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晚喜東歸,掃畫市朝陳跡。
揀得亂山環處,釣一潭澄碧。
賣魚沽酒醉還醒,心事付橫笛。
家在萬重雲外,有沙鷗相識。
進宮已經快半個月,直到今天,玲瓏才有機會到處走走,用自己的雙眼真實的見識到這一大片脈絡貫通、井然有序的壯麗建築,每一屋一瓦都代表著無與倫比的權力,以及悠遠的歷史。
擔任嚮導人選的沉香一路上像只麻雀似的,一張小嘴都沒閉上過,「姑娘,大家都說你是皇太后的親戚,所以才會被欽點為皇后人選,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了。」玲瓏失笑的說。
沉香露出一臉的興致勃勃,「那麼,你跟皇太后是怎麼認識的?」
玲瓏靜默不語。
「因為是秘密,所以不能說嗎?」沉香語帶天真的問道。
「也沒什麼,只是皇太后和先父有點淵源罷了。」玲瓏輕描淡寫的說。
接受她的解釋般,沉香笑道:「大家私底下都好羨慕姑娘你,我朝的皇后居然是個平民女子,而且還不是從才人、婕妤那樣一路爬上來,這可是數百年來頭一遭,如果今天換作我是姑娘,一定連作夢都會笑。」
看她陶醉的模樣,玲瓏只感到啼笑皆非。
「聽說姑娘好像姓公孫,是不是?」沉香問道。
玲瓏眸光一閃,「你怎麼知道?」
她噗哧一笑,「姑娘若在宮裡待久了就知道,無論是多少的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皇宮,這宮裡頭根本沒有秘密。」
聽了沉香的話,玲瓏才放鬆戒備,莞爾道:「我現在見識到了,只怕我的事都已經傳開了。」
「奴婢也是聽其它的太監說,打從姑娘被帶進宮開始,就有不少大臣進宮求見太后,希望太后能慎重考慮,可是都被太后打了回票,就連今天早朝時,大臣們紛紛向皇上遞折子抗議,說什麼身份不配,反正就是一大堆難聽的話,聽說還惹得皇上大怒,把他們臭罵了一頓。」
「怎麼可能?」玲瓏企圖用笑來掩飾內心的掙扎。難道真讓順公公給說中了,皇上真的喜歡上她了?她真不知道該喜還是憂。
「姑娘,你快看那邊!」
順著沉香手指的方向瞅去,就在數尺遠的拱橋上,一大群人正往上頭通過,看得出為首的是名中年貴婦,身邊還跟著一位宮裝麗人。
「那就是夏太貴妃,她可不是好惹的,姑娘往後若遇到她,可得注意點,最好別得罪她;跟在她身邊的是夏婕妤,也是夏太貴妃的親戚,她和另一位趙婕妤已經進宮一年,不過,聽說皇上還未臨幸過她們。」
似乎察覺到玲瓏的存在,夏婕妤幽怨的眼神緩緩的投向她,直到身旁的宮女低語兩句,兩道敵意的目光便筆直的射過來。
沉香肩頭瑟縮了一下,「好可怕!」
皇宮果然是塊是非之地。玲瓏心中暗忖。她深吸一口氣。被人怨恨的滋味的確不好受,而且還很莫名其妙,但終歸一句話.都是那個小皇帝害的。
「我們到別的地方走走,別打擾人家。」
玲瓏才旋過身,就見納藍笑意盎然的往這邊走過來,身後除了小順子,還跟著兩名身形魁梧的大內侍衛。
納藍笑著說:「原來你跑來這裡,朕怕你無聊,正打算帶你四處參觀一下。」
他的態度有明顯的轉變,讓玲瓏一時之間不太能適應。
沉香趕忙屈膝行禮,「奴婢參見皇上。」
「免了、免了!」納藍不在意這些繁文褥節,衝著玲瓏咧開嘴角笑道:「朕現在有空,可以帶你到朕小時候玩耍的地方,你見了鐵定也會喜歡。」
「呃……」睇著他笑開的俊臉帶著幾分頑皮和淘氣,玲瓏不由得怦然心動。
不容她拒絕,納藍主動牽起她的小手。「走!」
玲瓏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拉著走。「皇上要上哪兒去?」
「跟朕走就對了。」身為一國之君總是孤獨的,納藍內心深處也渴望著有人能和他分享秘密。
驀地,一陣女子的驚聲叫嚷讓兩人本能的回過頭,恰巧見到原本在拱橋上欣賞風景的宮裝麗人「撲通!」一聲的墜落湖中,身子在湖面上載浮載沉。
