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溫語涵兩人是青梅竹馬,從小一塊長大,不僅上同一所國小、國中、高中,甚至也考上同一所藝術大學。
畢業後,他到紐約繼續攻讀電影,返台後,在父親創立的「星頤電影公司」擔任製片,籌拍了幾部叫好又叫座的電影,奪得幾項金獎,建立起金牌製片家的聲勢與地位。
反觀他親愛的小學妹,運氣就沒有這麼好了,簡直是一路衰到底。為了達成電影配樂師的夢想,她一年內換了三十六個工作,從咖啡廳小妹到靈骨塔推銷員都做過,但沒有一份工作維持超過一個月,還常常落得三餐不繼的下場,嘖,慘哪!
安至雍撫摸著剛毅的下顎,炯亮的黑眸玩味地打量著她,性感的薄唇微勾,漾起同情的笑容。
唉!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看到她現在如此狼狽,不來解救她脫離水深火熱的貧窮生活,他還算是個人嗎?
「咳咳……」他心虛地輕咳幾聲,繼續瞅著她一臉滿足地吃著冰淇淋的表情。
好吧!他必須糾正方纔的想法。他又不是慈善家或是菩薩,怎麼可能慈悲為懷,無條件地解救她脫離困境呢?
只是因為剛好有個「合作案」想請她幫忙,而這個方案恰巧可以幫助她遠離貧窮,也能成就她的夢想罷了。
話說回來,這也算是一舉數得吧?
安至雍覷著她,陰險的笑容悄悄浮現,為自己的詭計感到得意。
臭老爸為了個人抱孫的私慾,不惜脅迫利誘,甚至祭出「安氏家訓」逼他結婚娶妻,否則就不讓他繼承「星頤電影公司」的股份和經營權。
為了自己的事業著想,他必須要犧牲一點個人的自由,讓自己踏入婚姻的墳墓裡。
但是,他又不想犧牲得太過徹底,於是就想了一個折衷的辦法——契約式婚姻。
顧名思義就是找個人和自己簽下於雙方皆滿意的契約,然後在這紙契約的前提下共同成就一樁婚姻。而這個嬌妻的人選,就是他的青梅竹馬——溫語涵。
選擇她當老婆的理由如下:
第一,安、溫兩家是世交,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而他家的臭老爸剛好很喜歡溫語涵這丫頭。
溫語涵無暇理會他算計的目光,幾乎把整張小臉都埋在Haagen-Dazs冰淇淋裡,吃得樂不可支。
安至雍靜睇著她滿足的神情,又找到第二個「非娶她不可」的理由,那就是她很單純、沒心機,也夠靈巧聰明。
第三,她很窮,急需一筆錢來脫離現況,所以使出「銀彈攻勢」轟炸她,準會教她乖乖地豎起雙手投降,簽下結婚證書。
「妳看起來很需要一張長期飯票。」安至雍睇著對面的溫語涵,冷不防地丟出一句話。
聞言,溫語涵驚愕地瞠大圓滾滾的眼睛。
「妳也需要一間房子。」安至雍再接口道。
這會兒,她已經呆愣地張大殷紅的小嘴,撫著自己的胸口。怎麼她的臉上寫著「走投無路」四個字嗎?還是安至雍學會了讀心術,一眼就能看出她的需求?
「妳還需要一份工作,而且最好是錢多、事少、離家近,讓妳有足夠的體力與時間去完成自己的夢想。」安至雍性感的薄唇噙著一抹笑。
語涵猛點頭。「你、你怎麼知道?」
「妳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怎麼能瞞得過我呢?」他從鐵灰色的西裝裡,掏出一張支票,放在桌上。「我們來談一樁交易如何?只要妳首肯,這張支票就是妳的了。」
她好奇地湊近一看,支票上頭「三百萬」的面額,令她的雙眼登時發亮,嘴角只差沒淌下垂涎的唾沫。
「想不想要這張支票呢?」他雙指夾起支票,在空中晃了晃。
「想!」她想得心都快碎了!
他細細地審視著她,就像緊盯著獵物的猛獅般。他就愛看她這副癡愣專注的神情,找她合作準沒錯。那臭老頭想乘機刁難他?門兒都沒有!
