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聖心晨吃不慣黑羽的飯菜,連看覺都睡不好了,照顧他的宮女惴端不安的向黑羽王亨報這件事時,生怕自己遭到牽連,黑羽王卻認為這不過是小孩子的脖青不合加上思鄉之情罷了。
總地來說,聖心晨已經算是很好帶的了,除了一開始被劫持到黑羽來時還哭了幾聲之後,後來也就不哭了,和宮女太監都相處得不錯,
黑羽王曾冷笑著斷定說。「這孩子再住些日子,只怕就連自己曾經是聖朝的太子這件事都要不記得了。」
但鄒使如此他還是吩咐御膳房給聖心晨做幾道聖朝特有的菜,可借御膳房的廚子都是黑羽人,這輩子只會做黑羽菜。黑羽人向來不大喜歡學外來的新鮮事物,也不大接受和自己不同的習慣或生活方式,故而除了黑羽本土菜之外,其他的菜系都很難在黑羽有立足生存之道。
結果負責御膳房的崔公公這幾日簡直快愁死了,生怕再找不到一個會做聖朝菜的廚子,自己這御膳房總管的頭餃便要讓給別人了。
沒想到這一天,他手下的兩名太監竟然神神秘秘的捧看一個罐子回來,說是在外面找了個會做聖朝菜的廚子。
崔公公一聽就急了,「你們兩個小畜生,怎麼敢在外面隨便找廚子做菜?知不知道這裡是哪裡?是御膳房!哪道菜不是得精挑細選出來的?哪個廚子不是至少祖宗三代在御膳房當過差,才可以摸案板的?如今你們竟然敢把外人做的菜也帶進宮裡來?」
那兩名太監急忙跪下回話,「公公,那個小伙子雖然是外人,但是東西用的都是千淨的,肯定沒有問題。他做的東西我們也嘗過了,味道真是不錯,既然咱們一時半會兒沒有可以呈上讓大王滿意的東西,不如就先拿這個試一試,總好過大王問起時,咱們無話可回,讓大王震怒……」
就在這時,宮中又有人來傳話,說午膳的時候到了,大王吩咐可以傳膳了,還問聖朝的菜幾時能做好?
兩名太監趁機慫恿,「公公,就把這菜送上去試試吧。」
崔公公的性子中也有幾分狠勁兒,所以才能打敗諸多對手爬到如今這個位置。見大王催得這麼緊,他一咬牙,揮手道。「換個器皿,你們兩人送過去,倘若吃出問題,你們自己看看辦!」
於是,這道板栗燒雞換成了宮中特殊的瓷壇裝好,隨同其他菜餚送到了黑羽王的面前。
黑羽王這幾日偶爾有空會叫聖心晨和自己一起吃飯,像一個長者似的,溫和的和他閒聊看,試圖從中探聽出一些和聖朝有關的秘密來。
不過聖心晨畢竟年紀還小,所以只要看到美食就只顧得上吃,其他有用的情報也說不出什麼來。黑羽王並不著急,慢慢地陪他說話聊天,聖心晨也慢慢地將他當作了很親近的熟人,經常咧著笑臉叫他大王,並且問東問西的。
黑羽王雖然自己也有兒子和孫子,但是和聖心晨在一起的感覺又比別人不同,他從不像呵斥自己兒子一樣呵斥聖心晨,漸漸地竟發現自己也可以有如此溫和的一面,令他都暗暗心驚。
這天御膳房送來的午膳連熱帶涼一共八種,黑羽王隨便看了一眼,問道。「今天還沒有聖朝的菜嗎?」
上菜的太監忙回答,「有,這道板栗燒雞就是。」
一聽到「板栗燒雞」這幾個字,聖心晨眼睛一亮,拍看手笑了,「我母后就會做板栗燒雞,做的特別好吃!」
黑羽王便吩咐,「先把這道菜端過來吧。」
那太監有些戰戰兢兢的將菜端到他們面前,看大王用筷子指點著小賓客。
「晨兒吃吃看,這道菜比你娘做的怎麼樣?」
聖心晨迫不及待的揮舞看小筷子,就先夾了一筷子燒雞放在口中嚼了起來,半晌沒說話。
太監心裡又是看急又是害怕,他們御膳房雖然這幾日都負責給小賓客做飯,但是無人知道這孩子的來歷,只知道大王極是重視他,每天都把他帶在身邊,連這聖朝菜都旱大王特意為他要的,所以伺候好這位小爺,必然能博得大王的歡心。
然而他此時一言不發的表情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連黑羽王都忍不住問。
「晨兒,這道菜是不好吃還是好吃?怎麼也不見你說話?」
聖心晨忽然哇地哭了出來,邊哭邊說。「這菜像我母后做的一樣好吃!」
太監這才鬆了口氣。
黑羽王也笑了說。「晨兒心中惦念著你母后呢,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他又問那太監,「這菜是誰燒的?要重賞!」
太監連忙叩頭回話道。「是奴才在咱們都城最大的清風酒樓找的人,他會做點聖朝菜……」他不敢說是半路隨便拉來的路人做的,反正清風酒樓名聲在外,大王也知道,這就不算是來歷不清了。
