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坐在他身前的她,腰打得好直,對一掌便能毀去桌几的男人,金梓畏懼極了,不敢跟他有接觸。
錢府在京城東,將軍府在京城西,得走上點路,金梓腰挺得好酸,屁股也好疼,冷風打在臉上,刺疼感令她秀麗的小臉一皺。
包有他氣息的大氅再次罩上她,阻擋了迎面而來的寒意。
「不舒服,就靠著我。」頂上落下的聲音依然簡短。
在她猶豫的當口,一條強健的胳膊替她做了決定,將她按向自己。「靠著我,妳就不會這麼累了。」
他在關心她?金梓不敢反抗,小臉正貼著他的胸口,耳邊的咚咚聲不知是他還是自己的心跳。
她相公的胸膛,真暖和呀!
心裡的忌憚暫時扔到一邊去,金梓偎近他的胸前,汲取他身上陣陣暖意,將重量往他身上擱的感覺的確是讓她舒適多了,腰得以休息,屁股就……忍忍吧!
將軍爺只要不動怒,人還滿好的嘛!
不過,她沒忘記方纔他在大廳裡說要「聊」的事情。「將軍爺,我跟你道歉,就是……那時的情況,我太害怕了,所以才會扔下你逃跑。」
講扔下太客氣了,她明明是推他過去!
金梓也察覺自己解釋得不夠好,又補充道:「我推你……只是情急下的……一種自然反應,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這麼做不對,將軍爺,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男人駕著馬,完全不理她。
「其實你要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畢竟你是受害者,但求求將軍爺,再怎麼生氣都好,就是別砍了我的腦袋……」
李默寒忍受不住開口,「不想摔下馬,就安靜點!」嘰嘰喳喳的吵死了--
好半晌,金梓真的不再出聲,安分的做個聽話的妻子。
這下她的相公、夫婿、將軍爺該滿意了吧?
豈料,半刻後,換他大爺掀了掀口。「在軍營裡,棄同盟戰友而逃亡者,依軍法當判處死刑!」
「死刑!」會意過來的金梓忙不迭惶恐的尖叫著。
就見圓鼓鼓的氅衣下,有個東西不斷抖呀抖,金梓嚇壞了。
「妳不是我手下,不在此法令規範下。」
驚嚇過度,金梓整個人癱軟在他懷中。
「不過……」
聽見他的聲一凜,她的心又提高,「不過,不過什麼?」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嗎?
好半晌,就在金梓以為她的心要跳出胸膛時,李默寒才掀了口。「下次不准再這麼做!」
「不會了、不會了。」要死了,他話為什麼不一次說完,非得讓她提心吊膽好幾回嗎?
跟隨在側邊的石無拓,聽見兩人的對談,他托腮細想,不懂反常的李默寒是吃錯什麼藥,這麼惡意捉弄一個弱女子。
而且……怪怪,那傢伙又笑了耶!
再眨眼,笑容瞬間不見,石無拓拍拍臉,錯覺,這一定是錯覺!
將軍府就在眼前,李默寒勒緊韁繩,快速一跳馬,腳跟已落地。
失去擋風的遮蔽,冷不防地,金梓打了個冷顫,好冷。
「下馬,我們到了。」
金梓膽怯又無助的看著他,「下馬?」
夫子是教過她很多東西,但……沒人教過她如何下馬呀!上馬是他拉自己上來;這下馬,他不幫她嗎?
眼前他毫無「出手」的打算,金梓咬緊牙,就掀裙往下一跳吧!
