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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商出任務(上):犀利棄妃 第十一章 代罪羔羊 作者:千尋
    話出口,覆水難收。

    一種放鬆的感覺漫上心頭,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都隨著這句話流出,消失無蹤,她暗自吁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而滿屋子的人卻因為她的話,驚得無所適從。

    壅熙的雙眼幾乎要冒出火花,眼看就要成事,竟然冒出個程咬金,壞他多方計劃,他偏頭望向皇后,她臉色深得像古井,看不出一絲波紋。

    陸茵雅就跪在那裡,壅熙明顯的怒不可遏竟讓她湧起一股無以為名的暢快感,她想,她一定真的笑了。

    她垂下頭,接下來該作主的、該決斷的、該選擇的,全不關她的事了,她可以置身事外,再不需牽牽絆絆。

    不知道經過多久,皇上才問出一句:「為什麼?」他的聲音如烙紅的細鐵,自她的肉、她的筋、她的骨一層層穿透,筆直刺入她的心底。

    陸茵雅下意識抬起眼,望向以英明睿智著稱的皇上,他的面色尚稱平和,只不過一雙黑眸卻深如黑潭,教人無法窺探心意。

    真像呵,壢熙也是這樣不發一語,天生的威勢就能逼出人們的心底話,瞬間,她恍若看見壢熙。

    她微微一笑,不是因為已經置生死於度外,而是因為她已做出選擇,最困難的一關已過,接下來的種種狀況之於她,不過是輕而易舉。

    「因為嫉妒、因為恨。」皇上一怔,忍不住蹙起眉。

    皇太后臉上有著驚疑不定,瑜妃臉色蒼白如雪,眼底帶著不可置信。

    陸茵雅微微偏頭望向皇后,端莊秀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嘴角抿成一道線,略垂的雙瞳,並末把眼光放在她身上,而壅熙雙拳握得死緊,額上爆出一道青筋,很惱恨吧,千般設計、萬般謀略,竟讓她這枚天外飛來的棋子,壞了整個局。

    原來,勝負只是彈指間的事情,一瞬眼,輸贏換人,成敗轉換局面。

    真真想不到是吧,一股遏抑不住的成就感自心底湧了出來,她感受到生命盡數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暢快。

    她望向皇帝,他還在等待她的答案,於是她柔聲開口回話。

    「皇上不知,自我和壢熙成親以來,他從未正眼看待過我,他雖未曾明說,但我比誰都清楚,他想娶的並不是陸茵雅,而是陸茵雅的家世、陸茵雅的背景。」

    「我是何等高傲的女子,自小,父母親悉心教養栽培,不論知識學問、琴棋書畫、歌技舞藝——他們的努力,絕不是要養出一個深閨怨婦。」

    「但我確確實實成了不折不扣的怨婦,一個個無名、無背景,甚至連半個字都不認得的女子進了王府,她們粗俗鄙薄、她們目光狹隘,可這些女子竟得到壢熙的偏寵,這置我的驕傲於何地?」

    「塗詩詩進府之後,我被迫搬出主屋,壢熙的態度讓她確切明白,我不過是有名無實的王妃,不足為懼。於是她日日挑釁,妻妾間明爭暗鬥,我費盡心思依舊無法拉回壢熙的心,我輸了,輸得徹底,然我的自傲自尊卻不容許自己低頭。」

    「直到壢熙略過正妃,決定帶塗詩詩入宮慶賀皇上生辰,我再也忍無可忍,一怒之下,我餵了白虎『雀舌』,買通宮人在皇上的椅墊中擺入『貓眼』,我滿腹妒恨,我要的是壢熙的百口莫辯。」

    這話半真半假,半實半虛,知悉內情的或許會誇她一聲好文采,編得出這樣一番文章,不知道內情的,或許真能唬過。然而,堂上或坐或站的——全是知情人。

    她承認,自己是個糟透了的戲子,沒表情、沒抑揚頓挫,連眼淚都捨不得掉個幾滴,把一齣戲演得這般不盡責。

    可有什麼關係,皇上要的不過是一個代罪羔羊,有人將罪頂了去,壢熙就能不被圈禁,能夠繼續完成他的豐功偉業,而皇上將不會損失一個好兒子,並爭取足夠時間對付韋氏家族,縱觀全局,何樂不為。

