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震遠鏢局」的崛起,在北方人心中,其傳奇性和「風馬堡」不相上下,尤其自第二代繼承人馬長生接掌事業十年以來,憑藉著豪爽重義氣的作風,迅速將鏢局從早期全國的八個據點,拓展到現今約二十四個;不但享譽全國的商業家族「東方世家」和他們有密切約合作關係,就連「風馬堡」運往各地交易買賣和每年呈責大唐天子的良馬也皆委請保鏢。
名氣之大、人員遍佈之廣,甚至遠及西域諸國。
也難怪有時連官府都會借用他們綿密的人脈網來打探消息,而依據馬長生的個性,只要接到類似的請求協助,十之八九都會盡己之力給予幫忙……
但,盯著眼前剛收到的一封信函,馬長生發現自己面臨了「難以抉擇」的窘況。
「送這封信來的人呢?」馬長生對著負責帶信函進門的老僕問道。
「剛離開。」
撫著下顎的鬍子,馬長生隨即又問:「東方兄弟呢?」
老僕手指屋頂,面不改色地答道:「我想……東方公子是在……『欣賞風景』吧?」
「他可有和送信來的人打照面?」
「應該沒有。」
馬長生滿意地點著頭。「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待老僕告退之後,他將信函收進懷裡,正打算埋首規劃新的護鏢路線時,一名年僅十來歲的小廝匆匆忙忙奔進房裡。
「怎麼,火燒屁股啦?幹啥跑這麼快。」馬長生道,仍專注於自己的工作。
「大門口……有人找您……」小廝氣喘吁吁地說道。「是……是……風馬堡的人……」
「風馬堡?」動作略頓了下,馬長生這才抬起頭來。
「風馬堡」會上「震遠鏢局」找他的向來只有一人,那就是「風馬堡」的第一管事金伯,可是前兩天他和他老人家才剛談妥一批即將運往江南的馬匹護送交易,怎麼今天……
「有沒有說什麼事?」
「說是……來和您談一樁買賣的。」小廝據實轉達。
捲起地圖,馬長生大手一揮,道:「你先請他老人家去廳裡坐著,我一會兒就過去。」
「是。」小廝依言告退,可才走到門邊即想起什麼似她突然停下腳步,猶豫地回過身。「呃……」
「還有什麼事嗎?」
「這個……確實是有一位老人家沒錯,但……找你的是一位姑娘。」
「姑娘?你剛才不是說是風馬堡的人嗎?」馬長生不解道,一時之間無法將女子和風馬堡畫上等號。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是這樣說的沒錯啊……」小廝也有些不確定了起來。
思索了下,馬長生迅速恢復豪爽好客的本性,說道:「無妨,你還是先請他們到大廳去吧!」
既來之,則「見」之!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都說了是來談買賣的嘛!
※※※
「你確定我說的那個大鬍子真住在這裡嗎?」
在被人請進大廳的同時,安小駒神色警戒地低問著身旁的鐵伯。
「應該不會錯!」鐵伯面露十足把握。「依你描述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我雖然沒印象這一帶有這號人物,但如果說是那個大鬍子,我猜最有可能就是『震遠鏢局』的人了!」
「真的嗎?」她只知道「震遠鏢局」和「風馬堡」素有生意往來,但卻對鏢局的人一無所知。
「難道你不相信鐵伯啊!」語氣擺明了倚老賣老。
安小駒連忙搖頭。「我當然相信鐵伯,只是……呃,萬一猜錯了呢?」
除了「風馬堡」以外,她認識的人向來不多,儘管鐵伯的閱歷十分豐富,但萬一他來個「老腦昏花」找錯了地方、誤認了人,豈不是糗大了!
「猜錯大不了打個招呼,拍拍屁股就走人嘛!沒什麼大不了的。」鐵伯飲著茶,氣定神閒。
「嗄?」不會吧!那多丟人啊?!
