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蘭祺看著依依身旁笑得靦腆的子濂,開心地小跑步到他們身旁。
伸出手碰了碰子謙頭上方型的紗布,她關心地詢問著:「還會疼嗎?」
龔子謙點點頭又搖搖頭,以一貫的輕聲語調說著:「有時會有一點點痛,不過,痛的時候爸爸會幫我擦藥。」他說到爸爸兩個字時,既清晰又大聲,完全掩不住喜悅之情。
她摸摸子謙的頭,滿意地漾起了笑。子謙,本該是個快樂的孩子。
「那表示你爸爸很關心你。」龍蘭祺欣慰地說著。很高興聽到那位令頑石都要歎氣的爸爸有了改變。雖不明白那天龔希一深邃眼中的痛苦掙扎源自於何,但從這孩子的神情看來,情況與前些日子己大不相同。
「姨,哥哥要帶我到那邊撿樹葉,他會吹聲音」依依主動拉住了子謙的手,紅撲撲的小臉閃著興奮。
「吹聲音?」龍蘭祺看著兩個孩子。
「就是這樣。」依依撿起地上的一片葉子放在嘴邊,噗地噓了一口長氣。「噗。噗。沒有聲音啦!」她指責地看著樹葉。
「要寬寬的葉子才有聲音。」子謙指著圍牆邊的樹木。
「我們走!」急性子的依依拉了他就往前跑。「姨,我們一下下就回來。」
童年時該有相近年齡的玩伴,重年的回憶才會繽紛而多彩。
龍蘭祺愉快地憶起育幼院中的兄弟姊妹、憶起院內桂花含在嘴裡的香澀滋味、憶起小時候那個喜歡開日向所有客人說「歡迎光臨」的自己從小無父母的她,其實從不抱怨什麼,因為院長及院內孩子的愛,早己充塞她整個心。
該回去看看院長了,她想著。上個星期因為加班,沒有時間回去,因此總覺得心頭掛念著一件事。
「龍小姐。」
「呃。」龍蘭祺驚訝地回過頭,而望見的人讓她下意識也屏住了呼吸。龔希一。
而她脫口說出進入腦中的第一個句子是——「你被雷打到了?」他看起來好疲憊
「你說話一向這麼直接嗎?」他動了下嘴唇,對於她的評語不予置評。
她吐了吐舌頭,忘了自己和他其實不是很熟。她也拿自己沒辦法啊,一說起話來,就像她的個性一樣——直來直往的,放不住心事、藏不住話。
「那天謝謝你的幫忙。」龔希一揉著自己的脖頸之間,疲憊之態盡現。連續數天,睡眠都只是他一日之中的二十四分之三。他此時只想趕快接完子謙,趕快回家睡覺。
「不客氣。」她笑瞇瞇地說著,心裡卻歎了口氣。
龍蘭祺很努力地克制著自己想說話、問問題的衝動——雖然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和子謙之間的情形如何,雖然她真的真的很想和他談談她所知道的子謙,但眼前這個看來幾乎累垮的人,想來不會有興趣開口。
「子謙呢?」龔希一放下了頸間的手,將視線轉到她表情生動的臉龐上。
向來認為「可愛」這個形容詞是個很膚淺而表面化的字眼,但在此時面對著一雙圓亮的眸、一個俏皮的小鼻尖與兩片紅潤的菱形嬌紅唇瓣時,除了「可愛」之外,他所能想像到的描繪之詞——嬌俏、可人,都全與可愛兩字脫不了關係。而,撇去她嬌憨的模樣,加上甜甜的笑之外,她真正吸引人注目的地方,該是她洋溢在外的精神——一種喜愛生命的神采飛揚吧?美麗可以偽飾,而對生命的熱情卻是不能裝假。龔希一忖道。
和大多數的人一樣,他的生命中除了責任之外,早已沒有了什麼光與熱。日子是依照軌道前進的一列長途車,即使車窗外來來往往的經歷了許多場景、車門內穿穿梭梭著不同的人潮,但久了,也就習慣這些已稱不上變化的改變,更遑論何謂熱愛生命了。
她令人嫉妒——他微瞇了眼,挑剔似地看著她。
「子謙和依依去那邊了。」在他的「審視」下,她揚起的嘴角悄悄地垂拉成扁平的無辜直線。「他們馬上就回來了,你再等一下。」
察覺到她隱去的笑,龔希一併沒有太大的驚訝。他的嚴厲表情常使男人在他面前無由來的不知所措,更何況是根本禁不起什麼瞪視的女人。於是,收回了視線,他朝她點點頭,交代著:
「我在家長休息室等他。」