    「既要壢熙百口莫辯,怎麼又說了出來?」皇帝沉聲問。

    「後悔了,我沒想到事情鬧得這麼大,又是宗人府、又是圈禁,沒辦法,女人家見識淺,看事不深。」她越演越隨便了,幾聲揶揄後,才發覺自己竟然大膽至斯。

    皇帝怔愣,驚訝神色自眼中一閃而過,他沒想到有人敢用這等口氣同自己說話。

    陸茵雅才管不著,反正命都要不保了,哪裡管得了他是皇天還是后土,是真龍天子還是平民百姓,十幾年來受的教養在這刻盡皆拋卻,她感受到從來沒有過的愜意,原來呵——自尋死路也有這等好處。

    皇上猛地起身,雙手負在後背。「隨朕過來。」她揉揉跪得發麻的雙腿,一瘸一瘸地跟在皇上身後離去,她忘了向皇太后施禮,忘記在這種地方應該謹慎恭敬,也忘了滿屋子的靜默是自己造就出來的效果。

    穿林過廊,她在皇帝的帶領下進入壽永宮,一入正殿,汪公公就拚命對她使眼色,令她跪下,本想再豁出去一回合,但想想,算了——她安安分分跪地,安安分分等汪公公給皇上奉茶,安安分分靜待皇上發話,安安分分地等待皇上平復心情,賜她一個好死。

    「你們都出去,在庭下候著,若有妄言妄動者,殺無赦!」皇上突然開口,嚇得眾人面面相顱,沒人敢違背皇上旨意,依序退了下去。

    陸茵雅腑首低跪,直至一雙金黃色為底、青龍為繡的靴子出現眼前,一股難以言喻的壓力當頭罩下,她不自覺地縮了縮雙肩,捏緊拳頭。

    「為什麼?」皇上的聲音輕輕地飄了下來,是和方才同樣的一句,但這回,語調帶上幾分柔軟。

    她一頓,閉了閉眼睛,再抬眼,凝望皇上。

    「因為我不想壢熙當那頭代罪羔羊,所以,我搶著當了。」

    「你知道些什麼?誰告訴你的?」

    「這等事,何必需要誰說。這段日子壢熙承受的無妄之災,已經多到不需要再去想像,就可以理解出來龍去脈。」皇上背著手,目光炯炯地直視她,問:「不是妒恨嗎?不是怨壢熙從未把你放在眼裡嗎?」

    「是啊,是妒但無恨,因為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明白,越恨只會把他推得越遠,我不想離他太遠,所以割除恨。」

    「沒錯,壢熙從未把我放在眼裡,可他一直在我心裡,他可以待我無心,我卻無法逼迫自己對他絕情,我無數次問自己,何必?可無論如何都問不出一個合理答案,我只能說:愛情不公平,先愛上的那個總是要吃虧不已,我只能選擇願不願意為他吃虧,卻無法選擇要不要繼續愛他。」他聽了陸茵雅的話,心像被誰用針線穿過。

    愛情——他遇見過、失去過、疼痛過,卻從未為它吃虧過,他不知道怎樣的愛,才能讓人為不愛自己的人心甘情願吃虧:心甘情願領受不公正,心甘情願拋卻一切。

    瞇緊雙眼,好像要把她看穿看透似地,他一瞬不瞬。

    這樣的眼光,尤其是出自皇帝身上,會讓人不自覺戰慄,但陸茵雅沒有,人世間除死無大事,她連命都不要了,還有何事可懼?