一雙金線繡花鞋在扯裙的動作下露了出來,李默寒眼一凝。
落在濕滑的薄冰上,鐵定打滑。「把手給我,我抓著妳下來。」他朝她探出大掌。
金梓把手遞過去,他一扯,她一叫,以為自己就要摔下去,結果卻是跌進他的懷中。
順勢抱起她,李默寒不讓她的雙腳有沾地的機會。
他胸前的溫暖讓她輕輕一歎,像隻貓兒般,兩手攀緊在李默寒頸間,任她相公步履輕鬆的抱她走進將軍府。
看來,她的相公體格真是很強壯呢!差點被他的外表給騙了說。
「將軍回府了,還不快去準備姜茶,膳食呢!都準備妥當了嗎?」盡責的武總管一見著主子回來,扯著嗓提醒下人。
「武總管,先替我打熱水,其他晚些再弄。」
「是,將軍。」應聲的武總管視線落在主子披風內伸出的纖纖玉指,一驚。
一張嬌柔的面貌接著出現。「原來我們已經進來了,將軍爺,你把我放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
武總管瞪著這個對自己微笑的姑娘,這……這將軍怎麼帶了個姑娘回來。
「武總管,好久不見了,我是夫人呀!你不記得了嗎?」不常回將軍府,難怪人家都忘了她的長相。
武總管想了老半天,這才「啊」了一聲,尷尬地搔著腦袋,「是是,原來夫人也一起回來呀!小的馬上去叫小彤丫頭過來服侍夫人……」
「不必了,先把熱水送到我房裡。」李默寒仍抱著金梓,步入他的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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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中,若能泡在熱燙的水中是件多麼享受的事,但如果一桶熱水擺在你面前,卻不能碰,享受就成了痛苦和折磨。
金梓憂怨瞅著那屏風後,正在寬衣解帶準備入桶的男人。
經歷一天的奔波,她也好想舒服的泡在熱水裡,可她的相公命人打熱水來,卻只是給他自己享用。
討厭的男人,真是一點都不懂得疼惜妻子。
「妳想泡熱水?」感受到她渴望的目光,屏風內的李默寒輕聲一問,卻沒停止卸下衣物的動作。
聞言,金梓馬上露出微笑。
「也成,這浴桶容得下妳我。」
笑容僵住,「也成」她聽得懂,但後面的話……
「我不介意和妳共浴。」
金梓倒抽一口氣,朝屏風用力瞪去,她沒有脫光光和人一起沐浴的習慣。
「快點決定。」
「免了……將軍爺先請吧!」
「確定不要?這水溫適中,泡了一定能洗去疲勞寒霜、舒緩筋骨。」
金梓似乎聽見了他的輕笑聲,是她聽錯了吧?她甩頭,抓緊身上的毛襖道:
「不用,謝謝將軍爺的好意。」
水花濺起的聲音傳人她的耳裡,她甚至聽見他逸出舒服的歎息聲,現下她明白他是故意的了,可她能怎樣?對著他大吼?
罷了,只要他別先吼她,這就夠了。
小手摩擦著取暖,也許房內空太久了,雖有盆爐火,仍然讓她感到寒意,身上縱有保暖的寶貝在,可她的手腳就是畏冷。
小姐總會在她的房裡各個角落放置小火爐,對她最好的人,還是只有小姐呀!
才閃神,裡頭的大爺便開口了。「過來幫我擦背。」
金梓瞠眼,緩緩開口,「幫將軍爺擦背?」
「妳是我的妻子,我吩咐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需要我說第二遍?」
金梓哪敢多說什麼,急忙穿過屏風,見到男人裸露的寬闊背項,轟一聲,兩頰爆紅起來。要她幫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擦背……
好啦!凡事都有第一次,咬牙閉眼,很快就過去了。
「動作快點!」
他一喝,金梓跪在桶邊,抓起濕布,看也沒看,直往他背上抹去。
一抹,二抹,三抹……
「妳是貓嗎?一點力道都沒有,使點力!」
金梓扁嘴,改抹為刷,要人幫忙不好好講就算了,還嫌輕,最好刷下他一層皮來。
一刷,二刷,三刷……
「妳不會刷背嗎?不會換個位置?」口氣不耐。
又凶她!
金梓忍下氣,手臂往右移了幾吋,繼續上上下下刷個夠。
「用力點,再用力點!」李默寒沉著嗓道,嘴角卻不自覺上揚幾分。
啪啪啪的水聲自他身後響起,金梓用力的揮動手臂,水花被她濺了出來,淋濕她的臉和衣袖,模樣狼狽。
終於,她小姐脖子酸了,將臉扳正,卻猛地被一條條交錯縱橫的傷疤嚇得停下動作,脫口而叫,「你……你的背上好多傷痕和刀疤!」
有的是粗大橫跨背脊,有的是細長卻從肩頸劃下,留下深淺下一的醜陋痕跡。
「行軍打仗,受傷難免,妳以為我能保有無損的軀體嗎?」
「一定很痛,對不對?」帶著微微冰涼的玉指順著那道肩頸的傷跡,往下觸摸,她想都不敢想自己身上若有這麼大的刀口子,她一定會哭天喊地,說不定根本不用哀呼,小命就沒了。
數不清的新舊傷痕卻聽他說得一點都不在乎,他是不是常常在生死鬼門關前徘徊?