「夏婕妤落水了!」
「快來人呀!快救救夏婕妤——」
中年貴婦驚慌失色的望著橋下,兩眼不時偷覷向納藍這邊的狀況。「夏婕妤不會游泳,你們快下去救人呀!」
「救……咕嚕……救命……」夏曉曇在水中拚命掙扎,連喝了好幾口水,眼看就要滅頂了。「姑……姑媽……救我……」
幾個宮女齊聲尖叫,就是沒人敢下水救人。
高勤和賈六見狀,同時看向納藍,靜待他的指示。
「掉下去的是誰?」納藍事不關己的問。
小順子瞇起眼看了一會兒,確認後說:「回皇上的話,好像是夏婕妤。」
現在是什麼情形?玲瓏見情況相當危急,心想都快要出人命了,這些人還在閒話家常,於是一鼓作氣縱身躍下,想先把人救起來再說。
「皇上,玲瓏姑娘跳下去了!」小順子叫道。
見她身手矯健的划動四肢,納藍有些著惱的咕噥,「她幹嘛下去救人?高勤、賈六,你們也去幫她。」
小順子在心底讚歎起玲瓏的泳技,「玲瓏姑娘心地善良,當然不會見死不救。」
「你的意思是在說朕見死不救羅?」納藍不悅的橫睨,「女人這些小把戲,朕打小就看多了,以前先帝還在世,後宮裡的嬪妃不也沒事就老愛玩這一套!為的就是吸引先帝的目光,她們就不能換點新鮮的嗎?」
「可是,這些事玲瓏姑娘並不知情。」小順子好意的提醒主子,「她準以為皇上是冷血心腸,不把人命當一回事。」
納藍賞他一個白眼,「這還用你說。」那該死的女人,沒事喜歡跳水也就罷了,還想陷害他一個不仁不義的罪名。
就在他們對話的當口,夏曉曇已經讓高勤和賈六撈上岸了,隨後玲瓏也全身濕漉漉的爬上來,幸好時值夏末初秋,湖水不至於太冷。
「快把它披上,小心著涼。」納藍不假思索的卸下肩上的黃緞龍紋披風,往玲瓏身上攏去,看紅了某人的眼。
死裡逃生的夏曉曇重咳了幾聲,上下兩排牙齒直打顫,卻得不到納藍一絲憐惜的目光,讓她頓感心灰意冷。
玲瓏見夏曉曇冷得瑟縮成一團,便將身上的披風脫下來讓給她。「我想你應該比較需要它。」她練過武,身子骨也比較好。
納藍有些不快,酸酸的挖苦,「你還真大方,把朕的一番好意踩在地上。」
「她是皇上的婕妤,皇上應該多關心她才對。」玲瓏說道。
納藍眼神輕蔑的掃向夏曉曇,出言諷刺,「你可別上了她的當,她剛才玩的那一手,主要是為了引起朕的注意,後宮裡的女人喜歡耍花招,什麼千奇百怪的招數都有,朕可不會這麼簡單就被騙。」
夏曉曇的心更冷了,兩手拉攏披風,將自己緊緊裹住。「皇上,奴婢是不小心掉下去,絕不是故意的……」
「夠了,朕不想再聽你狡辯。」納藍冷冷的說。
玲瓏心中的正義感被夏曉曇的眼淚給激發了,「皇上不關心她也就罷了,何必把話說得這麼難聽,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納藍氣得兩眼冒火。「朕處處護著你,你卻說朕過分?」
「民女多謝皇上的好意,不過,她才是最需要皇上關切的人,民女沒這個福分。」玲瓏只想置身事外,不想介入皇宮內部的紛擾。「沉香,我們回去吧!」
納藍下顎一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想再和她爭辯下去,又礙於身旁有太多不相干的閒雜人等,只能暗自生著悶氣。
這時,夏太貴妃一行人已經趕了過來,驚呼道:「曉曇,你沒事吧?」
「姑媽!」夏曉曇備受委屈的撲進夏太貴妃懷中。
夏太貴妃裝腔作勢的拍撫著她的背。「你真是太不小心了,差點把姑母給嚇壞了。皇上,真是謝謝你,不然曉曇就要香消玉損了。」
納藍按捺住滿腔被挑起的怒火,冷睇的說:「救她的人可不是朕,太貴妃真要感謝的話,就該感謝方才在這兒的那位姑娘。」
夏太貴妃精心描繪的丹鳳眼瞄向那抹離去的纖瘦背影,微微的瞇起眼,「想必那位就是傳聞中的玲瓏姑娘了。皇上,宮裡有宮裡的規矩,你怎麼能讓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住進天子的寢殿?這要是傳揚出去,豈不成了笑話。」
