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即便有能力再做下去,又有誰,可以再和她一起分享她的世界?
莫名的倦怠驟然間侵襲了她的四肢百骸,紀晴只覺得說不出的倦,她看著杜傾忍依舊緊閉的雙眸,近乎茫然地問他:「如果我吻下去了,你會怎樣?」
杜傾忍睜開眼睛,對上她的視線。
「如果我吻下去了,你會試著接受我嗎?會忘記她嗎?」她又問。
杜傾忍緊閉著唇,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她以為他依然要保持這種讓她難堪的沉默,但是卻沒想到,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死在那種沉默裡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了,語氣卻平靜到了極點。
他只問她一句話,彷彿這個問題已經困惑了他許久一般:「紀晴,你是真的喜歡我到一定要把我搶到手的地步,還是因為延妤喜歡我,所以你才喜歡我?」
紀晴臉色一僵,眸中的光彩開始急劇變幻,直到最後那光彩沉澱下來,變成深不見底的黑。
他居然這麼想她……
原來無論怎麼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即便她再怎樣做,她的心意,都能被扭曲到這般程度。
「這就是我所得到的?」她低喃,慢慢、慢慢朝後退去,失望而難堪地笑了,微帶著嘲弄,像是在取笑自己的不自量力,「我知道了。」
是的,她知道了。
她所交託出去的真心,一瞬間,失去了收容的場所。
這場遊戲,她即便再繼續下去又如何。
輸了,便是輸了。
因為總經理佟延妤繼續放假的關係,於是辦公室裡所有需要她處理的事情,在董事長佟嘉城的授意下,全部都暫時交給了總經理秘書紀晴處理。
於是在這樣工作量陡增的情況下,紀晴不得不連續加班。
但是或許這樣也好。
一旦忙碌起來,人總是很難再去想別的什麼,不論是愉快的事情,還是不愉快的事情,都會暫時拋到腦後。
即便上一刻痛苦的要死又如何,如今,她依然還可以微笑著、做她的事情。
至於其他人的事情……算了,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晚上七點。
辦公室依舊亮著燈,窗子開著,站在那裡朝外看去,可以看到遠處的高架橋上,來往車輛亮著燈在夜色下穿梭,猶如一顆顆橘紅色的流星快速的劃過,消失又出現,消失又出現。
捧一杯咖啡,紀晴站在窗口,感覺到夜風正微微地撲在她的身上。
都市霓虹,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景致。
只是站在這個位置,卻彷彿突然間覺得,原來那樣的景致,離她這樣遠,她只得遠遠地看著,像看著與己無關的風景,窗子一關,她便會再度被隔絕在外。
就像之前,她被杜傾忍隔絕在他的世界。
可是那些跟她,此刻已沒有什麼關係,她依舊是以前的那個紀晴,雖然沒了杜傾忍,但是其他的可一樣都沒少。
不不……似乎少了些什麼,日子這般無聊,她倒是第一次覺得。
是因為杜傾忍?
好像不是。
但是,究竟是什麼呢?
她卻想不出來。
算了,想不出來的東西,何必去想。
第9章(2)
手機乍響,頓時驅散一室靜謐,紀晴忍不住悚然一驚,回眸看了一眼,隨即走過去接了電話,有些驚訝:「陳嬸,怎麼現在打我電話……什麼?我媽媽發病了?怎麼會……好,你先送她去醫院,我馬上就過去!」
掛掉電話後,她匆匆收拾了辦公桌上的文件,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到了樓下拿車。
夜色冥冥,心裡彷彿憋著一口氣,讓她的心緊張的急劇跳動。
醫院醫院醫院……
在心裡不停地重複默念著兩個字,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心安下來,她緊繃著臉,將車子開的飛快。
熟悉的白色大樓漸漸出現在視線範圍內,可是她的心卻絲毫沒有緩鬆下來,依舊憋著那口氣,停好車,衝進樓內,一把抓住了值班護士,急切詢問。
「你是問剛才才送來的那位女士吧,她在417號病房。」護士小姐連忙給她指了方向。
匆匆道了謝,紀晴隨即就朝病房方向奔了過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單調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有些心驚,只得盡量壓抑,直到終於站到病房門口。
417。
她停下來,伸手推開病房的門。
「紀小姐,你終於來了!」陳嬸回頭看到她來,頓時鬆了口氣。
「我媽媽怎麼樣?」看一眼似乎睡著了的媽媽,紀晴也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跟陳嬸說話。
「已經打過鎮靜劑了,醫生說最好住院觀察一晚。」陳嬸一想到之前的情形就忍不住慶幸,「還好送的及時,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紀晴聽的臉色發白:「還好有你在,陳嬸,謝謝你。」
「客氣什麼,」陳嬸連連擺手,「要謝的話,你應該謝你男朋友才對,要不是他正好在樓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把你媽送到醫院裡,現在又不好攔車……」
「我男朋友?」紀晴詫異地指著自己。
「對啊,就是上次來的那個小伙子嘛。」陳嬸點頭,「我們下樓就碰到他,還好有他在,不然的話,還真是麻煩。」
姚爾謙?
彷彿平靜的湖面驟然被人投了顆石子似的,頓時蕩起無數漣漪。
紀晴心下忍不住一跳,下意識追問:「那他人呢?」
「在換藥,剛才拿藥的時候,護士拿錯了,他就拿去換了,」陳嬸笑瞇瞇的,「紀小姐,姚先生真不錯呢,難得這樣跑上跑下還不嫌煩。之前我看他那個樣子,根本沒想到他會做這些事情,可是他倒好,所有跑腿的事情都幫忙辦了。還有啊,不是我說,紀小姐,他那麼晚出現在樓下,說不定根本就是在等你呢。」
是嗎?
一個突然消失了好些天的人,居然會出現在她家的樓下,若說是在等她,也未免太讓人不可思議了一點……
但是,若是真的呢?
一個念頭驀地跳進紀晴的腦海,當場令她難以置信地挑高了眉,只好匆匆開口:「陳嬸,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你幫我先看著我媽。」
「好,去吧。」陳嬸笑瞇瞇地點了點頭。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單調的聲音,襯著此刻早已沉寂的醫院大樓,有種恐怖片的氛圍。
燈光有些暗淡,隱隱映出模糊的身影。
紀晴轉了兩圈,卻並沒有發現姚爾謙在什麼地方,最後只好沿原路返回,準備回病房。
也許是因為知道她來了,所以他就走了?
空曠的樓道裡,此刻只能聽到她走路的聲音,紀晴心不在焉,拿出了手機,卻又放了回去。
要打電話給他嗎?
總該說聲謝謝吧,畢竟如果不是因為他的關係,媽媽也不會得到及時的救助。
可是突然打給他,他會不會覺得奇怪?畢竟他們已經好些天不曾有任何聯繫。
若不是剛才陳嬸提到他時,她也不會在一瞬間回憶起那一天他說「如你所願」的時候,那種失落的、彷彿受了傷一般的眼神,只是他從那天幫她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就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彷彿突然消失了似的,不再煩她,不再跟她鬥嘴,她也不用再耍盡心思防著他。
以前只知道忙著跟他打嘴上官司,誰耐煩深究其意,就像她以前從來不覺得姚爾謙對她來說,是什麼特別的存在,但是剛才突然想到他,她整個人卻突然為之一振,彷彿前些日子的無聊寂寞空虛盡數而去,渾身上下再度充滿警醒振奮的細胞,只想立刻找到他,便是話不投機,也無所謂,反正她與他,就從來沒有正正經經地說過話,哪次不是你一言我一語,比誰更會含蓄隱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