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全是將軍要送給您的,您快來看看,若是有看上眼的,儘管挑。」
「挑?」
「是啊,往後派得上用場的。」薛大娘話中有話,心中早有打算,婚禮當天,該怎麼打點印心。
「我想您應該不喜歡華麗的首飾,所以選了些較清雅簡單的,您看還合意嗎?」
印心搖頭,沒有觸碰任何一顆珠寶。
「這些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啊?可這是將軍的心意啊。」
捏著裙裳,她還是搖頭。「我謝謝他,但是我……我沒那個福分。」她強咽苦澀,語音卻有些破碎。
就算她再怎麼不識貨,也看得出這些首飾價值不菲,光是銀釵上那以粉色珠寶為瓣,穿鑄而成的芙蓉花,恐怕就足以買下一座牧場。
這樣巧奪天工、璀璨逼人的珠寶首飾,他該送的人,應該是他的妻子,而不是她。
「怎麼會沒那個福分,你可是將軍即將進門的——」
薛大娘還想說些什麼,外頭崗哨卻忽然傳來吆喝聲,以及鐵煉的聲音。
氣勢奔騰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接著不多久,廣場上便傳來整齊劃一的馬兒嘶鳴聲。
所有人都聽得出來,那是東方狩天帶隊回來了!
「是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外頭的人大叫。
「薛婆子,將軍回來了!」屋子裡頭,石三江也跟著大叫。
「我聽見了!」薛大娘臉色驟變。「將軍提早了!」
「那該怎麼辦?」其它人也叫。
糟糕,新娘子還沒妝點好啊!
「還能怎麼辦!快去把牧場裡的女眷全叫來幫忙,還有嫁衣、鳳冠也通通取來!」東方狩天的提前歸來,讓所有人慌了手腳,只見薛大娘急得長腳一伸,將石三江給踢到了門外。
「噢……該死的!」他自石板路上爬了起來,回頭瞪了一眼,卻只能忍著屁股痛,咒聲連連的辦事去。
「啊,還有霞帔、喜桃!」薛大娘又叫。
「我去拿!我去拿!」角落的三名壯丁反應極快,連忙用手護著屁股,爭先恐後的衝出門外。
眼見大伙如此機伶,薛大娘這才緩下臉色,只是當她看見印心一身素雅,臉色登時又轉為緊張。
二話不說,她立刻扯住印心的衣襟,當場就想將她扒得精光,石桌邊的奴僕們見薛大娘似乎急瘋了,連忙將手中木匣子全丟到了石桌上,抱頭逃出門外。
臨去前,跑在最後頭的那個人,還不忘連滾帶爬的回到門邊,幫忙卸下氈毯,以防止春光外洩。
「外頭有喜轎。」印心忽然道。
她僵著身子,渾身發冷的瞪著門邊晃動的氈毯。
即使氈毯已經放下,可她還是看見了,就是那一瞬間,她親眼看見,東方狩天的身後有個大紅喜轎!
「那是夜珞公主的喜轎。」薛大娘順口解釋。
「夜珞……好美的名字。」咬著下唇,印心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滿室艷紅,襯得她的小臉蒼白如雪。
天!她怎麼會以為自己能留下來參加他的婚禮?光是那一眼,就足以讓她又哭了啊。
「是挺美的。」薛大娘順口又道,全然沒注意到印心的不對勁。
她只想著,待會兒還會有人進出屋子,她可不能扒光了主母的衣裳,否則要是給外頭的人覷了空,窺探了春光,那可不好。
而且她也需要人手,光她一個人,沒法辦好事。
薛大娘急得喃喃自語,不斷朝窗外張望,就盼著嫁衣、鳳冠能快點送達,誰知東西還沒送來,一道咆哮倒是先傳到了屋子裡——
「狩將軍,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違抗皇上聖諭!」
「皇上的意思,應該是要你直接將人帶到京城!你卻將人帶到了牧場,究竟是何居心?」又有人喊。
「你們說話客氣點,將軍日夜趕路,硬是將行程提前了兩日,如今在牧場歇息一會兒也不行嗎?」這次,換牧場裡的人嘶吼。
「當然不行,皇上急著要人呢!」
「皇上急著要人,將軍就不急嗎?咱們的婚禮可是延後了好幾日!」
「那又如何,區區一個將軍,還敢跟皇上爭先後?!」
哩啪啦,哩啪啦。
門房外,一群大男人們忽然吵了起來,震耳的嘶吼聲此起彼落,裡頭還間雜了女眷們的幫腔聲,整個牧場就像是要翻了過來。
乍起的爭吵聲,沒嚇著印心,反倒讓她在意起,東方狩天怎會任由一群人在自己的地盤上胡鬧?
