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再試一次!
為了白璐,也為了他們的將來,他必須拿到能讓凡人長生不老的仙藥,可是跟天庭之間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牆,就是不讓敖浪越界一步,任憑他用盡各種方法,還是無計可施。
敖浪瞪視著上天,發出了憤懣又挫折的怒吼。
為什麼?既然他是玉帝最喜歡的應龍,難道就不能縱容一次,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無情,還要他經過修煉才回得了天上?
他又想起在一千多年前,也是這樣求過玉帝,可是玉帝執意不肯通融,要他再修煉兩千年,就因為在這段期間自己將會遭逢劫數,到時就要看他如何選擇,敖浪怎麼也想不通那是什麼意思,現在的他只想快點拿到仙藥,讓白璐可以長生不老,他只有這小小的願望。
為什麼玉帝就是不肯成全他?
所有的不滿和憤怒,在敖浪的胸口整個爆開了,他大吼、他咆哮,直到連飛的力氣都沒有,才傷痕纍纍地回到了山上。
「你這幾天為什麼身上老是帶著傷?到底是去做什麼了?」敖洌這陣子也是煩得無法靜心修煉,見到他這副慘狀,忍不住開口問。
敖浪吃疼地悶哼一聲。「要怎麼做才能回到天庭?」
「自然是修煉,等到神力能夠完全恢復……」
「我等不了那麼久!」敖浪陰鬱地打斷他的話,焦躁的情緒就像根緊繃的弦,隨時會斷掉。「我只想要馬上、想要盡快回去……告訴我到底要用什麼辦法才可以……求你告訴我……」
敖洌聽到高傲如他,居然連「求」這個字都說出來了,心中大為震驚。「你這些傷就是想要飛回天上,結果卻摔下來?你上回不是才跟我說不在乎多等幾百年,甚至再也回不去,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了?又是為了什麼?」
他不肯說出實情。「我只想知道方法!」
「難不成又是為了她?」敖洌不需要指名道姓,相信敖浪也聽得懂。「凡人的壽命不過區區五、六十年,對咱們來說,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不要花太多心思在他們身上……」
敖浪嘶啞地大吼:「就是因為白璐的壽命太短暫了,我才想要……」他及時把後頭的話吞回去。
「才想要怎麼樣?」敖洌年少的臉孔多了凝重和嚴厲。「想要回天庭偷仙藥?你瘋了是不是?」
他咬緊了下顎,幾乎要把牙齒給繃斷了。「我只要她活著,只要白璐永遠留在我身邊,其他的事我都不在乎!」
敖洌也對他咆哮起來。「你能不能冷靜一點?現在看來,那個叫白璐的姑娘或許就是玉帝口中的劫數,你必須躲開她……」
「我辦不到……我不能沒有白璐,就算她真的是我的劫數,我也不要失去她,活著只剩下寂寞……那太痛苦了……」敖浪抱著自己的頭顱吶喊。「我可以放棄一切,放棄所有的神力……只求跟她在一起……」
「你以為可以瞞得了玉帝嗎?咱們在凡間的一舉一動,你以為玉帝都不知情?」敖洌心裡更不安了,就怕敖浪這麼不顧一切的行為會害死他自己。「只要你能熬過這個劫數,修煉滿兩千年之後就能回到天上……」
「我不在乎什麼劫數!」他恨玉帝的無情,難道過去在天庭陪伴玉帝的那些歲月,不足以抵過這小小的願望嗎?敖浪也只想得到一顆仙藥而已。
聞言,敖洌氣到一頭白髮都豎了起來。「連那個叫白璐的姑娘你也不在乎嗎?要是我把你想做的事告訴她,我倒想聽聽看她會怎麼說。」
「敖洌!」敖浪怒極地直呼族長的名字。
「你怕什麼?怕她會阻止你?」敖洌反問。
「你敢去找她,別怪我不客氣。」敖浪炯目赤紅地瞪著他。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為了一個凡人就快迷失心智,你醒一醒,想想以前和玉帝在一起的日子,你可是他最鍾愛的應龍,也總要你待在他身邊,玉帝一定正等著你回去。」敖洌希望這麼說有用。
「玉帝並不缺陪伴的人,可是白璐只有我,而我也只有她……」敖浪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說到這兒,敖浪也因為太過疲倦,不知不覺地趴在地上睡著了。
「已經無法阻止了嗎?」敖洌歎息地喃道。
