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含笑傾聽的柳瀠將古芷萸臉上複雜的表情看在眼裡,隱約察覺事情不太對勁。
「芷萸又還沒答應要嫁給二哥!」夏侯碞突然出現。他聽說她們在這裡,才正想來找古芷萸確定她的心意,不料遠遠地便聽到二哥和妹妹在討論著『二嫂』,於是他忍不住出口打岔。
「四哥,你怎麼這樣說呢?!二嫂不嫁給二哥,難道嫁給你嗎?」夏侯芊依然是一臉的笑,無心的話卻讓夏侯碞火氣冒了上來,不吐不快。
「嫁給我難道就不行嗎?」夏侯碞不服氣地回嘴。
夏侯嚴的笑僵了僵,沉默地注視著夏侯碞,想從他眼裡看出這句話的真實性有幾分。
「四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夏侯嚴雖然生氣,語氣卻仍是溫和。
「你還不懂嗎?憑什麼她就一定要嫁給你?你們有沒有問過她的意見?」夏侯碞知道自己不應該如此莽撞,但他真的不想放手啊!他不該搶二哥的新娘,但他也有權追求自己的幸福!
況且,他與古芷萸雖然沒有山盟海誓,但曾經共患難的一切,在在讓他覺得她對他也有幾分情意,使他更不願輕易放手!
「你喜歡芷萸?」夏侯嚴認真地問。
「是,我喜歡芷萸,芷萸也喜歡我,不然她不會讓我吻她!」夏侯碞決定豁出去了。
夏侯芊驚喘一聲,不知該說些什麼。瞟了古芷萸一眼,只見她臉色蒼白得嚇人。
「你說……什麼?」夏侯嚴揚高了語調。
「我說我吻了她了。所以,她該是我的新娘,不是你的。」
夏侯嚴深呼吸了幾下,扯動嘴角勉強笑了笑,淡淡道:「那也不算什麼,只不過是個吻而已。況且,一定是你強迫她的。這件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以後也別再提了,記住她將是你的『二嫂』,請尊重她的身份。」
「絕不!二哥,我什麼都可以依你,就這件事不行!她是我的人,我要定她了!」
夏侯芊大氣也不敢吭一聲,只能暗自慶幸爺爺及大哥不在場,否則這場家庭風波將會更嚴重。
「夏侯碞。」夏侯嚴真的生氣了,他維持著僅存的理智,沉聲道:「莫非你以暴力侵犯了她?」
「那是你情我願的事,怎能說是侵犯!」夏侯碞雙拳緊握。
「四哥,你怎麼能這樣做?!她是我們的二嫂啊!」夏侯芊臉色發白地責備著。
「我就是不要她當我二嫂,我要她當我的妻子!」夏侯碞不甘心,憑什麼他就不能得到古芷萸。
夏侯嚴還想再說什麼,眼角卻瞟見古芷萸蒼白且茫然的表情,心裡一痛,趨前道:「芷萸,你怎麼說?」
夏侯碞這才發現古芷萸的不對,於是往前擠開二哥,一手扶住她,關心地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那神情出奇的溫柔。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古芷萸含幽帶怨地睨著他。
「我……」夏侯碞啞然,「難道你不喜歡我?」他幾乎屏息地問,「難道你想嫁給我二哥?」
「我沒有這麼說。可是……」古芷萸十分不安。她是喜歡夏侯碞,但是要她這麼直接地說出來是不可能的啊!光是看見夏侯嚴受傷的神情,她便於心不忍。
「沒什麼好可是的,你若不表明自己的心意,爺爺就會把你嫁給二哥了,你知不知道?」夏侯碞急了。
夏侯嚴面無表情地看著,維持最後的風度問出一句:「你真的不願意嫁給我?」
古芷萸囁嚅地看向夏侯嚴,說不出話來。
「她當然不會嫁給你,因為她喜歡的是我。」夏侯碞霸道地環上她的腰,此舉卻激怒了古芷萸。
就算她真的喜歡夏侯碞,她也不要他用這種蠻橫的態度宣告出來,太不尊重她了!
