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於馬轎直奔皇宮,侯念媞只來得及拉開轎子的窗簾瞥了繁榮的街道幾眼,就進入高高的城牆,一座金碧輝煌的皇宮大苑。
甫下轎,一大群臣子、妃子、宮女、太監哈腰行禮的跪了一地,朱元駿被簇擁著走,她跟小魚則被遺落在人群後,小魚顯得無措,但侯念媞看著那一個個盛妝麗服的美麗妃子,心情也大不好,
三千佳麗……她現在嘗到一股很酸很濃的苦澀感。
「看來妳一定是皇上這次帶回來的戰利品了。」
瑞妃走上前來,上下打量起這名美若天仙、卻身穿男裝的女子。
侯念媞看著這名表情極冷,但也極為冷艷的美人,「妳知道我是女的?」
她嗤聲一笑,「皇上只愛美女,所以,不可能帶個男人回宮。」
「他……很愛美女?」
「這裡的妃子,哪個不美?」瑞妃反問她。
侯念媞突然覺得自己怎麼會問那麼愚蠢的問題。
往回走的李伯容一見到瑞妃就要行禮。
「免了吧,李侍衛,你去辦你的事。」瑞妃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又笑道:「恭喜妳進入一座最豪華的監牢。」
李伯容蹙眉,「瑞妃--」
她冷笑一聲,轉身走了。
侯念媞不明白的看著一臉凝重的李伯容,「她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哪能說呢?他沒回答,而是請她們主僕倆跟著他走。
他帶著一臉困惑的主僕走進這雕樑畫棟,有城河、有池塘、有曲橋,一堆亭台樓閣、宮殿群立的內苑。
這地方之大,簡直讓主僕倆傻眼,而一路左彎右拐,上了小橋再走曲橋,侯念媞實在懷疑自己就算要逃離這兒,可能也找不到出口。
終於,李伯容領著她們來到一個寫著「御月齋」三個字的地方,一處巧致雅麗、有池水、楊柳、假山的宮院。
兩名太監、兩名宮女也已迎身行禮,「奴才們參見侯姑娘。」
「哇,這……起來吧,這很怪耶。」她又不是什麼皇親國戚。
「謝侯姑娘。」幾人又起身。
李伯容看著她道:「日後就由他們伺候妳,有什麼事或有什麼需要都可以跟他們說。」
「我有小魚了。」她答得直接。
「那不同,何況這裡是皇宮,不是什麼地方都可以去的,他們比較清楚。」他頓了一下又道:「侯姑娘,皇上微服出巡迴來有許多國事要處理,短期內,可能無法來看侯姑娘,再加上已確定公主人在夏宮……」
「懂了,懂了,我知道了。」她一把無明火頓時燒了起來。
既然他沒空,幹麼硬要她進宮?還是……對了,一定是三千佳麗等著他一一臨幸,所以他才沒空理她!
「李侍衛,既然皇上沒空理我,那我去見我奶奶總行吧?」
他搖搖頭。
她一愣,「可是朱元駿說我可以出去的。」欺人太甚,她火大的連名帶姓的喊他。
李伯容眉頭一皺,「這……得等皇上恩准。」
「恩准?!」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然後,她突然明白了瑞妃的話。
這個地方就是個監牢,朱元駿騙了她!
李伯容光看那張粉臉丕變,眸中竄起兩簇怒焰,由經驗得知,她火大起來可是連皇上都照罵不誤的,所以,他連忙告退,不想讓耳根子受苦。
只是,他走了,可還有其它人啊!火冒三丈的侯念媞連珠炮的罵著朱元駿,那流暢的速度、用詞之豐富,讓四名奴才傻眼,驚愕的瞪著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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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靜寂的「翊心殿」裡,一身黃金龍袍的朱元駿仍低頭處理政務,只見他偶爾揉揉疲憊的眉心,又專注的看著奏折。
「皇上,都三更天了,請皇上就寢吧。」
一旁的李伯容及服侍的太監小順子,不捨的看著這個從回來至今已忙碌了半個月的皇上,他天天早起上早朝、晚上批奏章,雖然御膳房那兒天天熬湯補身,但也太辛苦了。
「不礙事的,你們先去休息吧。」他頭也不抬的說。
「若皇上不休息,就讓我們陪著吧。」兩人異口同聲的道。
他笑了笑,抬頭看著睡眼矇矓的小順子,「你先去睡,我有事跟李侍衛談。」
「是。」
小順子一走,李伯容即道:「皇上是想問侯姑娘吧?」
「嗯,她能適應嗎?」
聞言,李伯容想笑又不敢笑。
「說吧,讓朕也笑一笑。」
他點頭,「皇上,聽服侍的奴才們說,侯姑娘是一天三餐外加點心,應該總共四次吧,她沒大沒小的直批皇上是騙子,拐她入宮、害她被困,呃……當然,還有一些,連宮女們也不敢重複的話……」
朱元駿勾起嘴角一笑,「很像她的作風,那,她是否已改穿女裝?」
「這皇上要臣送去的華服、珠寶,她是收了,但沒穿戴,她說,謝謝皇上,但東西送了她,就是她的,她要穿不穿由她決定,而她決定不穿。」
他笑了出來,「好樣兒的。」
「不過,皇上--」
「她想出去。」朱元駿直接接下。這事兒李伯容不說,他也猜得到,看著剩下的三本奏折,他想著,天天都有處理不完的事,什麼時候有閒,也說不準。
還有,日前母后過來,說她身子不佳,而他問過御醫後,御醫言明她只是無口欲、睡意淺,因而體虛。
但他太瞭解母后了,最主要是因為無趣……念媞也是覺得無趣,才想出宮吧?