「只要妳答應我的提議,事成之後,我就把這三百萬送給妳,並且供妳餐宿,讓妳無後顧之憂地去追逐自己的夢想。」他欺近她,另一手扳起她小巧的下顎。
她眨巴著圓亮的大眼睛,環顧四週一眼,最後目光回到他那張狡黠俊酷的臉上,防備地退了開來。
女人的第六感以及過去慘痛的教訓提醒她,安至雍這男人可不是什麼善心人士,會這麼好心地幫助她,肯定有鬼!
她往後靠向椅背,目光瞬間犀利了起來,雙手環胸,一副備戰的姿態。
「說!你最近是不是從電影圈跨足到電視圈,製作起三流的綜藝節目,強打『整人』的單元,所以想找我下手?」她瑩亮的大眼環視著四周,企圖要在隱蔽的盆景後,找出隱藏式攝影機。
「拜託!我的行情有這麼差嗎?難道妳不曉得我在電影界混得很好?最近我正在籌拍一部跨國巨片『神鬼特務』,還找來了兩岸三地最紅的編劇、導演——」
「停!」她不悅地打斷他的話。「說就說嘛,何必炫耀自己的才能與成績?」幾個月不見,這男人的劣根性一點都沒變,還是習慣彰顯個人的成就來突顯她的狼狽。
「我是在跟妳分享我的喜悅。」他朝她友善地眨眨眼。
她覷著他,一派天真地說:「該不會你終於肯定我在音樂上的才華,想找我做電影配樂,這三百萬是酬勞吧?」
「人類因夢想而偉大。」他欺近她,壞壞地說道:「但是,麻煩妳將兩腳踩在地上。」
「做什麼?」她的小臉寫滿疑惑,但仍乖乖放下交疊的長腿,正襟危坐。
「『腳踏實地』比較實在!我又不是明天就要退出電影圈了,才會找妳做配樂!」他冷噱道。
她嬌睨了他一眼,傲然地別開臉。這男人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老愛以打擊她的自信為樂。
好歹她也是學音樂出身的,只差在自己的老爸是公務員,不像他出生在電影世家,可以一開始就完成夢想。
她拎起背包,拉長俏臉,說:「那你去找其他人合作,不要找我!」士可殺,不可辱!她再怎麼缺錢,這點骨氣總還有的。
他扣住她的手肘,阻去她急欲離開的身軀,收起囂張及霸氣,俊酷的臉上揚起一抹帥死人不償命的迷人笑容。
「語涵,何必為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自尊,跟錢過不去呢?」他放柔了嗓音,轉過她的身子,繼續說:「這樁交易很簡單,只要妳願意,這三百萬元就是妳的了。有了這筆錢,妳就可以買許多器材,完成當配樂師的夢想了。」
金錢的魅力軟化了語涵的堅持,她重新回到座位上,繼續挖著快融掉的冰淇淋。
「到底是什麼交易?你非得找我不可?」語涵問。
安至雍輕咳幾聲,說:「妳也知道三十而立,得先成家後立業,這是我們安家的家訓。我家那個臭老爸,他說如果我想完全取得『星頤電影公司』的經營權和股份,就必須要在三十歲以前結婚。」
「所以呢?」她學著他平日的表情,挑了挑秀氣的柳眉。
「我必須在今年之內,找到一個女人跟我結婚。」安至雍的表情猶如上了絞刑台般,難看至極。
「恭喜你!『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而未來的五十年,你將永遠待在『墳場』裡。告訴我,那個要當你老婆的可憐『受害者』是誰?」她一定要頒一座「最佳勇氣獎」和「好人好事代表」的獎章給未來的「安太太」!
她掩不住嘴角往上揚的笑意,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
「妳。」他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
「什麼?」她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力不佳。
「我說,要和我結婚的對象就是——妳。」他湊近她的面前,扳起她小巧的下巴,字字清晰地重複道。
「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才會想嫁給你!」她打從心裡升起一股排斥感,恨不得能與他劃清界線。
聞言,他的俊臉一黑,眼神陰鬱地覷著她,從唇縫裡擠出幾個字,斥道:「嫁給我有這麼不幸嗎?起碼,我還被『Q-Men時尚雜誌』票選為『最有價值單身漢』呢!」不是他在自誇,他在電影圈和時尚界都頗有名氣,再配上俊酷的外表,喜歡他的女人少說都可以組成一支啦啦隊了呢!