「你和子謙好一點了嗎?」心中的疑問自然衝口而出。
「子謙傷口拆線了,而我無病亦無災。」他故意會錯地話中的含意。
他承認子謙的受傷促使他改變了某部分的想法,但仍沒必要對一個「外人」做任何的解釋。這女人不會因為那天幫了忙,就開始以子謙的保護者自居吧?龔希一譏諷的勾起嘴角。
「他今天很快樂。」沒有因為他表面化的排斥而不再發言,她堅持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
「然後呢?」他將站立的重心由左腳移到右腳,開始不耐煩起來。女人!
平時的他,沒有興致陪一個自以為充滿愛心的女人談什麼嘮什子的親情。現在,更沒有。龔希一又伸手去按捏緊繃的脖頸,同時轉過頭去尋找子謙——跑哪去了?在身體幾近「疲斃」的狀況之下今「耐心」兩字連個屁都不值。
龍蘭祺眨了眨眼,沒有因他拒人於外的冷霸而退怯。他看起來好累、好累。
「我的按摩技術很好。」她突兀地說。
龔希一雙眼箭般銳利地刺向她。「你說什麼?」他聽錯了吧?
「我說,我的按摩枝術很好。」她嚥了口口水,愈講愈小聲。
雖然知道她不需要怕他,可是在他的瞪視氣勢之下還是覺得做事低凋些,才不會被他刺得傷痕纍纍。
「你是行為放蕩,還是智力方面有問題?」他攏起了眉,怒目而對,滑出了一長串的責罵:
「無端向一個陌生男人獻慇勤,告訴他你的按摩技術很好,你是勾引人?還是單純得近乎蠢苯?你這種舉動,萬一真的被人怎麼了,也會被人當成咎由自取。你一點警覺心都沒有嗎?社會已經夠亂,一個女人如果還躲在天真無邪的殼中今下場只有一個′慘′字。用你的大腦想想:你已經幾歲了,竟然還一點戒心都沒有,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了,你怎麼去保護孩子,你們女人難道就不能有一點大腦嗎?」
嘩然的斥責聲後,一陣寂靜沉澱在週遭的空氣之中。
龍蘭祺睜大了眼,一瞬間仍無法自被罵的感受中回過神來。寞黑了一張臉的他,壓迫感更是逼人。咬著自己的唇,她開不了口,臉龐卻火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為什麼這樣罵人?
憑什麼這樣罵人?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她更不是平白任他責罵的奴婢。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一再地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在心中反覆地從一數到十,又從十數到一,她努力地讓自己的腦袋靜下來,不願在他等待好戲的注視下發脾氣,否則豈不落入了他所謂的「沒大腦女人」的行列之中?
看著他昂著下巴的高傲模樣及一副即使罵人時都顯得冷靜異常的眼眸,龍蘭棋開始同情起任何一個必須和他作對的人及任何一個生活在他方圓百里之內的人。這種人何必和他計較生氣,他根本不知道「仁厚」兩個字怎麼寫。
他對人都這麼不友善嗎?子謙的快樂讓她以為他多少改變了些,可是一道疑問滑過腦中
「無話可說嗎?」他冷蔑地勾起一邊嘴角。
龍蘭祺微偏著頭,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今然後,她上前走近了他一些,嘴邊小渦溫柔地浮現,對他微笑著:
「你真好。」
龔希一瞪著眼前的女人,就算她的頭上此時開出了三朵花,他也不會比現在更訝異了。
她是因為受了太大的刺激而產生異常反應嗎?被一個相識不深的人指責,不是該怒目相向、惡言以對嗎?再不然,她也該像個正常女人的情緒反應一樣,甩他一巴掌以撫平她受傷的心,她剛才握緊了拳頭,不是嗎?