小手還欲往下探,倏地被大掌擒住,他轉了身,黑瞳異常炯亮,口氣變得極怒。「妳在做什麼?」
「我……我只是在看你的舊傷……」
「我要妳替我擦背,沒要妳擅自做其他的事情。」揮開她的手,他繼續以背面對她。
「哦」了一聲,金梓不敢抱怨不滿,繼續聽話的「服侍」他,可眼角就是不經意瞄向那條特別明顯的刀痕,直直從他右肩背劃落到整條手臂。
「妳又在做什麼?」
讓人一吼,金梓才反應過來,「嘿嘿」兩聲,好奇怪,她的手指怎麼又跑到人家肩頸處摸著。
「夠了!我不需要妳擦背了。」她有意無意的觸摸,激起他不該有的反應。
「唰」一聲,李默寒從桶裡站起了身,金梓嚇得忙遮住雙眼。「將軍爺,你……嚇死了,做啥要起身也不說一聲。」
沒理她,他逕自弄乾身子,取來掛好的衣物換上,當他銳利的黑眸轉到閉緊眼、渾身被打濕的金梓身上,怒火轉瞬熄滅。
因為濕冷,她自然把小手小腳縮著……
「我去命人換桶熱水來,妳把自己整理好,再到外廳來用膳。」撂下一句話,他便往外走。
聽見關門聲,她才睜開那雙泛著不悅的雙眸。「真是個脾氣怪異的傢伙。」她相信他絕對是在報下午之仇。
她的相公,這個威震四方的將軍爺,根本是個愛記仇又愛捉弄她的討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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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到了重頭戲。
金梓明白一定會面臨這個場面,但就是克服不了那一晚的害怕,恐懼,記憶猶新,就在眼前這張床上,他壓著她……
「妳還不上來歇息,在那邊蘑菇些什麼?」李默寒瞇起眼,瞪著那個左摸摸、右碰踫,遲遲不肯踏上床榻的女人。
「我……還不累,將軍爺先歇息,我……晚些再睡。」
不累?那是誰在用膳時頻頻打呵欠,她明明累得半死……卻不肯和他同床……
驀然,李默寒懂了她不安的來源,也瞧見那眸子裡明顯的懼意。「妳是我的妻,無論我多生氣,我都不會要摘妳的腦袋、要妳的命。」給了她半年,她卻依然怕他。
是他錯了,不該給她空白的半年,沒他在身邊,如何讓她適應?
「明兒個我們還要去睿王爺府祝賀,妳以為我今晚還有多少力氣強迫妳?快點,上來睡覺。」
「將軍爺,我真的不累……」
「金梓,妳要是再不聽話過來躺好,惹惱了我,我保證妳害怕的事情會馬上發生。」自知再等半天,那個膽小的女人依舊不會上前,他索性抓起她丟上床,咚咚踢掉鞋,一隻手臂便壓得她起不了身。
手一勾,金梓輕易的滾入他的懷裡。「將軍爺!」
「閉嘴,快睡覺。」他率先閉上眼。
金梓一顆心跳得七上八下,被男人抱著,她怎麼睡得著?
只是,他的胸膛會不會太暖了些,害她不由自主想更貼近些,甚至覺得他攬著她的力道剛剛好,一點都不緊。
注視著他平靜的睡容,規律的呼吸,她不再緊張,放軟了身,枕著他比火爐還暖和的胸膛入睡了。
她的微鼾令男人睜眸,閃動熠熠光芒的眼睛注視著她嬌柔安適的面容,只憑一個呼喊,他便認出他的妻子,半年沒見,她依然如此嬌美動人。
只是,萬萬沒想到,她竟是當年的那個女孩--那個害他負傷半年的女孩。
他該怎麼回報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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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的婚禮隆重而熱鬧。
隨同李默寒而來的金梓拜會了新郎倌,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使睿王爺渾身充滿了不可褻瀆的威儀。
比起將軍爺,金梓覺得睿王爺更有做將軍的氣勢,真怪,明明是個武人,怎麼不黑也不壯?