只是,這種「契約式婚姻」當然不能找那些覬覦他的男色或對愛情有憧憬的女人下手,免得自找麻煩。
她礙於他的威嚇,連忙擠出一抹笑容,緩頰道:「也不是說不幸啦,只是我們兩個人不適合,我從來都沒有想跟你一起度過下半輩子。」
「語涵,只要妳答應跟我結婚,我就給妳三百萬元,並且供妳餐宿,而且結婚的時間不會太長,頂多三年,期限一到,我就馬上跟我老爸說我們兩人個性不合,決定離婚。」安至雍放柔音量,執起她的小手,誘之以利。
「三年就有三百萬元啊……」她撫著下顎,為難地咬著下唇,陷入尊嚴與金錢的掙扎裡。
「婚後妳可以搬進我的豪宅裡,又不用付任何房租,連生活費都省了,這種福利去哪裡找呢?咱們各取所需,這筆生意怎麼算,都很划得來啊!」
她被他誘人的提議搔得心癢癢的,只是這男人「前科纍纍」、素行不良,她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簡直親眼目睹了一個混世大魔王的成長史,因為他總以欺凌她為樂,甚至把他個人的快樂建築在她的痛苦上,活生生是「大魔王」的最佳代言人,跟他談交易實在太危險了。
但是,就算她再怎麼討厭他,也不能否認這男人挺有魅力的,集俊酷與多金於一身,是許多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兼黃金單身漢,只要他開口,想嫁給他的女人多得要命。所以她就不懂了,他幹麼找她結婚?
「為什麼是我?」她疑惑地指著自己的臉,防備地瞅著他。
「因為我跟妳比較熟。」他直言不諱。
「熟?」她眨眨瑩亮的大眼,一時間無法會意過來。
安至雍找她談結婚的交易,不是因為她淨麗的外貌、清雅的氣質,或是音樂上的才華,更不是因為喜歡她,純粹就是因為一個「熟」字。
她胸臆間彷彿挨了一道悶拳,沈甸甸的,舒坦不開來。
「嗯。」他輕啜了一口咖啡,懶懶地搭腔。
打從臭老爸祭出逼婚攻勢後,她就是他「嬌妻名單」上唯一的人選。
她不屑地冷哼一聲,涼涼地嘲諷道:「嗟!那你跟夜市裡賣雞排的阿三也很熟,怎麼不去跟他求婚呢?」
安至雍未免也太自大了,連句動人的情話或讚美的話都吝於開口,單憑一個「熟」字就要她嫁給他?想得美咧!
「妳嫁給我是高攀了。」給這丫頭一點顏色,她就囂張地開起染坊了。
「蛤?我情願嫁給賣雞排阿三或者修水電的,就是不想高攀你!」她揚起翹挺的鼻尖,瞇眼瞪他。
「妳這是在拒絕我?」安至雍大受打擊,瞇起邃亮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緊盯她。
「沒錯!」她跩跩地揚起下巴。看到他臉上受創的表情,積鬱多年的怨氣終於得以發洩。
他雙手撐在桌面上,欺近她傲然的小臉,說:「妳知道憑著我安至雍在華語影壇上的影響力,有多少女人想嫁給我嗎?」
「那你跟那些女人求婚就好,何必找我談什麼結婚交易呢?我又不想嫁給你。」她甜甜地說道。被他欺負了二十多年,終於可以一吐怨氣了!
安至雍退回自己的座位,手指輕撫下顎,審視著她聰穎的小臉。就是因為知道她不想嫁給他,他才找她談結婚交易嘛!