納藍火氣霎時更形高張,語帶譏諷的問:「太貴妃如果有時間教訓朕,還不如快把人送回去休養,或者,方纔的意外全在太貴妃的預料之中?」
「皇上!」夏太貴妃佯作驚詫的表情,撫著胸口急喘道:「你說這話實在太過分了,那純粹是一樁意外。」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夏曉曇驚疑不定的瞅了一下姑母,想起在橋上時,彷彿有人在她背後推了一把,這才失足落水,難道是……不!她不該懷疑自己的姑母,絕對不可能。
納藍一臉的似笑非笑。「不是就好。小順子,還不快宣御醫進宮,好好的幫夏婕妤診斷一番,順便要他多開幾帖補藥好調養身子。」
夏太貴妃這才露出滿意的微笑,用長輩的身份規勸,「皇上,曉曇再怎麼說也是個婕妤,你要是有時間的話,抽空來看看她,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要不是沒有為先帝留下一兒半女,她又何必這麼費事,只要侄女能懷下龍種,那麼她的地位也就穩如泰山了。
納藍在心中冷嗤,嘴上說道:「朕知道了。」
夏太貴妃達到了目的,這才甘心的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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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畫眉小築,沉香就忙著幫玲瓏褪下濕透的衣裳,免得著涼了。
「姑娘剛才實在不該頂撞皇上,皇上關心你可是件好事,你該感到榮幸才對,怎麼反倒要把這份好運推給別人,奴婢真是不懂。」
玲瓏也不瞭解自己,究竟那番辭嚴厲色到底是真的替夏曉曇抱不平,還是害怕接受這份突來的感情。
「我也不懂。」玲瓏迷惘的說。
沉香為她穿上單衣,再套上用銀線織成鸞鳥彩紋圖案的對襟上衣,正要繫上衣帶時,就聽見沉重的腳步聲。一臉鐵青的納藍已經毫不避嫌的跨進內室。
「皇上!」沉香詫異的低叫。
他抱袖一揮,怒喝一聲,「下去!」
「是、是。」沉香畏縮的奪門而出。
玲瓏動作迅速的將衣帶繫好,免去衣冠不整的尷尬,小臉一凜。「你雖然是皇上,可是也不該隨便擅闖女子的閨房。」
「整個皇宮都是屬於朕的,沒有一處地方朕不能去。」納藍的口氣跋扈傲慢,燃火的俊目死瞪著她,憋著氣說:「你為什麼總愛跟朕針鋒相對?朕已經不計較你三番兩次讓朕下不了台,喪失皇帝的尊嚴,你就不能對朕溫柔一點,給朕一個笑容嗎?」
玲瓏胸口一窒,「皇上恐怕弄錯對象了……」
「朕沒有弄錯!」納藍大吼的強調,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即使朕的武功不及你,可是朕還是要你,朕要你永遠留在宮裡陪伴朕。」
玲瓏陡地刷白了臉色,勉強扯動唇角,「民女聽不懂皇上的意思。」
「朕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女人,你是第一個讓朕心動,所以朕決定讓你做朕的皇后,執掌東宮,將來為朕生下的皇子,便是未來的皇帝。」這可是無比的殊榮,她該喜極而泣,對他的專寵感動不已。
「我不要!」玲瓏嚇得大聲拒絕。
納藍臉色丕變,對著她大叫,「為什麼?!」
她被他的吼聲嚇退一步,「民……民女並不想當皇后。」
「這不成理由!」納藍上前一把抓住她的上臂,將她拖到面前,「朕要知道你拒絕的理由。」
玲瓏因肌膚傳來的刺痛而顰眉。「沒有理由,反正就是不想。」她當然不知道皇太后心中所打的如意算盤。
他的口氣專橫,「就算你拒絕,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朕已經決定了!」
