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祖妍猛的搖頭,「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姑姑和你母親、父親,還有你,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但是,我是真的愛你。我說過了,這輩子要永遠愛你的。」
「愛?難道你不知道愛有多廉價嗎?去問問你的姑姑,讓她親口告訴你,愛是很廉價的藉口,用來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完美謀殺一條生命的廉價藉口。」造成了一屋子的混亂,他甩頭就要走。
「別走,浩延,浩延——」她急忙忙的攀住他的手臂,不讓他甩開自己,淚水已經流淌了一臉。
前幾個小時,他們還那麼相愛,為什麼現在,他卻全然變成了另一個人,那麼的殘酷冷漠,無視於她的眼淚。
連浩延冷酷的別過頭來,「賭不賭?」
「什麼……」她不懂他這次的賭注,為什麼都這時候了,他還要賭?
「賭不賭?」他耐性告罄的問。
嚴祖妍一逕的點頭,「賭,我賭,你要我賭,我就賭!」
「那好,就賭……我們沒有未來。」他狠狠的甩開她的手,恩斷義絕的離開。
沒有未來、沒有未來、沒有未來……
殘忍的宣判把她推人地獄,消失了,她的摯愛在那場爭執中消失了。
導火線——我們就要成為一家人了!
她不能諒解姑姑為何介入別人家庭,而且還是連浩延的家庭,正因為如此,她被連浩延處以連坐,列入拒絕往來戶,她和姑姑之間的隔閡,也因此寸寸的增長,直到姑姑病危的時候,她才覺醒、愧欠。
然而晚了,已經晚了……
「別哭,別哭。」單雲弋溫柔的輕撫她的頭髮,「誤會是值得原諒的,我相信你的姑姑不會苛責你的,小妍。」
「是姑姑讓我到美國來找浩延的,她沒有絲毫的責怪,她說浩延撇下一切負氣到了美國,她要我來找他,要我們把過去的錯誤都忘掉,好好的一塊兒生活,可是我千里迢迢的尋去,他卻已經早一步離開,讓我撲了個空……」
「所以你迷路遭搶又孤立無援,才會流落貧民窟。」
「嗯,我連回去的錢都沒有,可也不知道要回去哪裡,姑姑走了,對我來說,舉目無親的台灣跟美國有什麼差別?」
「我的傻小妍,誰說你舉目無親,你有潘芭杜,這裡就是你的家,當初帶你回來,就是打定主意把你當成這裡的一份子。」
「謝謝你,我總是這樣感激著你,可是卻駑鈍得連一頓飯都無法為大家料理,我很抱歉。」她難過得心都要碎裂。
單雲弋就像是一根浮木,在她瀕臨溺斃的時候,讓她得以攀附依存。
「別說抱歉,沒有荷包蛋,大家還不是這樣生活著,況且,我不認為可薇就會。」他揶揄的拉出妹妹當作笑果。
蘇菲雅破涕為笑,然而下一秒,憂愁又霸佔她的心,「雲弋大哥,你說,我能面對他嗎?我好怕,真的好怕……」現在的連浩延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叫人又愛又怕。
「別怕,勇敢就是最好的方法,你已經把你的勇敢收藏太久了,拿出來吧!帶著你與生俱來的勇敢,想想曾經的義無反顧,就這樣去面對他吧!你可以的,小妍。」
單雲弋緊緊的摟住她,給她滿滿的鼓勵與安慰,她受到太多折騰,徹底消磨了她的真性,希望這次她能恢復她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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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的太陽溫潤得像顆蛋黃,黃澄澄的飽滿,漲鼓鼓的烘暖,跑得如飛的身子穿越著豪華宅第,口中甜軟的喊著,「媽媽,媽媽——」
後頭則緊緊跟隨著一名乳媽,雙眉糾結,滿嘴緊張的低喝,「少爺,我的小祖宗啊,別跑了,別跑了……」她上氣不接下氣的。