分離十二日,他一路可安好?
他沒有出面制止爭吵,該不是哪裡受傷了?
剎那,濃烈的焦急取代了心疼,她急忙掀開氈毯,奔了出去,動作快得連薛大娘都來不及阻止。
廣場上,就見牧場裡的人全到齊了,一群人圍成了一個大圓,大聲小聲的咒罵著,到處不見東方狩天的身影。
女眷們捧著大盤子小盤子,急忙自一旁的石板路上,奔了過來。
「主母,您怎麼跑出來了?」一群人驚喊著。
「我想見狩將軍。」印心不斷的朝人群裡張望,試著從人群中尋找東方狩天的身影。
「不行,將軍正忙著呢!」女眷們試著將她帶回石屋裡,急著替她裝扮。
「我想見他。」
「待會兒就能見著了。」
「可是——」
「將這些人看好,若是想喝杯喜酒,隨時歡迎,否則就將他們扔出牧場。」低沉懾人的嗓音,驀地在人群裡響起。
廣場上,原本聚集的人潮,忽然裂出一條路,熟悉的高大身影總算現身。
好不容易見著了東方狩天,印心卻仍放心不下,加上彼此間的距離讓她無法看清楚他的神情,更是讓她憂心如焚。
不行,她一定得確定他的安好才行。
甩開女眷的鉗制,她撩著裙擺朝他奔了過去。
「狩將軍!」她大聲叫喚,試著在吵雜的人群聲中,引起他的注意力。
東方狩天敏銳轉頭,一眼就發現十幾尺外的她。
明媚春光下,她的眼眶微紅,眼眉之間儘是輕愁,整個人憔悴得就像是曾大病一場。不待她跑近,他一個提氣,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她身邊。
「你哭過?發生什麼事了?」摟著她柔軟的嬌軀,他皺眉急問,冷銳的黑眸迅速朝前方的女眷們瞪去,無言詢問。
女眷們又驚又疑,紛紛用力搖頭,表示不曉得印心曾經哭過。
「你、你還好嗎?是不是哪裡受傷了?」印心沒有回答,只是抓緊他的衣袖,一邊喘氣,一邊焦急的上下審視他的身體。
「先回答我的問題!」
「主母……啊,將軍?!」遠方,薛大娘總算找著印心了,只見她皺著一張臉,急忙跑了過來。「將軍,非常抱歉,屬下沒想到您會提早回來,屬下這就趕緊替主母妝扮。」
「不急。」東方狩天阻止薛大娘將人帶走。
他仔細的凝望著懷裡的小女人,眼尖的發現,她似乎也瘦了些。
與北方人相比,她雖是嬌小許多,但身形纖濃合度,玲瓏有致的身軀抱起來柔若無骨,格外的誘人,可如今,她的腰身卻細得像是隨時都會折斷的柳條。
這些日子,她到底有沒有按時吃飯?
剔銳的濃眉皺得更緊。
薛大娘詫異地問:「可您不是說,一回來就要舉行婚禮嗎?」
「擱下。」東方狩天毫不猶豫的將印心攔腰抱起。
「啊!」粉唇不禁逸出驚呼,印心本能的將雙手攀上他的肩頸,但下一瞬間,她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急忙又將小手收到了胸前。
她的退縮,沒逃過他的注意。
嚴酷的俊臉更加冷凜,東方狩天大步的朝前方石屋步去。
「大娘,這下該怎麼辦?」
一票女眷,全被這突發狀況給弄傻了。
「……」薛大娘啞口無言,挫敗得只想大叫。
「大娘?」
「去哪裡?」
薛大娘深吸一口氣,決定冤有頭債有主,找罪魁禍首算帳去——
「去劈了那些京城官員!」她氣得大吼。「都是那三個王八羔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咱們的好事!」
薛大娘這一吼,果然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只見一票女眷忽然目露凶光,連忙挽起衣袖,瞪向廣場。
沒錯,若不是那三個王八羔子,牧場會亂得雞飛狗跳嗎?
一來就大吼大叫的,當這裡是自己家啊!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