安小駒的眼皮不自覺地微微抽動,雖然她常常不顧他人眼光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她已經開始有種不大妙的感覺。
「瞧瞧你,這是什麼表情?」鐵伯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說道。「咱們小駒兒的臉皮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薄了?」
「我臉皮才不薄哩,我……我是怕丟了『風馬堡』的臉……」安小駒習慣性揚高下巴,不承認自己心中確實閃過一抹「遁逃」的想法,畢竟他們已經報出名號了,倘若真摸錯了門,可是會讓「風馬堡」的形象嚴重掃地。
「是嘛,咱們小駒兒的臉皮『一點』都不薄,厚得很比馬皮還厚。」鐵伯故意逗道,臉上的皺紋因笑而聚集。
「不跟你說了,每次銅伯不在,就換你尋人家開心。」她抗議地嘟起嘴。
鐵伯攤掌聳肩,一副投降的模樣說道:「好嘛,算鐵伯說錯話了,應該說這件事和『臉皮』厚度沒啥關係,倒是和『頭皮』的硬度有關才對……」
明知道鐵伯高昂的語調是故意吊她胃口,可安小駒還是禁不住好奇心,調回狐疑的目光問道:「什麼意思?」
鐵伯老臉一凜,突然正經八百地說道:「意思就是就算待會兒真認錯了人,大不了就『硬著頭皮』假裝是來打招呼的,反正咱們也是『震遠』的老主顧了,順便還可以讓他們瞧瞧『風馬堡堡主』是何等的可愛……」
「噓!」安小駒情急之下,一把住鐵伯的嘴。「這種事有什麼好嚷嚷的?」
她可不想打著「風馬堡」堡主的頭銜到處「招搖」。
「有什麼關係,既然來談判就該拿出氣勢,光壓倒對方就等於蠃了一半。」
「我們是來談『買賣』,又不是來打架的。」她更正道,還故意以眼神警告他別「輕舉妄動」。
「好好,談買賣就談買賣換個說法,這是咱們小駒兒第一次『親自出馬』談買賣,諒他們也不敢不買這個帳,對不對?」鐵伯忠心耿耿地說道。
「希望如此。」一想到那位冷傲如冰的男子,她心裡就不是那麼有把握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確定真的非要那匹馬不可嗎?」好話說完,鐵伯終於提出自己心裡的顧忌。
「『傲鷹』真的很棒,你只要看它一眼,保證一定會喜歡上它。」
「這個嘛……」鐵伯頓了下。「我其實也不是非常在意那些傳言啦!只是你應該清楚你銀伯的脾氣,他……是真的相信那匹馬不吉利耶!」
「那我們就更要證明給他看啊!」
同時也證明給你看!安小駒在心裡偷加了句,依她對鐵伯的瞭解,說他心裡不在意根本是騙人的。
「可是……」
就在鐵伯想要再說些什麼時,馬長生壯碩的身軀已經出現在大廳入口。
「啊,是你!」他驚訝的嗓音打斷兩人的對話。
安小駒反射性地從椅子裡彈了起來,直瞪著馬長生。找到了,那個大鬍子!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馬長生翻轉白眼,大步走到她面前。
鐵伯則在同時阻上前去,指著他的鼻子數落道:「去,你這年輕人講話怎麼這樣?什麼陰魂?我們小駒兒可是貨真價實的小美人……」
「鐵伯」這次換成安小駒翻白眼,又來了!鐵伯無可救藥的護主毛病又犯了,他就是看不慣有人「欺負」她。
「鐵……伯?」馬長生有些吃驚,這才發現眼前朝他橫眉豎眼的老人和每次前來談生意的那位金伯長得還真是神似。「你也是『風馬堡』的人?」他問。
安小駒點點頭,以堅定果決的姿態揚高下巴,道:「我要找你們鏢局主人。」
「我就是。」馬長生表情怪異地看著她,仍然不死心地兀自補問了句。「你確定你真的是『風馬堡』的人?」
「廢話,她不是『風馬堡』的人,難不成是你們『震遠鏢局』的人?」鐵伯又發出不平之鳴,顯然是對馬長生「小看」安小駒的態度很有意見。
反倒是安小駒一派從容地拉住鐵伯,並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你說現在?」鐵伯似乎有些為難。「可是……」
「放心,他又不會吃了我。」安小駒拍拍鐵伯保證道。
她當然知道鐵伯在擔心什麼,但她必須先暫時把他支開,以免他老人家總是因為一些「細節問題」打斷她和大鬍子的談話。
「好吧,我現在去,馬上就回來。」鐵伯臨離開前,還不忘睨了馬長生一眼。
待他完全步出大廳之後,安小駒即刻開門見山道:「現在,你可以請你們主人出來了吧?」
「我說過,我就是這裡的主人,有什麼話你可以直說。」他不懂她是怎麼回事,就已經表明過他是『震遠鏢局』的主人了啊!