    「朕並無殺壢熙之意。」

    「茵雅明白,但壢熙要的不只是保全一條命,他有理想、有夢想,他想在萬世萬民身上實現大同世界。曾經有人對我說,壢熙是大英雄,他想成就皇圖霸業,不懼戎馬半生,他要親手創造時勢、創立豐功偉業!」

    「他想做的,是和他的父皇一樣,立下一番經天緯地的大事業啊。」

    「皇上,他崇拜您、敬愛您,他想追隨您的腳步,做所有您做過的事情,因為母妃的關係,他在童年已經被您拋棄一次,這回,求求您,無論如何都不要再放棄他。萬萬不能教小人得志,奸佞猖狂吶。」她口很干滿喉嚨火燎般地疼痛起來。

    皇上聞言一僵,別開眼光。

    她跪爬至皇上身後,不顧喉嚨干痛,拉住他的衣角,再度開口。

    「皇上心底明白,此事再追查下去,會扯出太多的人,甚至是一個天大地大的陰謀,如今皇上尚未有周全計劃,絕不可以輕易去捅那個馬蜂窩,否則輕則動搖柄本,重則——」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長長地吁了口氣。

    「但是您的決定對壢熙好不公平,他的所作所為、盡心盡力,您是一一看在眼底的呀。大燕國該交給誰,天下百姓該托付給誰,皇上,您是千百年來難得明君,怎會看不清楚這一點?所以我認了最好,對不?」該說的話全說完,她筋疲力盡地癱在地上,數夜無眠再加上這番折騰,她盡力了,也累壞了。

    「你甘心?」皇帝緩緩轉過身、低下頭,眼底浮上幾分心疼,為這個無法逼自己對壢熙絕情,願意在愛情裡面把虧吃盡的媳婦。

    不甘心又能如何?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她不會讓自己這般委屈。

    「如果我的消失,能換得壢熙的平安,很划算的買賣。」

    「你不是商人,這樁買賣半點都不划算。」皇帝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輕歎息。

    心裡一陣痙攣,不划算又如何,誰教當年一命之恩,讓她把心遺落,就當是一命抵一命,雙雙再無虧欠罷了。

    「皇上既然覺得我不划算,可不可以再予茵雅一個優惠?」皇上沒問她要什麼優惠,只是點點頭,算是允了。

    他明白她要什麼,都死到臨頭了,她還是要為壢熙爭得東宮太子寶座,這孩子,傻得太過,陸明衛是怎麼教孩子的,明明是絕頂聰明的人,怎麼會把女兒教得如此癡笨。

    「放心,朕定教你如願以償。只是——你真的不後悔?」

    「這是我能力範圍內、所能做的最好選擇。」她搖搖頭,聽見皇上答應讓壢熙當太子,一朵欣喜的笑花在臉上浮現。

    「不向我求求你的家人?」

    「經過此事,以皇上的仁心,必定只會更加善待陸家。」語畢,她重重地磕下一個頭,額頭碰在青石地板上,她聽見清脆響聲,原來磕頭是要這樣磕的呀,這才是對皇上實心實意的膜拜。

    說她傻,她偏又是這般洞燭機先,他該怎麼形容她?他深深歎了口氣。

    「來人。」皇上一聲厲聲呼喝,守在門外的汪公公應聲而入。

    「傳侍衛進來。」汪公公被皇上陰沉的口氣嚇到,微微一楞,連忙答應著退了出去,隨後一陣腳步聲起,幾名侍衛已在門內守候。

    皇上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再深看陸茵雅一眼,然後轉身回到正中座位。「將陸茵雅關入禁室,嚴加看管,不許任何人接近!」

    「奴才遵命。」陸茵雅俯身,趴在地上。「謝皇上恩典。」她是真心感謝,感謝一個要殺自己的人——隨著汪公公走出壽永宮,身前身後都是大內侍衛,心念一起,她回頭,視線不偏不倚與皇上相對,不經意間,她在那雙深邃眼眸中看見壓抑。

    微歎,當皇上雖握有至高的權力,卻也不能隨心所欲呢,那樣一張龍椅,為何人人都要爭先恐後搶著爬上去?