「這位想必就是夫人了。」一臉喜氣的睿王爺面帶淺笑對金梓行禮。
「李大哥成親當天,我因人不在京城,趕不回來向你們道賀,望丈人見諒,」
「王爺別多禮,今天是您大喜之日,金梓恭祝您與王妃百年偕好,比翼齊飛。」金梓誠心的祝福。
「多謝夫人。李大哥,難得你來我這一趟,咱們這一整年沒見面的朋友,終於有機會暢談了。」
「暢談?今兒個是王爺大婚,下次吧!」李默寒意有所指道。
睿王爺想到了王妃,柔化了臉部高傲表情,笑開了。「也是,兩位入座吧!就算今兒個我沒空,過幾天,我還是會登門拜訪李大哥。」
金梓乖巧的跟隨夫君入席。
席間,七嘴八舌的聲音,就算金梓不願聽,也都傳入她的耳裡。
「睿王爺疼極了王妃,為了王妃,還公然抗旨拒娶公主呢!」
「我知道這王妃出身平民,還是個當鋪老闆娘,身份上根本配不上王爺,但愛慘了就是愛慘了,睿王爺就只要王妃一人。」
「聽說王爺買了好多奇珍異寶給王妃,還幫王妃在京城裡開舖子,疼王妃疼到骨子裡了,讓人羨慕呀!」
「妳們瞧,睿王爺多不捨放新娘在新房裡等待,此刻已經等不及離席了呢!」婦人掩嘴偷笑,「小倆口真是濃情密意,挺恩愛的嘛!」
金梓先覷了眼早早離席的新郎倌,再瞥了下緊捱在身邊的夫君,成婚那晚,不知等了多久,她的夫君才回新房;反觀別人,卻是不忍讓新娘等待。
差好多呀!
心裡真不舒坦,什麼叫恩愛?她不懂,只知道不惹他生氣就該偷笑了,但如果……
她的夫君也能像睿王爺一樣,或者像銀妹妹的相公也好,對她好一點,疼她多一點,她就不會這麼不舒服了。
誰不想要有個對自己溫柔的相公呢!要教會脾氣忽冷忽熱的男人溫柔,還是想想怎麼找他的優點,讓自己不怕他比較快。
「在想什麼?」李默寒察覺到她的分神,湊近她問道。
「沒有……」在他的逼視下,金梓只好改口,「我……我想吃水晶鴛鴦餃,可是離我太遠了,我在想要怎麼……」
言猶未了,她想要的鴛鴦餃,突地從天而降,進了她的碗。
「還要不要?」
金梓目瞪口呆,傻傻的點頭。
又一個鴛鴦餃出現在她的碗裡。
天!她的相公……正為她夾菜呢!
「還有要其他的東西?」
又聽見他的聲音,金梓隨口念了一個菜名,果不其然,碗內又多了她要的食物。
「還有不方便拿的再告訴我,快吃吧!」
金梓乖乖的點了頭,眼角、嘴角不自覺露了抹淺笑。
將軍爺其實也不是沒有優點啦!他很體貼。「那……你也吃!」金梓夾起碗裡的鴛鴦餃,送到他面前。
他幫她,她也幫他,這很合乎你來我往的常理,不是嗎?
但為何她夫君的黑瞳牢牢的凝睇著她,眼中甚至閃過瞬息萬變的光芒?
金梓想要縮手了,是不是她這麼做不妥?「你不要的話,我自己吃就是……」
言猶未完,李默寒卻張口含住筷柱上的鴛鴦餃,緩緩送入嘴裡,火熱的視線仍盯著她看,他嚼了幾下後吞入。
金梓的心忽然怦怦亂跳,雙耳發燙、熱血沸騰。
怎麼搞的?不過吃個東西嘛,她竟然覺得將軍爺嚥食的動作好好看,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
八成自己餓壞了,才有這種感覺。
掩飾窘態,金梓連忙把頭扭向桌前美食。「將軍爺還想吃什麼?我也可以幫你拿。」
聲方落,金梓眼前突然一暗,整個人被罩在充斥陽剛味的輕氅裡,看不見外人,別人也看不到她。
「將軍爺?好端端的,你做什麼……」迎上他愈來愈近的注視,她莫名緊張起來。
「我想嘗這個。」
「什麼……」她話沒說完,冷不防地,聲音就被堵住了。
他低下頭,毫無預警地吻了她,那熱如烙鐵的唇瓣緊纏住她的不放,竊取她的甜蜜,大掌將她的螓首牢牢捧緊,好讓他可以恣意傾洩積壓的渴望。
好像過了許久許久,在金梓以為自己的心就要跳出胸膛時,他離開了她。
小心翼翼以指摸了摸她粉嫩陀紅的頰,氅衣一掀,露出兩人的臉,恍若方才什麼事也沒發生般,繼續面對一屋子的吵鬧聲。
他可以當作沒事,可她滿臉通紅的表情卻騙不了人。
將軍爺剛剛……
她是問他要吃什麼,不是要他吃她的……嘴呀!
