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萍更直接打電話提醒她,「靜水,你到底看了沒有?我看你傻傻的,真的很擔心你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笨蛋。」
「什麼真相?」
「吼,有人終於坦白她肖想你的沈淵很多年了,一直偷偷愛戀,最近終於發動攻勢了,還將小三宣言發表在部落格上,沒想到點閱率不斷沖高,還有很多小三留言教她搶男人的招術……」卓立萍似乎忘了自己也曾是小三,一旦變正宮便理直氣壯的聲討別人。
「你到底在說什麼?是誰要搶走沈淵?」靜水心跳加速。
「你還沒看喔?拜託你趕快看!」卓立萍的聲音拔尖八度。
「我今天沒空,外婆約我出門,回來一定很晚了。」
「吼,我早八百年就不跟老人家一起出門,你真的是我們新人類嗎?」
「什麼新人類、舊人類?除非你的趙磊沒有父母或祖父母,否則你還是要跟長輩好好相處,不會有壞處的。」
「好啦好啦,你是乖乖牌淑女的代表,不過我告訴你喔,你真的要打起精神提高警覺,小心別讓小三搶走沈淵,你才是我喜歡的大嫂喔!」
靜水借口要出門了結束通話,其實另一隻手早已上網搜尋,和外婆相約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她沒辦法爽快的表達出她很在乎沈淵身邊出現小三,從小所受到的學養家教不允許她無理性的尖叫、驚慌,她要先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拜網路發達所賜,現代人要劈腿搞外遇,似乎變成一件稀鬆平常之事;但水能載舟也能覆舟,高調的小三在網路上嗆聲、PO文曬恩愛,也很容易讓正牌女友或元配抓出姦情。
找到「夜風」的部落格,第一篇文章便坦白她從少女時代便偷偷喜歡Marcel.可Marcel一眼就喜歡上企業千金小靜,三個人常玩在一起。「夜風」寫著,她知道Marcel會對她好,是因為她是小靜的親戚,住得很近。可是她不灰心,從少女時代便不斷努力充實自己,知道Marcel未來會從事哪個行業,她也朝那個方向去求取新知,期待自己有一天能站在Marcel身邊工作,教他瞧見她才是最適合他的新時代女性,而她辦到了。
「夜風」又寫了一大段她愛戀Marcel的心情,以及她內心的掙扎,一直想著只要暗戀就好,不要傷害小靜。只是三個人都長大了,到了適婚年齡,她和Marcell不斷提升自己的專業能力,而小靜還在過著天天Shopping、美容、喝下午茶的米蟲生活,也不管Marcel工作有多累,常常一通電話就要Marcel趕過去當司機,稍有不如意,便要Marcel奉上鮮花和名牌鑽表當作賠禮!
小靜啊小靜,你何德何能敢這樣支使Marcel?
「夜風」泣訴,她看不下去了,決定向Marcel真情告白,在PUB喝酒時,藉著三分酒膽,她一古腦兒將滿腔的愛意全部傾吐而出,說完了,便撲在Marcel懷裡嚶嚶哭泣,她豁出去了,如果Marcel不接受她,他們以後還能當朋友嗎?不,她受不了,再也受不了和Marcel只當朋友……
Marcel沒有推開她,掙扎了好一會兒才道:「可是我必須和小靜結婚,因為家裡的長輩都喜歡,而且門當戶對,你……只能當情婦而已。」
「夜風」形容她傷心的哭泣,為什麼一無是處的小靜可以當老婆,而她只能當情婦?
Marcel溫柔安慰她,她不顧一切的抱住他便激吻,她不相信Marcel對她完全沒有感覺,而Marcel果然禁不起她的挑逗,早已熟到不能再熟的兩人便「自然」發生了親密關係……
「啊——」
尹靜水尖叫一聲,將床上的小筆電掃到床下去,全身顫抖,滿汪酸楚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般不斷滾落,滑過她冰冷的面頰。
汩汩淌血的心好像被一把無情的利刃切割成兩半。
沈淵的英文名字,就是Marcel.
「夜風」,是夜嵐,谷夜嵐?只有她和她一起長大,目前又在沈淵公司工作,而且,只有谷夜嵐知道沈淵買鮮花和名牌鑽表給她當賠禮。
而沈淵和谷夜嵐一起背叛了她?
為什麼?
盈盈淚光也載不動她滿心的哀痛和傷心,氾濫的淚河淹沒了她的小臉,她哭倒在床上抽泣起來。
甜蜜如夢的初戀回憶,和不堪聞問的背叛,緊緊揪住她的五臟六腑,尖銳如刀戳般的痛楚不斷隨著淚河深深地刺痛她悲涼的一顆芳心。
生來不識愁滋味的尹靜水,真正被重傷了。
原來表哥杜勝平不久前在醫院急診室聽到的「對話」是真的,她還當作是玩笑話,拜託他不要告訴別人,以免谷夜嵐尷尬。
後來看孫無怒並沒有追求動作,她也相信孫無怒不是那種閒著沒事的人,以他的個性更不可能任人擺佈。
也因此,谷夜嵐急了,乾脆直接向沈淵出手?而沈淵也沒有拒絕?
