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成事實,她也無話可說,為了替將來免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她需要採取應變措施末防止。
此刻,蘇小妹晶瑩的雙眼直瞅著傻兮兮的龍行雲瞧,手沒停止的以棉花球沾取紅藥水往他腳底擦拭。
「大寶真的要跟我住?」
「嗯!」龍行雲欣喜若狂,點頭如搗蒜,隨即禁不住紅藥水滲入傷口消毒時的痛楚,笑容馬上轉為毗牙咧嘴。
看來他是絕對不會放棄了!蘇小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誇張的歎息吐氣。「不後悔?」語氣沉重得如同在問自己一般。
「嗯。」他忍痛又奮力的點頭,聽話的模樣與幼稚兒童無異。
「要跟我住,行,可是有三大點一定要遵守喔,大寶要仔細聽清楚!第一,我的話你一定要聽。第二,不可以反駁我的命令。第三,不准犯了以上兩點。就這麼簡單扼要。」事實上,要點裡面也沒什麼不同,總而言之就是——她絕對是老大!
其實以龍行雲現在尚嫌椎拙的思考模式,是很難理解其中的差別,但他還是直點頭。
「以後我會教你一些生活技能和基本常識,等你獨立生活之後,就有養活自己的本事了,不用靠我。」
原本喜上眉梢的他,聽了這話之後,頓時又悶悶不樂起來,他哀怨的低頭,哺哺自語道:「我不要獨立,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
「你這麼說我是很感動,可我總不能照顧你一輩子吧!我是要嫁人的,結婚以後,我可沒把握有時間照顧你,我先生會生氣的。」排斥男人和結婚對她來說是兩回事,她可不希望孤老以終。雖然她自己認為和未來的丈夫結婚不一定是為了愛,可是基本尊重是一定有的。
他問道:「什麼是先生?」
機會教育來了!蘇小妹頓時一副學者的樣子,露出溫柔的微笑,字正腔圓的解釋。「先生也可以解釋成丈夫。一對相互喜愛的男女結婚之後,那個男生就是女生的先生或丈夫,在他有生之年都不能背叛妻子。」最後一句當然是她自己加上去的。
「那我要當你的丈夫。」他信誓且旦,雙眼炯炯有神地凝視她。
嘎?蘇小妹嚇呆了,無法做出回應。從一個英俊的男人口中聽到這話,一個雲英末嫁的女子會有什麼反應她不知道,即使他的心智這時是不成熟的,不過己經足以讓她面紅耳赤。「不行!你不能當我的丈夫。」她悍然拒絕。
「為什麼?」對這方面,他倒是力求甚解。
「不為什麼,我才剛說你就忘了,不准反駁我的命令。」她雙手叉腰,如老母雞般兇惡。
龍行雲失望的垂下頭,蘇小妹硬是教自己別心軟,否則就太沒原則了。
時光飛逝,轉眼間已迸人嚴冬時刻。
蘇小妹本以為多了一位食客,生活上會有許多麻煩,畢竟她從沒有養過小動物,而龍行雲對她而言就像是聖伯納犬,可靠、忠心、或許有些呆笨,不過值得推薦。
顯然想像與事實有很大的出人,龍行雲在蘇小妹的指使下,儼然成為萬能僕人。他的身材碩高,做起家事格外方便;而且乖巧又聽話,視蘇小妹的話為聖旨,一味的接收她的命令。有時候蘇小妹上街買東西,帶他出去更是體面萬分。她當初的百般不願,現在倒也習慣了。
只是他有一個惡習一直改不過來,那就是晚上不敢一個人睡覺,非得要摟抱住她才行。可以她這麼重隱私的人,當然不肯答應,剛開始她惡狠狠地威脅,不成時,改以利誘也無法。她常常在睡前把他鎖在隔壁房間,才回房入睡,可是往往一覺醒來,便發覺被摟緊在寬闊的懷抱裡,動彈不得。
冬天氣溫低寒,有那麼一個「大暖爐」,實在是很難抗拒的,久而久之她也漸漸妥協。沒辦法,她畏寒。所以常常睡眠時間一到,龍行雲便興奮得又叫又跳的鑽迸棉被等她一起睡覺。這事如果被家人知道,她怕死無葬身之地,為此她禁止他亂接電話,以防消息走漏,否則就慘了。