「我……我誰也不嫁!」古芷萸終於喊出這一句,用力地掙開夏侯碞的懷抱。
「你說什麼?」夏侯碞死瞪著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誰也不嫁!你們為什麼從來都不問問我的意見?為什麼要擅自替我做決定?」古芷萸眼眸含淚,抖著身子吶喊。
「我不是問了嗎?我問你要嫁我還是嫁他啊!」夏侯碞也生氣了。
「你這是在逼我。」她瞪他。
「我逼你?」夏侯碞忘了古芷萸吃軟不吃硬,一急之下便道:「難道你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忘了那個吻……」
「夠了!」古芷萸奮力地推開夏侯碞,「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他這樣說,別人會把她當成什麼?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夏侯碞臉色慘白,瞪著眼看古芷萸,「你這是什麼意思?」
夏侯嚴看著古芷萸的反應,心裡安心了些,以為古芷萸並不喜歡夏侯碞,隨即嚴厲地對著夏侯碞下逐客令:「聽到沒有,她不想見到你!你還不快走?」
「你真的要我走?」夏侯碞死命地盯住她。
「你走!」古芷萸雙手摀住眼睛,大喊。
「好!我走!」絕望地注視她最後一眼,他隨即離開眾人的視線。
古芷萸雙肩一垮,開始哭泣。為什麼會這樣?這兄弟倆都要她?她是該哭或該笑?而該死的夏侯碞竟然在大家面前嚷著他吻了她!讓她好難為情,為什麼他就學不會尊重她呢?
「芷萸,別哭了。」夏侯嚴溫柔地想拭去她的淚,「我會請爹盡快讓我們舉行婚禮,讓你名正言順地成為我的妻子。」
古芷萸猛地揮開他的手,「我也不要嫁你,我誰都不要!請你也走開,讓我靜一靜好嗎?」含淚的眼,疲憊的嗓音,讓夏侯嚴一陣心疼,他黯然地點頭離開。
「芷萸……」夏侯芊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輕喚她的名。
「芊芊。」古芷萸哭著抱住她。
「芷萸,我們三個好好談一談吧。你究竟喜歡誰多一些?」柳瀠終於開口,雖然心裡了然古芷萸喜歡的是夏侯碞,卻仍想聽她親口說出。
「我不想談他們。」古芷萸無力地道。
夏侯芊輕扯柳瀠的衣袖,要她別火上加油,柳瀠卻回以自信的一眼,不理會她的警告。
「你光逃避是不行的,這樣只會讓情況更糟糕而已。」柳瀠對上古芷萸的眼睛,堅毅地道:「你知道嗎?爺爺已經決定等爹娘回來便讓你和老二成親了。」
古芷萸瞪大了眼,怎麼會這樣?她都還沒答應要嫁他哪!
「怎麼可以這樣?!我……」古芷萸腦中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我知道你根本還沒確定自己的心意。」柳瀠輕歎口氣,「感情這種事是當局者迷,你究竟喜歡誰,難道心裡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若不快點表明自己的意願,就勢必得嫁給老二了。」柳瀠已由夏侯嚳口中得知一切,而憑她敏銳的直覺,她不認為古芷萸會接受這樣的安排。
「我……我只知道我不想嫁給夏侯嚴。」古芷萸頹然地握緊自己的手。
「那是不是表示你喜歡的是老四呢?」柳瀠問,只見夏侯芊在一旁專注看著。
「我才不喜歡他!」古芷萸漲紅了臉辯駁。
「你瞧你,一提到他就激動得跟什麼似的。」柳瀠瞭然地笑了。
「我……我真的很討厭他!」古芷萸強調。
「那為什麼要緊張?」柳瀠更確定了,而夏侯芊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我……我沒有。」可惡!古芷萸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好,暫且不討論你喜歡誰。」柳瀠決定換個角度說,「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必須嫁入夏侯家?」