他又抬頭望向蔚藍的晴空,多希望上天能給自己一個明示,當年玉帝也要自己留下,就是為了幫敖浪度過這一關,可是敖洌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麼做。
等了半天,還是得不到半點訊息,敖洌決定去找那個叫白璐的姑娘,只要對她動之以情,比他說破了嘴來得有用。
很快地,敖洌來到白府,找到在寢房內做著女紅的白璐。
「唉……」白璐忽爾歎了口氣,拉出熨貼在胸前的紫色香囊,只能賭物思人。「敖浪這會兒應該正在專心修煉,雖然真的好想見到他,不過我要忍耐才行……不能去吵他……」
聽她這麼說著,敖洌又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這樣會害了他知不知道?」說著,便朝白璐施了個法術。「喂!」
白璐被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從凳子上驚跳起來,然後瞪著眼前的白髮少年。「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直接穿門進來的。」敖洌睨了下她驚愕的表情。「放心好了,我不是妖怪,我是應龍一族的族長。」
聞言,白璐才回過神來。「你……就是敖浪提過的那個族長?可是……你看起來年紀好小……」
「我的年紀比你想的大多了!」他吼了一聲。「算了,這個不重要,我之所以會現身,是有事要拜託你,請你讓敖浪專心修煉,不要再讓他把心放在你身上,這樣對他沒有好處。」
她有些納悶地說:「可是敖浪才跟我說他要閉關修煉,暫時不能來看我……」
「他是騙你的!」敖洌白她一眼。「其實這陣子他都在……」
說到這兒,一股神力接近自己,敖洌來不及把話說完,馬上恢復原形,竄上半空中,和同樣是應龍姿態的敖浪在空中纏鬥起來。
「我說過不准你來找她!」敖浪怒瞠雙目,還好有點放心不下,才來看一下,結果敖洌真的來了。
敖洌也施展神力,還以顏色,誰也沒有手下留情。
心生一計,敖浪一面跟他打著,一面將敖洌誘往他們居住的深山。
「玉帝是真的很希望你能度過這個劫數……敖浪,快點離開這個叫白璐的姑娘吧……」敖洌沒有察覺到他的企圖,不停地朝失去理性的敖浪大聲高喊:「不要再執迷不悟了,要是過不了這一關,就真的回不去了……」
「呃……」冷不防地,敖浪佯裝體力不支,身軀往下掉。
「敖浪!」他馬上關心地趨前查看。
趁這個當口,敖浪使出全力將敖洌打進他們用來閉關修煉的洞穴中,並在四周設下結界,讓他出不來。
「你做什麼?」敖洌企圖衝破結界。
他在外頭冷冷地望著。「就算回不去也無所謂,我只要白璐就好,誰也不許來壞了我的事。」
敖洌不停地嘗試去打開結界。「敖浪,不要一錯再錯……」
「別白費力氣了,我設下的結界在應龍一族中算是最強的,就算是老族長還在,一時半刻也打不開,更別說是你了。」敖浪丟下這句話,就蜷縮在洞穴外頭,不再理他。
就算能回到天上,白璐也不會在那裡,回去做什麼呢?敖浪閉上眼皮,好盡快把傷養好,心裡不禁這麼想。
有白璐在的地方,才是他應該待的。
★★★
節氣進入小暑,白家正忙著辦喜事。
白璐因為姊姊再過十天就要出嫁,心中有著祝福也有許多不捨,卻也在這時傳來年事已高的皇帝駕崩的消息。
「昨晚一聽到消息,你舅舅和大表哥就趕著進宮去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真是太突然了……」舅母也不禁心生感慨。「只是這麼一來,瑛兒的婚禮也不便辦得太過熱鬧,得低調一點,畢竟咱們和親家都在朝為官,還是別做出讓人會在背後說三道四的事比較好。」
「姊姊她怎麼說?」想到這陣子和姊姊的感情變得比以前好,還有姊姊也處處關心自己,白璐真的好高興。
舅母啜了口茶。「瑛兒說她也能夠體諒,就照你舅舅的意思去做。」
「我這就去看姊姊。」白璐知道每一個姑娘家都希望能夠風風光光地嫁進婆家,所以想去安慰她。
待白璐走在廊下,無意間往已經漸漸昏暗的天際望了一眼,正好瞧見全身泛著銀光的敖浪掠過屋簷上方,趕緊回自己居住的院落。
「敖浪!」白璐覺得距離上回見到他,彷彿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你不是說要閉關修煉,還以為要好久才見得到。」
