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靜鴛懶洋洋的躺在軟榻上,表面欣賞著十五的月圓,但實際上卻是在等待。
她燦亮的雙眸似乎緊凝著那輪皎潔圓亮的月,心裡卻努力的盤算著,等會兒得用多少代價才能打發那個奴才。
敢威脅她?!
哼,就等著瞧吧!
等她的目的一達到,那她絕對要將他趕出浪家,讓他在京城裡再無立錐之地。
等著等著,月兒變得朦朧,星子變得無光,就在她的眼皮子沉重得將要闔上之際,突然間,一張臉皮兒逐漸在她的眼前放大……
上官靜鴛一驚,連忙擺脫周公的呼喚,倏地瞪大了眼,瞪著他臉上那抹教人厭惡的笑容。
她正準備開罵,不意卻已經被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了一記香。
這一嚇,更是讓她的三魂七魄立即各就各位,她彈身而起,圓睜的怒目筆直的射向他。
「你……你……這登徒子,怎麼……怎麼……可以……」唇瓣傳來的溫熱讓她嚇得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怎麼可以偷香!」邪邪的一揚眉,笑容裡多了一抹曖昧,浪濤天好心腸的替她將指控說成。
「對,怎麼可以這麼膽大包天!」
「嘖,這怎麼能怪我呢?」漾起痞子似的笑容,他兩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直睨著上官靜鴛。「我一到這兒,便見這一副海棠春睡圖,美得讓人心旌意動,我只是情不自禁啊!」
喝,還真是好一個情不自禁呵!
敢情這廝是做賊的喊捉賊,千錯萬錯都是她自己的錯,還得要她和他賠個不是,因為是她的不設防才讓他心生歹念嗎?
「所以這是我的錯?」瞇起了眼,上官靜鴛心中對於他的壞印象又添了一分。
想來那個浪濤天眼光著實不怎麼佳,所以才會揀選這麼一個無恥的男人在身邊做護衛。
「要我來說,這事誰都沒錯,不過是個美麗的誤會,何來錯字之有。」
美麗的誤會?!氣得差點沒吐血,不想再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打轉,上官靜鴛直接跳回主題。
她開門見山的說道:「開出你的條件。」
「不管我要什麼?」浪濤天挑眉問道,眉宇間暗示他要的代價不小。
天真的女人呵!竟用這樣輕率的方式來面對他,若是她知道她面對的正是一隻在商場上有名的老狐狸,不知道會有多扼腕。
「不管你要什麼,但前提是你必須保證我能入得了浪家的門。」
「好,那我要……」浪濤天突地噤口,看著她屏息以待的樣子,直到她氣竭才說道:「我要你……」
就算想破了頭,上官靜鴛也想不到這個惡劣男竟然會提出這樣的條件,當下驚駭得嗆岔了氣,一陣的狂咳、猛咳。
看著一張白皙的俏臉兒漲得通紅,他這才又慢條斯理的補上了一句——
「我要你當我三天的丫鬟,這三天我說東你不能說西,我說南你不能說北。」
「難……難……」還沒有順過氣來,上官靜鴛就忙下迭的開口,「不成你要我上……床,我……我……也得上床……嗎?」一句話她說得斷斷續續的。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當然沒有道理反對,畢竟你是個美人兒呢!」浪濤天挑眉,一番曖味至極的話語,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但未免太早玩完,他還是好心腸的再補了一句,「不過,除非你是自願,否則我向來沒有強迫人的習慣。」
「你不怕你的主子生氣嗎?」終於順過了氣,怒得幾乎跳腳的上官靜鴛腦內飛快的轉動,好不容易終於想到了一個自認為可以遏止他那張狂態度的好方法,連忙開口說道:「如果你真有把握讓他來提親,那就代表著我即將會成為他的妾,主子妻,下人能這般戲弄嗎?」
她端出了浪濤天的名字,可惜的是,這個名字顯然一點遏止作用也沒有。
「我和他雖然名為主僕,但實為兄弟,他的東西從來不吝於和我分享,更何況我只是要你做三天丫鬟,又不是要你暖三天床,這最主要的原因,也是想瞧瞧你的個性適不適合他,我想他應該不會怪我的。」他臉上不見絲毫畏懼,因為他便是浪濤天,何來調戲主子妻之說。
「這……」望著他那雙闐黑的合眸,上官靜鴛幾乎忍不住想打起退堂鼓。
啥時聽說過,做妾之前還得先做丫鬟的,要不要要求十八般武藝順便齊全?
