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戀愛了?」經過長長的深思,一個研究員小心翼翼地提出見解。
「啊?不會吧……但是,不過,或許真的是……」旁邊的人一開始張大了嘴巴,但仔細想想,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她真的戀愛了嗎?
因為這個疑問太深了,而身為科學家的他們最受不了未解之謎,所以在最後,老教授被推舉出來,直接去向當事人要求解答。
程映聽到提問後似乎愣了愣,然後垂下眼睫,緩緩地開口:「呃……算是吧……」雖然只是配合他演戲,但她真的是……
「是的,我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帶著一絲奇妙的清澀而豁然的表情,她微笑著承認。
老教授一瞬間完全不能掩飾吃驚的表情,而圍在不遠處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研究員們,也同樣詫異於程映那一刻充滿女人味的神情。
「戀愛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啊。」眾人不禁紛紛感慨。
「我現在才發現,程博士原來也是『女人』。」一個年輕的男助理盯著程映纖纖背影喃喃道。而且,是充滿了韻味的女人!
「你在說什麼廢話,她當然是女性啊。」旁邊的同事白了他一眼。
「為什麼以前都沒有察覺?」言語中含了濃濃的扼腕意味。
同事笑了,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以後把眼睛放亮點吧。」
「對了,你們說她的對象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嗯,有點難以想像。不過一定也是斯文知性的,並且具有令程博士也心動的學識。」
「我想他們在約會時會談一些學術問題吧。」
「我猜也是這樣……」
因為太難得了,這群個性嚴謹的科學家們也忍不住八卦了起來。
然而,這天傍晚,在程映傳說中的男朋友出現在研究所來接她回家時,所有人都大出意外,吃驚到愣在當場。
——程博士的男朋友竟是他們完全沒有預想到的類型!
「戀愛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啊……」久久之後,他們再一次深深地感慨著。
程映坐進方立煒的車子裡,禁不住吃吃地笑,「看到了嗎?大家剛才的臉。真有趣。」那麼呆的驚訝表情,大概不會再有機會看到了。
方立煒笑了笑,「的確,你工作的那個環境很有趣,同事也都跟你一樣與眾不同。」他喜歡那樣的氣氛,彷彿與擾攘的世界隔了一層玻璃,自有一方天地般的純粹。他在那裡作為「程映的男朋友」而備受注目,但沒有人在意他是一個演藝圈的知名人物。
「真的嗎?你不會覺得我們太沉悶?」程映意外地看他。她以前遇到的人都覺得研究所是個毫無樂趣的地方呢。
「沉悶?這個詞對你、對他們都不貼切。」方立煒飽含深意地望向她,「只有不去瞭解你們的人才有那樣的錯覺。你們都是非常真實的人,不會混沌度日,也不會惘然,因為活得有目標而充滿了色彩。」他喜歡這樣的人,非常喜歡。
難以言喻的感動襲上心頭,程映定定地凝視他,「謝謝你。」
「傻瓜。」方立煒失笑,親暱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居然跟他道謝?
真的,喜歡上他果然沒有錯。程映咬咬唇,驀地衝口低語:「我……我很高興能夠遇見你。」
他聞言,帥氣的臉上拉開了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伸手握住她的。若不是正在開車,他一定會緊緊抱住她親愛一番。
她悄悄地反握住他的手掌,十指交叉握緊。
啊,衷心祈願,這場欺騙大眾的戲可以持續得久一點,再久一點,最好一直演下去不要喊停!
「想去哪裡約會?」他問道。
「咦?我們要去約會嗎?」她愣了愣,他聯絡她的時候只說送她回家,難道又出現必須找她去演戲的情況了?
「男女朋友當然要去約會呀。」他瞥她一眼,真搞不懂她居然這麼驚訝,難道她連戀愛要約會的常識都不知道嗎?他可是整天都在盤算,費盡心思想快點拉近他們的距離呢!