他週遭那群在演藝圈打滾的女人雖然具有美貌與身材,但手腕和心機卻令人不敢恭維,娶了她們無異淪為蜘蛛網上的獵物,下場肯定是「財盡人亡」,所以雖然那些女人個個都巴望著能嫁給他,但他根本不可能娶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過門。
至於時尚名媛們大多是敗金女王,娶妻容易,休妻難,屆時談離婚肯定會被削去半數家產。
所以,幾經思慮之下,還是溫語涵最適合了,因為兩人夠熟,興趣和價值觀相近,又同樣熱愛電影。最重要的是,娶她最划算。
安至雍迫於現實,只好放低大男人的身段,再度握住她柔嫩的小手,柔聲誘哄道:「語涵,妳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只要妳答應跟我結婚,這三百萬的支票馬上就是妳的嘍!妳不是一直很想弄一間錄音室嗎?有了這些錢,妳的美夢馬上就能成真了。」
語涵咬著下唇,陷入天人交戰裡。雖然她也很想要這三百萬,但過去的慘痛教訓猶歷歷在目,如果想要「永保安康」,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即跟他劃清界線,老死不相往來!
她用著甜死人不償命的嬌嗓,柔聲道:「至雍大哥,我也很想拿這三百萬元,但是你過去加諸在我身上的『豐功偉業』卻一直不斷地提醒著我,我們兩個人的中間最好是築起一道萬里長城,保持距離比較好……」她使盡吃奶的力氣,才抽回被他緊握住的手。
「我有對妳做出什麼事嗎?」他扮起無辜,佯裝得了失憶症。
她臉色一變,控訴的食指指向他高挺的鼻樑。
「當然有!」她緩緩地瞇起恨恨的眼眸,惡狠狠地瞪著他,提醒道:「七歲那年,你騙我吃下蠶寶寶!」讓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於害怕自己的肚子裡會長出蠶寶寶,或是睡醒之後就會變成一隻蠶的恐懼中!
「那該怪妳自己嘴饞,而且妳又沒有什麼損失。」思及她當年嘴饞的表情,他嘴角的弧度壓抑不住地往上揚。
她氣得從唇縫裡迸出話來,說:「什麼叫沒有損失」蠶寶寶的噩夢可是跟了她很多年耶!
他繼續裝無辜,安撫道:「搞不好妳現在皮膚會這麼白皙滑嫩,都是當年那只蠶寶寶的功勞呢!因為牠蘊含了豐富的蛋白質,所以造就了妳的好膚質。」
回想起當年她那單純嬌憨的模樣,安至雍忍不住揚聲笑出來。
他爽朗的笑聲聽來格外刺耳,語涵的俏臉立即罩上一層陰霾。
哼!這傢伙還是跟當年一樣惡質,以捉弄、戲耍她為樂!
安至雍迎上她肅殺的目光,連忙斂起笑容,大灌迷湯,說:「語涵,咱們就放下過往的愛恨糾葛,盡釋前嫌,一起合作吧!只要妳願意,這三百萬就是妳的了。」
他將支票遞到她面前,誘哄她答應。
她垂涎地緊盯著他手中的那張支票,彷彿看到一疊疊白花花的鈔票擺在面前,雙眼只差沒變成兩個「$」的符號。
「只要妳說聲『我願意』,往後三年的生活費我全都包了,妳不僅可以跟著我吃香喝辣,連我去國外參加國際影展的時候,妳都可以以『安太太』的身份隨行觀摩喔!」他綻出魅力的招牌笑容,企圖軟化她的堅持。
可以參加影展耶……他的提議很教人動心,她幾乎就要點頭答應了。幾乎。
她對愛情和婚姻也是有期待的,一直都幻想著能擁有浪漫唯美的求婚儀式,滿足她身為女人的虛榮心,所以……
「要我答應跟你結婚有個前提,一切都得照程序來。」太快答應他的要求會助長他囂張的氣燄,起碼也要刁難他一下,以洩多年的心頭怨。
「什麼程序?」
「跟我求婚。」她眨眨慧黠瑩亮的大眼睛。
「求婚?」他皺起了眉心。
「對啊!既然你要我嫁給你,那求婚的程序不能少吧?只要你能打動我的心,我就馬上點頭答應。」她用手撐著下顎,涼涼地說道。
安至雍盯著她得意的小臉,這丫頭分明是逮到機會想刁難她!好吧,現在情勢比人強,他只好勉強配合她的要求了。
「妳想要的求婚花招是什麼?」他沈著一張俊臉,沒好氣地問。
她偏著頭思忖了一會兒後,才開口。「起碼要帶我去浪漫又有格調的餐廳吃燭光晚餐,最好還有上百朵的香檳玫瑰花將我團團圍住,身邊要有專屬的音樂家演奏小提琴。至於求婚鑽戒嘛……不用太大,一克拉就好了。」
安至雍馬上舉手招來服務生,請他將音樂和燈光調暗幾分。
她嘟起紅唇,嬌聲抱怨道:「你打算就在這裡向我求婚嗎?」
「這裡挺好的,還有妳愛吃的冰淇淋。」他敷衍道。
她跺著腳嬌嚷道:「但是沒有燭光也沒有玫瑰花,更沒有小提琴演奏啊!」
「沒問題。」他又舉手招來服務生。
「先生,有什麼需要我替您服務的嗎?」服務生問。
「你們店裡有蠟燭嗎?我想跟你們借幾根。」安至雍說。
「不好意思,我們只有一般的紅色長條蠟燭,是停電要用的,可以嗎?」
「隨便。」
服務生立即從吧檯裡拿出幾根傳統艷紅色的蠟燭擺放在桌上,點燃它,小小的火光跳動著,映出她神情尷尬的小臉。
哼!這男人用幾根家用蠟燭就想打發她,沒那麼容易!「這算哪門子的燭光晚餐?」
「我覺得挺好的,這蠟燭很喜氣啊!」安至雍開始打馬虎眼,也不過是一樁「契約婚姻」,這丫頭會不會太認真了點?