「呵呵,真慢!」男孩響起幾聲得意的朗笑,卻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逕自在這偉岸的建築裡放肆的破壞裡頭的莊嚴,像是習以為常似的,幾名奴僕偶爾停下看他一眼,恭敬卻習以為常的等待著他的穿越。
「乳媽,我要去看媽媽,快點——」他在前頭興奮的喊,小手捺捺的招著。
直到來到一扇桃木雕花的精緻房門前,男孩停下腳步收拾嘻笑,鎮定的和緩著稍嫌紊亂的呼吸,雙手拂了拂身上衣衫的皺折,仔細的拉整他的小領結,直到一絲不苟的滿意,他才推開眼前這扇關藏他渴望親情的房門。
「媽……」討好的呼喊,在推開門的那刻,嗓音乍然細碎的歸於寂靜無聲,血色飽滿的小嘴在瞬間褪成慘白,連一點粉澤都不剩,童稚的眼睛瞠瞪成極限。
「我的小祖宗呀,你可累慘我了……」乳媽的抱怨方落,一抬眸,旋即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懾,顫抖的雙唇忙不迭的發出尖叫,「啊——」
圓潤的身子頓時驚惶失措的跌坐在外頭的地板上,「夫人、夫人她……快來人啊!快……」她手指顫抖的指著房裡頭那張歐式大床。
對於乳媽的尖叫置若罔聞,在眾人抵達之前,男孩詫異卻鎮定的繞著大床邊緩緩走去,他心裡慌著,卻近乎癡迷的朝佈滿艷紅血腥的象牙白床鋪走去,腳下名貴的皮鞋踏上了淹漫一地的血漬,黏稠、腥甜、刺眼……
床上人安靜的動也不動,依稀幾滴淚水沾染在睫上,笑容吝嗇的收藏起,身體裡血色被全然抽離,絕白得像張紙,藕白的手垂墜在外。
是它!是它導引了身體裡的血液,淹沒了這一屋一室。
男孩靠坐在乾淨的床沿,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著眼前生氣抽離的面容,忍不住伸手揩了揩上頭的淚,突然,他伏了去,充滿眷戀的靠在那原本柔軟芳馥的身子,儘管此刻已經冰涼,他仍不死心盡可能找尋記憶中殘存的溫暖。
「媽媽,媽媽……」他低低的喚著,小小的胸口被不知名的情緒漲得幾乎爆破,「媽媽,你怎麼不跟浩延說話了?」
須臾,驚天動地的消息在大宅裡傳遍,聞訊趕來的連勝一不可置信的望著他的妻、他的兒。
身後跟隨著的則是他的秘書嚴莉芳,同樣震懾於房裡婉蜒如小河的鮮血,「夫人……董事長,這……」她口語發慌,掩面不敢正視。
「救護車叫了沒?」連勝一大吼。
「……叫了。」奴僕中囁嚅的回應。
許久,連勝一躊躇上前,伸手用手指探了妻子的鼻息,旋即閉上眼沉重的搖頭,久久不發一語。
「媽媽……」連浩延依然低喚著母親,恁般依戀。
「浩延,下來,不要這樣。」連勝一煩躁的說,呼吸牽動胸口的僨起。
「不要,我要跟媽一起睡。」只是睡了,媽媽只是累得睡了,他是這樣以為的,就像他一樣,哭累了就睡,他眷戀的緊挨著母親。
「浩延,給我下來!」連勝一失控的扯著他的孩子,非把他從那具枯了生命的軀體上重重的扯下不可。
「不要、我不要——」不敵父親的力道,連浩延索性放聲大哭,拚命的掙扎。
他踩過鮮血的地板,拖著他的孩子,「乳媽呢?帶走,馬上把小少爺帶走——他發出驚雷似的怒鳴。
乳媽驚恐的上前正要接過孩子,未料連浩延一個蠻力掙脫,直拗的又跑回早巳氣絕身亡的母親身邊,緊緊抱住她,「我要媽媽,我要跟媽媽在一起!「
「浩延——她死了,你的母親已經拋下你獨自死了。」連勝一口不擇言的說,彷彿用這殘忍的話語,就可以弭平他所受到的驚駭。
猛然回頭,連浩延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與怨懟狠狠的瞪著父親,「是你,都是你害死媽媽的,是你——」
青稚的雙瞳此刻的控訴像是一把利刀,筆直的插入連勝一的胸口。
「你在胡說什麼!」
矮小的身子掌控著巨人般的精神,捏緊雙拳的回以咆哮,「我沒有胡說,是你和她,」手指精準的指著一旁緊張不安的嚴莉芳,「是你們兩個害死了媽媽,還我——把我的媽媽還給我——」清朗的眼睛蒙上了怨恨,恁再多的眼淚也洗滌不去他的仇恨。