黑羽王點頭稱讚,「做的不錯,傳朕的話,賞那廚子十兩銀子,明天再多做幾樣淮來。外面的食材終究不安全,讓他入宮來做吧。」
「是!」
「你們辦事得力,御膳房每人賞十兩銀子。」
「謝大王隆恩!」太監謝恩得更大聲了。
從前殿出來,那辦事的太監一溜小跑跑回御膳房,將這件事稟報給總管知曉。
崔公公也長出一口氣笑出來,「好小子,總算是有件事辦對了,那你明日便叫那廚子進來吧,我去和內宮總管太監薛公公打聲招呼,給他做個腰牌,方便進出。」
與此同時,令狐問君正在自己的客棧中等候一個人。
房門一響,她起身開門,門外站看一名女客,竟是黑羽素蘭!兩人驟然重逢,她神情激動,令狐問君忙將她一把拉了進來,把房門關好。
黑羽素蘭急急地問。「你不是回聖朝去了嗎?怎麼還在這裡?」
令狐問君拉著她坐下,「先別問我,我有重要的事問你,將軍是不是在宮中留宿,一直都沒有回家?」
她滿面愁容,「是啊,哥哥幾天前被大王召入宮中,就一直沒有回來,但是送了信出來,說是一切安好,大王要他留在宮中教一位小賓客練武,但這理由聽來實在古怪,什麼小賓客能值得我哥這樣堂堂的大將軍去教他?」
令狐問君心中狂喜,緊緊抓住她的手,又問了一遍,「當真?將軍的信中說的就是小賓客嗎?」
「是啊。我還在想,總不該是哪位王子吧?可是王子也算不得是貴客啊……」黑羽素蘭還在迷惑不解,同時又憂心忡忡道。「我還以為如果黑羽興昌倒了,我哥就會安然無恙,怎麼如今事態還是這麼詭異?」
「當日我們估計的是最好的結果,如今,看來大王對將軍依然心存芥蒂,留他在宮中教武功恐忙是假,軟禁將軍才是真。」
令狐問君此言一出,黑羽素蘭又坐不住了。「那怎麼辦?我哥難道就要一直被困在宮裡面嗎?」
這時候又聽到有人敲門,原來是客棧掌櫃的來傳話,「客官,樓下有兩位公公要找您。」
令狐問君拍了拍黑羽素蘭的手,讓她先別吱聲,自己則開門出去。
那兩名太監一見到她就興奮地連連拱手作揖,「多虧小哥你的妙手烹調,哄得大王極為高興,還打賞了我們一干人。大王請你入宮去做菜,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她心中狂喜,表面卻面露難色,「入宮做菜?我哪裡有那本事?宮中名廚多少,哪有我的位置啊?再說,我也只會做幾道家常菜,宮中大宴我可是不會的。」
「不用你做什麼大宴,就是幾道家常菜,也沒有多少人吃,只是大王和一位……一位小公子吃而已。」
令狐問君暗暗捏緊手指,「小公子?那是什麼人?」
「我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大王很看重的一個小孩子,最愛吃聖朝菜,宮中無人會燒,只得求你幫忙了。」兩名太監連連哀求。
她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好吧,但我可能也在這裡待不了多久,我是個四海遊歷的性子,就把我會做的幾道菜都教了你們,我便要離開了。」
「可以可以,一切隨你。」兩名太監忙不迭的答應了。
她回到樓上房間內,剛才一直躲在門口偷聽樓下對話的黑羽素蘭大為驚訝,「你又在搞什麼鬼?為什麼要去宮裡做菜?」
令狐問君激動地拉著她的手問。「你聽到他們剛才說的話了吧?說有一個孩子要吃聖朝的菜,而將軍留在宮中,也是為了一個孩子。」
「嗯,那又怎樣?」她不解其意,只傻傻的反問。
仰起臉,令狐問君卻控制不住眼淚從眼角流出,「若我猜的不錯,那孩子……應該是我的兒子。」
「什麼?」黑羽素蘭驚叫一聲跳起來。
令狐問君忙將她拉住,摀住她的嘴,然後小聲將事情的始末告知她。
她先是聽得癡癡傻傻,繼而憤憤不平起來,「大王這是怎麼了?被鬼迷了心竅嗎?怎麼能做這麼鯉凝的事情?」
「所以,素蘭,做娘的豈能讓孩子遭遇這種危險?我無論如何也要救回晨兒。」
她擔憂地說。「可是王宮守衛森嚴,大王說不定正等著你們來呢,你還要自己送上門去。」
「沒有辦法,就算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我都要去的。現在將軍既然在宮內,而且有可能已經見過我家晨兒了,也許我可以想辦法讓將軍幫忙。」
黑羽素蘭咬咬唇道。「你也別指望我哥了,他雖然心眼正直,但是滿腦子的忠君思想,寧可大王負他,他也絕不會有負於大王的。」