「我很正常。」龍蘭棋望著他。
龔希一動了動頰邊的肌肉,冷哼了聲。
「謝謝你的關心,也謝你給的建議——雖然你凶得很——但還是個好人。」她看著表情仍舊帶著懷疑的他,沉靜地繼續說道:「你大可以像我們第一天見面一樣,對我不理不睬的,不是嗎?告訴我那些話,代表你的出發點是好意的,雖則你用的方式是令人惱火,但總結還是希望我小心,不是嗎?我可以自以為是的認為,你開始把我當成一個朋友看待了嗎?」
他愕然了,因為她的話今因為她與常人不同的思考模式,更因為她體會了他的用意。
他從不在言詞上加上什麼無用的修飾,總認為單刀直入會得到更直接的效果。即使他的快口快語聽在一般人的耳中常是火藥味十足,他卻不曾因此而改變自己的個性。他何需為了旁人面將一個真實的自己設上一些狗屁不通的社會化標準。
懂他的人,不多——所以都是知己。
「你是根本就不怕人,還是從沒被傷害過?」他挑起眉,莫測高深的眼眸中開始浮起淺淺的欣賞。
她聳了聳肩,搖搖頭。「除了我自己之外,沒有人能傷得了我。」
龔希一咧開了唇,用嶄新的眼光打量她,萬萬沒想到她的想法與他頗為相似。他一直認為別人的毀譽只是一種外在的形式,沒有必要因為那些話語與傳言而感到氣憤與悲傷。自己的心才是決定一切的主宰。
也許女人不全然都是些令人不可忍耐的生物。
由衷地,他給了她一個笑,宛若邀請似地向她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哇!」她開心地輕喊出她的驚訝和喜悅,愉快地將手放入他的掌中。
在溫暖的夕陽下,他們交會了屬於友誼的一握。
收了手,她卻仍盯著他充滿著貴族氣勢的五官——他的眼深邃得讓人不想移開眼光,
「其實你不那麼兇惡、不那麼咄咄逼人、不那麼自我中心時,我就比較能理解為什麼你會被列在雜誌票透理想情人前十名之內了。」
「你這是明褒暗貶嗎?」他揚起了眉,閃亮的眼竟有著幾分逗弄。情緒的轉變是很微妙的,決定了和她和平相處後,她的話聽來也似乎不像其他女人那樣來得刺耳。
她搖搖頭,龔希一濃眉下那雙逼人的黑眸讓她的心跳節拍有些亂。
上天!這不會是動心吧?她快速地低下了頭,不敢再面對他所散發出的強烈氣勢。心,怎麼會跳得如此快速?早就知道他的五官極度分明而出眾,卻不知道在他含笑相對時,她竟連他的唇都覺得過分的性感。
不行,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法就是面對現實。龍蘭祺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抬起了頭與他相視。
要命!她火紅了臉,又垂下了頭,掩飾什麼地開口說:「子謙的傷口沒事了吧?」
龔希一看著那一張粉嫩的嬌容,在心中詛咒了聲——要命!
