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點,不是才剛跌了一跤嗎?」剛停完車的龔希一,走到她的左側,口氣帶著責備,面容卻是和緩的。
冬日中的艷陽,在灼熱之外,多了幾分暖人心扉的溫煦。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屬於家人的星期天,該是這樣度過的。
「愛彌兒」的聖涎慶祝會是一連串的活動——從白天的園遊會到夜間的晚會表演,家長和孩子可以在穿梭著聖誕老人、卡通人物的園中,享受節慶的熱鬧氣氛。會場懸掛的聖誕紅花圈順著草皮兩邊的攤位延展成一長串的歡樂。
「好漂亮,財力雄厚果然氣勢不凡。」龔蘭祺左顧古盼地看著發放汽球的小天使們在園中穿梭。「以前′新光′的聖誕節就是把大家做的剪紙掛在外頭的每一顆樹上,紅紅綠綠的紙常被風吹破、吹亂,可是還是覺得好漂亮。而且在那天晚上,我們每個人都可以點一支蠟燭,整個房間都被燭光映得好像夢境一樣,所以,我一直好喜歡聖誕節,因為它讓人感覺到冬日是暖烘烘的,也讓人覺得世界是很美好的。」
龔希一伸手攬住了她的腰,一如過去幾天的將她攏靠在自己身旁。愈來愈習慣有她在身旁的日子,習慣透過她充滿熱惰的聲調去重新發掘一些新的事物。現實中的一切,在她的陪伴中,不再是那麼地千篇一律。
「爸爸,我們晚上可以來看表演嗎?」子謙用期望的眼神看著龔希一。
他伸出手為孩子撥掉一片頭上的落葉。「可以。」
這也是另一項他生命中的大改變吧?接受子謙,開始治療那道在他心中深割而入的傷口。
她和子謙也沒有血緣關係,卻能無條件地去愛護、關懷這個孩子。他不認為自己會有她那種包容的胸襟,但至少可以多少為子謙付出一些吧,起碼這孩子冠的是他的姓,渴望的也不過是他些微的在乎。真正想通用「全心」去愛孩子要多少時間,他並不知道,但他的確努力朝孩子伸出手了。
「姨,我看到依依了。」子謙扯著她的手,就想往前走。
「你先去找她,姨馬上過去。」她朝遠方戴著米老鼠帽子的嬌小人影揮揮手,放鬆了拉孩子的手,讓他往前方跑去。
「有話要告訴我?」他親暱地將她環在身前,親吻了下她的耳垂。一些親密的動作,在她身邊做來,從來就不覺得扭捏;她改變了他。
「好聰明哦。」她拿下了草帽,在曬得人發熱的太陽下,替彼此捩著風。「我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如果不是有話要說,你早就拉著子謙跑過去了。他和依依玩耍,你則上前詢問為什麼今天只有杜亞芙一個人來。」遠離人群,拉著她到樹下,與她共同看著兩個小孩拉著手,對著移動的大野狼人偶嚷叫了起來。
「我心裡就是藏不住話啊。」她朝他皺了皺鼻子,將自己的手伸入他休閒外套的口袋中。
龔希一將她輕旋過身,以自己高大的身軀擋住人群的視線。「我喜歡。」他低頭在她唇邊吮了個吻——她香軟芬芳得像顆糖果。
「我更喜歡你。」抱住他的腰為支撐,她向後玩耍似地躺在樹幹上,臉上微紅的羞赧中有著無數冒泡的幸福。屬於一個人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甜美。
「要跟我說什麼?」他加了把手勁,將她帶入自己懷中,撫著她脖頸之間的細膩。
「子謙活潑了好多。」止住了一聲因他的碰觸而起的呻吟,她努力地讓自己顯得無動於衷。他面對的是一棵樹木,而她的臉卻是迎向人群啊。
「他該謝謝你。」他的手指滑入她上衣衣襟內,讓她柔嫩腴滑的肌理挑逗著他厚責的掌心,悄悄地觸發起彼此間的錯亂心跳。
「別這樣。」她握住了他逾矩的手,臉紅心跳地注視著他眼中露骨的熱情。「這裡好多人。」
「我什麼時候在乎過別人的眼光了。」摟住她的背,朝著人群走,對於她的不自在,他只是一笑。
男女之間,她其實是很生嫩的,親吻之外的熱情,常讓她不知所措。不強迫她,因為尊重。
「你只在意你願意在意的人事物。」她靜沉了心,注意到他刻意為她緩了步子。「付出去的關心,就別再收回,子謙會受不了的。愛他,其實並不困難,對不對?他要求的不多,你偶爾的關心就會讓他開心好久。」
「人,不是知足的動物。我有幾分感情,就願意付出幾分,但是孩子卻可能期望過多。」他沒有沉下臉,僅是淡漠地述說著自己的意見。
「感情不能用一般的標準衡量。你所願意付出的′一分』在他的世界裡可能就是′十分′的全部了。」她婉言以對。
