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來。」黛芬很堅決。「摩根想跟喬爾一起玩官兵捉強盜,我卻傻坐在家裡煩得要死,甚至沒有你陪我去聽課。」
蘭蒂訝異地看著她。「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想讓爸爸高興才找我一起去的。」
黛芬苦笑。「起初的確是的,可是昨天下午我一個人去聽課,就發現少了你無趣多了。」
「好吧,不過你確定你現在的情況離城不會感到不舒服?」
「我已決定不再杞人憂天了。」黛芬說。「我很健康,寶寶也很健康,離預產期還有三個星期,此外,我們離西雅圖只不過是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我聽說第一胎常常晚產。」安娜在後座開口了,這是半小時來她頭一次說話。
「我的大夫也這麼說。」黛芬答道。
「最近凱斯一直說想要有個孩子。」安娜望著窗外。「我很害怕。」
黛芬回頭看她。「怕你父親?」
「是的。如果他有個外孫,他會產生佔有心,甚至比對我還強烈,最近他的脾氣愈來愈壞,我嚇壞了。」
黛芬很震驚。「老天,你一直活在恐懼中,是不是?」
安娜繃著臉。「我很高興快結束了,回首前塵,我感覺好像活在炸彈威脅下。」
「每個進入你生活的人都變成人質。」黛芬說。「難怪你不敢生小孩。」
「我們都有某種秘密的恐懼,是不是?」蘭蒂把車停在桑家鄉居前。「早晚都需要有人來協助我們度過恐懼。」
黛芬揚揚眉。「可是我就沒見過你害怕什麼。」
蘭蒂苦笑。「我曾經恐懼過很久,害怕會錯過生命中某些東西,我似乎是個旁觀者,不是投入者,你們懂嗎?」
黛芬若有所思。「我想我懂。」
「查理叔公解救了我,把桑氏傳給我,我突然搖身一變成為演員,不再是觀眾。」
「你一直很投入啊。」安娜乾澀地說。
蘭蒂不理會她。「我還害怕在性方面無法滿足我的伴侶。狄菲力就是因此才勾搭上那個女研究生的。」
黛芬很同情地看著她。「你不知道這種問題可以透過專業治療解決嗎?」
蘭蒂瞅著她,忍不住笑彎了腰。「你一定很高興知道,」她拭拭眼角。「我根本不需要治療。」
幾個小時之後,她們在廚房裡忙著煮東西吃,電話鈴響了,是喬爾打來的。他在公司,打算跟摩根再睡一夜睡袋。
「沒有寇維多的蹤影。」他對蘭蒂說。「回音灣的警方沒找到他,說不準他現在在搞什麼鬼,你們那邊如何?」
「我們很好。」蘭蒂坐在沙發扶手上。「喬爾,你不能永遠把我們留在這兒。」
「我知道,一、兩天就好,我保證。」他頓了頓。「蘭蒂?」
「什麼事?」
「我愛你。」
她開心地笑了。「很好,你打算採取正確行動,快快迎娶我嗎?」
「你少得寸進尺,男人不喜歡咄咄逼人的女人。」
「我知道,我看過報導,不過我認為只有毛躁的男人才會這樣。喬爾?」
「什麼事?」
「我愛你。」
「我知道。」他柔聲說。「你最好叫黛芬聽,你爸已經在一旁大眼瞪小眼了。」
黛芬接過電話。「喂,摩根,我很好,背有點酸疼,不過那很正常。」她邊說邊揉著背部。「是的,我會早點睡,晚安,親愛的,明天再聯絡。」
不久之後凱斯打電話跟安娜談了很久。「要小心,親愛的。」安娜在掛斷前說道。「回音灣我唯一在乎的是你。」
之後三個女人玩牌玩到十點便各自睡了。
次日早晨蘭蒂頭一個醒來,走出臥室想去做些烘餅,聽到風在外面呼嘯。
她望出窗外,這才明白小屋已被銀白世界所淹沒,外頭白雪紛飛,地上積雪已經很厚了。
安娜走出來,沮喪地叫道:「老天,你看外頭的暴風雪,我猜事情就此定案,那幾個男人一定會鬆口氣,我們大概會被困在這兒好幾天。
黛芬走出浴室,臉色蒼白。
蘭蒂連忙問:「怎麼了,黛芬?」
「我剛剛破水了。」