人家說同居可先觀察、適應另一半的生活作息和自己的差異。她和大寶同居的優點是讓她提早經歷教育未來孩子的尷尬期。當昂藏七尺的男人天真無邪的眨著雙眼問她「什麼是做愛」時,那真是非常羞赧的事。
她除了逃避還是逃避,硬聲責備了兩句,「以後你就知道了,還有,是誰跟你說的?」這麼限制級的問題,以大寶目前的智慧,實在不可能提及。
他側頭思索著要不要出賣好友。
「嗯?」她眉毛輕佻,逼近審問。
在女王跟前,他不敢欺瞞,馬上垂頭招供,「是對面的阿發要我來問你的。」
「又是那個死小孩,天天翹課不說,三天兩頭便來教壞你,再不好好教訓、教訓,我就不叫蘇小妹!」她氣憤的罵道。
對面的陳家,老是不管管六年級的兒子,年歲小小就壞事作盡,罪狀數不清,包括一大早亂按她家門鈴,偷鞋櫃裡的左腳鞋子,害她無法出門,不僅如此,他還亂丟垃圾、亂畫牆壁,以捉弄左鄰右舍為樂,人家都告上家門,陳太太還愛理不理。
看她怒氣沖沖,有衝上陳家理論的跡象,他趕緊告饒,
「你別生氣,都是我不好。阿發很照顧我,是我的好朋友。」
她不悅的瞪他一眼,「還說呢!上次看你跟他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往隔壁家張望什麼的,好像有計謀,說!你們搞什麼鬼?」
「沒有、沒有!我們沒有搞鬼,是上次張爺爺在路上暈倒,我跟阿發扶他回家,阿發勸張爺爺看醫生,可是張爺爺反而把我們趕出來,後來阿發是怕張爺爺又發作,所以才在門口偷看。」
「是嗎?阿發有那麼好?」她十分懷疑。
「是啊!以前我常常被欺負,在工地附近被別的小孩丟石頭,也是阿發救我的。」他憨氣的揉著額頭。
蘇小妹聽了很心疼,著急的拉下他的頭,氣急敗壞的尋找傷口。「傷在哪裡?」竟有這回事,平常她只要陷入工作,對任何事便充耳不聞,任由大寶自行出外玩樂,想不到有人乘機欺侮他,改明兒也上門尋他們晦氣去。「是誰家小孩沒教養,告訴我,讓我上門去理論一番。」到這時候,她已經氣憤交加,恨不得揪住那些壞孩子,痛扁他們一頓。
「己經不疼了。」他異常滿足的倚靠在她柔軟的胸脯,接受她的呵護。雖然小妹常很凶的罵他,可是他知道,那是因為她在擔心他的緣故。
「以後發生這種事要告訴我,別不吭一聲。」她再次叮囑。
「那你不生阿發的氣了?」
「敢情你是被洗腦,張嘴阿發,閉嘴阿發,真那麼喜歡阿發,搬去跟他住好了,幹什麼理我!去啊!陳家就在對面,等會兒我把你的衣服打包好送過去。」她生著悶氣,語氣壞的,有她都察覺不出的酸。
龍行雲神色驚慌,唇角顫抖。「不要!不要拋棄我,我會乖乖的,我以後再也不理阿發了。」邊說,豆大般的淚珠就滑了下來。
她的個性真的有障礙,老是惡劣的嚇他,明知道他對自己死心蹋地。可是她就是會忍不住逗他,她懷疑自己有虐待狂。「好啦、好啦,我知道、我知道,別哭了,乖。」她理虧的撈起裙擺。拭去他的淚水,然後在他的額頭印上一個吻。
他短暫的錯愕幾秒後,暗啞著聲道:「我還要。」
「要什麼?」她不知所以然。
他指指自己的額頭,「要你親這裡。」一如耍賴的孩童。
蘇小妹杏眼一瞪,別無他意的再補上一個重重的吻。「好了吧?」
龍行雲這才破涕為笑。
「愛哭鬼!又哭又笑,小狗撒尿。」蘇小妹寵愛的笑罵他,他也嘿嘿笑。
此後,他每有碰撞,或是破皮流血,總愛來哭訴一番要求甜吻,次數之頻繁,讓她不禁懷疑是否是他存心的。
不過她對陳家的小鬼也改觀不少,社會的疏離感漸增,讓每個人蒙蔽雙眼看不到事實的真旺層面。她想阿發的反叛行為可能是要表達什麼,卻無人仔細去玲聽。而她自己也太斷章取義,盲目加罪名給他。唉,現在社會青少年間題叢生,是否因為家庭教育不足?或是粗心的大人所造成的?這倒是一個好的思考寫作題材。
門鈴乍然響起,龍行雲飛快的去開門。
「阿發,是你啊。」他稚拙的喊著,突然又想起身後的小妹,因此怯生生地回頭。