他該離她遠一點,否則難保他不會對一個有夫之婦做出更多的聯想。而她突如其來的羞怯又是為何呢?克制著自己的手挑起她下頷的衝動,他沉下了臉,聲音又是一片陰霾:「子謙沒事了,你女兒多大了?」總該有人把彼此的定位劃清。
「女兒?」她眨了眨眼,驚訝地抬起頭來。「女兒?」
「就是那個小女孩。」他偏過頭朝遠方跑來的那一對小人影點點頭。
「姨!」
小女孩的叫聲解釋了一切。
龔希一挑起眉,朝她靠近了一步,看到她屏住了氣息,他半勾起了唇笑著,伸出手,他拿掉了她發上的一片落葉,別有含意地盯住了她的眼。
「你,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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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晚了十分鐘。
龍蘭祺坐在樹下,拿著筆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畫冊上塗塗抹抹。而不論她多極力地把線拉歪、把圓畫扁,她的手就是不受控制地畫出一個又一個的側臉剪影,因此,她的紙上現在充塞了一個又一個的——龔希一。
暗戀,一種微妙的感覺。
當相思的種子在心中發芽之後,恍惚的忽悲忽喜是結出的果實;腦袋中不切實際的遐想便是飄落一地的花絮。
龍蘭祺瞪著自己筆下明顯表露出的情感,臉發燙的迅速地闔上了本子。
天知道呵,她不想這麼常想到他的,只是思緒的飛馳卻遠非她所能控制。如同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因為一道深奧憂傷的目光而心動一般——她樂觀而開朗,但絕對不是一個會失去理性的人啊。
都怪龔希一。
他慣有的皺眉模樣,不該那麼地心事重重,嚴重引起她的母性本能;而就算他真的有愁結千千萬,也下該把眉頭皺得那麼性格——固執眼神下的煎熬,有著成熟男人濃烈醇厚的憂鬱。
她又歎了口氣,都怪龔希一。
從那天開始正式跨出了友善的第一步後,她和那個原本冷若冰霜的男人開始有了進一層的瞭解。而她,就傻得從和他握手的那一天起開始,天天在腦中細數他今天究竟對她笑了幾次。
那你幹麼和他吵架?她咬著鉛筆,翻了個白眼,望向天空。
昨天只因為她一句「女人的細心其實比男人更適合擔任醫護工作」,卻引來兩人臉紅脖子粗的激烈爭吵。他,是個標準的大男人主義者,而他身為律師的職業性銳利,更讓他說起話來咄咄逼人,讓人想用力踢他兩腳——狠狠的兩腳。
最氣人的是,他和人爭論時老是斜睨著人,一副對方滿口胡言亂語的輕視神情。
汪!一聲狗叫聲讓她出了竅的神全回籠。有狗!
龍蘭祺防禦狀態地即刻起身,整個背靠在大樹上,耳朵敏銳地聆聽狗吠的方向,雙眼巡邏似地掃過身旁的任何一寸空地,身子更全面戒備地繃緊。將背包迅速地背上了肩,她己經做好了拔腿就跑的最佳預備狀況。
如果說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那她一定是外星人遺留在地球上的宇宙寶寶。否則,為什麼還算頗有人緣的她,從五歲那年被狗咬過之後,就開始了一連被狗追逐的歷史呢?
上星期左小腿被咬的疤才剛結痂,可別再來一口啊。
「你在做什麼?」一聲帶著懷疑的權威聲音傳自她身後。
龍蘭祺驚跳了下,直覺快速偏過頭,卻忘了自己正倚看樹,叩地一聲今頭就這麼地撞了上去。
「噢噢!」她搗住了自己的頭,慘叫了聲。這一下撞得夠重了,撞得頭都昏了。為什麼最近讓她頭昏的事都發生在一瞬之間呢?
