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在古裝劇裡看過女扮男裝這回事,如今有機會可以試試,當然不可放棄。
「不成不成,妳這種圓眼睛、圓嘴巴,怎麼扮都像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不像我徒弟,她聲音低沉,容貌又俊,才不會出亂子。」吉祥壬直接否決。
「喔∼∼你騙人!你剛才還說有個女子跟在身邊很麻煩,結果你還不是收了一個女徒弟。」他一定是收了什麼妙齡女子當徒弟,男人都是色狼!
紀薇爾控訴地瞪著吉祥壬,瞪到他不自在了起來。
「胡說八道!那是我當年年少不懂事,一時不察,誤將她當成男子才收她為徒的。」吉祥壬又叫又跳地反駁,銀髮拂了他滿頭滿面,就像個耍賴皮的孩子。
「不管,反正有前例可循,所以你應該就要比照辦理。」紀薇爾雙手扠腰,試圖用大嗓門壓制他。
「哈!」吉祥壬仰頭大笑一聲,也學她雙手扠腰。「既然要我循前例辦理,那我也不用客氣了。我徒弟善烹飪,任何山珍海味吃過一次,便可以信手拈來,變出一桌子好料理。」
「我會煮泡麵。」她說完,自己倒先嚥了口口水。好想吃統一肉骨茶泡麵、維力炸醬麵喔!
「泡麵是什麼?」又一種沒聽過的食物耶。
吉祥壬眉開眼笑地跳到她身邊,精神整個都振奮了起來。
「呃……泡麵是一種好吃的面。」才說完,她便尷尬地咧著嘴笑。因為連她都覺得自己的說明,真是乏善可陳到了極點。
「謝謝這位姑娘鉅細靡遺的解說。」吉祥壬不給面子地翻了個白眼,「聽起來真是美味。」
紀薇爾嗤地一聲,大笑了起來。
吉祥壬看著她莨出了眼淚的笑顏,聽著她在室內迴響的清脆笑聲,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鑽入他的腦袋裡,他想:如果能把她的笑聲,和以桂花花瓣清煎成餅,一定會是一道最適合夏日賞荷的怡人小點。
「好啦,就這麼說定了,不扮男裝就不扮男裝。」紀薇爾沒理會他怔怔的注視,重重一掌拍向他的肩頭。「只要你願意幫我找到紀法子,我可以幫你洗衣、掃地、提行李,還可以幫你按摩,保證隨傳隨到,這樣夠物超所值了吧?」
「一個姑娘家每天幫人家揉來搓去,不妥。」吉祥壬板起臉,鼓著腮幫子,生起不知名的悶氣。如果救她的人不是他,她也對人家這麼上下其手一番,不被當成輕浮女人非禮,那才有鬼咧!
「吉祥壬,難不成你在關心我?」紀薇爾感動地朝他跨近一步,眼中滿滿的喜悅。
「呸呸呸!誰關心妳了!妳又不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吉祥壬恐懼地別開眼,懷疑自己一定是撞邪了,否則怎麼會嫌她不莊重呢?他可是大唐最蔑視禮教、最不拘小節的賽華佗吉祥壬耶!
吉祥壬雙臂交叉在胸前,開始生起自己的氣,她走到他身邊,輕戳了下他的手臂,他沒睬她,故意抬頭看著頭頂上的樑柱。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在這邊誰都不認識,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而且,我也不是隨便就和誰都聊得來的啊。」她緊握著他的手,用她身為家中老么的撒嬌聲調,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給我一個機會,帶我去找紀法子,好不好?」
吉祥壬一聽見她哽咽的喉音,馬上就抬頭瞪她。
她正抱著他的手掌,水眸汪汪地瞅著他,看得他一顆心全淹了水。
「不准哭!不准哭!」吉祥壬大聲警告,猛地抽回了手。
不料,他抽手的力道太大,將她的身子也一併扯到他的胸前。
「啊!」紀薇爾的小臉撞入了吉祥壬的懷裡,小手為了保持身子平穩,只好扶在他的胸前。
吉祥壬低頭盯著她清秀的小臉,雖然明知他的腦子沒被她撞到,可是不知何故就是覺得有點暈。他覺得有股邪熱在體內流竄,他敢打賭自己此時的脈象肯定是處於細緩無力的狀態。
莫非……他喜歡上她了?!吉祥壬心一驚,很用力地把她推到一臂之外。
紀薇爾朝他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她又不是毒蛇猛獸,他幹麼擺出那麼害怕的表情?
