宣傳單的,不過你這麼忙,我想算了,還是讓李傑生來好了。」
他很快掃了眼宣傳單上面的文字,五味雜陳堵在舌尖。
這不是什麼大事,她卻難以啟齒,可見求人幫忙對她而言仍不是順理成章的事。老實說,她的根性並不適合做第一線行銷工作,她腦筋雖靈活但面皮太薄,為了廣結人脈做違背意願的事她鮮少行之,但卻在這一行待了四年之久……他想起她南部那位因中風癱了全身,足不出戶的奶奶,恐怕為數不少的醫療費用和看護費用才是她勉力待在行銷前線的主因吧?一般朝九晚五的行政工作只能餬口,她的小組業績雖不是頂尖,但收入絕對比一般文書工作好上幾倍。
然而,除了上一次肯崴團保一案他稍微推波助瀾,之後他從不干涉她的工作領域,他刻意和她維持著不含雜質的純粹關係,和利益交換無關。
不過看來,李傑生並不忌諱這一點,他大方推介客戶給她,這一份實質好禮能討她歡心嗎?長久下來恐怕很難淡然視之吧。況且李傑生花樣不會只有這一項,葉萌的情愛經驗顯然貧乏,能抵擋得了條件在一般之上的男人的熱切攻勢嗎?
「趙剛,我是不是佔了你時間了?那我先走好了。」她拿起那疊宣傳紙。
他繃著臉在看文件,好半天不說話,八成心思又回到工作上了。
「放下!」他突兀地迸出話。
「唔?」她手停在半空中,不解其意。
「我說放下,我會幫你發完。」他語氣沉抑,不知為何又變了個人。方纔她進來時,她還感到他心情挺不錯的,怎麼交談不到五分鐘,面色又轉暗了?
她歎口氣,聽話地縮回手。她想,他們就算相處上一輩子,他還是不時會擺上長輩的面孔對她呼來喝去的吧?
一輩子?太遠了!也恐怕輪不到她。
她忽然笑了——不知他老時是不是還是這樣,子孫成群了依舊不苟言笑?
子孫成群吶?他會選擇什麼樣的女人共度餘生呢?
「你站在那裡笑什麼?還不去做你的事!你放心,那天我會去捧場的。」他沒好氣。這女人偶爾心不在焉、偶爾精明實在、偶爾又衝動義憤,五官清甜但算不上艷色,身材纖巧但談不上誘人,閱女眾多的李傑生為何也看上她?
「大老遠聽到趙經理罵人的聲音,我就猜到你在這裡。」李傑生呵呵笑著走過來,看到那一疊宣傳紙,眼光在趙剛和葉萌身上繞了兩圈後,一把將那疊紙抓在手上,戲謔道:「葉萌,經理雖然是你的朋友,可這種雜事怎麼能叫個主管做?我幫你吧!走!」李傑生牽起她,毫不在意自己踏越男人的雷池裡。
「放下!」
李傑生挑眉,對那聲喝斥毫不畏懼,他舉高她的手,故作認真地詢問:「是放下她的手,還是這些宣傳單?」
她驚駭地將手抽回——這兩個男人是上下屬關係,為何如此針鋒相對?尤其是李傑生,姿態有說不出的挑釁味,與趙剛有如平行的夥伴關係,泰然自若的言行擺明了不在乎上司的感受,他不怕丟了飯碗嗎?他們之間有過何種賺隙?!
「對不起,對不起,我自己做就行了,你們忙吧!」她忙搶下那疊導火線,希望自己來得及滅火。
早知該派劉得化來這裡發單,就不會釀禍了。
葉萌逃遁的身影一消失,李傑生笑意迅速隱去,與趙剛利眼相對。「你在發她脾氣?」
趙剛不語,對峙的氣氛濃厚。
「你喜歡她?」
「……」他瞬也不瞬地直視李傑生。
「以前,薇安喜歡上你的時候,你從不發她脾氣,她想做什麼,你都隨她。」李傑生看進他眸底的火苗,期待能煽起熊熊大火。「你不愛一個人時,從不動氣,女人以為你溫柔、包容,其實是你根本就不在乎。」
李傑生又笑,但語調洩出了憤恨。「你也不愛蘭萱,你對她大方極了,但是她聰明,發現得早,她離開了你。」
「我如果需要心理分析,會去找心理醫生,不用你自以為是。」他不聞起伏的情緒。李傑生想激怒他,他何必入殼?
「你帶葉萌到爸的新家晚宴,又讓她到公司來辦說明會,你看似總在挑剔她,其實你很在乎她吧?」
「你到底想對她做什麼?」他單刀直入問。
李傑生撇撇嘴,揚揚兩道朗眉,「你說呢?其實也沒什麼,我做的,就是當年你對薇安做的事,很簡單啊!」轉身背對著趙剛,擺擺手,信步走了出去。
趙剛拳頭握得泛白,淌了滿背脊汗,不是因為怒火,而是他亟欲塵封的過往,正排山倒海掩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