說得也是,既然假裝成男女朋友,當然也得約會才像。她點點頭,「那要去哪裡?」
「我剛才不是問你嗎?」方立煒好氣又好笑,怎麼她老是一副傻傻的表情,不過看在他眼裡真的很可愛。
「我……我不知道。」她為難地歪了歪頭,「你決定嘛。」
「我決定?」
「嗯,隨你,你要去哪裡都好。」
他靜默片刻,輕聲說:「映,不要隨便跟男人說這句話哦。」
「咦?」
「很危險哦。」男人很難保證不會獸性大發的。
程映不解地看向他,純真的眼睛映著信任。
「算了,」方立煒挫敗地歎了口氣,「我們今天還是去一般情侶『普通』約會的地方吧。」
看似波濤洶湧,核心卻是平靜溫柔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滑過。
方立煒和程映雖然各自忙碌,但總是把握每一個機會見面約會。
他一有空就給她電話聽聽她的聲音,她在工作的間隙都會想起他;他發現她居然喜歡看卡通片,她察覺他原來是毫無方向感的路癡;他知道了她唯一擅長的「料理」是水果蔬菜沙拉,她卻意外地發覺他有一手不錯的廚藝……他越來越喜歡她,她的心也越來越為他牽掛。不能夠整天黏在一起,反而令見面的時間更加可貴。只要相視一笑,整個世界就彷彿煥然一新,洋溢著絲絲的甜蜜。
然而,或許他們的戀愛注定無法平淡,這不,這份難得的平靜很快被打破了——
這一天方立煒有一場重頭戲要拍,程映在結束實驗後準備獨自回家。
意外的訪客在這時候出現,是秦若珍。
「程小姐,能耽誤你一些時間嗎?」秦若珍眼眸冰冷,但仍維持了良好的儀態。
「秦小姐?」程映看到她一愣,馬上想起上次的誤會,「對了,其實上次……」她後來又找機會跟方立煒解釋過那天的情景,不過他一直表現得不太有興趣。
「過去的事不用提了。」秦若珍面無表情地打斷她,「今天有個人希望能跟你談談,我受托來帶你過去。」
程映難得反應這麼快,「是立煒的家人嗎?」
「是的,是他母親。」
程映拿著提袋的手緊了緊,剛要說話——
「啊呀,秦小姐做這種事,我們有點傷腦筋呢。」旁邊憑空插進一道充滿了調侃意味的男中音。
程映轉頭,看見一個臉上帶笑的男人,愣了愣。他是誰?
秦若珍當然認得這位方家的另一個問題兒,「方承煜,你果然出現了。」她早就知道他常常跟在程映身邊,這時候會現身阻止也是意料中的事。
「呵呵,秦小姐居然會關心我的行蹤,真讓我感動。」方承煜笑嘻嘻地說。他一點都不驚訝,正如他知道有方家老爺子和秦家的耳目在監視程映一樣,他們要察覺他受方立煒所托跟在程映身邊,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請問,你們……」程映可一點都不明白他們在打什麼啞謎。
「啊,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方承煜誇張地朝她行了個彎腰禮,「我是方承煜,是立煒的堂兄弟。」
「你可該好好感謝他,這些日子他總是像老鼠一樣躲在暗處保護你呢。」秦若珍冷笑著諷刺道。
「哪裡,事實上,我的任務是監視某些人放出來的總是躲在暗處偷覷程小姐的老鼠們。」方承煜皮笑肉不笑地反擊,「我個人比較喜歡你將我比喻成貓。」
有人在跟蹤她?而且還不止一個?程映愕然良久才了悟,「請問,我該不會一直處在嚴密監控中吧?」
「是的,在你沒注意的地方有人是很忙碌的。」方承煜笑得很開朗,嘻嘻,他就猜立煒的這位奇特女朋友一定沒有察覺。
她一點都發現!「那,那志煒他知道?」
秦若珍冷哼一聲:「其他人很難像你這麼沒神經吧?」或者,像方老爺子猜測的,其實她在裝傻?不過這些天她所接到的監視報告中,越來越多的跡象顯示這位姓程的女人既迷糊又遲鈍,她有些迷惑了。
「立煒不想讓你擔心才沒說。」方承煜補了一句。
原來是這樣——程映低下頭掩去眸中些許苦澀——原來他是因為知道有家裡的眼線跟蹤,所以這些天才對她那麼柔情,好像她真的是戀人,害得她的心越來越深陷……
真傻啊,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裝的,她居然還禁不住放任自己做夢!
