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教他吃驚的是,寧真的身影竟仍縈繞心頭不去。
難道他真的愛上她了?
他從不知道男女之間的感情會如此磨人心智,教人鎮日為此傷神!
他偏不信自己的喜怒要牽繫在一個、甚至猜不透到底在不在乎他的女人身上!
這一早下朝之後,李野擺駕「怡晴苑」。
許久未見天顏的江晴一聽內官通稟,當即迎了出來。「奴婢恭迎王上。」
李野勾起笑,踏入「怡晴苑」中。
「王上好些時日沒來瞧奴婢了!」一開口,江晴便是無限幽怨。
李野瞧她一眼,回道:「寡人這不是來了!」語氣略顯不耐。
到「怡晴苑」是為了擺脫心頭惦念的身影,豈料他卻錯了。
見了江晴之後讓他更想去見寧真——
該死,一場政治聯姻卻讓他陷入感情的泥沼!
江晴一向善於監貌辨色,雖然妒忌,卻開口道:「其實奴婢並無資格怪王上忘了奴婢,皇后年輕貌美,又遠嫁到高天國來,王上自然得多花點時間陪伴皇后才是。」
「當真?那麼寡人這就上皇后那兒去!」李野作勢要起身離去。
其實,他非常不喜歡後宮的勾心鬥角。各苑女子雖多,卻因皇后未確立而個個未有名分。江睛只是個宮女出身,並未正式受封,卻受寵而驕,自視為侍寢的宮女之首,他並非一無所知。
「王上——」江晴不依地拉住他。「王上既然來了,就多待會兒,奴婢想您想得好苦啊!」
李野瞧她一眼,緩緩又坐了回去。
「王上,再過不久就要傳膳,不如留下來讓奴婢服侍您用午膳好嗎?」
李野點點頭。「吩咐傳膳吧!」
江晴喜孜孜地張羅了起來。
用膳的時候,江晴見他始終沉默,回異以往,於是開口道:「王上,是不是奴婢惹您不快?」
「為什麼這麼問?」黑眸在剎那間變得有些犀利。
「王上吃得不多。」
李野淡淡一笑,擱下碗箸。
「王上為什麼不吃了?」
「寡人沒胃口!」即使面對江晴,他眼裡還是沒有她!
「奴婢該死!」江晴離座曲膝請罪。
「錯不在你,起來吧。」他語氣極淡。
既然心不在此,又何須勉強自己留下?
李野在一瞬間忽有所悟,決定離開。
江晴起身之後開口道:「王上已有三日不見皇后,可是為了皇后而不快?」
聞言,李野眸光暗了下來。「你消息倒很靈通,還知道些什麼?」他面無表情地問。
「奴婢——不敢說!」
「說吧!寡人不會怪罪於你。」
江晴停頓片刻,仗著一向受寵,大膽回道:「奴婢聽說皇后娘娘是個不笑也不會說話的人。」她語帶保留。
事實上,有關皇后是個傻女的傳聞繪聲繪影,仿若真有其事,江晴雖無緣和皇后說話,卻知曉許多有關這位年輕皇后的傳聞。
他的眸光驟然爆出怒芒!
就算江晴再不知輕重,到這一刻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面對李野冷怒的眼神,她雙膝一軟,咚地一聲再次跪下——
「王上——」
「什麼都別再說了!」他起身。「皇后乃國母,有關適才那一席話,寡人不想再聽見第二遍,否則絕不輕饒!」
「奴婢遵旨、奴婢該死!」她涕泗交流,後悔沒管住自己舌頭。
「哼!」李野袍袖一甩,大步離去。
一路上,他腦中儘是寧真那沉靜而絕俗的容顏……
相處近一個月,他知道她話不多,比起她年幼時的刁蠻簡直判若兩人……
驀地,一個想法閃過心頭——莫非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變故,才致使她變成如今的樣子?
她不是旁人眼中的癡傻之人,他告訴自己。
即使她一言不發,他還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她的念頭!
殊不知,在他思緒紛擾的時候,「慈和宮」裡,寧真正盯住滿桌奉盛的菜餚,靜靜地等著李野。
等他似乎已成了習慣,即使他已有三日未來……
「娘娘,倘若您餓了就先吃吧!」丁香開口。
「我不餓。」寧真回答。
丁香歎了口氣……她知道娘娘在等王上。
只是,王上為一國之君,等他的又何止娘娘一人!