這個賊子只怕又在打什麼歪主意,那她,究竟該不該……
望著她臉上閃過的猶豫,浪濤天一眼便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
他語氣輕蔑的說:「怎麼,怕了嗎?不過是三天的僕傭你也不敢做,那浪府可是龍潭虎穴,只怕你也沒有那個能力闖上一闖吧!」
那輕蔑的語氣筆直的射進了她心房,勾起了她的好勝心。只見她板起臉,一抹英氣在轉瞬間揚起。
她瞪著他,一字一句的反駁回去,「誰說我沒有能力?縱使那浪家是個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上一闖。」
上官靜鴛的話正中浪濤天的下懷,其實他會提出這個條件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不否認對她有好感,所以當然不希望她出事,只要他確定她夠膽量同他一起面對,那麼提早將她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亦無不可。
「那你是答應我的條件嘍?」
「你真的有能力讓你家主子來上官家提親?」緊捉著最後一絲的理智,上官靜鴛露出狐疑目光的問。
畢竟她是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要紆尊降貴的去當一個護衛的僕傭,雖然只有三天,可也得好好秤量秤量。
「我一定可以。」因為他就是浪濤天,自然能有這個把握。「你怎麼說?」
「這……口說無憑。」她猶豫的輕咬著唇,想要得到更確切的保證。
「我可以立下字據,若是不行,我賣身予你一年。」他豪氣的承諾。
看著他那把握十足的模樣,她雖然動心卻依然無法下定決心。
「怎麼,還是不敢?那咱們說了那麼多豈不是白說。」火上添油他最在行,捉準了時機,他嘲諷的又往她頭上澆去一桶油。
果然,上官靜鴛心中的怒火熊熊的燒了起來,一時失去理智,便答道:「我答應你!」
「很好。記住,從明天開始三天,你便是我的『專屬』僕傭。」特地強調著專屬二字,達到目的的浪濤天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已經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了!
☆☆☆
「小姐,你怎麼能夠答應他?」沒有料到主子竟然答應這種荒謬的條件,冬兒只差沒氣得跳起來。
「為什麼不行?」上官靜鴛反問。
就算她原本有些後悔,可是在冬兒的質問下,那些後悔立刻煙消雲散。
或許也是因為她的固執與倔強,才會這麼義無反顧的想要替好友查明真相吧!
「你堂堂千金大小姐,去當一個下人的僕傭,這話傳出去能聽嗎?」冬兒指出其中的嚴重性。
「那就不要傳出去呀!」她自有一套思考方式。
冬兒苦著一張臉問道:「怎麼可能不傳出去?三天耶!你這個大小姐要離家三天,我要怎麼向老爺、夫人交代?」這是第一個難題,而且還是個天大的大難題。
「就說我去上香了。」兵來將擋,水來上掩,為了不讓那個死男人說她膽小,她拚了。
「如果你去了浪府,那兒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怎麼辦?」
浪府這幾年出的事也不少,這教她怎麼放心讓主子一個人去涉險,尤其是身旁還有一個顯然心懷不軌的護衛在。
「怕什麼?」上官靜鴛完全不在乎,「反正我遲早要去,早些時候去熟悉熟悉環境也挺不錯的。」
「小姐……」說一句被堵一句,冬兒只差沒跪下來求她別去了。「我真的怕你有個什麼萬一。」
真是奇怪了,她家小姐一向性子冷淡,怎麼一遇著浪家的事、浪家的人就全變了樣。
先前執意嫁入浪家,現在又槓上了那個勞什子護衛,著實令人匪疑所思。
可現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得努力想辦法打消小姐這般固執的意念才是。
她左想想、右想想,想了半天只想到了夫人,如果由夫人來勸小姐,效果應該會好些吧。
可惜的是,她的想法還來不及付諸行動,上官靜鴛已經先一步的撂話,「別想去找我娘,你知道她勸不動我的,讓她知道不過是徒惹擔心罷了。」
呵,連她心裡在想什麼,小姐都知道,明明是這麼精明,卻答應這種割地賠款的條件,真是有點給他莫名其妙呢!
但,她也沒轍,只能任由小姐「胡作非為」了,誰教她只是個仰人鼻息的小小丫鬟呢!