「以後僕傭該做的事,妳一件也不能少做。」吉祥壬粗聲喝道,擺出大爺氣勢。
「你答應了?!」紀薇爾大樂之下,張開雙臂又想給他一個擁抱。
「救命啊!」吉祥壬大叫出聲,慌張地在屋內狂奔著,生怕被她抓住他一寸衣角。
「你別跑啊!」紀薇爾跟著他在屋內狂奔,跑到氣喘如牛--不過才多大的木屋,他居然有法子把它變成馬拉松競跑。
吉祥壬充耳未聞地繞著四周,一個勁兒地繞著圈圈,愈繞愈快、愈繞愈快,快到甚至已經讓人看不清他的腳步。
「喂,你什麼時候帶我去找紀法子?」紀薇爾見追不上他,乾脆停下來喘氣。
「就明天吧!我會先帶妳到長安附近的村鎮走走繞繞,打探一下紀法子的消息。」吉祥壬臉停下腳步,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
「你真好。」紀薇爾瞇著眼笑,乾脆送了個飛吻給他。
吉祥壬看傻了眼,二話不說,轉身筆直地朝門口直衝而出。
「吼--」吉祥壬咆哮一聲,在雪地上翻起跟斗來。
他翻到頭昏目眩,翻到四肢無力,翻到他再也沒力氣移動半寸,只好攤平在雪地上看著星空。
吉祥壬對著滿天星斗傻笑了起來,覺得夜色同她微笑時的眸子一般耀眼。
原來,中意一個姑娘,就像吃到了最上等的甜食,甜而不膩,芳美口感直沁心際啊!他真希望紀薇爾一直待在他身邊,就像他的徒弟歲平安和她的夫婿龍震宇一樣。
呃……慢著!他在想什麼?怎麼想到成親那麼遠的事去了?
吉祥壬瞪大眼,回頭瞧了屋子一眼,旋即害羞地將漲紅雙頰埋入雪堆裡。乖不隆咯,他的心兒怎麼會鏘鏘鏘地跳得如此驚天動地哪?
他闖蕩江湖多年,踏遍無數芙蓉暖帳,可卻不曾有過這番小鹿亂撞的悸動。他、他是真的中意紀薇爾這姑娘啊--他中意她那真誠笑顏、他中意她那清亮眸子瞧著他的模樣、他中意她跟在他身邊時,那股啥事都不懂的傻不愣咚勁兒……
喔呵呵呵,真是好羞人哪!
「我吉祥壬可沒真的喜歡過哪個姑娘,算妳撿到了現成的便宜。」吉祥壬對著雪堆說起話來,嘴裡不慎含吞進一大口雪。
看來,他可要更賣力地幫她找到紀法子,好讓紀法子盡快幫她回到家鄉。唯有如此,他才知道該到哪兒上門提親啊!
「哈哈∼∼」我要有娘子了!
吉祥壬的笑聲在冷風中飄散開來,他從雪地裡跳起身,於自個兒的笑聲中瘋狂地轉著圈圈。
此時,紀薇爾推開窗戶看看吉祥壬在幹麼,「神經病!」紀薇爾罵道,不知道他幹麼像鏟雪車一樣地在雪地裡拚命衝來衝去的。
吉祥壬不知道她口裡的「神經病」是什麼意思,只停下腳步朝著她猛笑。
紀薇爾看他被罵得很高興,也忍不住對他大笑出聲。
他們應該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吧!畢竟在她還沒找到紀法子之前,他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啊!紀薇爾在心中如是想著,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
瞧這姑娘笑得多燦爛啊,她也對他情不自禁吧!吉祥壬暈陶陶地望著她的笑顏,心中已經開始盤算婚宴上的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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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壬哼著南方小曲,輕捷地躍過雪地,足跡輕盈到沒在積雪上留下一丁點痕跡。
他心情甚好的原因是因為他一個時辰前,救了一名難產婦人?