蘇小妹好氣又好笑的道,「去玩、去玩!「
另一聲屬於男孩末轉音的沙啞聲音響起,「我可以進去嗎?」
蘇小妹詫異的望向門。看到對門的阿發兩眼無神的呆立在她家門前,一頭亂髮加上髒污的臉蛋,有些頹廢,異於往常的倔強神情。
「怎麼了?」她關心的問道。雖然常被他氣得牙癢癢,可是也不忍看到氣色全無的他。
沉默不語的阿發,坐入沙發內,雙肩低垮。
龍行雲也催促好友,「說嘛,阿發,小妹會幫你解決的,她很厲害,什麼都會喔。」
蘇小妹給他一個莫可奈何的笑容,也只有他這麼看得起她。
「我爸媽終於要離婚了。」阿發說完後,開始爆出嗚咽。
原來他的行為偏差全是為了引起父母親的關注,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卻沒想到加速家庭的破裂。其實阿發的心地樸實,頭腦也不差,只是缺少正式的心理治療。她沒說什麼,只是讓阿發哭得徹底,發洩一下情緒。
她快喘不過氣來了!蘇小妹渾身被勒得動彈不得,彷彿有繩子捆綁身軀。
她掙扎再掙扎,終於從睡夢中驚醒,發現罪魁禍首正是兩隻粗健的臂膀。她瞇著眼,環視自身的情況。她的「枕邊人」大寶酣睡快意,兩隻手牢牢地圈抱她嬌小的身體,毫無察覺她即將窒息的慘劇。
她脾氣火爆的抬起手捏著他的鼻子,讓他無法呼吸,以獲得自由。
真是的,她覺得大寶越來越愛黏她了,不管她走到哪裡,躺在哪裡,他都非得來參一腳才行。比方說,她是夜貓子,不到清晨是不上床睡覺,通常這時候她不外乎是在翻譯或是寫作,此時他便會拿本書貼在她腳邊看書,乖巧得不像話;洗澡的時候,他也會抱著衣服闖進來;上廁所時,他也跟她搶馬桶。制止他多少吹了,他都不聽,只會擺出小媳婦的臉孔,委屈得讓她想切腹。最後除了洗澡、上廁所外。他一律跟進。
她看向床頭的鬧鐘,時針準確無誤的指著十點鐘,窗外冬陽早已照迸。昨晚睡得早,所以才那麼早起床,否則以前不超過中午十二點,任何人都休想叫醒她。
不過早起的因素也有可能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方纔她那一捏,顯然效果不彰,此時他的手腳還纏繞在她身上,兩人之間沒有空隙。
「也不怕壓死我。」她淺笑。
她的小手輕撫上他剛毅的臉龐,無限愛憐。「說真的,你真的很帥耶,當時跟你打照面時,還差點被你攝去心魂,手腳不聽使喚,連那些小混混也畏忌你犀利的眼神而不敢靠近。對了,你有沒有可能是大流氓?招惹那麼多不良少年,而且身手那麼好,可以一擋十。」不過她仔細想想,「有可能喔,你身上穿的、戴的,除了有錢有勢的人才能有此花費能力,還需要有獨特的品味呢。」
蘇小妹深深地歎了口氣,「也許你真是有錢人家,被我這麼一糊塗,落為甲級貧戶,人生從天堂跌落地獄,連衛生紙都要省著用,三餐又不定時,更別說是吃山珍海味。假如有一天你恢復記憶,會不會怨恨我?」
沉睡中的男人吃語一聲,慣性使然,又把她抱得死緊。
她呼痛,「什麼嘛!我這麼煩惱,你還睡得這麼安穩。」
見不得人好的蘇小妹,揪住龍行雲的耳朵,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的大喊,「起床了!」
龍行雲果然驚醒過來,他傻氣的揉眼睛道:「怎麼啦?」
「什麼,只是不想睡了。「她不想睡,代表他也不能躺在床上。
「那好,我也不睡。「他很有義氣的坐起身。
「我再問一次,真不後悔跟著我?「她彆扭的問道,心裡還是有疙瘩,老認為委屈他。
大寶心想,小妹真奇怪,一大早叫他起床問話,千篇一律都是這句。他除了她,是再也不可能相信誰的。「嗯,我最喜歡你了,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離開。「赤誠的心全化為暖流,充斥在寒冷的十一月裡。
她嬌嗔的笑著,「肉麻兮兮的。「其實心裡可甜呢!