「那你是不是想過——或許他對我的′十分′在乎,在我的心中只值′一分′的單位呢?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對感情有著強大的感受力。」他摟著她避開一群嬉戲而過的孩子。
「對家人的付出,會計較這些嗎?」她將頭倚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的心跳。
他沉吟了許久,終是放下了自尊,因為相信她會懂他。
「子謙,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他以沒有起伏的音調說著這個放在他心中數年之久的秘密。
龍蘭祺不能置信地停住了腳步,望著他刻意冷漠的臉,她低喊了一聲,心疼如鉸地投入他懷中。
他才是最苦的那個人。
驕傲如他,不會把這樣的事情告訴家人,於是乎所有來自於家人的責難,一層層地加諸在他身上,而他卻堅倔的不吭一聲,全扛了下來。役有在孩子面前責罵他的母親,只是以冷淡來疏離。「子謙井非他親生兒子」是個令人心痛的事實。
她或許不能認同他的做法,但卻能體會他的心。
「我想,在潛意識中我還是覺得對不起子嫌的。還記得你幫子謙畫的第一張圖嗎?」與她抬起的眼眸相望,他苦笑了下,接著說道;「我撕碎了那張圖,卻一連做了一個星期的惡夢,夢中都是子謙控訴的眼睛。」
「一個人背著這樣的包袱,很辛苦。」她伸手撫摸他的眉間,拔下他的眼鏡,放入他的上衣口袋。「難怪你總不愛笑。」
「怎麼知道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家人。」捉住她的小手握在掌中,仿若握住他的幸福青鳥。
「你太驕傲,不會願意讓家人知道你被背叛了。還有,你其實還是顧著子謙,不是嗎?你曾經那樣的愛他,你不會願意家人將異祥的眼光加諸在他身上。你寧願承受一切。」
「我希望我有你所說的那麼偉大。」他性格剛毅的五宮在陽光下看來卻是灰色陰霾的。
「你在我心中是這樣的。」她蹭起腳尖,紅著臉在眾人當前親吻了他的頰。
龔希一環著她的腰,深深地凝望著她。她怎能如此無心機地說出她的感情?怎能如此無私地包容他的孤僻?而他怎會曾有過想毀去她真純世界的念頭?世界並不美好,但是她卻將他的世界改造成美好。沒有責怪、沒有追問、沒給他任何壓力,她美好得讓人自慚形穢。
「改天帶我去看看你長大的育幼院。」
「好。」她微笑地答應了,只是有些疑問:「為什麼想看?」
「想看看那個地方有什麼能量培養出你這種樂觀的性子。」他低頭親吻了下她白哲的額。
「龍蘭祺。」杜亞芙文稚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相視。
「亞芙。」龍蘭祺哇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拉開與糞希一的距離,然而他卻是更使勁地將她往懷裡帶。「依依和子謙呢?」她紅著一張臉,努力地想轉移話題。
「他們在聽新老師說故事。」杜亞芙望著眼前這一對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情侶,即使震驚,卻也是帶著祝福的震驚。
看來深沉的龔希一,擁抱龍蘭祺的姿勢顯得那麼全然地保護,那麼地、極度地佔有,而龍蘭祺倚在他身邊的模樣,較之她平日的可人活潑外又多兒分屬於戀愛中女人的柔美。龔希一是幸福的,擁有龍蘭祺的愛。
「新老師?原來的那個王老師呢?」
「王老師懷孕了,請了一個月的安胎假。」
「她懷孕了?!」龍蘭祺張大了眼「她不是才結婚半年嗎。」
「這種事怎麼預期呢?也許不久後,我也會聽到你有孩子的好消息了。」走過婚變危機的杜亞芙多了份開朗。
龍蘭祺沒心機地搖搖頭。「才不會。」
才說完話,她腰間的手就狠狠地勒住了她。
「可別太篤定。」杜亞芙笑得開心。從沒見過龔允中的大哥如此表面化的情緒,龍蘭祺的影響力真可謂不容小觀。
「幹麼勒我?」她回過頭,朝他皺皺鼻子,不懂他為何抿起了唇。
「不為什麼,只因為我的能力被懷疑了。」盯著她那雙俏麗的圓眸,龔希一半逗弄半認真地說著。
他露骨的話一說出,龍蘭祺的眉尖先微微的挑起,而後一雙眼了悟似地猛然睜大,接著回過頭去看看杜亞芙掩飾的低頭淺笑,最後任憑一股熱氣從她的脖子漸漸地衝到臉頰。
轟!