娘娘受寵近一個月已經十分難得,畢竟娘娘少言,單靠美貌,君王遲早倦膩而愛她。
「娘娘甭等了,晌午都過了,王上恐怕不會來。」
寧真沉默著,久久不再開口。
丁香心底竟起了難過的感受。
人非草木,相處久了都會有感情。雖然明知她非太女,但比起死去的太女,眼下這個善良而略帶木訥的主子,反倒贏得丁香的好感。
須臾——「我想出去透透氣!」寧真開了口。
「可,您還沒用膳哪!」
寧真沒答話,逕自朝房外走。
她不知道為什麼才幾天不見一個人,心裡就有了難過的感受?
她從來是心如止水的人,這般患得患失是生平頭一遭!
難道自己已經開始在乎起他?
想起自己真實的身份,寧真的心忽然起子隱隱的遺憾……
此時此刻,她好希望自己是真的皇太女……
晌午過後,寧真決定到御書房去見李野。
經過這些天的分別之後,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在她心底,他再也不是無足輕重之人!
至於到底佔了多大的份兒,她一時也難以計量,唯有再見上他一面,也許……也許她會有個答案也末可知!
在宮女陪同下,寧真來到了御書房外。
入門轉了轉,李野卻不在!
寧真心下微感失望,緩緩步出御書房。
她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敢來見他,孰料竟撲了千空……
就她所知,往常這時候他不都待在這兒批閱奏章嗎?
怔仲間,長廊另一頭出現了一道挺拔的身影,吸引了寧真的目光——
當來人走近之後,她這才失望地發現他不是李野!
轉眼,李聿來到了寧真面前。「臣參見娘娘!」他朗聲道。
李聿為李野同父異母之兄弟,身份尊貴,被封為郡王。
寧真側首微一凝思,不消片刻功夫便回道:「郡王平身。」婚宴上李野曾略為她引見過此人,她沒忘!
寧真的回答讓身邊一千宮女與侍衛都暗暗驚奇——
皇后娘娘竟……輕易認出郡王……
除了丁香和貼身侍衛靳安之外,所有人都以為,話不多的皇后娘娘在絕美的表象下,不過是一個智力耗弱之人,而這一回她竟不須內官提點而應付自如,實是眾人始料未及!
有關皇后的傳聞,李聿當然亦有耳聞,當下,他挑起眉,暗暗打量起皇后……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自金陽國嫁來的皇太女,較之一般女子,她身量略高,令她纖盈的身子更顯柔弱。
而那一張過分蒼白的面孔,通透得幾乎連皮下的細微青筋都隱約可見,彷彿長久不曾見天日一般。
儘管她面貌美若天仙,卻一如畫中人,教人瞧不出寧淡的神情下,有著什麼樣的心思……
「不知臣是否有榮幸同娘娘一道到花園賞花?」他想掂掂這一國之母的份量有多少!
遲疑了下,寧真輕輕點頭。
就這樣,李聿和寧真來到了御花園。
園子裡百花齊放,彩蝶飛舞。
「真美……」寧真瞧著滿園蒼鬱,花影扶疏,忘情地讚歎。
李聿瞧住她,一時失了神……
雖然她不常開口,卻更有一股純真動人的氣韻,教人移不開視線,莫怪王上對她寵愛異常,後宮粉黛盡為失色!
倘若眼神可以瞧出其人之智,那麼,皇后那一雙溫柔而具靈氣的跟,絕非智力耗弱之人所能有!
驀地,一隻彩蝶在寧真身邊上上下下地繞了繞,最後竟然停在她額上的金色花鈿上。
「別動!」李聿一時起了玩心,悄悄地貼近她,伸手輕巧地捏住彩蝶的翅膀,將之送到她面前。
「娘娘,把手伸出來!」李聿又道。
寧真一怔,仍依言伸出了手,讓李聿輕輕將彩蝶置於她掌心
在這毫無防備的一瞬,她先是瞪大了眼,然後露出了柔柔的笑……
彩蝶在寧真掌中拍了拍翅膀,旋即飛子開去,她瞧著彩蝶離去的方向,笑容久久不散。
這一切卻落在李野眼底——
該死!