眼尖的她突然瞧見他的衣服不太合身,當初她一時之間找不到適合他高大身材的衣服,所以買了些T恤給他穿。今天她領薪水,不如帶他上百貨公司買點東西吧。
蘇小妹一宣佈要出去玩,龍行雲沖得飛快,忙著刷牙、洗臉、換衣服。等穿戴完畢,蘇小妹就和他手牽手,帶著他坐上公共汽車往市區去。
沿途他興奮不已的東看西碰,興趣十足。以往她頂多帶他到社區公園走走,這次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子,他當然高興。
「等會兒不准亂跑,知道嗎?「蘇小妹諄諄告誡,生怕一個不小心會不見,大寶他現在可是比小孩還無知,尤其是現在的小孩子宛如小大人,精得要命,更顯得大寶的幼稚無助。他外表或許唬得了人,但言行舉止卻曝露他的不成熟。
都市裡,汽機車在馬路上穿梭,兩旁商家的玻璃櫥窗內的展示品讓人目不暇給,繁華熱鬧的商圈在假日時人潮更多,熙來鑲往的。
「好多人喔,車子也好多。小妹,你看這房子好高喔。」龍行雲仰望幾乎高如雲叢的大樓。
「這是很有名的百貨公司,裡面什麼都有得買,你乖我才帶你進去。」
他猛點頭,「嗯,我很乖很乖。」他保證。
事實上,這聞知名的百貨公司五是龍氏企業旗下的產業,宛如台北市的地標似的昂立於台灣,隸屬於龍行雲的財產還不止於此,附近的繁榮商圈,有一半都是他的,可惜現在的龍行雲並不清楚狀況,還羨慕起來。
進入貴氣的大廳堂裡,富麗堂皇的裝磺、高貴新奇的商品,在在讓龍行雲雀躍已。
蘇小妹拉拉他的衣袖,「嘴巴閉起來。快流口水了。」
「嘿嘿,好漂亮。」他稚笑的摸摸頭髮。
早該帶他出來晃晃的,瞧他快樂得像只小鳥,無憂無慮。沒辦法,她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加上口袋空空。她簡直就快變自閉兒了,整天關在家裡,致力於創作。沒錯,她是害怕跟陌生人相處,加上天生自我表現能力差,她非不得已才會出門。
「小妹,你看。」龍行雲獻寶似的指著兒童遊戲區,聲音不自覺高昂變調。
為方便大人有更多的時間採購貨品,死命的花費,百貨公司另辟一處吸引兒童遊玩的遊樂區,像是暫時的托兒所,變相的糖果屋;如果身高限制還能放寬為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話。
基本上,她是不反對大寶進去玩耍,瞧他雙眼晶亮,極端渴望鑽進那小朋友的玩具天堂,尤其一個頑皮的小孩子竟隔著網子朝他丟了一顆紅色塑膠球,更激發他入內的衝動。
她為難的比比他碩長的身高,再對照牆上紅線的限定身高,實在超出很多很多,只好狠心的對他說:「大寶,你太高了,管理的伯伯說你已經長大了,不能玩這個。」
「我沒有啊。」龍行雲無辜的垂下頭,他好想進去玩蕩鞦韆。他們之間的耳語,引起旁人的注意。小妹扯著他退到角落,「不要這樣子,要聽話,不然下次不帶你出來了。」
「好嘛。」龍行雲憋著淚水,很委屈的妥協,臨走前還依依不捨回顧。
「這才乖,我們不玩這個,我帶你上樓買漂亮的衣服,好不好?」
「好。」他大聲附和。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一下就忘光光。
這時背後傳來細小的耳語——
「原來是白癡。」
「可不是嘛!」
「我覺得那些弱智人,最好不要出來嚇壞人。」
「就是說嘛!」言語中充滿鄙夷味道。
蘇小妹聞言怒火中燒,狠狠地瞪回頭。