思忖再三後,他看著李伯容道:「明日,朕會與母后共進早膳,朕會跟她提念媞的事,稍晚,你再帶侯姑娘去跟母后見個面,兩人也好做伴。」
「這……可是皇太后與其它嬪妃們一向處不來。」
「我相信念媞的魅力會讓母后喜歡她的。」
李伯容點點頭,先行退下了。
朱元駿處理完奏折,已近午夜。
但一顆想見侯念媞的心,還是讓他步出寢宮,示意守在外面的太監止步,他單獨離去。
但兩名太監仍好奇的看著離去的皇上,就不知這陣子沒空沒閒的皇上,會去臨幸哪一個妃子?
半晌,朱元駿來到御月齋,守夜的兩名太監正要行禮,立即被制止了。
他輕聲的步入屋內,轉過廳堂,來到侯念媞的房間。
看著躺在床上的可人兒,他有些失望,因為她睡得很熟,很甜、氣色也甚好。
難道……她除了罵他是騙子外,對他沒有一丁點的思念?
「朱元駿,你這個臭皇上、大騙子!我要離開!」
床上的她突然發出囈語,但聽來似乎有一種無力感。
這聲音驚動了睡在隔壁房間的小魚,她急忙走進來,見到站在房間的朱元駿,她嚇了一跳,急忙要跪下行禮--
「不必了,小魚,妳先去睡。」他的聲音極輕,就怕吵醒床上的人兒。
「不叫醒小姐嗎?」她也壓低聲音回答。小姐等著見皇上已經好多天了。
他一挑眉,「這一叫醒她,她不會罵人?」
小魚的臉驀地一紅。看來皇上也知道小姐將他罵得臭頭的事。
「我懂了,那小魚先下去了。」
朱元駿回頭看著熟睡的侯念媞,坐在床沿,輕撫著她粉嫩的臉頰,柔順的髮絲,沒想到她突地皺皺挺俏的鼻子,一個翻身,背對著他。
他一愣,笑著搖頭。看來夢裡的周公還是比他有魅力。
他無限依戀的凝望著纖細的身影,終於還是忍不住的俯身,輕輕的在她肩頭印上一吻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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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妳為什麼沒有叫醒我?」
一大清早,御月齋裡就傳出侯念媞氣急敗壞的大吼聲。
好後悔啊!被指名的小魚頭垂得低低的。早知道就不跟小姐提昨夜的事了。
「小魚!」
「我……是皇上不給叫的嘛。」她一臉委屈。
「可妳明知道,哎呀!氣死人了!」她真的快被這丫頭給氣死了。
這個地方,她不想待了啊,就算漂亮、豪華,但舉步維艱耶,她走一步,她身後那一串奴才也走一步,還一下子說這是什麼妃的住所,要進去得先請示,一下子又說這邊不能走、那邊不行去……
可天知道,她走來走去,還不就是想見朱元駿!
她要問清楚,他到底想怎麼樣?軟禁她一輩子嗎?!