「對不起、對不起……」嚴莉芳愧疚的喃喃自語。
驀然,連勝一拉著自責愧疚的嚴莉芳拂袖而去,偌大的房子頓時又陷入一如往常的寂靜。
是啊,寂靜,只是這一回連苟延殘喘的微弱呼吸聲息都不復見,連浩延眼睜睜的看著父親的身影離去,眼睜睜的望著母親的生命徹底劃上句點,青澀的童年蒙上陰影,心裡的天真驟然被壓抑塵封。
噤住哭聲,這一天,連浩延抿上了嘴巴,用寂靜、用怨懟來懲罰父親對母親的背叛,哀悼母親割腕所流淌成河的鮮血。
八歲,原該純真的靈魂,終結在這個太陽溫潤得像顆蛋黃的日子。
所有的一切化作祭文,哀悼在婚姻裡選擇死去的母親……
「媽——」連浩延整個人從床上彈起身,揪握的雙拳,涔涔的冷汗,許久,他放縱的仰躺而去試圖尋回平靜,卻再也無法成眠。
童年那段血淋淋的回憶在這樣的夜晚重現,他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什麼,難道是種警惕?要他該徹底的遠離,徹底的放手?!
他抑制不住心煩,狠狠的重槌了這張床。
今天真是夠折騰了,為什麼嚴祖妍會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她不是應該乖乖待在潘芭杜的嗎?為什麼會一點預告也沒有的就站在這屋子裡?
害他得逼自己層層偽裝,才能夠理智的面對她,從容的傷害她,或許,在嚴祖妍的心裡,今天的連浩延是冷血殘酷的,比當年還要殘酷,像個成形的惡魔。
其實,他該攆走她的,從她醒來的那一秒鐘開始,然而,望著她額頭的腫包,望著她像只受驚嚇的兔子倉皇要逃,他卻又要把她縛綁在身邊,拿著合約逼她動彈不得,他是怎麼了?瘋了嗎?
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管連浩延怎麼想,就是沒有一個滿意的答案。
跨步下床,顧不了三更半夜,他抓起話筒按下一組號碼——
「雲弋,是我,我要見你,馬上。」他不容置喙的堅決道。
半個小時後,單雲弋出現在這棟哥德式豪宅裡,面對著連浩延的冷眼。
「為什麼她會在我屋裡出現?」他劈頭就問。
「誰?」單雲弋反問,「沒頭沒腦的。」說完,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單雲弋,別跟我打馬虎眼,你該知道我說的是誰,為什麼一個該乖乖待在潘芭杜的人,會突然出現在我屋子裡,你快回答我——」他壓抑不住盛怒的道。
「浩延,到底是誰的出現讓你這麼無法忍受?」單雲弋的眼睛一派平靜的凝望著他,無形的力量在逼他說出那三個字。
終末,他投降,「單雲弋,你明知道我說的人就是嚴祖妍。」
「喔,小妍?你見到小妍了?很好啊,久別重逢呢!」他不以為意的笑了。
壓抑不住怒火,連浩延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硬是把單雲弋從沙發上揪提起來,「一點都不好,是你搞的鬼對不對?是你對不對——」用森森目光瞪他,恨不得殺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拱起雙臂奮力掙脫他的箝制,單雲弋抖整衣衫,「是又怎樣?難不成,你想要躲她一輩子?你放棄追逐幸福人生的念頭也就罷了,為什麼要一併葬送她的青春呢?如果你夠灑脫,要走就走得乾淨俐落,為什麼還要關切她的人生?偷偷摸摸的算什麼?贖罪,還是憐憫?」
淡漠的語調、字句就像刀子似的刺進連浩延的喉嚨,逼得他啞口無言。
好,就算他不對,但為什麼要安排這種重逢,讓他們在措手不及的狀況下,見到最狼狽的彼此?他明明不該再出現在她生命中的,可是,今晚他卻在乎忙腳亂又要強作鎮定的情況下,可惡的吻了她。
更該死的是,她要走,他卻又不捨,好窩囊。
「該死!單雲弋,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你的責任就是照料好她,確保她的衣食無虞,其他,甭你操心,這就是我們當初的約定。」連浩延惱羞成怒。