「姨,你臉好紅。」商依依蹦蹦跳跳地上前拉拉她的裙子。
「太熱了。」為加強自己的說詞,她舉起右手努力地煽著自己的臉,左手則不客氣地往後撞向那個顯然正低笑著的男人。
「咳。」龔希一悶哼了聲,不露痕跡地將一雙手環住她胸部的下方,滿意地看著她定住了所有的舉動。
「爸爸,這是新的陳老師。」子謙拉著一個女子的手走近了他們。
「你好。」龔希一掛上眼鏡,禮貌地點點頭,打量了下眼前較之一般女子高大、穿著一身連身長裙的陳老師一看來就像個老師。
「龔先生,你好。」陳老師與龔希一看來銳利的眼對望了一眼後,隨即緊張地轉向龍蘭祺。「這位是龔太太吧?看起來好年輕。」
「我不是。」龍蘭祺急忙忙地揮揮手,感覺到腰間鐵般的箝制放鬆了些,她立刻迅速地脫離了他的掌握範圍而走到亞芙身旁。
「對不起。」陳老師喃喃地道歉著。
「沒關係、沒關係。」龍蘭祺彎下身摟住了子嫌。「如果我有子謙這樣的孩子,我開心都來不及啊。」
「你們都認識嗎?」陳老師指指杜亞芙和龍蘭棋。
「她是我的老闆。」龍蘭祺笑著回答,站起身子看著她。「你的絲巾好漂亮。」
「謝謝。」陳老師聞言,摸了下頸間的絲巾。
「園遊會要開始了嗎?」向來沒有太多耐心的商依依,扯住媽媽的手問道:「爸爸要來了嗎?」
「爸爸要晚上才會到。不過,我們可以先去看看園遊會。」杜亞芙帶著女兒往前走兩步,又回過了頭。「對了,龔大哥,你昨天又上報了,希望你能早日還王小明清白。」
「老師,你的手好冷。」子謙突然叫了一聲。
「老師的手在冬天都是冰冰的啊。」陳老師動了動嘴角,將眼睛移向那個不甚有笑容的俊肅面孔。「龔先生,你為什麼願意替王小明辯護?」
「我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嗎?」他板起了臉,不是對於每個人的問題他都願意回答。他接案子還需要對所有人解釋嗎?未免太累。
「呃對不起我只是好奇」陳老師吞吞吐吐地低下了頭,顯然沒預料到會收到如此不友善的回答。
「老師,對不起,他被我問慣了。」龍蘭祺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臉上掛著歉意的笑。「他願意接案子的原因是由於王小明被控的理由疑點太多,由事情的許多線索看來,他該是無辜。」
「無辜。」陳老師微顫地葉了個疑問的尾音。「當事人都指認是他了,還會是無辜的嗎?」
「如果一經指認就是有罪,那麼冤獄案件就該堆上天了。」龔希一神情不悅地說著,皺著的眉有些不耐煩。「被害人錯認的機率遠超過於正確的指認,何況,當天警方只找了王小明讓被害人指認,如果一併找來十位、七位,被害人指認的可能就是別人。」
「原來是這樣。」陳老師勉強說著,在龔希一交叉雙手的拒絕姿勢中看出他的煩躁,匆促地朝龍蘭祺笑了笑,拉起子謙的手,問著龍蘭祺:
「我可以請子謙幫我黏貼紙嗎?園遊會十點開始時,我會把孩子帶到出口的地方。」
「子謙,你願意幫老師嗎?」龍蘭祺望著孩子發光的眼,早己知道他的答案。子謙喜歡這種被需要的感覺。
「你和爸爸會在園遊會那邊等我嗎?」子謙不確定地昂頭看看龔希一。
「我們會的。」龔希一沉穩的聲音安撫了孩子的心。
待一大一小的背影稍遠之後,他看了看手錶後,擁著龍蘭祺的腰向門口走去。「那個女人劈頭就是質疑的口氣,她自以為是正義之師嗎?」
「只是好奇吧,別太苛求別人,你的表情肯定已經嚇到她了。」她不以為然地對他大搖其頭。