「因為我師父當年的一句話。」古芷萸不想違背死去的師父,卻又不得不反抗。
「事情沒那麼簡單。」柳瀠搖了搖頭,「你師父除了想讓你有個好的歸宿之外,也是希望藉由夏侯府在武林上的權勢,保護你這個無依無靠的小孤女。」
「我自己可以保護自己的。」
「但你師父不這麼想,對吧?」見到古芷萸無奈地點頭,柳瀠才道:「你說你是不是非嫁入夏侯府不可?」
「也許……也許有一天我會遇上另一個能保護我的男人,就像……就像二師父保護紫姊姊那樣。」在她心裡,依然憧憬二師父臧湱對紫姊姊的那種深情。
「但那畢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眼前你危機四伏,盡快嫁入夏侯府才是最明智的抉擇。」柳瀠帶著無害的笑說著,讓古芷萸一步步地掉進她所設下的陷阱裡。
「大概是吧!」很不甘願地,古芷萸點了頭。
「既然要嫁入夏侯府,那你是不是該認真的考慮要嫁給誰?雖說長輩『指明』要你嫁給老二,但那是你一生的幸福,你還是有權選擇自己所愛。」柳瀠和善的笑容底下,有著固執的死心眼,她相信古芷萸也是一樣。
「我討厭夏侯碞。」古芷萸堅持。
「好,那你就嫁給老二吧!」柳瀠氣她的嘴硬,威脅地說著。
「我……為什麼就非得二選一不可?!」古芷萸也惱了。
「理由我剛才已經說了。」柳瀠沒好氣地說著。
「我知道,只是……」
「只是只是,你到底要死撐到什麼時候?」別看柳瀠平日帶笑的模樣十分柔順,一旦發起脾氣來也是很拗的。
古芷萸被她激動的反應給嚇了一跳,她雖然吃軟不吃硬,卻被柳瀠難得的脾氣給震得一愣,囁嚅道:「我……」隨即也揚高語聲:「你那麼凶幹嘛?」
「我討厭你三心二意的樣子,要說出自己喜歡誰有這麼難嗎?」柳瀠質問道。
「為什麼我就非得喜歡他們其中一個?」古芷萸和柳瀠大眼瞪小眼。
「你明明就喜歡夏侯碞,有什麼好不敢承認的?」柳瀠叫道。
「我不敢承認?!」古芷萸指著自己,不可置信地幾乎要尖叫出聲,「我為什麼不敢承認?」
「好!要比大聲是吧!」柳瀠激動地拍桌而起,臉色因薄怒而顯得紅灩,「你讓夏侯碞吻了你,對不對?」
「是又怎樣?是他不要臉,硬是……硬是吻我的。」一想起那個吻,古芷萸很沒志氣地紅了臉。
「看你臉都紅了!」柳瀠指著她的臉,咄咄逼人道:「你坦白說,那種感覺是不是很棒?」
「很棒?天啊,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古芷萸垂死掙扎著,打死她也不承認她是真的有點心動。
「好,你不承認是吧!想不到你這麼沒用,不過是個吻嘛!竟然不敢承認你也喜歡那個吻!你師父有你這種懦弱的徒弟,真是丟盡臉了!」柳瀠決定使出最後一招,逼古芷萸承認。
「我……我才沒有不敢承認!」古芷萸覺得自己氣得頭快炸了。
「那你說你喜歡他的吻嗎?」雖然這麼露骨的話讓柳瀠有些難開口,但是為了逼出古芷萸的真心話,只好咬牙質問。
「是,我是喜歡!但那又怎樣……」
柳瀠一擊掌,高興地回頭拉著夏侯芊道:「聽到了沒?聽到了沒?」
「我聽到了!」夏侯芊好樂,雖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樂什麼,但就是自然而然的跟著柳瀠手舞足蹈。
古芷萸看著興奮的兩人,覺得自己被耍了。偏偏說出口的話又收不回來,只能死瞪著柳瀠和夏侯芊,扁著嘴重重地坐下。
柳瀠一轉身,換上認真的面容,懇切地望著古芷萸道:「芷萸,我一直認為你是喜歡老四的,只是你這人太倔了,怎樣也不願意承認,且固執地認為我們這是在逼你做選擇。」
「但你知道嗎?女人最大的幸福,便是與自己相愛的人共度一生。我不希望你因為自己的拗脾氣而造成遺憾,你若不愛老二,就要勇敢的拒絕,我一定會幫你的!」她緊握住古芷萸的手,眼神閃閃發亮。
「我……」她是喜歡夏侯碞,也不討厭他的吻。但,那就是愛了嗎?古芷萸真的不懂啊!