冬兒頗為哀怨的瞥了主子一眼,但上官靜鴛依然無動於衷。
她與他是槓上了。
現在就算不是為了幸雲,她也要去當浪家的小妾。這兩次受了他太多鳥氣,所以她太想嘗嘗那種搖身一變成為他主子的滋味。
她發誓,總有一天,她要讓他付出該付的代價。
☆☆☆
「把這個換上!」浪濤天伸手遞給上官靜鴛一件僕傭的衣物。
「為什麼要換上這個?」沒有伸手去接,她只是用懷疑的眼神瞧著他。
「身在浪家大宅內,難道你想招搖的穿著這身『錦織坊』的衣物嗎?」
浪濤天在她纖細的身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數遍,那種隱含著譏誚的眼光是上官靜鴛最不能忍受的。
她火氣十足的伸手,一把抄過他手中的衣物,怒瞪著他。
「怎麼?難不成你這個大小姐不會自己換衣服,還得要委屈我這個臨時主子幫你換嗎?」
「不必勞你大駕。」上官靜鴛立刻回擊,但仍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這下浪濤天的耐心漸漸失去,只見他緩緩的逼近她,不發一語的就要伸手扯動她的衣襟。
「喂,你幹什麼?」她慌亂的閃避,想要罵人,這才想起自己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叫什麼名字。
現下除了知道他與浪濤天關係匪淺之外,她對他似乎一無所知。
她的確是太衝動了些!
「你不換,我只好動手幫你換。」浪濤天理所當然的說道,一雙大掌很認真的在她纖細的身上拉拉扯扯。
「好好好,我換、我換!」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為免自己的清白喪失在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無賴身上,上官靜鴛只好妥協。
「可是你不滾,我怎麼換?」
佯裝可惜的低歎一聲,浪濤天收回「魔掌」,轉過身似是大發慈悲的說:「換吧!」
「你……」瞪著他那寬闊的背影,還有緊實的臀部,她很有一種想要一腳朝那臀部踹下去的渴望。
只可惜還不到時候,所以她依然只能忍忍忍……
忍著一股氣,上官靜鴛閃身到屏風的後頭,一邊咒念,一邊快手快腳的換上那套大得有些離譜的藍布衣。
就瞧瞧他想玩什麼花樣!
☆☆☆
小小的臉蛋,纖細的身軀,罩在大大的衣服裡,原本的大美人兒頓時搖身一變成了個像是偷穿大人衣物的小娃兒。
向來非錦織坊衣物不穿的上官靜鴛,早已養成了細緻的肌膚,如今被那身粗布衣扎得難受,一張臉更是冷得嚇人。
但浪濤天可是樂極了,看著她那滑稽的模樣,向來緊抿的唇笑得只差沒有咧到天邊去了。
「白癡!」上官靜鴛沒好氣的咕噥一聲,總覺得這個男人的笑容刺眼得緊。
「俗話說的好,有什麼主子就養出什麼下人,主子是白癡,僕傭只怕也好不到哪兒去吧!」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對於那句白癡,浪濤天不但不生氣,反而調侃她,氣得她牙癢癢的。
這男人八成有病!明明叫她來當丫鬟的,這會卻要她穿上這小廝衣裳……他是想整她嗎?
「有話快說,要我扮成這副白癡樣,是要做啥?」經過了這幾次的交手,上官靜鴛隱隱察覺出他是存心要撩起她的怒火,為了不讓他得逞,她也懶得再繼續和他蘑菇下去。
三天嘛!就算他再囂張,縱使咬牙,也是一眨眼就過。
只要心裡知道辛苦了這三天以後,就可以將這個男人壓到底,她就不會這般生氣了。
「呵呵!」似是知曉她的心思,浪濤天又發出一陣惱人的輕笑,然後順手扔了幾張紙給她,上面密密麻麻的寫了一堆字。
「這要幹麼?」一瞧見那堆字,原本頭就痛的上官靜鴛這下頭更痛了,索性直接問道。
「想當浪家的姨夫人不是這麼容易的事,主子爺的意思是要測測你的能耐,看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喝!敢情她今天之所以在這,全是這對主僕共謀出來的結果,還大剌剌的考試咧!