蘭蒂接觸到她的目光,看出她眼中充滿恐懼。西雅圖最好的大夫和醫院只有七十英里,卻跟七千英里一樣遠。
安娜驚駭萬分。「她快生產了,我們怎麼辦?」
蘭蒂深深吸口氣,擠出一絲笑容。「還好最近我看了幾篇家中生產樂的報導,運氣不錯吧?」
XXX
電話鈴響,喬爾立刻拿起聽筒,賽小姐還沒來上班。
「我是黑喬爾。」他以為是凱斯。摩根一旁喝著咖啡凝視他。
「上一回是你爸爸,這一回是你婊子。」寇維多冷哼一聲。「我知道她人在何處,這是以牙還牙,你搶走了我的東西,我也要搶走你的,很簡單,不是嗎?」
「寇維多,等等,你這混蛋!」喬爾緊抓住聽筒。
但是已經太遲了,寇維多已掛斷電話。
「怎麼回事?是寇維多嗎?」摩根放下咖啡。
「是的,他說他知道蘭蒂在哪裡,他要去找她。」喬爾體內燃著憤怒。「上一回是你父親。」一切疑慮已清,寇維多是兇手。
他伸手按了幾個號碼。「狗屎!」
「怎麼了?」
喬爾放下聽筒。「我打到小屋卻打不通。」
摩根望望窗外。「我們這裡下雨,在山區可能下雪了,那邊有暴風雪時常常線路不通。」
「老天,我得去找她。」
「你有鐵鏈可以縛在輪胎上嗎?」
「當然。」喬爾穿上外套,把手槍放進口袋。「繼續撥電話,看看是否能聯絡那邊的警方。」
「不成,」摩根。「我要跟你去,我的妻子女兒都在那兒。可以叫艾凱斯打電話,我打電話把經過告訴他。」
喬爾點頭。「好吧,動作快。」
雖是尖峰時間,由於通勤者大部分往市區,出城的交通比較順暢,但他們仍覺得花費的時間太多了。
出了市區,喬爾就加快速度,往山區而去,雨勢滂沱。
在半英里的距離當中,雨水轉變成冰霰再變成雪,等他們開進河谷上方的山路,能見度便只有幾碼了。
「我們得停下來裝上鐵鏈。」摩根說。
「我知道,我開到前頭那邊再停車。」
摩根瞄他一眼。「不會很久的,我是個老手,從七歲就開始做這種工作。」
「我料想得到。我常跟蘭蒂說你們中西部的教育很扎實。」
「你最好相信。喬爾,她不會有事的。安娜跟她們在一起,虎毒不食子。」
「我真希望我能相信這一點。他怎麼會知道小屋的?」
「這個問題可就耐人尋味了。」摩根說。
喬爾還想說什麼,第六感卻使他望向照後鏡。「該死,我們後頭緊跟著一輛車。」
「你在停車前先通知他一下。」
「我知道。」
後頭那輛車跟得太近了,簡直是險象環生。狹隘的路面很滑,要煞車很困難。
喬爾突然留意到右側的河谷深峭,摔下去一定粉身碎骨。
摩根扭頭往後看。「那個白癡在搞什麼?」
「天曉得。」喬爾開始把車開到路邊。
這時後頭那部車衝上前,好像是想超車。
「我真不敢相信。」摩根很不悅。「你們西岸人好像永遠都學不會在雪地開車。」
喬爾向左看,瞥見寇維多的側影。
「該死!」他這才恍然大悟。「寇維多根本不知道蘭蒂在哪裡,他只是想把我引出來,他要找的人是我。」
他突然明白寇維多要以害死他父親的手法害死他。寇維多一路跟過來,伺機而動,在公路上沒機會,但如今山路上就只有這兩部車了。
那部車的車頭推向喬爾的擋泥板,喬爾很快地反應過來,把方向盤向左旋,放開踩油門的腳,車子便向後滑,其左側撞上了寇維多車子的後部。
寇維多控制不住車子後輪,車子便結實地彈跳了一下。
透過漫天飛雪,喬爾看到寇維多的車旋轉半個車身,橫在窄路上。
喬爾倒車。他看到寇維多開了門,伸手到後座拿東西。
「他有槍。」喬爾踩一下油門,連忙把車子向後倒,只要倒退三十英尺就可以了。車子退到轉彎處後頭,寇維多便看不見了。
再十五英尺。他幾乎看不清楚路面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寇維多也一樣看不清楚。
十英尺,還是五英尺。也許路面已開始轉彎了,他卻把車直開到山崖下,小心轉著方向盤。
「夠遠了。」摩根說。
「趕快出去。」喬爾解開安全帶。「他馬上會追上來,爬上山坡到樹林那邊去。」