「你不能……」
納藍逸出狂霸的冷笑。「朕是皇帝,天底下還沒有不能的事。」
「你……你放開我!」玲瓏不想再和他說話。
「休想!」他緊抓住她不放。
玲瓏逼不得已只有用武,可是彷彿早就預料到她會這麼做,納藍突地張臂抱住她,將她困在懷中。
她驚恐的發現自己居然掙脫不開。「你要做什麼?」
「你很快就會知道……」話聲未落,就見納藍放手一搏,俯下頭攫住那兩片嫣紅的小嘴,在玲瓏羞惱的搖晃螓首之下,放肆而野蠻的狂吻。
「唔——」玲瓏著實氣壞了,在納藍的蠻力下,再高強的武藝也使不出來,只能無助的任他又吮又咬。
納藍自己也不管親吻的方式對不對,只是依著男性的本能反應,強吮著她唇中的甜蜜和青澀的滋味。
半晌過後,玲瓏逸出一聲嚶嚀,理智已經被吻走了一大半,抗拒也跟著減弱。
納藍的大手在她不盈一握的纖腰上摩挲著,明顯的察覺到身軀的某個部位有了巨大強烈的變化,那種變化讓他氣息轉粗,下意識的將懷中的嬌軀摟得更緊,都快將她的腰肢給折斷了。
他微微分開四片相疊的嘴,粗嘎的說:「答應朕留下來。」
玲瓏花了好些工夫才聽見這幾個字,彷若被澆了盆冷水,身子霎時僵住,理智也恢復正常。
「不!我不能!」她有不得已卻又難以啟齒的理由。
納藍忍無可忍的怒吼,「為什麼?!」
她眼圈一紅,「請皇上不要逼我……」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若老天垂憐,讓她親手殺了三王爺為父報仇,屆時皇上能接受一個殺人兇手,殺的還是自己親叔叔的女子嗎?如果她不幸失敗,那便只有死路一條,何必給他一個不可能實現的承諾?
「朕再問你最後一次,願不願意當朕的皇后?」他沉聲問道。
玲瓏把下唇都咬得出血了。「民女……民女無德無能,恐怕不能適任。」
他瞪大的雙眼就像兩支箭弩,恨不得刺穿她的心。他咬牙道:「好!就當剛才的話朕從未說過,朕會再跟太后溝通,取消半年後大婚的約定。」
「多謝皇上恩典。」她垂下濕潤的眼瞼,不讓他看見,她不想讓他窺見她的心。
納藍從齒縫迸出嘶啞的聲音,「這不是恩典,不必謝了,以後朕也不相心再看見你,你自己好自為之。」
「恭送皇上。」確定人已拂袖而去,她盈睫的淚才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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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玲瓏懷著低落的心情,再次來到南熏殿向皇太后告假,准許她隔日回家探望娘親。
翌日清晨,她便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拿著皇太后的令牌出了宮,快馬加鞭的回到家。
姜氏見到女兒平安無恙,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也落回原位。
「太后有說打算留你在宮中多久嗎?」姜氏握著女兒的手問道。
玲瓏語帶保留的說:「太后是希望我能待滿一個月,如果一個月後皇上還是我行我素,就讓女兒回家來。」在她嚴拒皇上之後,和皇太后之間的約定似乎也會提早結束了,當然,這只是她單方面的想法。
「那娘就放心了。算算日子,也只差十一、二天左右,一眨眼就過去了。」姜氏自我安慰的說。
玲瓏親熱的擁著娘親,難得像個小娃娃般賴在她身上撒嬌,「娘,人家好久沒吃您做的菜了,連作夢都會流口水,都快想死了。」
「那娘趕快進去做飯,看你瘦了一圈,鐵定是吃不慣宮裡的東西,再精緻昂貴的菜色,要是不合口味也沒用。」姜氏很是心疼女兒。
「是呀!人家還是喜歡吃娘親手做的。」玲瓏嘴甜的說。