「侯姑娘,李侍衛來--」宮女話未說完,就看著這名堅持穿男裝的大美人咻地一聲,衝到廳堂。
「李侍衛,你家主子是怎麼一回事?人都來了,叫醒我一下會死嗎?那他來幹麼?!」
李伯容一愣,「皇上昨晚來這兒?」
「就是,莫名其妙,難道他不知道我有要事找他?還是李侍衛,你沒有將我的話轉述給他聽?」她怒不可遏的瞪著他。
「呃……我說了,但皇上咋兒來了?」
「難道我騙你?!」她殺氣騰騰的反問。
他連忙陪笑,「不、不,不敢,只是昨晚皇上批閱奏章到極晚,所以,侯姑娘,皇上是真心對妳,妳要感激聖恩。」
「哈,等他放我走,我不僅會感激聖恩,還會一天燒三炷香請神明保佑他健康平安、多子多孫多福氣,好不好!」
他哈哈笑了起來。她的直率實在令人莞爾,難怪皇上捨不得放開這個寶。
侯念媞眨了眨眼。她都氣炸了,這個凶人臉的倒笑得開心。
「侯姑娘請先換裝吧,我要帶妳去見皇太后。」
「皇太后?皇上他娘?」
「呃?!是。」他低頭憋笑,只有她敢這麼稱皇太后。
「好,但我穿這樣就行了,走吧。」等見到皇上他娘,她一定要跟她曉以大義,要她這個娘做些善事,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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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日麗,微風徐徐,皇太后畢芸坐在景和宮的花園亭台,看著惟一的親生兒子匆匆用完早膳離開後,忍不住輕歎一聲。
雖然貴為皇上的娘親,富貴榮華盡享,但孤單難熬,尤其皇上久久才來一次,微服出巡時又不見人,這一回來又忙國事,至於那些後宮嬪妃則忙著梳妝打扮,等著皇上臨幸,這個景和宮安靜得只有風聲、鳥聲,甚至連葉片落水聲都聽見了,
「啟稟皇太后,李侍衛帶著侯念媞侯姑娘請求晉見。」一名侍衛走進行禮。
侯念媞?今早,皇上有提到這名字,她點點頭,「宣見。」
「是。」
一會兒,李侍衛帶著一名讓人眼睛一亮的姑娘遠遠走來,但她一身白綢男裝,看來俊秀不凡,若不是知道她是名姑娘,她還真看不出來。
「民女參見皇太后。」侯念媞正要行禮--
「免了,哀家一聽到那長串的話就頭疼,還有你,」雍容華貴的她看了看李伯容,「你下去吧,哀家想跟這個女娃兒好好聊聊。」
「是。」
畢芸上下打量這名桃腮杏臉、唇紅齒白的女娃兒。她看來挺有她的緣,讓她是愈看愈順眼。
「韻瑜留在夏宮不回來,硬要哀家將那門婚事解了,不然就要跟妳一樣女扮男裝的浪跡天涯,但哀家看,她跟妳一比,可絕對不一樣。」
她扮相俊秀,韻瑜卻是嬌氣十足,騙不了人的。
聞言,侯念媞笑得很尷尬,不知該說些什麼?
「娃兒,說一說妳的歷險記吧,我正感枯燥呢。」
話題轉到這兒,侯念媞是自在了些。
「皇太后,說那個沒關係,我本來就愛說書--」
畢芸眼睛一亮,「這倒新鮮,妳一個女娃兒竟然愛說書。」
「嗯,但先別提這個,我們可不可以先談正事?」
「正事?難道哀家跟妳說的不算正事?」這丫頭有趣,她的話可跟聖旨無異呢。
「不算,我想說的是妳兒子騙人……」
侯念媞嘰嘰喳喳的將朱元駿拐她入宮的事一一道來,而原本聽到「騙人」二字大感不悅的畢芸,聽到最後,還是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不知道是誰常常戲謔的說這皇宮是個大監牢,因而需要微服出巡、透透氣?
皇上的確誑了她!看來,皇兒對這娃兒的感情的確不同,而這娃兒也與一般姑娘不同,皇上恩寵居然還大聲抱怨。
「皇太后……這兒已經有太多怨女了,怨氣太重,對皇上的健康不好,對國運就不好,妳說是不是?」
這事兒,還是侯念媞罵朱元駿罵累了,要宮女跟太監們說說宮裡的事,結果他們說的全是哪個妃子已經幾年沒讓皇帝臨幸、獨守空閨的事。
畢芸看著她是又笑又搖頭。這娃兒的論調真新鮮!
「好吧,哀家答應妳會跟皇上好好談談妳的『意願』,那這會兒『正事』談完了,是不是可以說說哀家想聽的故事了?」
一聽她願意幫忙,侯念媞是鬆了口氣,隨即笑道:「皇太后,妳比妳那個兒子更討人喜歡呢。」
「這話聽來真悅耳,呵呵呵……」
她是真的喜歡上這女娃兒了。
於是,侯念媞開始說著自己的歷險記,但也適時的跳開皇上跟她之間的親密部分。
只是那麼長的日子,一天哪說得完?