非也、非也。既有華佗之名,他便是救人救得很習慣了。
他此時之笑顏如「花」,不過是因為口裡的香濃巧克力在作祟。
這是最後一顆巧克力了。不過,他認為只要能跟著紀薇爾回到她的家鄉,便能再吃到巧克力此等人間美味,所以倒也不覺得有何遺憾。
吉祥壬撫著臉頰,感受著唇齒間巧克力的甜蜜,忍不住陶醉地瞇起眼,長喟了一聲:「人生哪……」
今晚雲淡風輕,月好星好,一切都讓他覺得很好。
除了,他身後那道礙耳的呼吸聲之外。
吉祥壬足尖一蹬,一躍而上前方林間樹梢,黑色長靴百般無聊地踢落樹梢上的積雪,白雪咚地一聲,落在地面上積成一座小丘。
她怎麼這麼慢哪?
「紀薇爾,妳還沒死吧?」他居高臨下地觀望著遠方那個蹣跚前進的小小人影,大聲一喝,綿長氣韻響徹了整座林間。
「我……比死還慘啊!」紀薇爾彎曲著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像累斃的狗兒一樣猛喘著氣。
「哈!」吉祥壬站在樹上,雙手扠腰大笑。
紀薇爾瞪他一眼,在他惹人厭的笑聲中,拖著她即將報廢的雙腿痛苦地往前行。
吉祥壬在樹梢上左跳右晃的,目光卻沒片刻從她臉上移開過。
瞧瞧她哪,她這一路苦皺著眉,顯然是不習慣走這麼長遠的山路,可她卻仍然不屈不撓地跟在他身邊,完全不敢離開他太遠。
沒錯!他吉祥壬的妻子就該是這般服從模樣,最好,嘴巴再甜一點,再對他多說些好聽話,那一切就更加圓滿了。他愛去「百花樓」,圖的倒也不是什麼肉體之愉,求得就是有人哄哄他,說些好聽話罷了。
吉祥壬看著她,一個頑皮念頭忽而竄入腦海裡。
「我先走了!」吉祥壬驀然疾跳至地面上,一路往前飛奔。
「等等我!」
紀薇爾尖叫出聲,用盡全身力氣往他一撲,咚地一聲,裹著二件皮裘和一件毛披風的紀薇爾,臉孔朝下倒臥於雪地之中,在雪中印出一記人形拓模。
「妳又滑倒了啊?」吉祥壬故作漫不經心地轉身,一派瀟灑地緩緩走近她,一頭銀髮在肩上飄逸生姿,俊眸熠熠生光。
紀薇爾拂去眼睫上的白雪,用怒眸指控他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是故意的。」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故意幹麼?」吉祥壬蹲到她身邊,覺得她被雪凍紅的鼻子,很像夏日浸於湖水中的莓果,瞧來好吃得緊。
「你走開啦!」她沒好氣地瞪著這個奴役頭子。
他這幾天還真的叫她提水、洗衣服、擦桌子、掃地,而且還指使得不餘遺力咧。
衣服是沒幾件要洗,不過她的手一碰到冰水,便凍到快斷掉。而且,光是提水就讓她累到想自廢雙臂了!那口井怎麼不乾脆挖在屋子內啊?她才提了二桶,就全身酸痛到沒法子睡覺。
雖然,她最後還是靠著他的針灸,才減緩了下適,不過,罪魁禍首仍然是他啊!
「妳真的確定要我走開嗎?」吉祥壬支肘托腮,對著她圓鼓鼓的腮幫子傻笑著。「我若是真的走開了,妳又急著要追上來,跌倒了又要怪我,這可不妥吧?況且,在下豈會知道姑娘在連跌了五次之後,仍然學不會不宜在雪地上奔跑之教訓呢?」
紀薇爾瞇起眼,覺得他的笑容超討人厭,她不動聲色地抓住一把雪,猛然往他的臉一扔,細雪從她的掌間朝他的方向四面八方地散開,她還瞧不清楚吉祥壬是怎麼移動的,他就已經躍身而起,在她周邊轉了一圈。
在細雪再度回歸於雪地上時,他正好又滑行到她的面前,俊容仍然笑容滿滿,那堆雪完全沒沾染到他半分!