不,她必須先確認「夜風」真的是谷夜嵐嗎?
她哭得都快要喘不過氣了,如果證實是一場誤會,豈非是大烏龍?
她,是尹靜水,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從來不需要跟別人共享一樣東西,更何況是男朋友。
她不想旁敲側擊的去問旁觀者,擦一擦眼淚,直接撥打穀夜嵐的手機,鈴聲響了許久,難道害怕接她的電話?
「喂。」谷夜嵐的聲音虛虛的。
靜水的心跳加速,其實她很害怕,害怕聽到她無法接受的真相。可是,她更受不了猜疑,自己折磨死自己。
「喂!」似乎谷夜嵐那邊也做好心理準備。
彼此都沒有呼喚對方的名字,這是一個警訊。
靜水深呼吸。「回答我,部落客『夜風』是你嗎?」直搗黃龍。
沉默五秒。「是。」勇敢承認,才有勝算的機會。會化名「夜風」在部落格上高調搶愛,真正的目的不就是想讓靜水知道嗎?
聲音微顫。「Marcel是沈淵?你愛沈淵?」
「對!」谷夜嵐心知肚明,她如果不出招,沈淵絕對不會向靜水坦白,他還是想娶尹靜水,不想讓她曝光。
「那上面寫的全是事實?」靜水握緊手機,往自己心上再刺一刀。
「當然是事實,而且不只一次,也都沒有避孕……」
「不要再說了——」憤怒的尖叫。
「靜水……」想拜託她放了沈淵,成全她。
「不要叫我的名字!」靜水內心大慟,五臟六腑緊縮在一分尖銳的痛楚中。「谷夜嵐,你真夠下賤!」切斷通訊,把手機摔到牆壁上!「啊~~啊~~」開始狂哭狂叫,不知道要如何排解心中巨大的痛。
她母親杜倩容聽到聲音,連忙闖進女兒的房間,看見她痛苦的捧住自己的頭尖叫狂哭,嚇壞了,「靜兒!靜兒!」母愛的本能使她衝上前去,一把抱住激動的女兒,「靜兒,你怎麼啦?」
原本要去孫奶奶家打牌的杜奶奶,因為孫奶奶一直提到想再見一見靜水,跟她說說話,便坐車來接靜水要一同前往,結果看到靜水反常的樣子,第一時間通知女婿趕回來,第二通電話聯絡家庭醫師;第三通電話打給孫奶奶,很抱歉家裡突然有急事,下次再約時間。
杜倩容不曾看過女兒如此痛苦的樣子,心疼不已,更納悶發生了什麼事,刺激她至此?這孩子一向能克制自己的情緒。
杜奶奶也加入安撫的行列,靜水一直是她的寶貝,甜美可人、善解人意、EQ頗高,如果不是太沉重的刺激,怎會突然如此?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尹靜水,只是不停的掉淚,一句話也不說,急壞了杜倩容和杜奶奶。
急忙趕回家的尹聖傑,看到的是已經哭到暈厥過去的女兒,簡直像世界末日到了,整個尹家亂烘烘的。
而谷夜嵐這邊呢——
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這一攤牌,整件事情很快會炸開來,她唯一的後盾是沈淵會不會跟她站在同一陣線?她其實是沒有把握的。
趁著沈淵還不知道她已經向靜水攤牌,她必須加緊腳步鎖住沈淵,不能教沈淵溜出她辛苦撒下的魚網,否則她將賠了夫人又折兵,一切都玩完了。
谷夜嵐明白,自己已站在懸崖邊了。
只是,她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她原先的計畫是想等孫無怒狂追尹靜水時,趁著沈淵失意、失戀的時候再上前安慰他,乘機告白,教沈淵感動之餘轉而愛上她。如此一來兩情相悅,她也不用背負狐狸精、小三的罵名,更不會從此得罪大姨和大姨丈,連沈淵的家人未來會有什麼反應,都成了未知數。
她好怕,卻很清楚這一仗自己絕對不能輸,她沒有輸的本錢。
只因為孫無怒輕輕一句話,彷彿在懷疑她真的是沈淵的女朋友嗎?況且,問題在於沈淵能否移情別戀愛上她,這是事實。於是,她情急之下便搶先出手,但也沒想過要一下子便「生米煮成熟飯」,都是沈淵沒有斷然拒絕她,還說出那種渾話:「……我還是要跟靜水結婚……你只能當情婦!」
一個好男人怎麼可以這麼貪心,魚與熊掌都要?
感覺自己從小都被壓在尹靜水之下,連她愛的男人都認為她只能陪襯尹靜水的存在,當一個沒名沒分的小三!