聽見這樣的話,上官靜鴛靈敏的導出這樣的臆測,潔白面容上兩道翠黛柳眉不自覺的往中間蹙起,晶亮的雙眸更是有著熊熊怒火。
「只要你家主子不怕浪家的生意被我玩完,我不介意代勞。」她語調平穩的嗆了回去。
「我相信你不會把浪家玩完的,因為只要這三天我所交代的事你都辦成了,那麼將來浪家就會是你的夫家,所以……」
「不用你提醒!」上官靜鴛沒好氣的應了一聲,率先走出了窄室。
反正這個男人就是吃定了她想進浪家的心思。
吃了幾次的悶虧,她終於瞭解,以這樣的局勢,不管再鬥幾次,最後她都會敗在這個把柄之下,所以她也懶得多說了。
反正只要她「忍辱負重」進了浪家,不但可以查出幸雲的死因,更可以睥睨眼前這個男人,想想這個結果也就覺得愉悅了。
☆☆☆
許是她的模樣太過可笑,更或許是她那不染塵埃的稚氣,讓前來談生意的秦員外壓根就沒有把她放在眼底。
只見浪濤天剛把上官靜鴛介紹給一臉貴氣的秦員外,他那張臉便堆滿了不屑的笑容。
「怎麼,浪家是沒人才了是不?竟派一個小廝來談生意。」涼涼的幾句話,就把上官靜鴛貶到了最低。
其實,這個秦員外不是別人,就是特地苦苦哀求,想要在這齣戲裡湊上一腳的秦方硯。
所以他的語氣雖然輕蔑,可眼底卻充滿了探索,一雙銳利的打量眼光更是看得上官靜鴛避無可避,外加一肚子的火。
她本來就是屈服於「脅迫」才來的,心裡已是老大不情願了,再加上聽到他那輕蔑的話語,心火更是熊熊燃起,轉眼間大火燎原。
反應幾乎是立即的,上官靜鴛刻意壓低聲音,清晰而條理分明的說:「是,若是以員外的立場來瞧,許是真認為浪家沒了人才,可是怎不想想,為何浪家會派上一個小廝和你談生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浪家看不起我?」
「看不看得起是自己的想法,浪家沒有這個意思,在下只不過提醒秦員外,和什麼人談生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確能代表浪家,而兩家合作又能得到什麼利益。」她怎麼說也是大富人家之女,對於周旋這檔子事,多少也知訣竅,早已熟能生巧,所以在秦員外還來不及發火之際,便搶先一步的說道。
兩個在場的男人,眸中同時閃過一絲讚賞,但卻依然不動聲色,繼續著該有的試探。
「你的意思是,這樁生意對我一定有利?」
「有沒有利,秦員外難道自己心裡沒數?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又何必坐在這裡。」
好啊!的確是個夠犀利的女人。
若是濤天真捨得讓這個女人去面對浪家莊內的詭譎,那麼對於釐清真相,她應該會是一個助力。秦方硯在心中下了一個評語。
不過,他還真想試試這個女人的底限在哪裡?於是手一翻,他准巧的捉住了上官靜鴛擱置在桌上的手。
「嘖,既然小哥這麼說,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不過二十萬兩也不算是小數目,我總得有些甜頭。」
說著說著,他的手還不停的摩搓著上官靜鴛淨嫩的小手,雙眼更是無懼於浪濤天那幾乎噴火的怒目,頻頻挑撥著。
「你……」怎麼這個秦員外是有斷袖之癖的男人嗎?
上官靜鴛轉頭看看浪濤天,卻見他對眼前的情況無動於衷。
哼,早知道他刻意要她做這副打扮,一點沒安什麼好心眼,搞不好他是明知秦員外會這麼做,所以為了談妥生意搶功勞,才要她變裝成這副小廝的模樣。
但她會讓他得逞嗎?
當然不嘍!
她露出一抹假笑,然後用自由的那隻手悄悄抄起手邊的精緻瓷壺,趁著兩個男人眼神熱烈交流之際,以著吃奶的力氣將茶壺用力的往秦員外的頭上一摜。
哼,想要調戲她,就算她現在是以男裝示人,也不能容忍。
呼!好險!
以眼角察覺危險逼近,在危急之中機警閃到一邊的秦方硯,瞪著地上那個被砸得稀巴爛的瓷壺,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
但他仍不忘再做做戲,好讓今天的試探有個完美的結局,故順便做個情給浪濤天,好讓他消消怒火。
「怎麼,難道這就是你們浪家的待客之道嗎?」秦方硯一副氣憤難平的模樣,活像是受了什麼屈辱,瞪著浪濤天怒聲說道。
「對待什麼客人,就要用什麼方法。」上官靜鴛昂首,驕傲的答覆,一點愧疚之意都無。
嘖!是衝動了點,可是未必不是好事。秦方硯心裡再次快速的盤算,但仍不忘表演一出拂抽而去的戲碼。
「哼,既然浪家不懂得待客之道,那這筆生意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話一撂完,他二話不說的走人,雙眸連瞄都不敢瞄一眼那一臉鐵青的浪濤天。
這傢伙淪陷了,而且淪陷得恁快。
光瞧他那一臉鐵青,還氣得想殺人的煞氣,秦方硯心知肚明,下次見面絕對不會好過。
因為他的調戲!
可是那又怎樣,能見到向來自制力十足的濤天變臉,可也是一件太快人心的事呢!
呵呵呵!
走人嘍!該是將戰場交給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