「那玫瑰花和小提琴伴奏呢?不許播放CD唱盤來代替。」她靠向椅背,雙手環胸,看他還能怎麼打發她的要求。
他斜瞥了她一眼,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手機,馬上撥電話給特別助理張書穎。
「書穎,馬上打電話叫花店幫我送一百朵香檳玫瑰來『羅丹咖啡廳』……對……沒有就隨便……還有,幫我聯絡看看誰會拉小提琴的,也一併叫過來……什麼?嗯……算了,沒魚蝦也好,反正都有琴弦,有效果就好……限三十分鐘之內趕過來……好……就這樣。」通話結束後,他瀟灑地收線。
趁著等待的空檔,語涵又招來服務生點了義大利面和甜點,惹來安至雍的側目。
「妳是被豬附身了嗎?才剛吃完一客牛排和冰淇淋,現在還塞得下義大利面和蛋糕?」他對她的食量完全不敢恭維。
「要你管!我有四個胃,可以反芻,怎麼樣?」她咬著吸管,睨了他一眼。
在等餐的空檔,一位頭戴半罩式安全帽的猛男捧著一大束香水百合走近他們的桌面,那濃郁的香氣,迎面撲鼻而來,甜香濃得令她噴嚏連連。
猛男送貨員將一束束的香水百合陳列在她的周圍,瞬間,她整個人陷入一片白色的花海裡,空氣中瀰漫著濃得化不開的百合香氣。
「這是什麼意思?」她揉揉鼻子,感覺不太對勁。
「妳不是要一百朵花嗎?」安至雍說。
「我是想要一百朵香檳玫瑰,就像拍婚紗廣告的場景一樣,不是要香水百合!」她跺腳抗議。
一束香水百合看起來是很清新高雅,但是被一百朵香水百合包圍,不只香得教人噴嚏連連,而且感覺還挺怪的,好像置身在某人的……告別式。
「書穎剛才在電話裡說,香檳玫瑰臨時不好調到那麼多的量,所以就先送來香水百合。」他傾身隨意抽出一朵,湊在鼻尖聞了一下。「這味道還挺香的,妳就湊合著收下吧!」
她氣惱地別過頭,不理會他討好的笑臉,目光望向落地窗外。天空不曉得何時暗了下來,午後的雷雨落下,打濕了庭園裡的海棠,滴答滴答的雨聲傳入她耳中,映照出她此刻的狼狽處境。
如果安至雍再有誠意一點,那麼她對於這樁契約式的婚約還會答應得心甘情願一些,但問題是,這男人連討她歡心都不肯!難道他不曉得,結婚對一個女人而言,是很慎重的一件事嗎?