姜氏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娘馬上去做飯,你在這兒等著,很快就好了。」
「謝謝娘。」只有在娘親面前,玲瓏才能卸下一切偽裝。
玲瓏走到外頭,看著在籬笆內覓食的母雞,後頭跟著一群小雞,到處晃呀晃的,十分有趣,於是蹲下身來,兩手托腮,看得目不轉睛,盡量不去想煩惱的事。
「玲瓏,你終於回來了!」秦功因為招攬不到多少生意,於是提早回家,見到玲瓏,他簡直樂不可支。
玲瓏拍掉手心上的雞飼料。「秦伯伯,這些日子謝謝你照顧我娘。」
秦功佯作責怪的說:「跟秦伯伯有什麼好客氣的?你真是太見外了。你這次回來,不必再進宮了吧?」
「我答應太后回來住個兩天,還得再回宮去,不過,應該只要再待個十天左右,就可以回來了。」玲瓏的小臉不期然的嚴肅起來,「秦伯伯,我見到三王爺了。」
秦功一臉的震驚莫名。「什麼?你怎麼會見到他呢?」
「秦伯伯,你小聲點,我不想讓娘聽見。」玲瓏一面留意著屋內的動靜,一面說道:「其實,我們只是剛巧遇上而已,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見到他,當時我真想衝過去殺了他,可是,想到他身邊有重重侍衛保護,還是忍了下來。」
「玲瓏,秦伯伯不許你報仇。」秦功看著她。
玲瓏征了一下,「為什麼?」
「三王爺不是你對付得了的人,他心機極重,行事小心,對於剷除異己更是心狠手辣,你和你娘躲他躲了這麼多年是為了什麼?可不要因為一時衝動!讓他知道你爹就是公孫霨,到時只怕他又要斬草除根,而你娘又得面對逃亡的日子,你總得替她著想。」他實際的說。
玲瓏憤慨的嬌斥,「當年爹潛進王府臥底,就是為了幫先帝找出他企圖造反的證據,可是,直到爹被殺之前都沒有找到,他憑什麼對我們斬草除根?」
秦功歎了一口大氣。「無論你爹有沒有找到證據,對三王爺來說,都已是一大威脅,他不能容忍有人和他作對,依我對他的瞭解,一旦時機成熟,也許他還會殺了小皇帝,自己坐上龍椅。」
「秦伯伯的意思是,他連弒君都做得出來?」玲瓏驚訝的問。
「對三王爺那種野心勃勃的人來說,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他早已被權勢利益給蒙蔽了心,只要是阻擋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玲瓏的呼吸一窒,「皇上卻一點都不曉得身邊有這麼大的威脅存在,太后為什麼不告訴他實情呢?」
秦功考量著眼前的局勢,說道:「太后地位再高,畢竟是一介女流,她也要先顧慮皇上的安全,要是太快打草驚蛇,讓三王爺提早發兵叛變,吃虧的人是誰還很難說。」
「秦伯伯對三王爺好像非常瞭解?」她問得無心,卻讓秦功的臉色變了。
「那、那是因為自從你爹被殺之後,我私下調查了許多有關三王爺的事,所以才會瞭解這麼多。」
對於形同父親的秦功,玲瓏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可是,爹的仇我不能不報。」她堅持己見的說。
秦功的眉頭打了好幾個結。「玲瓏,王府警戒森嚴,三王爺的身邊也都有一流高手保護,要殺他談何容易,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娘下半輩子依靠誰?」
「但是……」
他不等她說完就打斷,「秦伯伯明白你的孝心,不過這事急不得,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妥當。」