幾個衣著俗艷的媽媽馬上襟聲不語。
「哼!醜八怪。」蘇小妹不甘示弱,若無其事的丟下奚落的話,逕自拉著龍行雲上樓去。
坐電扶梯時,龍行雲怯懦的問道:「她們是不是在笑我笨?」
蘇小妹沒好氣的睇他一眼,「誰敢說你笨?搞清楚,你可是我教的耶,我問你,你覺得我是笨蛋嗎?」
「不是,你是我看過最最最厲害的人。」為增強可信度,他還伸出大拇指,崇拜得無以復加。
蘇小妹站在上兩層的階梯上。回過關對著他道:「同理可證,我教出來的一定不會差。」她嘴角綻放出一抹微笑,臉上自信十足。
那一剎那,龍行雲的心又收納她更多不同的面容。
「小姐,你男友穿上這件衣服真是適合,好像模特兒。」
蘇小妹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自從帶大寶到到男裝部門後,他每換一件衣服,專櫃小服就讚不絕口,偏偏大寶只會傻笑接受一切讚美,也不管她的荷包夠不夠買一件上衣。
「真的很好看耶,小姐。」專櫃小姐直慫恿蘇小妹買下。
蘇小妹當然知道好看,大寶有陽剛的外表,身材又修長,他不開口更有一股獨特的氣質,任何普通的衣服守在他身上都能顯出器宇不凡,莫怪乎隔壁的專櫃小姐全眼巴巴地靠在門口偷看。
她偷偷地撈起標價一看,哇!搶錢啊,一件外套竟然要八千元,門口不是說打二折嗎?
「小妹,好不好看?」龍行雲還在一旁加深蘇小妹的痛苦。
夜市不是一件才三百元嗎?早知道她就別充闊,逛什麼百貨公司嘛!最近的有錢人也真是,一點也不會體恤貧窮老百姓,一件衣服她都可以抵消一個月的開支了。蘇小妹絕對料想不到,她所咒罵的人,正是一旁呆呆仁立的龍行雲。
「小姐,這西裝真的很不錯,穿在這位先生身上跟你好配喔。」簡直是睜眼說瞎話!專櫃小姐使出渾身解數的要蘇小妹買下。
才怪!她明明穿深藍色毛衣、牛仔褲加球鞋,怎麼配得上大寶身上那件價值不菲、質料上好的西裝。不行、不行!她真的沒能力購買,不如打這回府,改去買夜市三百元一件。
「不要!我要這件。」龍行雲突然使性子,硬是不肯脫下身上昂貴的衣服。
「別鬧了,乖,快脫下來,我們去吃麥當勞,你不是想收集麥當勞的玩具嗎?我們可以去換喔,所以快把衣服脫下來還給小姐。」
「不要!」他態度異常堅決,對峙氣氛濃厚。
以往她叫大寶做不合理的事,他都一一遵循毫無怨言,生怕得不到她的喜愛,如果偶遇他孩子氣發作鬧彆扭時,她的一兩句話也即能安撫,現在大寶的反抗毫無預兆,純為反對而反對,反倒讓她慌了手腳。「大寶,你不聽我的話了是不是?」她也動怒了。
他眼神避著她,語音顫抖的回答。「沒有啊。」
「那為什麼不還人家衣服?我跟你說錢不夠了,等我存多點錢再買不可以嗎?你什麼時候變這麼虛榮?還敢不聽話,我這麼教你的嗎?你變壞了,我家不需要壞小孩,你去住別人家好了。「蘇小妹怒氣沖沖地揪了包包便往外走,不理會在身後嚎陶大哭的男人。
真是氣死她了!無理取鬧只會麻煩她,又愛哭,一點都不乖巧,說也說不聽,不削人喜歡,多一人開銷己經負擔不起了,他又要亂買東西,她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麼簡單順遂。蘇小妹忿忿地於心中咒罵,腳步踏得響亮。
「小妹!」龍行雲的呼喊夾雜著啜泣聲從後方響起。
蘇小妹板起晚娘臉孔回頭,無言的睨視他,見他己經換回原來的牛仔褲和外套,頭安因為奔跑而顯得凌亂。
「小妹。」他畏縮的站在離她三尺之遠,不斷的絞扭手指。