搖搖頭,安小駒擺明了不接受他的說法。
「昨天你們用計擺脫我,今天我是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被你們打發的,我要見你們主人。」她執意道;依她昨天的「觀察」,那個害她差點跌下馬的冰塊臉「鐵定」才是真正「發號施令」的人。
「哦原來你還沒放棄那匹馬啊!」馬長生豁然開朗,他早該想到的。
「明白就好,我今天就是特地來談交易的,麻煩你快點去把你們主人請出來,這樣我們有話也可以當面說個清楚。」
安小駒擺出「識途老馬」的態勢,馬長生則是一副被打敗的模樣。
這女人比他娘子還蠻。
「我已經說過了,我就是……啊!」他忽地打住,突然明白癥結所在。「原來你要找『他』呀哈哈哈……」
「這有什麼好笑的?」安小駒鼓起雙頰,這人為什麼老愛在她面前笑得如此「猖狂」,他是瘋了不成?
「你真要見他?」馬長生問,心裡已開始同情東方喬了,畢竟昨天「甩掉」它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那當然,要不然我來做什麼?」她講話的口吻已經開始像鐵伯了。
「好,既然你執意要見他,我就帶你去吧!」馬長生表現得倒很乾脆,領著她便走出了廳門,朝外頭的花園空地而去。
甫跟著他站定,安小駒隨即東張西望地說道:「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要見的人呢?」這裡根本四下無人,他該不會是想耍她吧!
「瞧,不就在那兒!」馬長生突然面向主屋,手指上方。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遙望,安小駒果然看到屋頂上一抹孑然身影,正獨絕地仰望藍天……幾乎就在同時,那冷然的俊容似乎也因察覺到她的注視而掉轉目光,深邃的黑眸掃過空地中央的兩人。
倏地,安小駒感覺胸口緊縮,一陣莫名的悸動迅速擴散她的全身,這種感覺……
傲鷹!
冷不防兩個字猛地竄進她腦裡……是了!他此刻散發的氣息,就像那匹黑馬「傲鷹」一樣,冷傲孤絕而難以捉摸。
安小駒對自己這項發現感到驚異不已。
她從不曾對馬以外的「東西」產生如此「翻騰」的感覺,可此刻,那種驚見上好良駒時,才會有的奇特感受卻緊緊攫住她。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只不過是瞥見他獨坐在屋頂上而已……
「我說東方老弟,你還挺有閒情逸致的嘛!」馬長生以手圈著嘴,對著屋頂上的東方高喊道。「下來會個客吧!」
東方喬聳了下肩,似乎沒有移動的跡象。
馬長生指指安小駒,又喊道:「有人指名找你!」
聞言,東方喬的視線移鎖在安小駒臉上,濃挺的雙眉微微揚起;而就在安小駒以為自己快被他那冷得看不出思緒的眼神給凍到結冰時,他突然起身從屋頂一躍而下,俐落果決地來到他們面前。
「找我?」
東方喬一派淡然,嘴角甚至還銜著一根青草,不過從他的眼神,她知道他已經認出她。
「是啊、是啊,這位『風馬堡』的」接話的馬長生忽地頓住,隨即自行轉向安小駒問道:「對了,還不曉得姑娘怎麼稱呼?」
「安小駒。」她大方報出自己的姓名。
「安?」馬長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這麼說……你就是……就是……」
「風馬堡」的堡主!