「誰要她問一些讓人不想回答的問題。」
「我第一次見到你,你還不是和我翻臉。」她反駁。
「我對陌生人沒好感。」一句話帶出了他的交友之道。
「所有的好朋友都是從陌生人中開始認識、交往的。」她扯扯他的衣抽。「我們去哪啊?」
「這裡人多悶熱,不需要在這裡站上大半天一園遊會還有三十分鐘才開始。」他逕自踏出了園門,不容質疑地將她帶到停車場內的休閒九人座房車裡。「還有,如果那些無數的陌生人會在未來成為我的朋友,那表示我們的頻率吻合,那我又何需用心在一開始就甩虛假的笑迎合。」
「先進去。」他為她拉開了後方客座的門,而後才逕自坐到前方去發動引擎、空調。
龍蘭祺靜靜地坐在椅背上,默默地沒有吭聲。方纔的好心情,卻仿若被烏雲遮住的太陽一樣——快樂的光度未減,只是蒙上了一層陰影。
打理了一切,他亦走入後座,同時自冰箱中拎了兩瓶水,為她扭開了瓶蓋。「喝點水。」
她順從地啜了口水後,坐在原地瞅著對面的他。他一向都用這樣的命令口氣和人相處的嗎?過去的這些日子中,她並不曾注意過太多,畢竟有人呵護著的感覺,讓她貼心。愛,一定得順著對方的軌道前進嗎?
「怎麼了?」她出神的注視引起了他的猜測。他不習慣她這種難以掌握的飄忽模樣——這讓他莫名的不安。
她輕咬了下唇,投入他的懷抱中,讓自己倚在他札實的擁抱裡。
「我不是無理取鬧,我也不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我喜歡你為我做的一切,因為那讓我覺得自己在你心中是特別的。但是,我卻很擔心擔心有一天當我們意見有了衝突之時,你會因此而否定我嗎?像剛才的情形,如果我想在園內走走,而不是坐在車子裡呢?前幾次見面,你可以因為不熟悉而容忍我的批評,但是以後呢?」
他捧起她的臉,突如其來地火熱吻住了她的唇,在她的柔軟之間攫取她羞怯中的情不自禁。
「這樣足夠說明我絕對不願你離開我了嗎?」他以手指拂過她在親吻過後更顯紅潤的唇瓣。「我承認我是個主觀的人,在做事時的考量也通常以自己的定義為標準,所以才會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懂。只是有些不安。」她輕喘著氣,猶豫地吞吐著心中那種起伏的不寧。
「為什麼會不安?我不是暴君,我不會不容許你有自己的意見。相反的,我欣常你暢所欲言、有話直說的開朗。我不能告訴你我的個性會因為你而全盤轉變,因為我的本質仍是那個頑固的我;甚至在爭吵後,我仍會認定我的意見是正確的,不過我卻願意從你的觀點來看整個事情。我不會因為你和我持不同意見而否定你、否定我自己對你的感覺。你該值得我一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自作主張地替人決定什麼事。我不在乎那些跟我無關緊要的人,而你,不是那些人。」
龔希一深邃的眼眸震驚地望著她
在沒有說出這番話之前,他不知道自己所願意為她改變的幅度有多大,但是在這番話不經思索地吐出來之後,他霎時明白了自己的心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懸掛在她的身上了。
原來早己比他想像中的還在乎她了,他的心這樣告訴自己。
伸手捉住了楞楞傻在自己懷中、不知所措望著他的蘭祺,他的心頭突然盤繞而上一陣憐惜。在她的心事總清清楚楚掛在臉上之際,他其實早篤定她對他的心,因為如此,他才能放膽地去珍惜她,而不需要擔心自己的情感是徒勞無功的單方付出。