「是啊!是啊!」夏侯芊也跑到她身邊喳呼著:「我也會幫你的!」
望著兩人的支持,古芷萸感動得鼻酸,「可是……喜歡他的吻,就表示愛他了嗎?」
柳瀠偏著頭想了想,「這樣吧!我問你,如果是老二吻你呢?你想像一下那種感覺,然後再告訴我們。」
古芷萸認真地思考著。其實她並不討厭夏侯嚴,只是……若他要吻她?一想到夏侯嚴的臉龐湊近她的臉,她緊張地猛搖頭,嘟囔著:「不好,不好!我不要!」
柳瀠笑了,「你看吧!答案出來了嘛!如果是老四要吻你,你表面上雖然氣惱得半死,心裡卻又如小鹿亂撞,對不對?」她調侃地道。
「你……」心事被拆穿的古芷萸,老羞成怒地罵道︰「我討厭你!」
柳瀠幾乎笑出了淚,一臉受寵若驚地道:「哇,我不曉得你這麼愛我耶!」說討厭就是喜歡囉!
古芷萸只能瞪著柳瀠的笑臉,心裡又羞又氣,卻不知該回答些什麼。
柳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著道:「哎呀,我笑得好累哦!」她心情可是好得很呢!
夏侯芊輕拍著柳瀠的背,咕噥著︰「若讓大哥看到你這樣子,不嚇死才怪。」大哥最寶貝大嫂了,深怕懷有身孕的大嫂有任何差池。
「沒辦法啊!」纖纖玉指直戳上古芷萸的鼻子,「誰叫她這麼固執!」
「我哪裡固執!我只是……」古芷萸的辯解被柳瀠打斷。
「你只是愛他在心口難開。」柳瀠賊笑著幫她接下話。
「你……」古芷萸一張小臉紅得像猴子屁股,又急又氣地大發嬌嗔,「反正我說不過你!」說也奇怪,被柳瀠逼出心意後,古芷萸才肯正視自己對夏侯碞的感情。
「芊芊你看,她也會害羞耶。」柳瀠不顧她的紅臉,繼續捉弄。
「真的耶!」夏侯芊和柳瀠笑成一氣。
「好,你們兩個給我記住。」古芷萸拿她們沒轍,只能乾瞪眼。
柳瀠再度坐下,沉吟了會兒又道:「說真的,老二若知道他的准老婆被老四拐走,肯定氣得吃不下飯。別瞧老二溫文有禮的模樣,其實也是很死心眼的。」一談到感情,再豁達的人都會鑽牛角尖。
夏侯芊和古芷萸也面露憂色,氣氛霎時變得凝重。
「瞧你們擔心的模樣,真是的。」柳瀠好似不覺得事情的嚴重性。
「其實……」古芷萸看了兩人一眼,「我也沒打算要嫁給夏侯碞。」
「你都被他吻了,你以為你還能嫁誰?」柳瀠氣呼呼地瞪她一眼,怎麼也搞不懂,看她明明是個水靈聰明的女孩,怎麼一遇到感情的事,比她老公還彆扭啊?不過話又說回來,女人家彆扭總是正常的。一想到她那不苟言笑的老公,柳瀠忍不住心裡甜滋滋地。
柳瀠的話,莫名地讓古芷萸憂鬱起來。她……才十五哪!為什麼非得這麼早嫁人不可呢?她的劍法都還沒練好呢!