心高氣傲的谷夜嵐真正被激起了鬥志,決心纏住沈淵,加上酒能亂性,那一夜兩人便一發不可收拾。第二天清晨,沈淵醒來後居然嚇壞了,拜託她絕對不可以說出去,尤其不能讓靜水知道。
谷夜嵐答應他,內心卻在暗泣,自己就這麼不值得他珍惜嗎?兩人已發生親密關係,他卻只擔心靜水會傷心。
不過因為被抓住了小辮子,沈淵無法拒絕她,兩人又在一起幾次。
她不甘心一片癡心付諸流水,又怕白白被玩弄,便將倒追Marcel的心路歷程以「夜風」之名發表在部落格上,將「小靜」寫成只會吃喝玩樂、壓搾Marcel的拜金女,合理化自己的小三行為。
如今,靜水已知道這一切,她完全沒有退路。
在事情還沒完全引爆之前,谷夜嵐急著要去穩住沈淵,不能讓沈淵到靜水那裡去,沈淵一定會動搖。沈淵必須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在這之前,她一定要做到沈淵無法丟下她不管,總之,沈淵休想「無事一身輕」的回到靜水身邊去!
***
孫無怒難得準時回家吃晚飯,以為家裡來幾位奶奶的客人會比較熱鬧些,他可以聽到奶奶開懷的笑聲,誰知竟然和平常一樣安安靜靜的。
「奶奶,客人呢?打牌打完怎麼不留客人吃飯?」他無法忽視心中有點小失落,沒見到預期中的嬌客。
那張清雅秀麗的臉容在腦海中浮現,他心一緊,但沒表現在臉上。
他一直告訴自己,不能操之過急,時間點不對。
孫奶奶無奈地歎息,「我今天沒打牌,因為杜太太家裡有急事不來了。本來也可以改約別人,偏偏提不起勁來,我真的是老羅,愈來愈沒精神。」
孫無怒橫臂攬住她的肩膀,「奶奶,目前只有我跟你相依為命,你就看開一點吧!誰教我父母不努力,不多生幾個孫子陪你玩。」
「你可以啊!等你娶了靜水小姐,一口氣生三、四個小孩,到時候家裡肯定熱鬧極了。無怒,你應該明白獨生子有多孤單。」
「我不孤單,我有奶奶全心陪伴我。而且,我不會為了生小孩而娶老婆。」他淡淡地、若無其事地說。
「奶奶知道。做父母的若不恩愛,小孩不會真正幸福。」
他握住老人家的手,準備拉她起身。「不談這些了,我們去吃飯。」
「等一下,我要再跟杜太太聯絡時間,明天沒空,後天也可以。」老人家比較健忘,所以通常想到什麼就要立刻去做,以免忘記。
孫無怒只好先回房換下西裝,順便洗把臉。
十分鐘後,他重回客廳,卻見到奶奶一臉憂愁的表情。
「發生了什麼事?」
「杜太太說她可能有一陣子沒辦法來家裡,我追問原因,她支支吾吾老半天才告訴我,說靜水突然昏倒,送去醫院打點滴。」
「昏倒?」他蹙眉。
事情終於爆發了嗎?
「無怒啊!我們要不要去探病?」
「奶奶,你這樣會嚇到人家。」
「也對,聽杜太太的口氣,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等過兩天,你再問杜奶奶有關靜水小姐的身體狀況,如何?」
「也好。」
「現在,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陪孫夫人用膳?」
孫奶奶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當然。」
孫無怒用兩個小時陪伴奶奶吃晚餐、看日本節目,直到孫奶奶看時間差不多了,回自己房間上網,跟長年居住國外的兒子、媳婦線上聊天。
除非有必要,孫無怒反而很少跟父母聯絡。
他的父母長年在國外的大學任教,沒有商業細胞的夫妻倆,努力生出一位長孫就算有了交代,把孫無怒交給祖父母教養,夫妻兩人手攜手跑到國外繼續研究學問,過他們恩恩愛愛的日子去了。
孫無怒即使想叛逆也沒辦法,因為爺爺一直無法退休,奶奶後來又陪他出國留學,他覺得爺爺奶奶太可憐了,至少他要快點長大給予他們安慰。
他天資好,不斷跳級唸書,申請大學時卻刻意避開父母任教的學校,即使父母不斷向他示好,他亦不為所動。奶奶問他為什麼?他冷冷一笑,「讓他們也嘗一嘗被兒子冷落的滋味。」孫奶奶啞口無言。
從很早以前,他就放棄了索求父愛、母愛,他不是討厭生下他的父母,而是覺得他們深愛彼此更勝過愛他,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去乞求得不到的東西,乾脆表明了不希罕!沒有父母照顧,他不也活得頂天立地?
天下孤兒何其多,不差他一個,何況他有爺爺的嚴格教導、傾囊相授,還有奶奶的全心呵護、愛他如命。
與其去惋惜他沒有的,不如珍惜他擁有的。
但也因此,他習慣在男女感情上掌控主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