「要不要緊?怎麼這麼不小心。」龔希一跨步站到了她面前,拉開她搗著頭的手,仔細地用他的手掌揉探傷口是否腫起。
「會痛。」她的手抗拒地想撥開他試探的手掌。
「不要亂動。」他命令著,在摸到她頭上略浮起的一小圓塊時,放輕了動作。「擦點藥。」
他從黑色公事包中拿出了一瓶藥膏,鈕開了瓶口。「這是醫生開給子謙的藥。」
「我自己擦。」突然察覺他站得過近,龍蘭祺倒退了一步。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呼吸,卻又不聽使喚地加速了起來。
「閉嘴。你看得到自己的頭頂?」他一手置於她的發頂,一手撥開她軟軟的發,在腫脹之處以藥敷揉著,沒發覺此時兩人間過分的貼近,更沒注意到懷中的人兒幾乎不敢呼吸。
「好了。」放開了她散著蘋果芳香的秀髮,他扶著她的肩問道:「怎麼慌慌張張的?」
「我聽到狗叫。」她低下頭,望著自己交握著的十指。
他能不能好心地離她遠一點?她知道自己的臉向來是藏不住心事的,何況,她此時的心跳聲簡直就像雷鳴一樣的大聲——起碼她自己聽得到。
「說話時應該看著對方的眼睛。」他抬起她小巧而精緻的臉蛋,眼中的深思在對上她幾乎是無所遁形的眼眸後,愈益加深了幾分情感。
職業上的需要,讓他的觀察力較常人敏銳,而眼前的她,又單純如白紙一般,任何一種情緒都清清楚楚地刻劃在上頭。相對於那些投懷送抱的大腿女人,她極力掩飾不安的羞怯模樣惹人愛憐;相對於那些故作冷漠以吸引拄意的作態女子,她更顯得自然而討喜。
龍蘭祺咬著唇,在他加深的注視中有些侷促不安。她忘了方才自己曾說過什麼,而現在又該和他聊些什麼,悄悄地移開視線,卻又發現他的唇性感且飽滿得讓人想入非非——被他親吻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她用力地皺了皺眉,讓自己分散注意力。自己簡直像個色情狂,一定是離他太近了。
微挪動了腳步,她往後退了一步,乾笑著想逃開他置於下巴的箝制。「我想啊!」
細白的手在瞬間被攏入一雙厚掌之中,而兩人之間原本的一步距離,此時則被縮短成超級危險的範圍。龍蘭祺誠惶誠恐的站立著,一動也不動。
溫柔地以手勾起她又低斂的下頷,龔希一低語的呼息吐過她的頰邊:「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他蓄意挑弄她的生嫩,她知道,他也知道。
龍蘭祺努力地在他危險得過分親密的舉動中找回自己的聲音。「有狗在叫。」
「有狗在叫,所以你嚇得躲在樹邊?」他銀邊鏡片下的眼中泛著興趣。
這樣的挑情,不像他的舉動,然而,會遇見一個完全不會矯飾的可人女子,也遠非他能預料之事。她因情亂而起的驚慌失措,滿足了他的男性自尊,而他屬於男性的那一面掠奪天性,想吻住她柔軟的唇。
「狗一向對咬我很有興趣。」她吶吶地說。
他輕咳了聲,止住自己發笑的衝動。
「你只是聽到狗叫罷了,沒必要這麼緊張,況且『會咬人的狗不會叫』,你大可收起那些不必要的害怕。女人。」末了,又加上一句慣有的性別歧視。
「這關性別什麼事,狗咬你,你難道不會跑嗎?男人喜歡被狗咬啊。」她百般不快地回嘴。「我當然知道′會叫的狗不咬人′,她努努嘴,像個孩子一樣地皺了皺鼻子。「但是我想很多狗可能都沒聽過這句話啊。」
龔希一再控制不住發噱的心情。乍放開對她的掌握,他就開始笑了起來,邊笑邊打量著她:「你到底從事什麼工作?你的想像力夠豐富,狗沒聽過那句話?哈。」
「很高興成為你娛樂的對象。」她望著鬆開眉間的他,陪著乾笑了聲。
「很高興能成為被你娛樂的對象。」他帶著抹沉思凝視著她,直勾勾的注視中有著不掩飾的欣賞。
他一定得這樣看人嗎?龍蘭祺扯著自己的手,很想移開他令人心跳加速的視線範圍,卻又捨不得挪開這種被愛憐著的眼光。