夏侯芊附和道:「對啊!而且我四哥人也不錯,加上……加上他又很喜歡你,嫁給他,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古芷萸有些迷惘地道:「瀠瀠,你十七歲才嫁給大哥,我現在才十五哪!不嫌太早嗎?」
「那倒是!不過,你們現在的三角關係太複雜,自然有不同的權宜之計。我看,你還是先表明自己的心思,我們再替你撐腰好了。」柳瀠雖然信誓旦旦地承諾要幫古芷萸,心裡卻也沒把握能成功。
夏侯府是武林名門,夏侯嚴和古芷萸的喜訊傳出必會轟動武林,屆時新郎倌若換了人,這……不是丟盡夏侯家的臉嗎?柳瀠蹙了蹙眉,咬牙暗忖,不管了,為了古芷萸的幸福,大不了逼著老公一起替她求情了。
「對啊,我們會站在你這邊的。」夏侯芊雖然也認為爺爺及爹不會同意,卻仍願意為好友幫腔。
「可是,也許夏侯碞不是真的想娶我。」古芷萸臉色抑鬱,真討厭!她原本不是很排斥嫁給他的嗎?怎麼現在又擔心他或許不是真心想娶她呢?尤其是她剛剛還那麼凶地趕走他,他……會怎麼想呢?
「我四哥怎麼可能不想娶你?!」夏侯芊誇張地叫著,「大嫂,你剛剛也看到四哥的反應了,我從沒見過他這麼生氣的樣子,簡直嚇死我了。如果四哥不想要你的話,那他為何這麼激動?」她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呢!
柳瀠豈會不懂古芷萸那點小女兒心思,她笑了笑,「你放心吧!他那麼喜歡你,就算你給他吃了再大的閉門羹,只要你稍微向他撒點嬌,他就會心甘情願的又回到你身邊啦!」她都是這樣『對付』老公的。
「我才不對他撒嬌!」古芷萸光用想的就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但他現在正痛苦著耶!」柳瀠偷覷古芷萸一眼,又繼續道:「如果我是老四,現在一定沮喪得去跳河了。」
「你也說得太誇張了吧?」古芷萸揚起眉,不以為然地說著,眼神中卻隱隱閃著擔憂。
「對嘛,四哥才不會真的去跳河。」夏侯芊也搖頭不表認同。
「拜託,誰說他真的去跳河了?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你們想想,像他那麼倔強的男人,在人前被自己心愛的女人趕走,你們想,他心裡會有多難過?唉!他也真可憐,我想他就算不跳河,恐怕現在也站在岸邊猛歎息了。說不定一個不留神,就失足掉入河裡了。」柳瀠說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讓古芷萸和夏侯芊聽得膽戰心驚。
「反正不關我的事。」古芷萸垂下眼,抿了抿唇,「誰叫他要破壞我的名節,大叫大嚷的說我是他的女人。」想起來雖然仍有氣,心裡卻慢慢浮起一絲絲甜蜜的感覺,真奇怪。
「芷萸,我好怕我四哥真的會想不開……」夏侯芊率先中計。
「不可能!」古芷萸不安地啐道,心裡的擔憂卻愈來愈強烈。
「芷萸,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就快點去安撫他吧!」柳瀠牽起古芷萸的手,把她往外推。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我怕你去晚了,就只能對著他的屍體哭啦!」柳瀠嚇死人不償命地說著。
古芷萸一聽,也不再猶豫了,直接就往夏侯碞的居處奔去。
「我也要……」夏侯芊的身子被柳瀠拖了回來。
「你去幹嘛?」
「我擔心四哥他……」奇怪,大嫂何時變得這麼孔武有力?
「你去湊什麼熱鬧?我是故意激她的!」柳瀠的臉綻出一抹奸奸的笑。
「你真賊!」夏侯芊也忍不住笑了。
「誰叫她那麼嘴硬。」柳瀠得意極了,「咱們就等著他們的好事吧!」
兩人的笑聲清揚悅耳地傳遍整個花園。此時,像無頭蒼蠅一樣飛奔而去的古芷萸,怎樣也聽不到她們計謀得逞的邪惡笑聲……※※※
還沒找到夏侯碞,卻先遇上一臉鬱鬱寡歡的夏侯嚴。
「芷萸。」千言萬語,只能化作一聲輕喚。
古芷萸尷尬地與他相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是個很好的男人,只是,她心裡已有了夏侯碞。感情的事,是沒辦法勉強的。
「你願不願意重新考慮嫁給我的事?」終於問出一直擱在心裡的問題,夏侯嚴定定地注視著古芷萸,等待她的答案。
「我……」她可以給他答案,但卻難以當面拒絕他。
「如果你覺得太匆促了,我們可以緩一陣子再成親。」他不想逼走她,只好選擇給她時間。
「不是的,我……」她究竟該怎麼說才好?
