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發現你留書離家出走的那天起,所有兄弟們全被趕出來找你,再找到你之前不許回家。」邵仁武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明,末了又淡淡地、柔柔地加了一句,「你害得大家有家歸不得,小妹。」
被四哥這麼一說,蝶兒頓時縮了縮脖子,突然有些無話可說。比起雷聲大雨點小的五哥,其實被好脾氣的四哥這樣不溫不火的說了句,感覺還更可怕了一點。
但是……
「對不起嘛。」她先道歉,卻不認為自己有錯。
「誰教你們一個個凶神惡煞,未審先判。尤其是五哥,還說什麼如果讓你先找到他,非砍他個十七八刀的,一點道理都不講,我只好想辦法先找到他呀。」
「我哪有說要砍他十七八刀的?」邵仁英為自己喊冤。
「你明明就有!」蝶兒生氣的瞪著他。
「我沒有,我說的是砍他十刀八刀,和十七八刀差很多。」邵仁英義正辭嚴的說。
蝶兒氣得忍不住抬起腳朝他踢一下。
邵仁英笑嘻嘻的一閃而過。看小妹平安無事,任性刁蠻如往常,他懸了半年的擔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我們昨天傍晚在路上遇見布莊派出的快馬,知道你在這後就連夜趕來,之後又在布莊那裡得知你們剛離開不久的消息不想錯過這見面的機會,便一路追向青峰山,怎知卻見你們被黑衣人圍攻。」邵仁武開口說,然後言歸正傳的看著冷青龍問:「你說黑衣人是龍莊的人,這是怎麼一回事?龍莊和你到底有什麼關連?」
冷青龍沉默許久,只說了兩個字,「仇人。」
邵仁武、邵仁英兩人同時皺起眉頭,蝶兒卻瞪大雙眼,驚得叫問:「你想起以前小時候的事了?」
之前在龍莊的時候,因為擔心而牆有耳,他雖然答應她會告訴她一切,卻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時間和地點,所以她至今只知道他留在龍莊可能是為了查詢身世之謎,沒料到卻是仇人?
「你爹娘他們……」她看著他,說不出口的不詳梗住了她的喉嚨。
「一家四十六口除了我之外,無一生還。」
蝶兒遏制不住的摀住嘴巴。怎麼會?
「過去的事你全想起來了?」邵仁武問。關於他失憶、身世成謎的事,他們兄弟全都知道。
冷青龍搖搖頭。
「那怎麼……」
「查到的。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探尋我的身世,直到三年前找到那座早已傾塌的廢墟舊宅,證實了我的身份。十七年的舊事,記得的人並不多,我費了好大的工夫尋找線索,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抽絲剝繭才找到這裡來。」冷青龍說到激動處不禁微微地咬牙。
「你確定是他們?」邵仁英問。
他點頭。
「既然已經知道仇人是誰,為什麼不到邵家堡來,你該知道我爹一定會幫你。」
「我知道。」他只應了這麼一句便沒有後語。
「但?」邵仁武看著他,想知道他沒說出口的理由。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想親手了結這怨恨,不想假借他人之手。」
房裡驀然陷入一片沉靜之中。
好一會兒後,邵仁武才冷靜地開口問他,「你勢單力薄要怎麼了結?別的不說,光是今天這幾個黑衣人就令你難以招架了,你要怎麼報仇?」這是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冷青龍沉默不語。
「你想和他們玉石俱焚。」蝶兒突然開口。她面無血色,目不轉睛的緊盯著他問:「是不是?」
「不是。」他平靜地說,卻沒有看她。
「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
「那就看著我說。」
他靜默了一下,終於緩緩地抬起頭看向她,然後平靜地再說一次,「我沒有騙你。」
他在騙她,雖然他說沒有,但是她就是知道他有,所以他才會沒照約定前去娶她,也沒捎任何消息給她,因為他已報了必死的決心,自然不能毀了她的一生。
他的外表個性咋看之下偏冷偏淡、偏嚴肅偏老成,但卻比誰都殘忍,給了她自己最重要的青龍玉珮,卻又像丟下她獨自赴死……
「如果你死了,我不會獨活。」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學他平靜地說。
他心神震了一震,緊盯著她的雙眼神情激盪,臉上平靜不再。
「什麼死不死、活不活的,不要胡亂說話。」邵仁英受不了的大聲道。
「我是認真的。」她旁若無人般的直盯著冷青龍說。
「好了。」連好脾氣的邵仁武也受不了了,直接截斷兩人之間令人窒息的談話,沉聲警告冷青龍,「總之,你不准給我出事,聽見了嗎?」
冷青龍沒有應聲,深邃的眼始終凝望著眼前看來柔弱,卻又無比堅強,像是無堅不摧一般的人兒,她總是這麼的任性妄為、這麼的驕縱蠻橫、這麼的……深情不悔……
終於他還是對她豎起了白旗,選擇了投降,認真的對她保證,「我不會死的,絕對。」
「我們也不會讓他出事的,小妹,你放心。」邵仁英仔一旁發誓般的說。
「現在該討論的是接下來要怎麼做。」邵仁武伺機說道,不想再讓他們繼續那窒人的話題。「對象是整個龍莊,還是其中特定的幾人?你打算怎麼做?」他問冷青龍。
「我要回去。」冷青龍沉吟了一下,開口道。
「什麼?」邵仁英倏然大叫,「你要回去哪兒?龍莊嗎?」
「嗯。」他頷首。
「你明知道那裡有人想殺你,你還要回去做什麼?難道你還在想不假他人之手,想靠自己獨自報仇的事?」邵仁英忍不住問他。
他搖頭,「裡面有個人,我必須把他帶出來。」
「誰?」蝶兒問。
「二爺。」
蝶兒怔了怔,那個病人膏肓的二爺?
「二爺是誰?」邵仁英皺眉。
「龍莊莊主龍飛的結拜兄弟之一,排行老二,人稱二爺。」曾在龍莊作客幾日的蝶兒回答。
「那傢伙也是仇人之一嗎?為什麼要特地冒險去把他帶出來?」邵仁英更不瞭解了。
蝶兒也不懂。難道是因為他是他的病患,他想先治好他再殺死他?這說不通!
「為什麼?」她問。
「我也不是很確定,但是他似乎……知道些什麼。」
冷青龍不知道該怎麼說明心裡那種奇異的感受,總覺得那個躺在病榻上多年,氣若游絲、不成人樣的男人似乎知道些什麼,如果把他醫治好了,一定能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事。總之,除了龍飛之外,那個男人好像也是個關鍵,他一直有這種感覺。
「如果想知道什麼,只要活捉姓龍的不就行了?」邵仁英說。
「他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
「所以你一定要回去那裡?」蝶兒看著他。
冷青龍歉然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點頭。
「好,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她毅然決定道。
「不行!」三個男人異口同聲,堅決反對。
蝶兒露出一臉任性,一副你們誰也別想阻止我的表情。
「我會把你關起來。」邵仁英瞪著任性的妹妹,威脅她。
「小妹,你去幫不上什麼忙,只會讓事情更複雜、更危險而已。」邵仁武好言相勸。
「我說了我不會死的,絕對。」冷青龍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柔聲道。
「那就別去,我們一起在這裡等我爹他們來,等他們到了之後再一起去。」她央求。
「不行,那人的情況很不好,如果我不回去,他最多撐不過三天……」
「那就讓他死,別管他。」
「蝶兒……」
蝶兒伸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然後看過在場三人臉上既氣又憂又無奈的表情,她最後緩慢、堅定且任性的說:「除非你們有人能永遠看著我或綁著我,否則誰也別想阻止我,叫我改變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