這句話硬生生便在馬長生的喉間出不來,雖然知道第二代堡主安定全去世之後,是由他唯一的獨生女繼承家業,但他萬萬沒想到會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娃……
看著好友誇張的表情,東方喬忍不住聚攏眉峰,他並不覺得安小駒這名字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你知道嗎?她竟然是……是……『風馬堡』……」馬長生搭著東方喬的肩,以不可置信的口吻企圖「介紹」她的身份。「的……」
「堡主。」
安小駒索性直接幫他說完,雖然她不喜歡自己的身份曝光,但這大嗓兄說話變得這麼不幹不脆,讓她實在沒耐心等下去。
「風馬堡?堡主?」東方喬淡淡地重複道,表情並沒有太大變化。
不曉得為什麼,他「淡漠」的反應讓安小駒心裡很不是滋味她不敢說「風馬堡」有多了不起,但在北方還算是小有名氣,可他的態度擺明了並沒有把它放在眼裡。
不妥協的個性,使安小駒反射性昂高下巴,雙手插腰說道:「沒錯,我今天就是以『風馬堡』堡主的身份希望你能把『傲鷹』讓給我。」
「傲鷹?」東方喬瞅著她,表情出現些許變化。
「就是昨天被你搶走的那匹馬呀!」安小駒「好心」提醒道,心裡卻忍不住直犯嘀咕
昨天明明已經說過這是她為黑馬取的名字,怎麼才過一天他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看來他的記性不太好!
安小駒在心裡偷偷認定著。此時,鐵伯已帶著四匹高大的駿馬回到他們面前。
「小駒兒,馬牽來了,他們有沒有欺負你?」才剛站定,鐵伯立刻充滿警戒地逼視著東方喬兩人。
安小駒搖搖頭,走向牽來的馬匹,對東方喬繼續說道:「瞧,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特地以四匹馬來和你交換『傲鷹』。」
「你要用四匹馬來換?」馬長生驚訝道。
「你放心,我們『風馬堡』向來是『一馬既出,四馬難追』,隨便找一匹馬放出去,包你四匹馬都追不回來……」
馬長生表情怪異地看著信心滿滿的安小駒。「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以我們的四匹馬來換,你們等於是得到了十六匹馬。」鐵伯插話道,模樣比安小駒更為驕傲。
「有這等算法嗎?」馬長生怪叫道,和東方喬交換無奈的眼神。
安小駒用力點點頭,努力保證道:「我今天選的『絕對』是我們『風馬堡』裡最好的四匹馬……」
「是嗎?」扯了扯仍叼著根草的嘴角,東方喬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倒覺得昨天你騎的那匹似乎比它們都來得出色……」
殊料,此話才出,鐵伯已經激動地撲上前,揪著他咆哮道:「你少打『沙暴』的主意,它可是我們的『鎮堡之寶』,怎麼可能給你們?」
想用那匹不吉利的黑馬換「沙暴」?哼,門兒都沒有!
不,是連窗兒都沒有!