此時,咖啡廳裡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原來是影壇裡新竄起的動作派武打明星爾東臣突然現身此處,而且行色匆忙地朝安至雍他們走去。
他身穿一件黑色挖背背心,露出結實賁起的肌肉,健美的身材和高知名度惹來眾人的注目。
「老大,對不起,我來晚了……」爾東臣拭著發上的雨水,發現在老闆身邊的居然是自己的大學同學。「語涵?妳怎麼也在這裡?」
「阿臣,我才要問你來這裡做什麼呢?」語涵仰頭看著他。
「是我叫他來的。」安至雍說。爾東臣可是他們「星頤電影公司」近期力捧的動作派男星,不只有良好的武術基礎,而且演技不俗,也挺敬業的。
「你叫他來的?」她驚愕地瞠大美眸,不懂他叫爾東臣來湊什麼熱鬧?
爾東臣由背包裡掏出一把二胡,說道:「剛才書穎姊打電話問我會不會什麼樂器,叫我來這裡演奏一下。」沒法子,在演藝圈要熬出頭,除了要具備男色與才藝之外,懂得討好老闆也是很重要的。
安至雍微笑道:「沒有小提琴,聽聽二胡也不錯。」
「對啊!我的二胡拉得不錯,妳想聽哪首,我就拉哪首。梁祝好嗎?不是我在臭屁,我用二胡拉出來的梁祝,可以媲美呂思清用小提琴拉出來的!」爾東臣擺好姿勢,架好琴弓。
語涵的大眼出現一抹堅決,抗議道:「我想聽的是小提琴,不是二胡!」
「二胡和小提琴差不多嘛,還不都是用琴弓拉出聲音來的?差別只在於一個架在肩膀,一個放在腿上拉,妳就不要介意那麼多了。」安至雍慵懶地端起咖啡,啜飲著。
此時,室內氣氛沈凝,只有爾東臣拉出來的二胡聲迴盪在空氣中,淒涼哀婉的琴音配上素雅淨白的香水百合,還有桌案上青焰跳動的紅燭,映出她充滿肅殺之氣的小臉。
如果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那麼對溫語涵而言,這場求婚宴就宛如是置身於靈堂!
她終於見識到安至雍想娶她的誠意了!就算兩人商議要結婚是各取所需,但也沒必要敷衍到這種程度吧?沒玫瑰花,拿百合來湊數就算了,現在居然連小提琴都成了二胡!
新仇外加舊恨瞬間湧上心頭,令她氣憤不已。
「安至雍,我覺得你這個『老婆』的工作,我無法勝任,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如果你真的找不到適合的嬌妻人選,不妨打這支電話求助。」她從背包裡掏出一張名片,在上頭沾了點水,黏在他寬闊的額頭上。
安至雍取下來,好奇地唸著名片上的字。「海峽兩岸國際婚友社?」這是啥玩意?
「像你這種很懂得怎麼貶低台灣女性的尊嚴與人格的男人,大概只剩下花錢娶外籍新娘這條路了。」語涵冷噱。
「價錢合理,五十萬元包到好?」安至雍唸著上面的介紹詞。
「比我的三百萬元還便宜,最適合你小氣的個性!」語涵譏刺道。
「保證處女,跑一位,賠一位?」他邊看邊蹙起眉心。
「讓你省去登報尋妻的困擾,因為婚姻仲介公司馬上會遞補一位新的妻子給你!」語涵犀利地調侃他。
「多國佳麗,任君挑選?」他的黑眸開始凝聚熾焰。
「越南姑娘面貌漂亮、身材苗條;大陸新娘美麗大方、同文同種,溝通方便。」語涵的瞳眸閃耀著勝利的光芒,完全不理會安至雍陰煞的俊臉,拽著背包,豪氣萬千地甩門離開。
一股黑色的怒氣竄上安至雍的印堂,他從唇縫裡迸出幾個字來。「阿臣,你說,嫁給我有這麼委屈嗎?」
「嫁給你?老大,搞了半天,你是要向語涵求婚喔?」爾東臣收起二胡,愣愣地回過神來。
「難不成是跟你求婚嗎?」安至雍沒好氣地低吼。
「呃……你把求婚搞得像是……出殯一樣,不要說語涵了,我想任何女人都不會想嫁給你吧……」爾東臣縮著脖子,冒著生命的危險說出實話。
聞言,安至雍的眉梢眼角佈滿了氣憤與不屑。
就知道天底下的烏鴉一般黑!全世界的女人不分國籍和膚色,都是一樣的任性與難搞,所以他才不想「真的」娶一個老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