單雲弋冷哼一聲,「如果你只是要她活下去,當初就不該托我去尋回她,你這樣算什麼?讓她千里迢迢的撲了個空,才又要我費盡心力的尋回她。如果讓她活下去就是所謂的好,那麼你太看低了人心,她是人,活生生的人,需要溫暖的呵護,如果你是因為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魔,那是你的自私。
「當初的你們都太過年輕,太過自我,以為老天會依著你們的想望達成你們的夢想,然而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卻懦弱的各自逃開。收拾起你青春的幼稚吧!如果曾經有錯,那是該補償,而不是用更多的錯誤來掩飾。」
單雲弋的咄咄逼人,讓他幾乎招架不住,「我不是要跟你討論我的自私的。」
「既然不討論,那就欣然迎接重逢吧!」單雲弋咧開嘴笑著,「恭喜嘍!」
說完,不管連浩延在他背後叫囂什麼,他踩著月色離開。
「站住,單雲弋,告訴我你的意圖,站住——」
可惡,他會瘋了的,眼睛看著她的出現卻要掙扎著是不是該走近她,若不是歉疚繞心,誰願意這樣承受分離。單雲弋分明是故意的!
別慌!連浩延,你別慌啊!他對自己喊話。
起身抓起酒櫃裡的威士忌,狠狠的飲了一大口,好像這樣他才能夠冷靜的思考,平靜的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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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來,偌大的房間,僅剩她一人安然睡在床上,昨晚陪伴她的單雲弋已杳無人蹤,只留下微皺的床褥,蘇菲雅連忙起身奔跑在潘芭杜的大小離宮之間,企圖尋找著單雲弋的蹤影,他卻連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忐忑的前往連浩延的住處,她一路都想著昨晚單雲弋對她說的話——
「緣分,那是緣分,老天爺要你把事情徹底的解決,而不要懸吊在心裡,你不是一直對你姑姑感到歉疚,卻懊惱沒有機會挽救,這次老天爺明白你還有遺憾,給你這機會化解你內心的遺憾,該感恩的……」
對,要感恩,只是,雲弋大哥要她拿出勇氣,這比較難,她已經習慣膽小太久了,一時間要如何拿出偌大的勇氣來面對未知數的連浩延呢?
不,不對,會遇上連浩延純粹是工作進度延誤,只要她手腳利索些,如期把打掃工作完成,那自然是不會遇上連浩延了,不是嗎?
這樣一想,蘇菲雅覺得自己心裡踏實多了,至少不是戰戰兢兢的。
踏入豪華宅第,她第一次停下腳步欣賞那片綠油油的草坪,雖然不若潘芭杜那麼遼闊,卻也是蓊鬱蒼翠的美麗。
在武先生的眼神關注下,她回過神來不安的拉拉寒傖的衣裙,快步進屋去,覺得自己好像誤入聖地的灰姑娘,不搭軋得緊。
推開門走進去,寂靜,偌大的客廳杳無人聲,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的跳著,過分緊張得連自己都嘲笑起自己。
「笨蛋,他早該出門了,沒事的,沒事的!」她明顯的鬆了一口氣,露出羞澀的笑容,轉身要進廚房準備開始打掃。
忽地,她拍撫著胸口,「喝——」倒抽一口涼氣。
他就坐在餐桌前,好整以暇的模樣彷彿是久候多時了。
「你遲了。」他啜了一口咖啡悠閒的說。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方纔的笑容在嘴邊隱斂無蹤。
想不出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她,連浩延只好順其自然的一派輕鬆,或許潛意識裡,他是那麼想念見到她吧!