「開口說話。」他輕彈地點了下她的鼻尖。
「哇。」她很快地張開口喊了聲,腦袋仍是泥濘一片地無法思考,但嘴角卻開始有了無法抑住的笑意。
「哇什麼?」她的喜悅很容易傳染給人。
「高興哇,快樂哇,滿足哇,幸福哇。」她手舞足蹈地在他懷中滾動,既而摟住了他的頸項,柔軟的身子伏貼著他。
吸入屬於她的甜美氣息,他吮吻過她細白的頸子,在她的肌膚上呢喃著:「生活對你而言,總是快樂的。」
「快樂、痛苦都要走完一天,為什麼要把自己陷在不愉快之中呢?」她打了個哆嗦,因為他的手指若有似無地撫揉過她胸前,而那種悸動的灼熱感卻比她想像中能承受的來得多。
她蠕動地換了個坐姿,心口百骸中的那種因渴望而起的騷動,仍不是她所能處理妥當的。
「別亂動。」摟住她的腰,把她挪移到一旁。龔希一的呼息沉重,雙眼異常炯亮地凝睬著她。「我是個正常男人,我的身體會有正常的需要。」
「那我是本來很正常,碰到你之後,才開始變得不正常呢?還是我本來不正常,碰到你以後才變成正常?」她突然一板正經地咕噥著。
「一下正常,一下不正常?」他盯著她瞧。
她突然飛快地揮揮手否定,嫣紅了臉,懊惱著自己的說話不經大腦。
「什麼意思?」她帶點困窘的模樣反而引起了他的好奇,龔希一傾身勾起了她的下巴,極愛看她細膩的肌膚飛紅成水蜜桃般的粉澤。
「沒事啦,就是我呃沒事啦。」她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決定放棄。太丟臉了。
她是個時代新女性,當然十分清楚男女的生理構造與生理反應。但是瞭解是一回事,親身經歷又是一回事。她一直以為什麼烈火激情的慾望潮流絕對是僅屬於文字上的誇張敘述抑或媒體過度鋪陳的場景;也一直以為她絕對不是那種會因為對方的親密而神智不清的女人。結果呢?事實是只要他一吻她,她就像攤泥一樣地毫無抵抗力了。
龔希一輕捏了下她的頰,勾回她注視車頂的視線,長手亦隨即將她的身子一攬入胸前,讓她側躺在他身上,以便他的審視。「到底什麼事?」
「就是這樣啦。」她扁著嘴舉起手指向他的唇、他的手及他的身軀。
看著她的欲言又止,看著她的姿勢、動作,他抿起了唇,有些得意的張狂。
「你是說吻你、碰觸你、擁抱你,會讓你心頭小鹿亂撞?」
「龔律師,請注意你的用詞必須正氣凜然,不可淪為調笑風流。」她伸出手摸住自己發熱的耳朵。「色狼。」
他頭一仰,低笑出聲,多數時間沉結的眉頭,緩緩地鬆開,貴族般氣勢凌人的臉龐也因此多了幾分柔和的線條。
「你該多笑的。」她望著他性感的唇線,有感而發。
「以前沒有那麼多值得我笑的事情。」憶起過往,他的笑雖仍掛在唇邊,卻不再那麼地明朗。「為什麼從來不問我的過去。」舉凡人都有好奇心,她應該也不例外,但他卻未曾聽過地詢問過他前妻的隻字片語。
「因為你的表情己經告訴了我′以前′沒有那麼多值得笑的事情。」她伶伶俐俐地說著,眼眸中有著關心。「我當然想知道你的過去、你的婚姻,但前提是你願意放心地把事情告訴我。」
龔希一吻了下她的手心,將其放實在胸口之上。
「現在的我,比三年前的那個我更加譏諷、更加對人性沒有信心。」他下頷的線條抽緊了幾分。「其中一大部分原因都是拜沈韻竹所踢。她和我一樣——同樣的自我主義、恃才做物。因為個性太相近,所以雙方的生活常是各行其事的。從認識開始,我們之間就像一潭靜水。當然,我並不覺得那有什麼不好。打多了官司,無爭無吵的家庭環境自是沒什麼可抱怨的。直到三年前子謙的那場車禍,亟需輸血時,我才發現他的血型和我和她都不相同,所以,我們離了婚。知道事情的那天,我像個瘋子一樣地想撕裂她,第一次一我真正明瞭了什麼叫作情緒失控。」