這才叫做吻嗎?就是那種人家形容唇齒交融、震撼人心的感覺嗎?
太大膽了,他們身邊還坐著許多客人,她的相公就不怕讓人見著……是啦!他一直都是這麼恣意妄為,可自己對他這樣的行為竟然生不起氣來。
心裡頭全是他摸著她臉時的輕柔動作,也體會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甜蜜。
碗裡又多了她夫君夾給她的其他東西,金梓覷了他一下,其實,她的將軍相公……人還不錯的啦!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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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什麼關懷,滾邊去!
什麼體貼,靠邊閃!
要是她有那個膽的話,她一定會撲上前去,把手裡的東西用力的扔在他臉上,給這個討厭鬼知道她金梓也是有脾氣,不是任人欺負的!
問題是,她就是沒膽,才落得在三更半夜裡,瞇眼做個可憐的縫補婦。
又不是故意的,還不是他走太快,自己為了追上他,才會被門檻絆了跤,在他袖上扯了個開口。
將軍爺人前沒反應,一回府便面無表情扔給她扯壞的外袍,要她在日出前縫補完,還得縫合得看不出破口。
她的針線功早在十歲後就無長進,沒出現一堆纏繞的線頭就很了不起了,想縫得完美,哈!作夢倒有可能。
疲倦的打了個呵欠,金梓揉揉酸澀的雙眼,用力瞪著眼下朦朧的細針和衣布,一針下去,沒個準頭,扎中自己的指頭。「好痛!」她瞪著指尖的小血珠,心裡忍不住偷罵她的夫君。
「夫人,讓小彤幫您吧!」這是夫人第六次喊疼了,一旁的小彤看了心驚。
「妳也聽見將軍爺的吩咐了,他要我『親自』縫補好,不得轉由他人之手幫忙,還交代我天明前要完成,不然走著瞧。」
「可是夫人,您的手……」小彤不放心。
「不要緊,妳先去歇息吧!明早妳還得早起不是嗎?我一個人行的。」
「矢人!」
「我也當過丫鬟,知道當丫鬟的辛苦,妳別陪我了,早早休息吧!」她是命好,遇見疼她的小姐,不然……
腦內一陣攪疼,為什麼一想起遇見小姐前的自己,她的胸口和腦袋就會犯疼?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以前到底是什麼身份……
眼前跳出陣陣紅色的火光,她驚詫的閉眼再睜眼,只見著掌上縫合一半不到的裂口,哪來的火光?
她竟然累得都產生幻覺了,可惡的將軍爺,都是他害的!
「夫人,奴婢求您,讓奴婢來……」
「我的話妳不聽是嗎?」金梓擺出威儀。
小彤只好乖乖的退下,卻在走到偏廳外,被一道突然出現的高大身影嚇得差點尖叫,在來人示意下,她才沒有通報裡頭與針線奮戰的夫人。
金梓縫了多久,那道身影就守著她有多久。
拆拆縫縫了好幾回還是失敗,在又累又想睡的情況下,指尖上的戰果累積得愈來愈多。
「可惡鬼,小氣鬼,我最討厭你了,你以為我喜歡嫁給你任你差遣嗎?」好痛,又扎中手了,金梓忍痛,繼續低罵,「嫁給你有什麼好?你又不懂溫柔,又不懂呵護我,你為什麼不乾脆永遠待在邊關不回來算了!」
愈講愈有哭音,她吸了吸鼻,「動不動就繃著臉嚇我,你明明知道我怕你生氣怕得要命,我怎麼這麼慘,還要任你欺負十幾天……」
傷痕纍纍的指頭看起來真是淒慘無比,金梓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嘴裡低嚷著,「縫合是嗎?好,我就縫得讓你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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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話可說!