    她朝皇上寬慰一笑,笑得明媚嬌麗,像出塵仙女,乾淨得純粹——一時間,竟讓皇帝看呆了眼。

    禁室裡尚稱整齊,桌椅櫃床樣樣不缺,只是空氣中帶有淡淡的霉味,但身為犯人,這樣的待遇已經很好了。

    陸茵雅環視屋裡,桌上有書、有紙,有一方端硯、兩錠徽墨,還有幾枝粗細不一的毛筆,整整齊齊地陳列在桌上。

    唉進屋,就有幾個太監屈身上前,一個在盆架上的盆裡注滿清水,一個沏上熱茶,一個將食籃裡的點心一一擺在櫃上,食物的香氣、茶葉香,衝散了幾分霉味。

    汪公公凝視她半晌,淡聲道:「王妃,您就先休息吧。」語畢,他從腰間掏出一串鑰匙,交給其中一名太監,嘩啦幾聲,開門、關門,汪公公領著其餘人離開房間,只留下一人伺候,他站在門邊,垂首靜立,像尊雕像。

    陸茵雅走到床邊,想照汪公公的話試著休息,她已經很累了,心累、身子更累,可腦子翻騰不已,躺在床上,半天都閉不上眼睛。

    算了,如果沒有錯計,很快地,她將永遠閉上眼睛,不必急於這一時半刻。

    離開床邊,走到案前,她緩緩磨墨:心裡想著,該為誰留下什麼?

    拿起筆,輕沾墨汁,她想為爹娘寫信,想了半天卻不知道該怎麼落筆。

    也罷,皇上雖未親口承諾,卻也沒有否決她的話,想來陸家必能得到朝廷寬待,萬一寫了信、洩露心情,爹爹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若讓他尋到蛛絲馬跡,除苦了他的心,爹爹還能怎樣?向皇上爭取鮑道?

    陸茵雅失笑,為了朝堂大局,皇上是連親生兒子都可以犧牲的人物呵,不過是一名可有可無的媳婦,豈有公道可尋。

    況她不需要公道,她只要在乎的人都能被善待:心願足矣。

    就這樣吧,就讓爹爹以為女兒嫁入王府後,丟失婦德,被妒意蒙蔽雙眼,名聲,對於死人並不重要,唯有活著的人才會看重。

    一絲諷刺淌入心頭,重重吸氣,她冷眼看著站在門前的太監。

    他接收到她的眼光,機靈地躬身道:「王妃請安歇吧,若有什麼吩咐.奴才就在外頭,奴才賤名李順子。」她揮揮手,他退出門外。

    這回屋裡真的只剩下她一個,心裡空落落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拿起桌上茶壺倒一杯熱茶,茶葉的清香隨著蒸騰熱氣逐漸圍繞起她,胃有些痛,她不想喝水,只想單純感受杯子傳來的絲絲溫暖。

    再次拿起筆,她緩慢地寫下一道道題目,那是允過壢熙卻還沒來得及給的東西,還了吧,還清了所有,才能走得乾乾淨淨。

    寫著寫著,她想起他們的初過,想起水池邊的救命之恩,想起他慨然同意皇上賜婚,想起他迎她進王府大門——想起他們之間所有的點點滴滴。

    筆隨意走,娟秀的字跡躍然紙上——我想,我無法忘記那日的龍壢熙,陽光照在一身赤色盔甲上,你臉上滿是堅毅沉穩、英氣逼人,看著你將弓拉滿,箭疾射而出,正中靶心,全場一片轟然。

    爹爹說:大皇子少年大器、精銳張揚,未來必是朝堂樑柱。

    我傻傻望著你,眼睛一瞬不瞬,心底反反覆覆著同樣一句——這男人,我喜歡、我愛、我要!

    娘說:貞潔女子,是不可以把喜歡給掛在嘴上的,情啊、愛啊,是青樓女子用來迷惑男人的手段,我們好人家的閨女,該做的是緊守分際,為男人生兒育女、操持家庭。

    可我不明白,為什麼喜歡不能光明正大說出來,為什麼要悶在心底偷偷愛,為什麼男人可以追求心愛女子,女人只能坐待男人追逐?