「別擔心,我不會在此逗留的。」摩根開門下車。
他們爬上雪坡,躲進林子中。暴風雪仍在肆虐,喬爾亟亟盡目力想看清路面。
然後雪片稍稍停歇一會兒,他看見寇維多繞過彎路,左手拿著槍,走到喬爾的車窗前,把槍尖指進車內。
「黑喬爾,你這狗娘養的,你在哪裡?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把你老爸逼下懸崖嗎?我以為是你,該死!」
寇維多的咆哮隨著風飄過來。
「如果我們再跑遠一點,很可能會迷路。」摩根輕聲說。「暴風雪太大了。」
「寇維多看得不會比我們清楚。」喬爾退回樹後。「我猜他會停在車子那邊等到看得清楚的時候,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你想去制伏他?」
「是的。」喬爾從口袋掏出槍。「我要下去。盯著他,如果看到他,就大聲喊。」
「我不喜歡這樣。」
「我也是。」他脫下右手手套,好把手槍握緊些。手指立刻凍住。
他小心翼翼下了山坡,朝路面走去,風稍稍歇了,雪也清明了一些。喬爾和寇維多同時看到對方,隔著路面相望。
「畜生,我要給你一個教訓,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寇維多舉起槍開火。
喬爾撲進雪堆,槍聲在他頭頂迸裂。喬爾舉起槍,但強風又刮了起來,兩個人之中立刻飛雪瀰漫。
喬爾匍匐向前,他終於有機會實地測試桑氏皮靴和羽毛衣的性能了,他心想。暫時還沒有凍僵的危險。
除了右手之外,他的手指一定很快就會麻庳了,他得速戰速決才成。
「喬爾,右邊,向右看。」摩根的警告聲傳來。
喬爾立刻舉槍向右看,卻又飛捲起漫天雪霧。
寇維多在不到兩碼外,奮力想認出摩根的方向。他踉蹌一下,瘋狂地向林子掃射。
喬爾撲向他,把他絆到雪地上。喬爾的手一麻,手槍掉下去。他壓在寇維多身上。
寇維多奮力掙扎,想拿槍口向上瞄準喬爾。
喬爾狠狠揍了他腹部一拳,扼住他拿槍的手腕,卯足力氣拚命扯。
寇維多憤怒疼痛得吶喊起來,槍掉到雪地上。喬爾想躲開揮過來的巨拳,靴子卻絆到雪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寇維多一拳擊中目標,其力道之大真令人難以想像,喬爾的整個胳臂都麻了。他低著看到槍快被雪淹沒了,他用冰冷的手指去抓槍。
寇維多已站了起來,像頭瘋象般撲過來。
「你這狗娘養的,別逼我開槍。」喬爾對行將撲過來的寇維多吼道。
「你不敢開槍,你根本沒膽,我早該在十五年前就把你給殺了。」
寇維多的冷笑在霏霏雪片中清晰可聞。
「我說停下來,」喬爾說。「我不是在開玩笑。」可是寇維多已然失去理智,他仍然撲向前。
喬爾槍尖瞄準維多的腹部。
就在這時,一道狂風吹起,雪片狂飛。寇維多大吼一聲。喬爾這才發現雖然能見度差,寇維多仍是向前衝——不過他已不再是衝向喬爾,他衝向河谷。
他沒看見低矮的鐵護欄,結果膝蓋撞了上去,搖晃一下,直往谷底栽去。
哀嚎一聲,他摔到底下的河床上,然後是可怕的岑寂。
喬爾俯視河谷良久。風雪漸歇,他突然察覺手指發麻,於是慢慢戴上手套。
摩根從他背後走上前來,探視河岸上俯臥的人形。「我們得把他的車推開才能往前走。不過不必急,她們已經安全了。」
喬爾想著蘭蒂在小屋待候。「是啊,她們安全了。」
「你沒事吧?」摩根問。
「沒事,咱們走吧!」
他們又開車走了一個鐘頭才到小屋。抵達時風雪已完全停歇了。深沉的寂靜籠罩著森林。
喬爾把車停在屋前鑽了出來,他筋疲力盡。摩根也下車來。
「真是歷盡千辛萬苦才抵達。」摩根伸伸懶腰。
女人的哀噥聲劃破寂靜。
喬爾和摩根衝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