儘管一夜心煩的沒睡,她手足無措的傻氣,還是讓他忍不住笑了,「呵,嚴祖妍,才一夜,你是傻了還是怎的?竟然這麼問我話,這是我家,我不在這裡,那我該在哪裡?」
她急著解釋,「不是這樣的,我是說,你不早該出門了嗎?為什麼還在家?」
「大小姐,我不是拚命三郎,今天是週末,我自然是休假狀態。」他睨她一眼,「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她還有什麼問題,她能有什麼問題?「我去打掃了。」
「吃過早餐沒有?」
「不用了。」她拒絕他的好意。
「我只是問你吃過沒,不見得是要邀你共進早餐,別會錯意。」他存心刺破她的自以為是。
驀然臉頰一陣臊熱,她幾乎又要羞愧得無地自容,可內心的憤怒強過一切,「還沒——這樣總行了吧?」她的口氣微慍。
「正好,我也還沒吃,過來陪我一起用早餐吧!」他命令道。
他倒好,想必昨夜睡得神清氣爽,而她卻手足無措的哭了一晚,什麼跟什麼嘛!她做什麼要這樣作踐自己。
「我該工作了。」她倔強的別過臉。
他輕敲桌面喚回她的注意,「陪我吃早餐,如果你想要回榆木燈箱琉璃鏡的話。」連浩延有信心,拋出這誘餌,沒道理她會不吃。
他的從容不迫對照於她的驚惶失措,讓她很不是滋味,壓抑不住怒火中燒,她賭氣的回說:「如果我坐上餐桌,你就會把東西還給我?」
「可以爭取一點考慮的空間。」隱藏在平靜面容下的真心怦然跳動,每一下都震得他本能的握拳。
她的不回答讓他也心慌得忍不住這麼祈禱:請不要拒絕,我也需要信心跟勇氣,也給我一點寬恕吧!對於當年的決裂,姑且不論未來,至少讓現在的我們平心靜氣的吃頓早餐,好嗎?
終於,老天聽見他的祈求,讓蘇菲雅鼓起勇氣上前拉開椅子,狠狠的坐在他對面,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瞪著他。
連浩延端詳著她的臉色,把一份早餐推到她面前,「吃。」
吃就吃,反正她也餓了,都是昨晚哭餓的,說起來也都該怪他,吃他一頓早餐還算是便宜他了。
她狠狠的咬著火腿三明治,帶著一種洩憤的情緒,沒有瞧他,只是目光騰騰的鎖住手上的那份三明治。
有種辛酸,曾經很愛很愛的男人,卻分離得那麼無奈、那麼決裂,再見面,僅僅隔著一張長桌,卻有種恍如隔世的疏離。
她變了,天真褪去、勇敢消失,只剩膽小如鼠的怯弱,而他,更是撲朔迷離,叫人分不清他哪一秒鐘是真,哪一秒鐘是假,是高興還是憤怒?這就是歲月的隔閡,分得那麼絕對又模糊。
蘇菲雅把三明治塞滿整個嘴巴,鼓鼓的,可是卻塞不住她發達的淚腺,梗著酸楚,氤氳著淚水,她低垂著頭,無助得可憐。
連浩延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底,一閃而逝的心疼被收拾得極好,故意忽略,索性抖張著報紙,阻擋眼前的她。
是不是他又錯了,錯在心裡還有貪婪的希冀?
他不喜歡她滿臉委屈的模樣,那個會在馬路上開心大嚷鬼叫的嚴祖妍去哪裡了?會用黏膩口吻撒嬌的嚴祖妍還在嗎?
難道真是他親手扼殺了她?他把苦澀的黑咖啡飲得涓滴不剩,卻止不了內心萌芽的心疼。
好幹,她的嘴巴和喉嚨都被撐擠成一種鼓漲的狀態,她無法呼吸、無法啜泣,無法吞嚥這些酸楚,驀然,她漲紅了臉的推開椅子,摀住嘴巴,跌跌撞撞的衝向洗手間,狠狠的把才纔塞到嘴裡的三明治吐得一乾二淨。
臉色發白,她虛弱的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抹抹了唇上的酸水,她忍不住嗚咽低泣。太難了,單雲弋說的勇敢好難。
有人按了沖水馬桶,把她吐出的穢物沖得一乾二淨,然後又給了她一條擰濕的毛巾,她不需要抬頭也知道是誰。
「你滿意了嗎?看著我的狼狽,你滿意了嗎?」她忍不住控訴的問。
等不到他的回答,蘇菲雅抬起頭望向他,卻只看到他波瀾不興的面容,一如往常的走了出去。
然而轉過身,連浩延的臉就痛苦的糾結。
不該如此的,既然說好該放手就要放手,他到底還想要抓住什麼?回憶還不夠傷人嗎?什麼時候他也成了拿不起放不下的可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