「叫我做什麼?你已經不是我家孩子了,走開!」她作勢要離去。
「不要!不要丟下我。」他囁嚅的求饒。
剛剛在大庭廣聚之下,她有所保留,現下四下無人,她僻哩啪啦的全罵出來,「你人可惡了!讓我難堪,明明告訴你了,跟我在一起生活物質不優渥,你還故意挑我難題。太過分了,你說看看,為什麼非要穿貴貴的衣服?別件也很漂亮啊,嫌我買不起的話,你去住別人家啦!」
天色漸漸昏暗,路燈盡責的照亮路人,此時天空飄下細雨。
「對不起。」他知錯的低頭仟悔,他不知道小妹會這麼生氣。
「對不起有什麼用,我這裡受傷了。」她指著心口道:「你的存在讓我知道我不自量力,我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憑著一股可笑熱情,沒有事情做不到。」
當初的滿腔熱血在多次碰壁後,已經傷痕纍纍,提不起勁,她覺得自己真窩囊。罵到最後,她也明白胸口會那麼鬱悶,全是遭到退稿而心情低落,她空領著一張大學文憑,從畢業以來她一事無成,甚至連一個孩子都照顧不好。她開始同意阿爸的說詞,她實在除了嫁人生子沒別的出路。
小雨越下越大,整個城市瞬間濕潤起來。
「因為她們說這樣我們才配。」安靜的龍行雲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兀自憐舔傷口的蘇小妹,沒聽清楚。「配什麼?」
他走近她,俐落的脫下外套覆蓋在她身上,把嬌小的她圈在自己的懷中,像在呵護一件稀有的寶貝一樣,語氣落寞的解釋他的行為,「剛才的小姐說我穿那一套跟你好相配,我想跟你好配、我想跟你一起。」
就這個理由讓他呼天搶地的大鬧百貨公司,只因為專櫃小姐一句例行的售賣口語讓他耿耿於懷,不惜吵鬧以求達到目的。
「就這個理由?」她不可置信的問。
「嗯。」
知曉原因後,蘇小妹突然爆笑出聲,笑得不能抑制,大寶實在太可愛也很令她感動,有人這麼重視她、愛她,普天之下恐怕找不到第二個了。
「傻瓜,她騙你的,這是一種銷售手段,先誇獎讚美一番或是說你愛聽的話,好讓你買下衣服。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呢。你真是太單純了。」她伸出手憐惜的貼住那張溫熱的臉孔,然後埋首在他寬闊的懷中。
「謝謝你。」被需要的感覺真好,方才莫名的怒氣,全煙消雲散。
蘇小妹的投懷送抱讓龍行雲慌了手腳,不知所措,最後他也如法炮製的回抱她。
往來的車輛從朦朧的窗口望出去,看到迷濛而美麗的下雨城市裡,有著一對情侶不畏風寒雨水,熱情的相擁。
龍氏企業集團大樓裡,公司最高層的幹部,全聚集在會議室裡商討緊急會議。由於公司總裁龍行雲失蹤將近兩個月,全公司人心惶惶,有些不安分的鼠輩,更是想乘機霸佔龍氏。
今天召開會議的不是別人,正是龍家二少爺龍行風。平常他老是一副好好先生模樣,在總裁強勢作風的陰影下,形象更顯無擔當,是懦弱的掛名副總裁。
「副總裁能否交代總裁的行蹤?最近小道消息頻傳,說總裁已因故去世,龍氏即將改組,為了讓客戶安心,我希望副總裁能能個交代。」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總裁龍行雲重用的龐經理。
龍行雲用人看能力,不問品行,只要能達成目的,通常他都會睜隻眼閉只眼,即使知道此人私下無惡不作,作風下流卑鄙,他也一向徹底利用。