「不要激動,小心對身體不好。」東方喬淡然道,絲毫不受暴怒老人的「恐嚇」所影響。
「我身體好不好闢作屁……唔!」
安小駒「耳明手快」地佳鐵伯的嘴,把即將脫口而出的「屁事」二字給硬生生地封掉。
「鐵伯!」她低叫道,連忙將老人自東方喬身上拉開。
「說得也是,昨天見到的那匹馬好像也不錯。」馬長生撫著鬍子附和道。
「你們想都別想!」鐵伯氣沖沖地拉住安小駒,準備離開。「小駒兒,我們走了,已經沒啥好談的。」
「等等」安小駒拖住腳步,扯著鐵伯回過身,不死心地朝東方喬問道。「除了『沙暴』之外,你想要什麼條件?」雖然不清楚他是否真的想爭取「沙暴」,但她心裡卻不免佩服他識馬的能力。
「想談條件和他談,他是這裡的主人。」東方喬毫不考慮地指向馬長生,便欲轉身離開。
情急之下,安小駒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叫道:「少唬人了,你明明就是主人還推卸責任。」
「誰跟你說他是主人的?」這次鐵伯又說話了。他不曉得她是打哪兒來的錯誤想法,但依他自豪的識人經歷,自然是不容許有人企圖「蒙蔽」堡主。「鏢局的主人應該是這個叫馬長生的才對吧!」他鄭重向她澄清。
安小駒眨眨看,看看東方喬,又望望大鬍子馬長生,吃驚道:「你……才是鏢局的主人?」
「我剛才就表明過了。」馬長生說道。「是你堅持要找東方老弟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她頓了下,依然決定霸著東方喬不放。「馬是被你搶走的,這總是事實吧!」
「我只是幫忙捕馬而已,現在馬是他的,你應該找他談。」東方喬說道,順勢將她推到馬長生面前。
可由於這個動作來得太突然,安小駒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前撲倒,東方喬見狀立刻反射性拉住她的身子,而仍未站穩腳步的安小駒則因這後來的一股力量,反而回身跌進東方喬的懷中。
他的肉好硬哦!
這是她的臉頰撞向他胸膛的剎那,第一個閃現的念頭感覺就像是一匹強健的良駒一般……
「嘿,少乘機吃豆腐。」
鐵伯跳向兩人之間,一個老掌迅速拍掉環護著安小駒的一雙鐵臂,不但保護欲十足地將她從東方喬懷中「解救」出來,老眼更惡狠狠地回瞪著他。
聳聳肩,東方喬不打算作任何辯駁。
但他傲然的態度卻反而讓老人家更為光火;頓時,只見鐵伯放開安小駒,老身一撲,一把又抓住了東方喬。
「我知道了!就是你,昨天射斷繩子害小駒兒摔下馬,然後再乘人之危搶走黑馬的人,就是你對不對?」鐵伯大叫道,這張冰塊臉分明符合了小駒兒前晚描述。
安小駒翻翻白眼,一臉無奈。
真是!早知道他老人家會比她還激動,她就不帶他來了。
「鐵伯,我們不是來打架的,快放手」她扳著鐵伯的手,強迫他鬆開東方喬。「而且我沒有摔下馬,只是『差點』而已……」
她大聲強調,整個人擋在東方喬正前方,隨時防止鐵伯又撲上前。
看向眼前這一對拉拉扯扯的老少主僕,東方喬不由地想起前日安小駒為了那匹黑馬,努力找他「拚命」的模樣他現在終於知道她是跟誰學的了。
扯扯唇角,東方喬沒有掩飾隱約流洩出的笑意。
「說得也是,貴堡堡主的騎術好得很,恐怕也不會那麼容易摔下馬吧?」他還算「恭維」地說道。
豈料,情緒已被安撫大半的鐵伯,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突然又伸手越過安小駒的肩膀上方,直接抓住東方喬的衣襟可這一抓,卻將安小駒反困在兩人之間。
「騎術好有錯嗎?假如她今天騎術不好,是不是就可以摔下馬、活該跌斷她小巧可愛的脖子?」鐵伯激動道。
聞言,東方喬低頭看了看抵在他胸前的安小駒,表情高深莫測。
「但她顯然並沒有跌斷她……呃……『小巧』、『可愛』的脖子。」
羞愧的焰苗火速自安小駒的脖子朝兩頰延燒,她甚至還可以感覺到他說話時,那吹拂在她頸項的溫熱氣息。
老天,她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她的背脊直挺挺地貼著他壯碩的身軀無法動彈已經是夠糗的了,竟還被當眾調侃取笑……她敢發誓那張冰塊臉現在一定正在偷笑。
推了推鐵伯,安小駒企圖讓「混戰」一團的三人「自動分開」,但忙著和東方喬過招的鐵伯完全未注意到她的「需求」,仍逕自揪著東方喬叫陣道:「那是因為咱們『風馬堡』向來訓練有術。」
「所以我才說她的騎術很好。」
「呃……」鐵伯頓時語塞,怎麼兜了一圈,他又把話給繞了回來?