秦若珍可沒空理會她的低沉,提高聲音說:「好了,言歸正傳,程小姐,請你跟我來一下好嗎?」
「等等,如果我們讓程小姐遇到麻煩事,立煒會很不高興的哦。」方承煜攔在她面前。
秦若珍冷笑,「你擔心過頭了吧?這次又不是老爺子要見程小姐,只是方伯母想跟兒子的女朋友談談而已。」
是嬸嬸?方承煜有些意外。方立煒的母親是安靜溫順的女人,很少插手干涉兒子的事,沒想到這時候也採取行動了。唔,會不會是受了老爺子指派?無論如何,他的任務是徹底看好程映,否則那位記仇的小氣影星會扣他委託金的,「如果嬸嬸想見未來媳婦,改天讓立煒帶她過去不是更合適?」
「伯母讓我現在帶她過去。」
「你知道你在扮演很不討喜的角色嗎?秦小姐。」
秦若珍咬了咬唇,她當然知道!在方立煒對她全然無意的情況下,儘管家族認同,她這個所謂的未婚妻仍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做這些事她也很難堪,但是叫她拋開這一切、拋開對方立煒的思慕……她不甘心啊!
「我去。」程映平靜地插口。不管怎麼說,長輩派人來請,不去豈不是太沒禮貌嗎?
其餘兩人皆一愕,方承煜向她保證:「程小姐,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我想去。」
方承煜不再說話了,默默地開車載她們到方母指定的地點。
秦若珍領著他們到了一間清靜高雅的茶樓,方母正在品茶。
「程小姐?」方母放下茶杯,朝向程映,雍容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是的,讓您久等了,不好意思。」程映端端正正地彎腰。
方母微微一笑,「哪裡,是我突然要見你才是失禮。請坐。」
程映在她對面坐下,方承煜與秦若珍已退了出去。
方母不著痕跡地將程映細細打量一遍。雖然看過她的很多照片,但當面仔細看還是第一次,憑心而論,那些照片並未將她這份文靜安寧的氣質表現出來。現在才發現,原來她是一個很讓人舒服的女子。
不過,她這種類型對立煒來說不是太過平淡了嗎?立煒究竟喜歡上她哪裡呢?
懷著疑問,方母緩緩開口:「程小姐,想必你也知道今天我要跟你談的主題吧。」
「是的。」程映在心裡苦笑,白癡也猜得到吧?
「你跟立煒的事,我們家裡的長輩都不太能理解,身為母親,我不也想讓立煒繼續處於這種兩難的境地……」方母十分婉轉地說。
程映低頭,苦笑加深,她當然知道,方母的目的,簡單說就是要一個她會離開方立煒的承諾。
說完了長長的一段委婉而客氣的外交辭令,方母看著她,等她回話。
深吸一口氣,程映抬起頭,將苦澀收回心底,「方夫人,您的話我都明白。可是我很抱歉,我不能夠順從您的意思,真的很抱歉。」
方母輕歎:「沒想到你拒絕得這麼乾脆……」
「很抱歉。」
「可是我不得不明白告訴你,即使你不放棄,方家也絕對不會妥協的,你並沒有勝算。」
「我沒想過我會有什麼勝算!」程映衝口而出,但馬上壓下情緒,用平靜的聲音繼續道:「對不起,我並不想讓方家或是您或是秦小姐為難,但是……立煒的意願對我來說才是主要的,請您理解。」
說話時,她儘管已經努力控制,還是洩露了一絲委屈和苦澀。她知道自己很不受歡迎,不過一再當面聽到類似的話,仍掩飾不住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