玲瓏小口微張,原本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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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玲瓏告別了娘親欲返回宮中,不過,當她一進了京城,卻沒有馬上回宮,當夜便投宿在客棧內。
深邃的黑夜沉重得宛如她的心情,玲瓏換上夜行衣,從客棧後門溜到大街,施展所學的輕功,足不沾地的前往奢美隆重的王府。
站在王府的圍牆外,她飛快的掏出黑色手巾覆在唇鼻上,只露出一雙閃耀著冷光的杏眼,提氣一縱,身子輕盈的穩穩站在屋頂上,屏住氣息的踏過瓦片,穿梭在樓閣亭廊間,就怕一個再細微的聲響,都逃不過底下侍衛的耳朵。
玲瓏來回找了又找,王府內每座建築物如出一轍,每條長廊更是相仿,宛如一座奢華的迷宮,一不留神就迷失在其中,更遑論確定三王爺下榻的寢室,難怪秦伯伯說三王爺行事謹慎小心,就連睡覺的地方都如此慎重,怕是虧心事做太多,擔心有人半夜會來行刺。
怎麼辦?玲瓏在屋頂上搜尋了好久,不得不暫時歇手。
難道又要放過他嗎?她憤恨的忖道。
「有刺客!」
陡地一聲斥喝,洩漏了她的行藏,登時王府喧騰了起來,迫使她放棄今晚刺殺的行動,只能連遠離去。
十幾名王府侍衛緊迫盯人的追著,此時,三王爺也在護衛之下步出屋宇。
三王爺一臉森然,陰沉著兩眼等著屬下回報。
「啟稟王爺,屬下已經派人去追了。」侍衛統領雙手抱拳說道。
三王爺陰陰的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侍衛統領在心底打了個突。「是,屬下遵命。」
「王爺對這名刺客的身份心裡可有數?」身邊的親信開口問道。
三王爺笑問:「要你查的事怎麼樣了?」
「目標在三天前離開皇宮,小的已經派人跟蹤,也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來歷,只等王爺指示。」
「終於讓本王找到了。」夜色中,三王爺那張陰狠的笑臉讓人不寒而慄。
♀♀♀
納藍打開奏折,看了沒兩行字,又將它合上,沒過一會兒又打開,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他坐立難安,只能一臉郁卒的在御書房裡踱著步子,覺得渾身不對勁,又苦於找不出病因。
「皇上這幾天顯得心浮氣躁,茶飯不思,是不是又是哪位大臣在奏章上寫了什麼煩人的事了?」小順子實在是看得眼都花了,於是開口。
納藍不經心的問道:「呃……你、你上一趟鳳鳴殿,看她回來了沒有?」
小順子眼中霎時盈滿笑意,輕咳一聲,「皇上不是和玲瓏姑娘鬧翻了嗎?如果玲瓏姑娘根本不打算回宮,不是正好稱了皇上的心嗎?」
「叫你去就去,囉唆個什麼勁?」納藍不禁羞惱的喝道。
「是、是!奴才該死!」小順子搓著兩手哈腰道:「其實奴才已經去問過了,玲瓏姑娘昨天下午便回了宮,還上南熏殿向皇太后請過安了。」
納藍心中大喜,微惱的問:「怎麼不早說呢?」
「皇上若是想念玲瓏姑娘,奴才這就召她上御書房來。」小順子一眼就看透小皇帝的心事。
「快宣」兩字才在舌間打轉,又硬生生的被納藍攔腰截斷。
他霍地斂起喜色,繃起一張俊臉。「胡說!朕怎麼會想念一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朕巴不得她永遠不回來。」
「是、是、是!皇上說的是,像玲瓏姑娘這樣的女子滿街都是,皇上怎麼會在意她呢?是奴才說錯了。」小順子唯唯諾諾的說。
「沒錯,朕一點都不在意她。」納藍口是心非的說,就是希望還能保留一點自尊,要是讓人知道堂堂一個皇帝居然被個女人甩了,那可真是沒臉見人。
小順子不敢和主子唱反調,「是、是!」
「回皇極殿!」納藍陡地頭也不回的跨出御書房大門,小順子在怔愕一會兒之後,也趕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