「很厲害吧?」吉祥壬雙手扠腰,志得意滿地睨著她。
「是啦、是啦,你才貌雙全,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紀薇爾翻了個白眼,諷刺地道。
「沒錯、沒錯,妳的話完全正確,再多說一點啊!」吉祥壬認為她說得相當貼切,不但點頭予以讚許,還頻頻用渴望的眼神凝望著她。「妳再多說一點啊……」
紀薇爾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不知羞恥的厚臉皮姿態,突然發覺他那雙水光燦然的眸瞳離她太近了點,近到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淡淡中藥香氣。
她擰起眉頭,胃部乍然鑽上一股空虛感,直竄至心臟。她慌張地往後猛退了一步。
「喂,幹麼不說了?再多說一些稱讚我的話啊……」吉祥壬上前一步,學著她平常求他的方式,也想伸手去拽她的手臂。
紀薇爾不知道她幹麼不好意思,可她發現自己正在臉紅中,所以,她想也不想地撥開他的手,在他還來不及有任何動作前,她便胡言亂語一長串:
「我猜測你自小家境清寒,生活無以為繼,於是便離開了爹娘到山上求生。天無絕人之路,你師父見你天資聰穎,便收你為徒,你一身軟筋奇骨乃練武奇才,加上過目不忘之記憶力,醫書穴位自是難不倒你。於是,你很快地青出於藍,更勝於藍,闖出自己的名號。」
紀薇爾隨口認出武俠小說中人物的經歷,雙手高揚,誇張地比畫一通,豈料--
「妳怎麼會知道我的過去?!」吉祥壬興奮地彈跳起來,扯著她的手追問。
紀薇爾一愣,萬萬沒想到她只是胡說八道一通,居然還讓她給蒙著了他的身世。
「天機不可洩露。」她輕咳一聲,佯裝正經。
「不過,你說錯了一件事,不是我離開爹娘到山上求生。而是我五歲時,我爹娘便生病辭世升了天,所以,我才上山求生的。」他笑嘻嘻地望著她。
紀薇爾看著他,心裡湧上了陣陣的難過。她自小好命,現在才知道離開家人的痛苦,而他才五歲,就和他爸媽天人永隔了啊!
「對不起……」她不該勾起他的傷心往事的。紀薇爾無措地絞著手指頭,圓澄眸子迷濛地直瞅著他。
「妳哭什麼啊?」他大吃一驚,猜想她是不是肚子餓了。
「我一想到你小時候孤伶伶一個人,我就忍不住……很難過……」淚水撲簌簌地滑出眼眶,快到她來不及阻止,她咬住唇克制自己的情緒,然則淚水還是沾染了滿臉。
吉祥壬看著她用小手蓋住臉龐,他心一擰,猛然上前一步,牢牢地將她攬入懷裡。
要命,她居然會因為他的身世而掉眼淚!她那麼愛對他大吼大叫,他還以為她不是那種心思細膩之人,結果呢?她比百花樓的任何一個姑娘都還懂得他的寂寞啊!
吉祥壬緩緩地低下臉龐,貼著她的髮絲,攬緊她即使穿了厚厚衣服,仍舊纖細的身材,他俊秀臉孔上的雙唇,已經張咧到會裂開臉皮的危險邊緣。
紀薇爾沒看到他的笑容,只覺得整個人被他的體溫給偎暖了,暖到她的臉頰都泛上了桃紅。
「別哭了喔,那一切都過去了。我現在可是聞名天下的賽華佗,多少人求著我……」吉祥壬用手指拾起她的臉龐,下一刻,所有思緒卻全都中斷。
她嬌羞的臉龐染上了紅暈,更襯得她肌白似雪,一雙眸瞳雪光似瑩亮,鮮潤朱唇若桃李引人想嘗上一口。
他凝視著她,心頭上有一條慾望小蛇盤桓而上他的喉間。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撫著她的臉頰,緩緩地俯下了臉……
紀薇爾看著他愈來靠近的臉,屏住呼吸,手心開始冒汗,眼皮也不自覺地緩緩闔上,他溫熱的呼吸拂向她的唇辦,紀薇爾揪緊著十指,緊張到不行。
初吻耶!初吻耶!