說到此,龔希一突然拿起一旁的礦泉水猛飲了數口,藉此平息心頭那股又即將燒起的怒火。
她歎了口氣,用袖子替他擦去唇邊的水漬。
「被欺騙的痛苦,其實還比不上我寒心的感受。我不明白她如何能在生下了別人的孩子後,沒有一丁點的歉疚與不安,依然是那副無動於衷的冷漠。」戾氣讓他青了臉色,他終將頭埋入雙手之中,不願她看到他受傷的狠狽。
她在椅墊上半跪起身,努力地用她的手攬住他寬厚的肩給予安慰。他是這麼驕傲的一個人啊。
幾次深呼吸後,他拾回了對自己的控制,抬起頭與她相望。
「所以,對子謙,我無法再用從前的心去待他,因為他臉上有著沈韻竹的輪廓、他身上有著沈韻竹留下的背叛。」
「但是你又無法做到真正厭惡他,因為他仍姓龔,他仍是你的孩子,況且他仍是用著愛父親的方式來愛你。」
「也許吧。」面對她天使般溫善的眼眸,他只是搖搖頭。不習慣在人面前這樣的剖祈自己,於是他轉移了話題:「對了,後天在′九華′有個慈善義賣會,現場還會有一些畫作、藝術品的展覽。」
話一說畢,他卻意外地看到了她不自在的彆扭表情。
龍蘭祺嚥了口口水後,咧嘴給了他一個露齒的笑容——一個有些靦腆、帶些期待的笑容。「其實,我知道那個展覽。因為啊,因為因為。」
隨著她不停的「因為」她的笑容卻愈來愈大。
「你有作品展出。」他捉住了第一個進入腦中的想法。她不曾受過任何正統的美術訓練,但她的素描中所展現的感情卻豐富得可媲美專業人士。
「你怎麼這麼厲害。」這下子換成她咋舌不己。
「因為你的笑容太快樂了,一定是好事。」他揉揉她的頭髮,為她高興。「很多東西,天分真是還較後天訓練來得重要。」
「我只是運氣好,上上星期參加一次義工園遊會畫畫時,正好被心慈基金會的執行長看到了,而他本身就經營畫廊,所以就想在′九華′的這次義賣展覽中把我的三幅作品擺出來,探一下市場反應。」她說得謙虛,眼眸中卻掩不住被欣賞的那種愉快。
他的眼眸中閃泛一絲陰霾,猜疑的種子還是落入心中。為什麼她沒有告訴他?分享,不是兩個彼此在乎的人所會有的舉動嗎?也許,她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吧?他安慰著自己,嘴角的笑卻有些太特意的僵硬。
「放心吧,一定會成功的。」他緊握了下她的手,笑容卻有些勉強。
「希望。」她才高昂起的心情,又跌著了下來。
得知作品即將展出時,其實第一個想分享的人是他,但卻沒有開口——因為在他眼中的她,永遠像個被寵愛的孩子一樣,他不可能把她和他並列在同一個立足點上。曾經想像過他知道這消息的表情,但是腦海中卻只出現他拍拍她的頭,像誇獎孩子今天做了家事一樣的神情。
所以,她什麼都沒告訴他。事實證明,他的反應正如自己預期啊。
她眨了眨突然乾澀起來的眼眸。難過什麼啊?早該知道他是個大男人主義者。
「這星期六不用上班,那我要到哪裡接你?幾點鐘比較方便?」他順理成章的問,不明瞭她突然間出現的落寞模樣——是內疚嗎?
「對不起。」她道歉的聲音微乎其微。「我已經和別人約好了。」
心動百分百製作
旮旯掃校
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