近來的她,常是矛盾的——希望他回到當初冷漠而不可一世的態度,起碼在那種情況下她不會如此手足無措,希望他是現在這個有笑容的龔希一,但又怕自己的心忐忐忑忑的無法平靜。他,顯然看出了她的心情,然而她卻猜不透他的心思。也許只能是這樣吧。
她現在反倒慶幸他是己婚的身份——那樣的他,會讓她保持一定距離的遠離。
「在想什麼?」她漸漸黯然的眼,讓人不禁放輕了口氣。
「想你。」她直覺反應回話。然而話一說出口,她自己就苦了眉扁了嘴。天啊,她乾脆直接說她暗戀他好了。
龔希一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頰邊,指尖滑過她微翹的鼻樑,留連地輕撫她嬌巧柔潤的唇瓣。「想我,需要想到皺眉嗎?」
她搖頭又點頭,點頭又搖頭,張口欲言卻又無法訴說此時百味雜陳的心情,於是歎了口氣,很快地退後一步,遠離他的影響範圍,同時努力地轉移話題:「我在船運公司當總經理秘書。」
頭銜聽起來幹練十足,起碼增強些她現在微弱的氣勢。
看出龍蘭祺的蓄意躲避,他戲謔地學她顧左右而言它:「對啊,今天天氣很好,哪家船運公司的總經理運氣這麼好?」
「我在′風威′上班。」她朝他吐哇舌頭,再也不顧什麼形象。誰要他擺明了戲弄她嘛,龍蘭祺帶著難過地想著——她在他眼中只是個有趣的人吧?
「你是杜亞芙的秘書?」他驚訝地看著她。
「沒錯。」她並不奇怪他知道她的上司,畢竟他弟弟龔允中和亞芙是好朋友。
「杜亞英和商濤帆最近還好吧?」他順口問了句。
龔允中和杜亞芙正交往中的傳言一度甚囂塵上,而對於這些傳言,他壓根兒是懶得理會。誰規定一對男女之間只能有愛情?杜亞芙夠苦了,丈夫商濤帆在結婚後依舊不改風流本色,婚姻對她而言也是一種折磨吧?
「該算是好吧。」起碼近來那兩人看來是恩愛的。
「杜亞芙像個水晶玻璃製品,美麗歸美麗,折射的光線卻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龔希一有感而發地望著龍蘭祺。「她苦,她的丈夫想來也並不好過。她如果像你一樣,有話就直說,不特意壓抑自己,他們之間也許就不會走到那麼嚴重的地步。」
「可是,夫妻間即使有再大的問題,也不能以外遇作為逃避的手段啊。」亞芙對她而言,不只是個上司,更是個朋友。亞芙的痛苦今她比誰都來得清楚。
「設錯。沒有什麼理由足夠冠冕堂皇到成為外遇的藉口。」龔希一板起了臉,一雙眼眸冷了下來,方纔的輕鬆愉快在他身上已全然不留下痕跡。此時的他,一如法庭上的嚴厲不留情。
他,就有過一個外遇的妻子。他最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龍蘭祺擁著自己的雙臂,在剎那間感到寒意。他在瞬間轉變的表情讓人不解。仁立在他身邊,不過一步的距離——曾經親密到令人無法呼吸,而今彷彿千萬里遠。陽光依舊閃在他的肩胛上今只是他的面龐卻早換為背著光的陰霾。鐮片下的那雙眼,有些魔性的闋黑,更有著濃厚的恨。現在的他,像個披上黑色斗篷的魔王——暴突張力充塞在每一寸的身體間。
他回想到什麼不愉快?
「亞芙和龔允中之間」她鼓起勇氣試著開口。
「不關我的事。」他丟了一句話,硬阻斷了她的開口,目光卻再也不看她,而是注視著正跨出教室門口的子謙——那個女人的翻版。
「爸爸!」子謙開心地一路喊著。
嫌惡閃滑過龔希一的臉,他背過了身,不再望向任何一個人。
「跟他說,我在車內等他。」
心動百分百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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