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架空,晉國,代國 >> 政治聯姻,日久生情,宮廷鬥爭 >> 嬌蘭染情(上)作者:聞歌 | 收藏本站
嬌蘭染情(上) 第三章 再遇(1) 作者:聞歌
    雲蕭一行在王宮西北角的一處園子住下,園子匾額上龍飛鳳舞三個字:思雲閣。這三個篆字,技巧結構雖略有不足,筆意卻開闔縱橫,意氣橫飛,也不知道是誰的手筆。思雲閣佔地極廣,佈局類似趙府,全然的中原風格,眾人一見,都倍感親切,想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選了這個地方作為準王妃的駐足之地。

    第二天陸續有王族大臣的眷屬來拜訪,雲蕭都以鞍馬勞頓需要休息推辭了。第三天夜裡,雲蕭閒閒看著一冊書簡,燭花輕爆一聲,把她從書中世界驚醒,抬眼一看,蠟燭只剩下短短一截,董玉趴在桌上,睡得正深沉。雲蕭微微一笑,正要叫醒她回去睡覺,忽然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起身推開窗戶,月光流瀉進來,帶著一雙漆黑發亮的眸子。院中有人。

    隔窗三丈開外,有一個身著黑色戎裝的男子,正向這邊凝望。只有一彎月牙兒,他的面容背光,又隱在暗處,看不太清楚,一雙眸子卻異樣的亮,讓人不能逼視。

    赫連羽,雲蕭直覺地在心中低呼,一定是他。宛若天生的迫人氣勢,久經戰場的血腥煞氣,在如此安詳靜謐的月色下,也沒有變得柔和或有絲毫折損。她的心神不寧,恐怕正是他不經意間釋放的殺氣所激。

    弒父弒母,殺人如麻,傳說中的那個魔王就在眼前,靜靜與自己對視,雲蕭有些恍惚,怎麼會覺得那身影如此寂寞,卻又帶有一絲溫柔?

    忽然驚覺深夜中孤男寡女這樣對視不合禮法,即使他真的是赫連羽,是她未來的丈夫,忙伸手合上窗子,臉上有些發熱,心頭悸動,有些慌亂。身後有動靜,猛地回頭,卻是董玉夢中囈語,絲毫沒有醒的跡象。鬆一口氣,心神漸漸平定。

    仔細思量,赫連羽深夜出現在這裡是什麼意思?看他滿身風塵,可知剛從卡倫山回來不久,如果要見她,為什麼不等明天按禮儀光明正大地來,深更半夜逾牆私窺,實在是唐突之至,不合一國之君的身份。是胡狄之國沒有禮法,還是他本來就荒唐慣了,或者竟是存心戲弄,要看她笑話?卻又把她看作什麼人?想起剛才的失態,不由得惱怒起來。又想到代國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湧動,她來聯姻就不免牽涉其中,也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這一切全拜他所賜。慍怒之外,更加一層怨恨。

    沉思良久,忍不住再次推開窗戶,風清月明,竹影輕搖,哪裡有半個人影?那種種惱怒怨恨,忽然都化作淡淡惆悵,倒好像做了一場大夢。

    竟然逃了,赫連羽自嘲地笑笑,鐵血無情百戰百勝的代王竟在一個女人面前落荒而逃。祭神儀式一結束,他就日夜兼程趕回來。曾經的笑顏是否依舊?曾經的星眸是否依舊?六年的朝思暮想,早已讓那一刻的心動變得刻骨銘心,更化作可以燃盡一切的火焰灼痛他的心。

    忍不住翻牆而入,卻在接近她的一刻生出莫名的怯意。六年前,她是天邊遙不可及的星,人間繁華尊貴的花,如今,他真的有資格接近她,擁有她了嗎?三丈路,中間隔著長長的河,時光的河,相思的河,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然後她出現了,窗戶後面,是宜喜宜嗔風情萬種的嬌顏。身後燭光搖曳,燭煙輕繞,她身上現出一輪光暈,如煙似夢。天上的星星都掉進她的眼,那樣明亮,那樣神秘。明月的光彩,清風的飄逸,都讓她奪去了。天地之間,唯有雲蕭。

    忽然窗戶合上,天地失卻顏色,他的心也沉下去了。最後那個含嗔帶怨的眼神,讓他心慌氣亂,手足無措。她生氣了?她怪他太唐突嗎?要不要去解釋道歉?越想心越亂,手竟然有些發抖,只好一走了之。

    臨走前回望一眼,那窗紙上的身影,輪廓雖模糊,卻更顯出一種別樣的柔和。

    第二天天明,雲蕭起床不久,就見董玉從外面衝進來嚷嚷,說代王祭神回宮,不久就會來造訪。雲蕭不置可否,留心其他人的反應,都沒有什麼異常,只有紀瑕向她微笑,目光中似有深意。雲蕭知道昨夜的事瞞不過他,無可奈何地斂眉一笑。有這樣敵友難辨的人在身邊,日子過得倒也不無聊。

    近午時,赫連羽帶著大批臣子和侍衛來到思雲閣,雲蕭領了一干人在門口迎接。

    她怎麼會覺得他寂寞而溫柔?

    窄袖斜衽,長髮披肩,只用頭環草草一束,傳統的狄人服飾。面色黛黑,臉形偏瘦,刀劈斧削般線條分明。薄唇緊抿,鷹鼻兩側各有一條很深的紋路直通嘴角。一雙黑眸如深不可測的潭水,引人探尋,卻又讓人畏懼。體型並不特別的高大威猛,卻有種說不出的強悍,讓人想到荒野的狼。如果有獵物出現,他會毫不留情地撲上去,撕成碎片,但絕不會毫無目的,也不會掉以輕心,而是深思熟慮,老謀深算。

    荒野孤獨的狼,草原翱翔的鷹,高傲而孤寂,自由自在徜徉在自己的領地。她深深懷疑可有什麼能拘束得了他。

    身後的董玉輕輕推推她,她才猛醒自己的身份處境,不由得暗惱方才一剎那的失神,上前一絲不苟地行禮。這男子也許真像人們所說的冷血無情,但他雄才大略,能信人用人,絕非草莽之輩,在不知道他真實心意之前,不能有半點掉以輕心。

    赫連羽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非常不喜歡。一舉一動循著禮儀,卻透著虛假。眼前的女子典雅高貴,溫順有禮,但渾身上下彷彿有種無形的隔膜,把他遠遠隔離在外。陽光明媚,卻反而不如昨晚月下看得清楚。無懈可擊的儀表,無懈可擊的禮儀,如果對像不是他,她也是這個模樣嗎?嫁娶的對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的身份地位。

    心頭一陣難言的煩躁,印象中的她清純靈動,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是她變化太大還是他一開始就看錯了?那六年的魂牽夢繞又算什麼?在她眼中他是什麼,代國的王,未來的夫,抑或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符號?

    伸手抓住她的皓腕,一拉,她就掉進他懷裡。不顧周圍人的吸氣與瞠目,他抱著她大踏步走進思雲閣,走進寢宮,斥退驚慌失色的侍女,才放下她。細看她的神色,沒有慌亂,沒有驚懼,只有淡淡的惱怒和一如既往的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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