東方喬淡扯嘴角,指著「卡」在中間的人兒,慢條斯理地對緊揪著他不放的老人說道:「我勸你最好還是放開我,否則她不是被壓扁、就是被悶死……」
這番提醒果然有效。
當下,老人不但像被雷擊中般立刻鬆手放開他,還拉著安小駒連退五大步,恍若他是三頭六臂的妖怪一般。
「好了,現在想談交易就請找這位仁兄吧!」東方喬說道,順道丟給始終憋笑看好戲的馬長生一記足以凍死人的眼神。
這傢伙就只含在一旁顧著笑。
「我看甭談了,你們根本沒啥誠意。」鐵伯揮揮手,拉著安小駒想再度離去。
「六匹!」安小駒面朝馬長生,以手比道。「我再加兩匹馬,總共六匹和你換,如何?」
馬長生搖頭。「不管幾匹,我都絕不可能和你交換的。」
那可是他準備拿來送老婆的大禮呢!
「十匹呢?也不換嗎?」安小駒開出更誘人的條件。
馬長生撫著鬍子,笑答道:「就算是一百匹也沒用,我要那麼多馬做什麼?堆馬糞嗎?」語畢,他笑得更大聲了。
「馬糞有什麼不好?」安小駒沉下臉,直覺認為馬長生的話侮辱了馬的尊嚴。
「是啊,有什麼不好!」鐵伯亦忿忿不平道,「我掃過的馬糞比你們鏢局的財產都還多呢!」
想不到北方人說起話來如此「直接」。
東方喬兩手交叉胸前,忍不住投給好友同情的目光,不知怎地,他心裡竟開始欣賞起這位「護主心切」的老人來了。
「算了,小駒兒,我們走!沒那匹瘋馬又不會死,何苦讓人白白糟蹋咱們『風馬堡』的『建堡精神』」這次鐵伯是真的鐵了心要帶安小駒離開。
而臨去前,他仍不忘故意撂下一句。
「就讓那匹不吉祥的野馬搞得他們『寸步難行』吧!」
望著逐漸走出鏢局的一老一少、外加四匹駿馬的身影,東方喬忍不住對身旁的好友問道:「這算是你們這裡特有的一種『恐嚇』方式嗎?」
「我有預感,她不會這樣善罷干休的。」馬長生習慣性摸著鬍子回答道。
「何以見得?」
「因為聽說歷代的『廁馬堡』堡主都是出了名的愛馬成癡……」
「聽起來我們似乎惹上了難纏的人物。」
「有你在,應該不會大難纏。」馬長生賊笑道,一想到老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東方喬也被捲入這場爭執之中,他心裡就不免感到些許安慰不管這算哪門子的心態,他就是這麼認為。
「那匹馬是你堅持要的,請自己解決。」東方喬擺明了不想再和這件事有任何牽扯。
「好朋友不能見死不救嘛!」馬長生從懷中抽出一封信函,「瞧,我可是很有義氣的哦!」
取過信函,東方喬很快地認出上頭的筆跡。「我爹?」
「是啊,他特地請我幫忙打聽你們四兄弟的下落……」馬長生乾笑兩聲,繼續道:「而我,當然是還沒透露任何風聲……」
東方喬挑高眉,「這算是你們這裡的另一種『威脅』?」
「哎唷,別說得這麼難聽嘛!」馬長生拍著他的肩,大笑。「『傲鷹』耶!人家好歹也指名要交換你哦!」
「她說的是那匹馬。」
「反正都叫『傲鷹』嘛!」馬長生笑得更為放肆,他向來非常期待看見東方喬「轉換情緒」。
而在領教過「風馬堡」這封主僕的「蠻勁」之後,他更是深深地相信他們絕對有逼瘋東方喬的潛力。
終有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