    萬一,你不知道我喜歡你、而錯過我呢?萬一,我等著等著卻等不到你來敲門呢?

    我多麼慌張,日裡夜裡,我想著無數個萬一——幸而上蒼幫忙,月老把紅線牽到你我頭上。

    知道皇上賜婚,我樂昏頭了,我端莊地接過聖旨,端莊地接受所有人的賀喜,端莊地走過庭院回到屋裡。

    待門一鎖上,我就樂得手舞足蹈,不斷轉圈圈、不斷哼著歌兒,不斷地、不斷地對著銅鏡裡的自己說:瞧,沒有萬一吧。壢熙是喜歡我的,若非那些數也數不清的喜歡,他怎會躍入池中救我。

    我一天說一回:那個龍壢熙啊,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才會去求皇上賜婚,為回饋這個有眼光的男人,我必定盡最大的努力,在未來的幾十年裡,與他心手相攜、不離不棄。

    我一天記一回:陸茵雅是最最公平的女人,龍壢熙予我恩情,我必還以滿心愛情,我要允他幸福、快樂,我要讓他每一日、每一刻都置身天堂。

    我說了一堆子滿話,幻想過無數次婚後的生活,我立下誓言,要讓你一輩子不後悔娶我。坐上花轎那刻,我甚至說:從今日起,陸茵雅只為龍壢熙而活——從賜婚到大紅花轎把我送入王府,那段日子是我此生最幸福得一段,雖然那個幸福純屬想像,雖然它終究禁不起時光考驗。

    我怨過簡郁楠,恨過簡郁楠,我以為把事情鬧得越大,你越無法明日張膽尋她,那麼,你會忘記她,你會看見身邊這個能詩善詞、滿腹文采的陸茵雅,你會重新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可我錯了——我錯估你的心,錯估愛情的偏執——你娶進一個又一個的「楠楠」,你對著她們思念已亡的女子,而我只能不斷的憤怒、嫉妒,我使自己面目猙獰,我令你心感厭惡,我滿心的恨、滿腹無可消除的怨愁,我把自己變成你的敵人。

    你恨我的,對不?

    可我還心存妄念呢。曾經,我自問過千百次,既已犯下七出之罪,你大可拋出一紙休書,遣我返回陸家,可你始終沒有動作,是因為你的太子之位還有用得著陸家的地方,或是對我——你仍然心存一絲眷戀。

    這個妄念使我變本加厲,我企圖用惡劣行徑測試自己也測試你,可你知道嗎?我多麼痛恨嫉妒的自己,卻又無法阻止自己的妒忌,我在恨裡沉淪,我的愛成了千萬枷鎖,束縛了心。

    我不快樂,也不想讓你快樂,我們彼此折磨對方,日復一日:你說說,聰明如你、伶俐如我,怎麼會合力做出這等愚蠢事跡。

    直到那日你大醉,你醉眼迷濛地把我錯認為另一個人。

    你說:你願意為她變成一個好人,願意永世為她忠貞,你說你眼裡再容不下其他女人,你要她為你一生的不幸負責任。

    好像咬破了膽,苦澀在唇舌間氾濫,第一次,我同情你,第一次,我覺得你可憐,第一次,我理解,你的苦不比我少,只是我習慣四處宣揚,而你和著膽汁嚥入胸腹。

    菟絲固無情,隨風任傾倒,誰使女蘿枝,而來強縈抱,兩草猶一心,人心不如草,覆水再收豈滿杯,棄妾已去難重回。

    我終於徹底明白,妒忌無用、測試是虛話,不管我做好、做壞,你的眼裡始終沒有一個陸茵雅。

    多傷人呵——還以為愛上了,便是一生一世,沒想到我的愛只是一場誤解,一個回不了頭的錯覺,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很抱歉,我總是在你的傷口上灑鹽,總是一回回將它們扒開撕裂。