「我知道,但我總要試一試,素蘭,你不知道我坐在這裡苦等,如坐針氈,寢食難安,如今既然終於讓我抓到機會入宮,我豈能錯過?」令狐問君握緊她的手,「順便我也會幫你看看將軍的情況,他若一切平安……我要請你幫個忙,幫我送封信出去,我們必須想辦法把將軍從宮中也救出來。」
「送信?送給誰?」
令狐問君微微一笑,「送給我相公,聖懷璧。」
她知道素蘭性子最是耿直,不齒大王的下作手段,一定會幫忙她的。
她已經想好,若想救晨兒,必須要利用黑羽定海,當然最關鍵的是聖懷璧的配合。他如今不知道是否還在海上等候,依照他的脾氣,只怕也會追到黑羽來吧?但黑羽都城這麼大,兩人要碰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必須先留下線索,讓他知道自己身處何處,要如何行動。
他當然會責備她莽撞衝動,但眼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全身血液都燃燒了起來,迫切地呼喊著兒子的名字,只要能近一步,再近一步,哪怕讓她用生命交換,她也在所不惜。
令狐問君終於進入黑羽王宮,這其實是她第二次來到這裡,上一次還是在五年前,跟隨黑羽素蘭一起入宮,那時候召見她的是黑羽王后,如今物是人非,王后已經故去,她的身份也已改變。
第一天,只是要她在早中晚上各做一道菜,她按照聖心晨平時喜歡吃的口味做了,送去之後都得到了讚許,御膳房總管崔公公對她也極為讚賞,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用這個身份在此久留,畢竟她會做的菜本不多,等人家都學了去,自己就必須離開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她悄悄溜出房間,躍上宮牆,小心謹慎的在各個宮房上的屋頂遊走,試看尋找聖心晨可能會在的位置,就在她潛入禁宮最深處的時候,忽然問被機警的侍衛發現,頓時宮中警鐘敲響,人聲鼎沸,宮中所有的侍衛都朝著她的方向逼近。
情勢緊迫之下,她按捺下焦慮的心情,知道此時不能返回住處,以免被發現,她記得王后寢宮的位置,聽聞黑羽王一直沒有再封後,那裡該是空置的,於是她便飛身掠向王宮的東南角,前王后的住處。
剛剛落在宮簷上的剎那,突然間一道黑影從下方如雄鷹振翅一般躍起,雙拳虎虎牛風撲面而來。
她靈巧地轉身,卻被那人十指如爪般抓住袖子,刷啦一下,袖口便被撕掉了一截,眼看掌風如刀,劈向她的頸部,她輕聲低喚一句,「將軍,是我。」那掌風倏然停在她的肩頸處。
黑夜中,兩人靜靜相對,他沒想到會再遇見那個人,她現在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輕歎一聲,「將軍知道我為何而來,請不要與我為難。」
黑羽定海咬緊牙根,「你不要命了?」
令狐問君淒然道。「晨兒被劫,我的命已經沒了。」她定定望著他的眸子,「請將軍幫我。」
「我什麼也不會幫你!」他沉聲道,「你若是想活命,就立刻走!」
「將軍難道忍心見我們母子骨肉分離嗎?」她此時唯有動之以情了,「將軍以前忠君還可說是士為知己者死,但如今大王將將軍當作囚徒一般困在深宮,又做這種卑鄙的勾當,將軍難道還要為他賣命嗎?」
黑羽定海冷冷地說。「你丈夫做事也算不得多光明磊落。各為其主,各行其道,這也無可厚非。」
令狐問君咬著唇道。「將軍,我知道您不是這樣狠心絕情的人,您剛剛得知喪母之痛,想想我的晨兒,他今年才快四歲啊……若將軍見到他了,該知道他是怎樣天真爛漫的孩子……」
「再天真爛漫,日後也是要做聖皇,欺負打壓我們黑羽的。」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鐵錘砸在她心上,冷硬無情。
此時外面已經開始人聲聒噪,有人喊著,「那黑影像是進了王后娘娘的永壽宮!怎麼辦?這裡沒有大王的旨意是不得擅入的!」
「那就快去請示大王,你們把這裡都包圍起來,不要讓那人又從房上跑掉。」
黑羽定海將她拉下屋頂,一腳踢開一扇門,把她推了進去,「不許出聲!」
此時值守在永壽宮的太監宮女們也都跑出來了,驚慌失措地問。「怎麼回事?」
「沒事,大概是有個小賊溜入宮了,我去告訴他們,開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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