哈!李默寒這回是真的無話可說了,他不知道這小女人居然會這麼做!
「這什麼?」一條條明顯的青筋正浮現在他那張斯文的面孔上。
「你的衣呀!」一夜未眠,金梓雖累,臉神卻充滿著得意。
「我的衣?為什麼我覺得它的樣子不一樣了?」李默寒面色陰沉的喝下幾上一杯酒。
「有不一樣嗎?」金梓故意端詳了一會兒,一臉不知所云道:「我是依將軍爺的吩咐,把扯壞的部位全縫合起來,達到如新衣般的『完美無缺』。」
她笑咪咪地吐出最後四個字。
「完美無缺?」李默寒嗤鼻,將衣袍扔落金梓腳邊,「請問妳,這玩意兒的袖口、領口全讓妳縫得死緊,要怎麼穿?」
來作客的石無拓好奇的撿起來瞧,然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夫人說得真沒錯,確實是完美無缺,任何一個「缺口」,全讓她縫得死緊扯不開,要說是衣袍,還不如說是塊徒有衣型的厚布。
冷睇一眼一早來訪,笑得誇張的石無拓,李默寒沉下臉,將總管送來的第二杯酒喝完。
「怎麼穿?這我不知道,我是遵照將軍爺的話來做,難道將軍爺不滿意嗎?」金梓無辜的臉龐散發著笑意。
是啦!她就是故意的,人罵不得,就拿衣服來出氣囉!
一見她夫君接過那件衣袍所露出的片刻呆愣,她積壓的悶氣全都消了。
「妳好像很開心。」
隱藏住自己樂翻天的心情,金梓忙搖晃著傷痕纍纍的指頭。「將軍爺都不滿意了,我哪敢開心?」
一時得意不代表會一直得意,照她愛記仇的相公來看,說不定待會兒就會要她把線頭全剪開,懲罰她再縫一次。
指間上的紅紅點點看了刺眼,李默寒知道那是她一晚喊疼的原因,再見那雙疲倦眸子的周圍浮現出黯沉顏色,當下心裡竄起自責感。
如同他昨夜莫名而起的擔憂,睡不著地站在偏廳外,守了她一夜。「金梓。」
「是,將軍爺。」來了,她的夫君又有新懲罰要交代她做了。
「躺上床歇息去。」
「耶?」天才大亮,歇什麼息來著?
「我叫妳回房,妳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喝完第三杯酒,他重重擱下酒杯。
「可是……外頭天這麼亮,要我回房我會睡不著。」實話。
石無拓不停的對金梓打著暗號,可她就不明白早早閃人之意,仍舊站在三杯酒已入腹的李默寒面前。
老天,保佑將軍夫人吧!
「躺久了妳自然會睡著。」李默寒仍凜著聲道。
「哪有這種說法!」
「小彤,帶著夫人回房休息;還有,拿紫玉金創藥來,替夫人的手上藥。」
「紫玉金創藥哪有我家小姐做的百花露好,百花露的療膚效果才稱得上頂級。」金梓碎碎念著,都怪他那天強行帶走她,害自己來不及帶些應急物品。
嚴峻面容上的眉一挑,「一刻後,我會回房查看,妳最好聽話擦了藥,也躺上床休息去,不然,小心我再找更多事讓妳做。」
真霸道!金梓偷偷吐了舌,隨著小彤離開。
或許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她漸漸的不再懼怕和她的夫君頂撞了。
「奇怪,這真是太奇怪、太詭異了!」喃喃聲出自於敲著腦袋瓜的石無拓,最近他眼中見到的淨是些離奇不合乎常理的景象,李默寒沒有動怒,就這樣讓夫人離開,甚至口出關懷……
難道說將軍他終於打破噴火前,先飲三杯下肚的原則嗎?
「石無拓!你躲在柱子後做什麼?」
石破天驚的一吼,把石無拓的魂都嚇飛了,身後傳來劈掌裂桌的巨響。
「我命你來不是讓你看戲傻笑的,還不快把得來的消息說清楚!」
石無拓怯怯轉身,苦笑,原來不是將軍沒動怒,而是看對像而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