    痛嗎?對不住,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深感抱歉——陸茵雅越寫越快,好像有誰在背後追趕似地,她一張又一張地寫著,那些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真心話,像潮水湧入沙灘似地,一波平抑一波起。

    她寫他們的初遇、寫她對他的心疼,寫他躍入池中時,她的滿心感動,寫他們每一次碰面:心底那隻小鹿啊,總是不安分地亂闖亂撞——寫到高興處,她張揚出甜蜜笑臉,寫到苦澀時,情不自禁淚水雙垂,彷彿壢熙就坐在身前,聽她訴說著不能出口的感情。

    她不管不顧地寫著,也不知經過多久,只覺暮色落下,帶進一片黑暗,看不見了、寫不來了,她鬆開筆,才發覺手臂一陣酸麻。

    恍惚間,一股不知打哪裡來的委屈擠入喉間,淚水就這麼一滴一滴落入襟前,她想做出個大大的笑臉,可臉頰卻自作主張,逕自地浮現掩不住的淒涼。

    她就這樣坐著、哭著、委屈著。

    門自外頭打開,陸茵雅像根木頭,定住不動。

    來人輕輕走近,掌起燈,昏黃的燭光搖曳。

    來人放下食籃,想收拾起桌上的紙張,陸茵雅卻像有人想搶走她的東西般,猛地一把握住對方的手腕,肌肉緊繃、十指用力,不許對方動自己的東西。

    對方沒動,卻也沒鬆手,兩人就這樣僵持著,陸茵雅的視線順著那隻手往上一寸寸滑去,直到目光落在那張熟悉的臉龐。

    鬆手,陸茵雅笑了。「怎麼是你?」問罷,她又覺得自己發笨,幾年佈局,宮裡應該有不少壢熙的人馬吧。

    「王妃,您為什麼要這麼做?」謹言問,緊緊盯著她紅腫的雙眼。

    她以為她有更好的辦法營救王爺,畢竟之前是她搶快一步,將皇上從皇后手中救回,沒想到這回她的辦法竟然是一命換一命。

    謹言緊抿著雙唇,臉色蒼白,黑眸直直望著她,好似裡面裝了干言萬語。

    陸茵雅苦笑,要怎麼回答呢?

    回答她:因為就算明知回不了頭,明知道愛情極其蠢昧,她仍然義無反顧,想一路走到底?或因為即使壢熙眼裡,除了楠楠再容不下其他女人,可她陸茵雅眼裡,自始至終,只有一個男人?

    這答案傻得她說不出口,她沒辦法誣蔑自己的聰明才智,雖然——說不出口的傻事,她已經用行動盡情表示。

    「你會回到王爺身邊嗎?」陸茵雅問。

    「會。」陸茵雅點頭,把桌上的信紙收齊整妥,轉身向謹言遞去。「那麼,請幫我把它交給王爺,倘若王爺對茵雅有一絲歉意,請他千萬善待啞婆婆,照顧她終老。」謹言把信收入懷中,抿了抿乾澀的嘴唇,再問:「為什麼?」硬要她擠出一個「因為」嗎?可她真的不願意自己看起來愚蠢呢。

    但謹言堅持著,堅持等到一個合理答案。

    於是陸茵雅輕啟唇瓣,說道:「因為王爺苦,小時候,他沒有娘在身邊呵護,沒有爹爹疼惜愛憐;長大後:心愛的女子不愛他,滿腔真心沒有人視若珍寶,世間總要有那麼一個人願意為他付出,才公平,對不?」聞言,謹言震了震,旋即低下頭。「王爺令謹言再問王妃一句——後悔嗎?」她失笑,後悔為他頂罪?後悔嫁給他?還是後悔愛上他?陸茵雅緩緩背過身去,心裡彷彿被誰塞進一把破棉絮,嘴裡輕輕吐出兩句詩文。「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靜默片刻,謹言吞下突如其來的哽咽,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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