張臂接住飛奔過來的嬌軀,敖浪將她抱得緊緊的,真想永遠都不放手。「這是不是表示你很想念我?」
「這是當然了……」她害羞地承認,想要仔細看看他。「你的臉色不太好,怎麼了?生病了嗎?」
敖浪低哼一聲。「我是神獸,才不會生病。」
「說得也是……對了!你的族長曾經來找過我,可是話才說到一半就走了,我都還來不及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件事一直擱在白璐心裡,怎麼也放心不下。「他說你騙我,到底騙我什麼?」
他想到還困在結界中的族長,找個了藉口搪塞。「他的意思是說我騙你要專心修煉,其實根本就靜不下心來,所以他很不高興,想要你來勸勸我。」
「原來是這樣,我想他也是為了你好。」白璐溫言地說。
他哼了哼,不喜歡白璐為其他男人說話。「進屋裡再說吧。」
「嗯。」她甜甜一笑。「原本要去找姊姊的,她再十天就要出嫁了,真的好捨不得,難得我和她感情變得這麼好,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分開了。」
見她笑得這麼開心,敖浪也跟著開心。
原本想等白璐的姊姊出嫁之後,就可以解開施加的法術,不過見她這麼高興,敖浪決定維持現狀。
「……不過姊姊的婆家也是在京城,想見還是見得到的。」白璐也是這麼安慰自己。
「二小姐,你在做什麼?」婢女正好端了晚膳過來,就見主子一個人在院子裡有說有笑的,不禁困惑地問。
白璐連忙摀住小口,因為一時太高興了,忘了留意附近有沒有人在。「呃……沒有,我在自言自語……我還不餓,先擱在房裡就好,不需要伺候了。」
「是。」婢女便將晚膳端進了房內,不疑有他的退下了。
她吁了口氣。「以後得小心點才行,不然其他人都瞧不見你,看我一個人自言自語,又比手畫腳的,會以為我中了邪。」
「有我在,哪只不知死活的邪魔妖怪敢接近你,先嘗嘗我的拳頭有多硬,只要一拳,就可以打死它們。」敖浪嗤哼地說。
聞言,白璐噗哧笑了。「我當然相信你會保護我了……這會兒我還不餓,咱們去等月亮出來吧。」
敖浪因她臉上盈滿的笑意,繃緊的臉部線條也跟著柔和下來。「嗯。」不管白璐說什麼,他都會聽。
雖然「喜歡」會讓他變得不再像過去那樣威風神氣、高傲狂妄,可是敖浪卻不在乎,只要白璐心裡只有他一個就夠了。
待他們又來到山頂上,月亮也正好爬上了天,月光照在兩人成雙的影子上,更不會再有寂寞。
聽見被困在洞穴內的敖洌依舊試圖要衝破結界,還不停地吼著自己的名,為了以防萬一,敖浪又在兩人四周加了一道結界,好隔絕外頭的聲音和干擾,不想有任何事來打攪他和白璐。
白璐席地而坐,輕喚著身邊的男人:「敖浪……」
「嗯?」敖浪拉回心思,偏首看她。
「要是有另一個姑娘也跟我一樣看得見你,你也會帶她來賞月嗎?」她突然想這麼問。
「明明就沒有。」敖浪怪異地看她一眼。
「所以我才說假設如果有的話,你會帶她來嗎?」白璐也知道不該這麼小家子氣,不過總還是希望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明明就沒有的事,為什麼還要假設?」敖浪還是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很多餘,完全弄不明白重點在哪裡。
白璐把臉蛋撇到另一頭,不想說話。
「你……生氣了?」他這才警覺有異,幸好腦子還算靈光,懂得急轉彎。「如果假設真的有另一個姑娘看得見我,我……還是只會帶你來。」
「為什麼?」她慢慢地把臉蛋轉回來。
「誰教你小時候那麼膽小又愛哭,這樣威脅起來才好玩,可是你不但沒有跑去告訴家裡的大人,還一直陪著我……」敖浪希望自己沒有說錯話,可不想又惹白璐生氣。「漸漸地我也就愈來愈無法忍受一個人看著月亮,害怕那樣的孤獨和空虛……是你讓我不再恐懼。」
「真的嗎?」白璐聽他終於承認自己的寂寞,願意和她分享心情,這樣的改變讓她覺得窩心。
「當然。」敖浪只差沒指天為誓。
「我也是一樣,無法想像再也見不到你的日子。」她羞澀地笑了笑,將螓首倚在敖浪的肩頭上。
「嗯。」敖浪眼底流露出痛苦之色,回不了天庭,他就拿不到仙藥,也就無法讓白璐長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