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大人今晚會來嗎?
窗外的夜色很濃,白璐不禁想到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應龍大人了,是不是閉關修煉去了?這麼多年來,他們經常見面,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還不曾這麼多天沒看到人,突然之間好想見到他。
白璐把手覆在自己的心口上。「我到底怎麼了?這會兒想的應該是大銓哥,考慮要不要點頭答應婚事才對,而不是應龍大人……」
再怎麼說,應龍大人是像神一樣的人物,不可能陪她一輩子的,說不定有一天,會不需要陪他說話聊天解悶,也不需要再陪他賞月,到時就不會再出現了。
「會有那麼一天嗎?」她有些慌亂地問著自己。
要是應龍大人不再來找她了,那該怎麼辦?
這麼一想,白璐就好想哭,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傷心呢?
「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快點睡覺吧……說不定明天晚上就能見到……」她敲敲自己的額頭說。
白璐先將頭上的花朵冠梳取下,解開髮髻,讓青絲垂放下來,才脫下粉白色的襦裙,發現內衫沾了一整天的汗,決定換一件乾爽的,或許會好睡些。
就在她脫下白色內衫,只著抹胸和棉褲時——
敖浪見房裡的燭火還點著,顯然主人還醒著,於是穿門而入。
「你還沒睡,那正好,走……」敖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白璐的驚呼聲給打斷了。
「啊……」白璐將內衫摟在身前,遮掩抹胸上的隆起,一張粉臉脹得好紅。「你不能這樣直接走進來……快點出去!」
敖浪皺起濃眉。「以前不都是這樣嗎?」
「現在……現在已經不一樣了……」她早就不再是小丫頭了,而應龍大人則是男的,這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得要牢牢記住,看來以後也要更注意,隨時提醒他。「眼睛不要亂看!」
他瞥見白璐光裸的兩條藕臂,還有她臉上嬌羞的表情,不知怎麼的,就是無法把目光移開,還因為陡升的「食慾」而做了個吞嚥的動作,直到聽見她嬌斥,才不情不願地收回視線。
「哼,長得又瘦又干的,看了也沒有想吃的胃口,我這只應龍可是很挑食的,沒那麼隨便。」敖浪悻悻然地咕噥著。
「你……」白璐又羞又惱的。「那就別看!以後要進來之前,得先敲門,現在就重來一次。」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敖浪相當不滿地喝道。
「這是我的規矩……快點!」白璐臉紅到耳根子。
「真是囉嗦!」嘴裡雖然這麼罵,不過他還是轉身出去,在門扉上敲了兩下。「可以進去了嗎?」
「等一下——」她用最快的速度著裝。
「……到底好了沒?」敖浪不耐煩地問。
「再等一下!」白璐氣惱地嬌吼。
敖浪雙臂環胸,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照她的規矩走,他大可不甩她,抓了她就去山上賞月就好。
在房裡的白璐總算把襦裙穿回去了。
「請進!」她朝外喊了聲。
「呀」地一聲,敖浪推門進去,不過臉上的表情很臭。
白璐又再叮嚀一次。「應龍大人以後要進我房裡,得先敲門才行,不能像以前那樣直接走進來。」
「為什麼不可以?」他實在不懂。
聞言,好不容易褪去紅暈的臉蛋又發燙了。「因為……我已經長大,是個姑娘了,怎能讓個男人隨意進出自己的房裡?」
「我又不是男人!」他可是神獸!
她嗔睨一眼。「難道應龍大人是女人?」
敖浪火大地低吼。「你知道我的意思!」
「不要這麼大聲……總之就是這樣,應龍大人以後要照做。」這一點白璐絕對不妥協,否則哪天不小心讓他看到了身子,那多羞人。
「哼!就算真的看到什麼,也不會想吃,等你再變漂亮一點,或許我會多看一眼。」敖浪說得很毒,可把白璐氣壞了。
她板起小臉,往凳子上一坐。「今晚我不跟應龍大人去賞月了。」
「為什麼?」這還是白璐頭一回拒絕他,讓敖浪無法接受。
白璐把臉一撇。「因為你侮辱我,說我生得醜。」
「我哪裡說你醜了?」他怪叫。
「就是剛剛。」白璐輕咬著下唇,沒有一個姑娘家喜歡被人這麼嫌棄的。「應龍大人說等我變漂亮一點,或許會多看一眼,那就是在說我醜。」
敖浪嘴巴一開一合。「我……我……不是在說你生得醜……」
「除非應龍大人道歉,否則從今以後就不陪你賞月了。」她嬌哼地說。
「哪有這種事?」他大聲抗議。
「不說就算了!」不是只有他會威脅人,白璐也抓到了竅門。
「我……」敖浪見她是認真的,氣勢跟著矮了半截,可是自己從來沒道過歉,那幾個字怎麼也吐不出來。
「怎麼樣?」白璐杏眼一瞪。
「我……我、道、歉。」這三個字說得敖浪滿頭大汗。「其實你一點都不醜,對我來說,比其他女人好看多了。」
聞言,白璐噗哧一笑,接著愈笑愈大聲,到最後已經抱著肚子了。
敖浪陰陰地問:「很好笑嗎?」
「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應龍大人吃癟的樣子。」她笑不可抑地說。
他佯怒。「我突然有胃口了,信不信現在就吃了你?」
「應龍大人方才不是說自己很挑食?」白璐有點擔心真的惹惱他了,小心翼翼地提醒。
「偶爾我也不挑嘴的,可以勉強下嚥就好。」他嗤笑地說。
白璐突然指著窗外。「差點忘了今天晚上是滿月,應龍大人,咱們快去賞月吧,不然錯過太可惜了……」說著就先溜出房外了。