所以,從這一天開始,她也成了景和宮的常客,說完了歷險記,再說說書,日子倒變得愉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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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宮多了侯念媞這位舌燦蓮花的嬌俏說書人後,是愈來愈熱鬧了。
尤其是什麼神話故事、歷史故事、民間傳奇,甚至古代宮廷野史在她說來,更是生動活潑、引人入勝,一些日子無聊的嬪妃更是一傳十、十傳百的,全以跟皇太后請安為由,留下來聽書。
眾人隨著劇情起落,揪著一顆心,如癡如醉的,好不入迷。
皇太后的臉上也不見抑鬱之色,不聞咳聲歎氣,倒是笑聲不斷。
但對侯念媞而言,仍未見到朱元駿,這心裡著實想念。
今兒個,故事說完了,嬪妃們也都離開景和宮,就剩她跟皇太后時,她終於忍不住的問了,「怎麼……老是沒見到皇上呢?」
她總不能在這兒當一輩子的說書人吧,是不?總得跟他談談……
「妳想他了嗎?」其實畢芸已經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走過來,但由於侯念媞是背對著他,所以並未發覺。
她臉一紅,「不是想,而是有事要跟他談。」皇太后說「意願」那事,皇上會找她談的嘛。
「那就留給你們談吧。」皇太后說了這話後,就要身邊的宮女們跟她離開。
侯念媞尚未反應過來,一個強而有力的臂膀就攬住她的細腰,將她往後拉進寬闊的胸膛,修長的手指同時執起她的下顎將她的臉轉過來,俯下頭,直接迎向那想念的紅唇。
她看到他了,原本想掙扎的手頓時無力,在他的吻愈來愈火熱時,她也心跳加快,粉臉羞紅。
太久了!朱元駿將她轉過身來,讓他可以將她抱得更緊,但封印的唇不曾離開她誘人的唇瓣,他吻得更熾烈,深邃的黑眸燃燒起慾火,奔騰的情慾更是在他的血液間流竄,在他離開她的唇時,隨即往她的頸間親暱滑動、吸吮……
「嗯……唔……放、放開我,我快……無法呼……吸了……」
他將她摟得太緊,她肺裡的空氣像是被擠光似的,再加上這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熱情,還有他那魅惑的陽剛氣息,在在都讓她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聞言,他稍微的放開她,但仍將她困在自己的懷中,看著她的喘息聲漸漸平息後,才揚嘴一笑。
「好笑?放開我!我有要事跟你談。」
她氣呼呼的推開他,這一次他倒是識相的放開手,但卻直接走到亭台的石凳坐下,她一愣,氣沖沖的也走過去,站在他身前,「皇上--」
他迷人一笑,「妳可以叫朕的名字。」
「不必,我跟你又不親,也不想那麼親。」她沒好氣的拒絕了。
「那剛剛那個吻不是親嘍?」他故意打趣。
她的粉臉驀地又紅通通了,她吶吶的道:「不談這個,你答應我可以出去的,但為什麼--」
「因為我還沒空陪妳出去。」朱元駿答得理所當然。
她一翻白眼,「我是大人了,不需要你陪。」
「那可不成,我不陪著,妳一定溜的。」
「我、我不會。」她幹啥答得這麼不乾脆?!
「妳會。」他非常肯定。
「不會!」呼,有力多了。
他看著她那張凶巴巴的小臉,笑道:「才怪,妳一定會。」
她抿抿唇的坦承,「好,就算我會好了,那不也是應該的?我為什麼一定要留在這裡?」
朱元駿挑眉,「妳不是收了一大堆金銀財寶。」那是他交代李伯容送過去的。
「那又如何?那可是說書費用,我在這兒天天說,本來就該收的,我有付出勞力。」她也說得理直氣壯。
「那好,妳就留在這兒說書。」
她咬咬牙,「我不可能永遠留在這兒的,我想家,也想回家,更想去看看我奶奶。」
「可以,等我忙完,我陪你去。」
「那是哪時候?」她告訴自己再忍一下下。
「暫時還無法告訴妳是哪一天。」
看著這張俊顏上的可惡笑容,她知道足不可能的,她被騙了,她永遠也無法離開這座城牆高築的「鳥籠」了!
「我要回御月齋了,再見,不,不、見、了!」她火冒三丈的甩袖離開:心裡直罵著暴君……暴君……
他看著那氣呼呼離去的身影,臉色轉為凝重。
他知道她會生氣,也有權利生氣,但他得讓她習慣這兒,直到確定他擁有了她的心,她再也離不開自己時,他才有可能讓她獨自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