她笑起來是這麼的美……一如綻放的花朵。
而讓她笑的人竟不是他這個夫君,簡直豈有此理!
下一瞬,李野大步來到寧真和李聿面前。
乍見李野的一瞬,寧真心底湧上一股陌生的情懷,但見他怒容滿面,呆了呆,笑意隱斂了下來,忘了要行禮。
李聿倒是不慌不忙,開口道:「臣參見王上。」
李野冷瞥他一眼,二話不多說,當下抄起了寧真的手,拉著她離開。
「王上,臣有事——」
「改日再稟!」李野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丁香見狀立即追了上去,而不遠處的侍衛靳安則面無表情,緩步越過李聿,跟在後頭。
靳安是少數知道太女身份的人。他一直不喜歡這個太女的替身,總覺得她太過軟弱。不過,既為人臣,就必須為主效忠,甚至以身相殉也在所不惜!
但,在他心底效忠的始終是金陽國的皇后,而非這太女的替身。
李聿瞧著王兄離去的背影,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長這麼大以來,他還是頭一回見王兄為了女人而醋勁大發哩!
看樣子,這個年輕的皇后在他王兄心目中的份量非同一般!
李聿帶著笑,踏著輕快的腳步離去。
也許,終於出現一千可以克住王兄桀傲不馴的女人了!
砰地一聲,李野反手關起房門,不許任何人進入房裡。
瞧著那個一步步逼近自己、滿面冷怒的男人,寧真一點兒也不覺得他像自己的夫君。
她真的很怕他的陰晴不定!
難道,只有在他想對她好時,才對她百般呵護;不喜歡的時候,就連見也難見上他一面?
她真傻!還一心想到御書房去見他……到底,她見他之後想怎麼樣呢?寧真一時也說不上來。
「說!你和郡王在花園裡做什麼?」李野再度抄起她的手,冷冷地問。
「我……我在賞花。」她輕輕地回答:
賞花?真是好藉口!
李野眸光一沉,開口道:「你身為國母,難道不知道行為要檢點?」
寧真垂下頭,久久不語:
該死。「你說話!」他下令。
寧真不得已,只好再度迎上他怒顏——
「說什麼?」她問。
這……「你可以認錯!」
他半瞇起眼,倨傲地表示。
「我……哪裡做錯?」
汪汪水眸裡漾著無辜。
「你當然有錯,你不可以——不可以……」話到舌邊又教他盡數吞下。
難道要他說不許她對別的男人笑?
該死!
想起她因郡王而生的笑,他就想把那傢伙捉來當柴給劈了!
「不可以怎麼樣?」寧真見他漲紅了臉,卻一句也說不出來,感覺有些奇怪。他哪兒不舒服嗎?
「不可以和寡人以外的男人到花園賞花!」他咬牙道。
「為什麼?」她奇怪地問。
「不行就是不行,沒有為什麼!」他不講理地回答。
沉默了片刻,寧真終於開口道:「倘若無事,我想出去走走。」說著,她試圖掙開他的手,卻是徒勞。
李野眉一擰,微一使勁,毫不費力便將她扯人懷裡——
「不許走!」滿腔怒氣在瞧住她的這一刻,全化為濃烈的愛火,多日不見的思念令他對她的渴望比以往更洶湧!
寧真迎著他如火的眸光,一顆心沒由來地縮得緊緊地。
下一刻,他一把橫抱起她,大步走向床榻……
寧真在明白他意圖之後開口道:「王上,我……」拒絕之語尚不及說出,她的唇便教他結結實實地封住。
一場雲雨就此揭開了序幕……
良久過後——
李野坐在床沿,目光落在寧真淚痕未乾的小臉上,以及她—頭青絲半掩住雪白胴體的模樣,身上再一次起了騷動……
該死!他閱人無數,卻唯有她對他有這般致命的吸引。
「為什麼你要哭?」她就這麼討厭他?
寧真卻轉過身,避開他的注視。
難道他不明白必須兩情相悅才能在一起?
沒有感情為根基的肉慾,讓她覺得墮落!
李野半瞇起眼,霍地起身離開。
雖然得到她身子,但得不到她的心,還是教他十分挫敗。
從未有任何女人拒絕他的寵愛,他的皇后卻是例外!
對寧真他簡直又恨又愛,既得不到又放不下……該死——
總有一天,他發誓,他一定會贏得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