「總算知道怕了。」敖浪笑哼地說。
待他步出房外,左手一揮,屋裡的燭火熄滅、門扉自動關上。
「快走!再不走的話,天都要亮了……」白璐假裝沒看到他在瞪自己,一面催促地說。
敖浪橫她一眼,這才恢復應龍的模樣,帶著她飛到山頂上去。
「好大的月亮!」白璐每回看到總是要驚歎一番。
他變回人形,盤腿坐下。「你都看不膩嗎?」
「當然不會了。」說著,白璐不由得看向敖浪。「應龍大人一定看得比我還要久,都看不膩嗎?」
想到這麼長久的歲月,他都是一個人孤伶伶地看著月亮,白璐的心口就微微地泛疼,好想一直一直像這樣陪著應龍大人,讓他不會再寂寞,這種愈來愈強烈的感覺讓她暗暗心驚,似乎有什麼自己不明白的事發生了。
「以前或許會,不過之後有你在就不會了。」敖浪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應龍大人真的這麼覺得?」白璐臉蛋驀地一紅,不知怎麼的,跟著害羞起來。
「我可不是因為寂寞。」他辯駁地說。
她抿起唇,笑得好可愛。
「你又在笑什麼?」這小丫頭小時候明明很愛哭,長大以後卻這麼愛笑,敖浪實在搞不懂。
「我不要說,免得應龍大人又生氣了。」白璐嬌嗔地說。
敖浪攢起了眉心。「說!我保證不會生氣。」
「……其實應龍大人很喜歡我陪著你賞月吧。」話一說完,她情不自禁地屏住氣息,很在意敖浪怎麼回答。
「哼!誰說的?」他別開臉龐。
白璐用手心捂著小嘴,免得笑出聲來,因為明明被她說中了,還要嘴硬。「應龍大人不想承認就算了……至少在我嫁人之前,我都會陪著應龍大人來這裡賞月,不會讓你一個人坐在這裡。」
「你要嫁人了?」這個訊息奪走敖浪所有的思緒,也讓他措手不及。
「不是馬上,但是應該不會太久。」她圈抱著自己的膝蓋。「因為我都十五了,這個年紀的姑娘嫁人也是正常的。」
敖浪繃起俊臉,硬聲地問:「你也想要嫁人?」
之前都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若是白璐真的嫁了人,自然不便再陪他賞月,而是陪著另一個男人……這個想法讓敖浪很不是滋味,也很不高興,好像自己最寶貝的東西要被搶走了。
「我也不知道……」白璐還無法決定。
敖浪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忽然有股衝動,想一把將白璐抓進懷中,然後藏在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白璐瞥見他眼底閃過一道陰沉的紅光,怯怯地喚道:「應龍大人?你怎麼了?是不是擔心以後沒有人陪你賞月,所以生氣了?」
很快又恢復理智的敖浪把頭轉回來,沒有吭聲。
「幸好娘也不催我嫁人,我會盡量地拖下去,這樣就可以多些時間來陪應龍大人了。」白璐也不想這麼快和他分開。
「嗯。」敖浪抽緊下顎。
要他將白璐交給其他男人,說什麼都不願意。
她是他找到的。
是唯一能看到自己、和他說話的人。
白璐……是他的才對。
★★★
過了兩天——
敖浪很少在白天來到白府,因為白璐說若是常常不見人影,一定會讓人發現,娘也會問她上哪兒去了,所以他總是到了半夜才來接她。
當他從天而降,在著地的那一刻,化為人形,炯亮的眼瞳像著了火似的盯著在院子裡採花的嬌秀身影。
「過了春天,牡丹花已經不再那麼盛開了……」白璐正想採個幾枝,然後到娘的房裡插起來,讓她看了也心情好。
敖浪無法按捺自己的情緒,打從那天知道白璐有可能嫁人之後,胸口就像有火焰在燃燒,讓他靜不下心來。
白璐是我的……是我的……
這個聲音一直在敖浪的腦海中迴響。
這樣的獨佔欲讓他快要發狂了。
「怎麼來了?」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白璐終於發現他的存在。
「正好經過就來了。」敖浪瞅著對自己巧笑倩兮的小臉,拚命地深呼吸,壓抑想將白璐帶走的那股衝動。
「外頭太陽好大,快進屋裡。」說著,白璐便捧著幾枝牡丹花往廊下走。「還好婢女不在,不然見到我一個人自言自語,可能會嚇到。」
他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她。
白璐覷見敖浪的左袖整個裂開了一條縫。「衣服怎麼會破成這樣?」
「方纔遇到幾隻妖怪,就打了一架……」對方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敖浪原本可以很快就解決掉,只不過他正好需要有對象發洩一下,所以就拿他們來出出氣,也乘機活動一下手腳。「最後還是我贏了。」
「你殺了那些妖怪?」她沒見過妖怪,不過應該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敖浪隨著她進房。「除了不能傷害人類,否則就是犯了天規,再也回不了天上之外,殺個幾隻妖怪不算什麼。」
「原來應龍大人是不能回到天上,所以才一直住在那座山裡頭,那以後千萬要小心,可別犯錯。」白璐去拿了針線盒過來。「你坐在這兒……」
見到白璐要幫他縫補,敖浪無法抗拒地照做了。
「大概得再修煉個四、五百年才回得去。」他隨口聊道。
「還要那麼久……」她穿好了線。
「對我來說並不算太長。」敖浪看著她低垂螓首,仔細地幫自己縫好袖子,目光漸漸轉熾,若是要白璐這輩子都不嫁人,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她會答應嗎?他真的好想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