龍行風敲敲額頭,滿心理怨,他側著頭對身邊因放假到公司幫忙的龍行水耳語,「不知大哥跑哪去了,留下一大堆豺狼虎豹讓我面對。他控制得了並不代表我也有此能耐,瞧他們噁心的嘴臉,我就好比一隻小棉羊等著供奉給各位大爺,讓他們飽餐一頓。」
龍行水不以為然的打個呵欠,他才不管這些呢,他只想趕緊結束會議回家做實驗。
他的動作被龍行風看在眼裡,他碎罵道:「沒良心,看我受苦受難也不會同情一下,大哥不見也不會關心。」
「開玩笑,我當然擔心,不過你沒聽到大哥說,如果他消失也不希望我們找他,不是嗎?萬一他是蓄意失蹤,我們多此一舉打擾了他的假期,因而怪罪下來怎麼?我好怕聽到他的咆哮聲。」龍行水誇張的打冷顫。
「再一個星期,假如還是沒有消息,我就要尋人了。」
他們兄弟倆旁若無人的小聲交談著,等得不耐煩的與會者,開始神色不悅。
「副總裁,請你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案。」來勢洶洶的逼問。
一瞬間,龍行風溫和的嘴臉不變,他眼神凌厲的瞪視發言者。「既然叫我一聲副總裁,就代表我的地位高於你,既然地位高於你,我就握有你的生殺大權,畢竟我還是龍氏集團的副總裁不是嗎?以集團長年培養的人脈和關係,我相信讓你從高位摔下或離奇失蹤對我來說都不是一件難事。」他的語調輕鬆,話裡的寒意卻凍結每個人的血管。
方纔那位氣勢高昂的龐經理馬上襟若寒蟬,冷汗直冒,他一直以為膽小如鼠的龍行風應該沒有操縱龐大集團的能耐,因為他一直都是無聲的。不光是他沒想到,整個龍氏企業集團,不是老臣子是識不出龍家二少爺隱藏的魄力。
沒錯,龍行風的優秀是含藏在心裡不外露的,早年他和龍行雲一直是龍家老太爺的左右手,只是他淡簿名利,不喜與大哥爭奪。沒想到龍行雲還是防他防得緊,不惜以兄弟之情相脅迫,要他簽下渡讓書。
接下來的情況更是讓那些瞧不起龍行風的人跌破眼鏡。
龍行風不僅有條不紊的交代公事,更銜接龍行雲之前末完全的工作,他辯答無礙,會議中的表現可圈可點。
「都是做大事的人,不實的消息最好不要輕信,否則我可不放心把重任交給你們。」龍行風頓了頓,換另一個坐姿。「不錯,總裁是消失一陣子了,不過我相信他應該在某個地方度假。試想,誰能整天面對一大堆牛鬼蛇神而不作嘔?就算他發生什麼意外,我想我還是第一順位繼承人,我不敢誇口說我的經營方針一定會讓公司的營運蒸蒸日上,但是我至少能讓它維持不退的程度,至於怎麼讓公司不退步,那又要看各位經理的身手了,畢竟小弟我新手剛上路,各位要多多包涵。」
他一番明褒暗諷的話,說得與會者人心惶惶,他們這才知道龍行風不是好惹的角色,手段有可能和龍行雲同樣狠,甚至於有過之。
「對了,我不喜歡有人向我投訴,所以行為不檢點者最好收斂一下,因為我可能會提早讓他退休。」
龍行風笑容滿面的注視他的下屬,場面熱絡得像是在話家常一樣,事實上,有一半的人差點嚇出心臟病。
等大家魚貫的走出會議室後,龍行風這才沒形象的扯扯領帶,佯裝疲憊的模樣,對沉默不語的小弟訴苦道:「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你瞧見他們沒,那一臉凶狠不悅的樣子,恨不得把我拆食入腹,簡直是一群惡魔。」他直抱怨他人的不仁。
冷眼旁觀的龍行水,受不了的在心裡哺咕,不知道誰才是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