「不可以。」紀薇爾驀然睜大眼,雙手往前一撐,擋住了他。
她的初吻怎麼可以給一個古人?光是想到,就足以讓人起雞皮疙瘩。
「喔。」吉祥壬失望地垂下肩,扁著唇,卻是規矩地接受了她的拒絕。
她不是風月場所的女子,他不該如此放肆輕薄的。反正,待他向她家人提親之後,他們便可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不急在這一時。
吉祥壬咧著嘴,直衝著她笑,紀薇爾被他直盯著人瞧的目光弄得超不自在,只好胡亂扯了個話題,轉移他的目標--「吉祥壬,你的頭髮是怎麼白的?」一定是因為早年命運多舛,憂鬱積疾而成的。
「喔,關於這個啊……」吉祥壬拉起一束銀髮,漫下在乎地嘻嘻一笑。「我到皇宮裡偷膳食時,偷到一部『鶴髮童顏拳』的密笈。我瞧著有趣,便練就了起來,我的頭髮就是這樣白的。不過,我這張俊容卻是因禍得福,始終保持年輕俊美,了不起吧?」
紀薇爾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白同情了他一場。
「我們可以上路了吧?」紀薇爾捶捶腳,開口催促。早一點找到祖師爺,她才能早點回到台灣。
「好,我們快點去找紀法子。」早點找著紀法子,他方才腦子裡的不軌念頭便全都可以實現了哩。
「我們還要走多久才會到山下?」紀薇爾捶了幾下腿,隨口問道。
「很快!」吉祥壬看著她因有目標而閃閃發亮的眼睛,心情也隨之大好。
「約莫還要半個時辰吧。」
半個時辰!紀薇爾一聽,白眼一翻,好不容易攢聚起來的力氣又全部消散一空。
姑婆記時也是以古時的十二時辰計算,所以……吉祥壬說的半個時辰,就是一個小時!
在這種連攝氏一度都不到的地方,走上一個小時,她還等不到回台灣,就先凍死累死在這裡了!
「我走不動了,我要休息。因為我很冷!」紀薇爾耍賴地抱著雙膝坐在雪地上,大聲宣佈,言畢,她還抖了二下,以期能增加身體熱量。
「妳穿二件皮裘還會冷?妳還算是個人嗎?」吉祥壬覺得不可思議地用腳輕踢了下她。她層層迭迭穿得這麼厚,他不相信她還會有任何冷的感覺。
「可能我已經是鬼了。」紀薇爾低頭摀住左手上臂的黑色符咒,悲慟地說道。
吉祥壬看著她一派正經地說著瘋瘋癲癲的話,再度被她的話給逗得心情大樂,他仰頭哈哈大笑出聲,渾厚笑聲連雪地上的白雪都為之震動了。
「你再笑的話,我就扁……」紀薇爾惱羞成怒抬起頭,打算要惡狠狠地扁他扁到哭爹喊娘,可當她一看到他的笑容,她連自己姓啥名啥都忘光光了。
他那雙俊美的純淨黑眸,正專注地看著她笑,他眼中的盈盈笑意有如染上了滿天星光般的燦然;他的笑容像子彈般射入了她的胸口,讓她的心臟痛得要命,讓她的呼吸沉重了起來,陷入嚴重缺氧的狀況中。
紀薇爾揪住披風,驚恐地搖著頭。來到古代已經夠慘了,她才不要淪落到悲慘的最極致--愛上一個古人!
紀薇爾飛快地挪開視線,抬頭往夜空上一望--哇,這是怎麼一回事?滿天的星斗,晶鑽般地鑲灑在黑色天幕,華麗的壯觀景象,震懾得她動彈不得。
「妳在看什麼?天上有巧克力嗎?」吉祥壬見她的表情像挖到了寶,也馬上往天空看。
「星星好美喔!」她驚歎道,傻氣地伸手想去碰觸星空。
「今天的星沒有很亮啊!」他疑惑地低頭看她,目光卻不小心膠著在她唇邊傻呼呼的笑。
「拜託,今天的星星已經亮到快要刺瞎我的眼了。」紀薇爾不以為然地反駁他,「你要知道,我們那裡可以看到的星星,比路上的狗還少!」
「妳說說妳的故鄉叫什麼名字?我倒是滿想去那裡走走瞧瞧的。」看看是不是每個人都跟她一樣逗,說不準還可以「順便」搬一堆巧克力回來。
「我是從台灣來的。」「台灣」二字才滑出口,紀薇爾的鼻尖就酸楚了起來。
她的家人、朋友、事業和未來都繫在那塊土地上啊!
「台灣?沒聽過。」吉祥壬驚惶地看著她眼裡的水光,害怕地倒退了三大步。
她不會又要哭了吧?哪來這麼多眼淚,又不是永遠回不去故鄉了!
「你沒聽過台灣很正常。」紀薇爾別開眼,低頭頹肩,憂鬱了起來。
她揉著眼睛,想阻止自己哇哇大哭,可是大顆小顆的淚珠還是像噴泉一樣從眼眶裡一湧而出。
「妳、妳幹麼哭成這樣?妳今天已經哭很多次了耶!」吉祥壬不解地湊上前問。
「我哪知道啊?八成是「那個』快來了。我每次那個快來的時候,都會變得很愛哭……」她才哽咽地說了二句,淚水掉得更凶了。
一想到這裡沒有她慣用的衛生棉牌子,她就忍不住想用念力來讓自己的生理期失調。
「哪個快來了?」
「生理期啊!」她邊哭邊解釋,淚水太多只好用袖子去接。「就是女人每個月都會來一次的那個。」
吉祥壬睜大眼睛,瞪著她,已經想不起來這是他第幾次被她驚世駭俗的話嚇到了。
他手足無措地抓著耳朵和臉,凡是碰觸到的地方都辣紅成一片。他還是第一次碰到姑娘家在男人面前提到「癸水」,還能夠如此面不改色的。
「那……我去哪裡找乾淨的布巾給妳?」他無措地蹲下身,握起冰雪摀住發紅的臉龐降溫。
「我不知道,反正你得找出來就是了。我要那種吸水性好一點、柔軟一些的料子。」淚眼矇矓的她,根本不知道吉祥壬的臉已經由紅轉白,又由白漲紅了。「不要像你前陣子拿給我的那種廁紙,紙質粗糙又不吸水,屁股擦起來很痛耶。」
吉祥壬愣愣地看著她臉不紅氣不喘交代了一大串,他忽而低頭猛捶著胸膛,以擊出胸腔此時的滯凝之氣。
他吉祥壬向來語不驚人死不休,怎麼現在卻淪落到被她驚嚇到得內傷的地步?不行,他一定得挽回這種劣勢。
「我拿給妳的那種草紙已經很高級了,妳要知道,平常人家隨便拿起稻草、瓦片就……」
「你再說一句,我就吐給你看!」紀薇爾手指顫抖地指著他的臉威脅。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上廁所時,他居然拿了一塊名叫「廁籌」的木片給她,還大力稱讚那塊木片平滑舒適,完全不會刮痛屁股!
她幹麼要用木片刮屁股!她要衛生紙!
「啊,下回提醒我,拿些澡豆讓妳在如廁時塞鼻孔,如此妳如廁時便聞不到異味,就可以在裡面待久一點了……」吉祥壬不認輸地繼續說道,一臉的挑釁。
「你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淚水稍止的她怒瞠著眼,失去理智地對他咆吼。
「妳怎麼比我師父還凶啊?」吉祥壬扁著嘴,雙手扠腰,大聲抱怨。
「你說我凶……」她心一酸,委屈的眼淚一古腦兒往下掉。
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從小到大,所有人全都寵著她、疼著她,結果她現在卻淪落到在古代上廁所用木片的地步,教她情何以堪嘛!
她邊捶著他的肩膀邊哭泣,嗓音已經因為過多的哭泣而沙啞。
「要哭,妳自己留在這裡哭,我要走了,妳自己去找紀法子喔!」吉祥壬威脅她,試圖建立自己的威儀。
紀薇爾別過臉,佯裝沒聽到他的聲音,硬是不理會他。
「我走了--」吉祥壬板著臉,又高聲說了一次。
見她依然連頭部沒抬,他皺了下眉頭,真氣一提便躍身離開。總是要讓她知道誰才是老大!
吉祥壬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雪地那端,白茫茫的天地裡,只剩下呼嘯而過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