「打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娶你為妻。」溫柔的眼神散發出讓人無法抗拒的熱情。
「可是你還不瞭解我。」古芷萸面對他的告白,更加侷促不安了。
「如果你嫁給我,我們會有一輩子的時間好好瞭解彼此,不是嗎?」夏侯嚴縱使心裡著急,仍是謹慎地問著,不願嚇壞了她。
「可是我……我心裡……」差點咬到舌頭,古芷萸幾乎冒出了汗。
「你愛的是四弟?」他雖然心痛,卻還是問出最擔心的問題。
古芷萸點了點頭,憂慮地看著夏侯嚴愀然變色的俊秀容顏,擠出一句:「對不起,我……」
「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錯。」夏侯嚴黯然低語,「我可以再問你一件事嗎?」見古芷萸點頭,他才道:「你和他,是在失蹤的那段日子裡產生感情的嗎?」
「或許吧!」面對失意人,古芷萸只能用模稜兩可的答案。實際上,她自己也無法肯定。
「如果……如果當初是我和你一起熬過那一關,今天你是不是會選擇我?」激動的心情完全無法掩飾。
「我不知道。」雖然殘忍,卻是事實,古芷萸只能覺得抱歉。
「你說得對。不曾發生的事,誰也不曉得。」夏侯嚴的沮喪與失望再也無法隱藏。
「真的對不起。如果傷害了你,我向你道歉。」古芷萸只能不斷道歉,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他曾是個溫文儒雅、從容自若的男人啊!現在竟然為了她而變得憔悴失意,她……真的滿心愧疚。
「不要說抱歉,這樣只會讓我更難過。」看著她的淚水,他的心更痛。為什麼這麼好的一個女孩不能屬於他?
如果當初是他與她共患難,今天的局面是不是就不一樣了?說到底,還是自己一開始就放棄了啊!
不行!他不可以這麼快就放棄,他要爭取到底!就算她心裡已經有了四弟,但只要她還沒嫁給四弟,他就還有機會!這是他第一次對女孩子動心,絕不願輕言放棄!
「我不會放棄你的,只要一切都還是未知數,我會爭取到底!」夏侯嚴激動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芷萸,別急著拒絕我。我相信我對你的感情絕對不會少於四弟,只要你肯給我機會,我會證明我的感情。」
「你不要這樣。」古芷萸嚇壞了,一向溫文有禮的夏侯嚴竟然失控到這種地步,「我們……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夏侯嚴怒吼出他的憤慨,「為什麼你願意接納四弟而不願意接納我?我並不輸給他啊!」手上的力道不自覺的加重,「莫非你嫌棄我不會武功,無法與你相匹配?」
「不是這樣的,你不要亂猜。」她好害怕,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
「那你就給我機會!不要這麼快就否定我。」渴求的眼直鎖住她,不讓她逃避。他猶做困獸之鬥,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放棄。
「痛……好痛……」肩上傳來的痛楚讓古芷萸落下淚來,訝異武學不佳的夏侯嚴怎會有這麼強勁的力道。
看到她落淚,他才驚覺自己的莽撞,「對不起!」趕忙放開手。
「我……我先走了。」古芷萸像只受驚嚇的兔子,只想趕快逃離。
「答應我,給我機會!」在她身影消失前,他用力地喊。
不敢停留,古芷萸飛快地朝前奔去。
夏侯碞,你在哪裡?快來救我!她在心中吶喊著。為什麼在她需要他的時候,卻遍尋不著他的人影?她好無助!
夏侯嚴的堅持讓她無法招架。本以為像他那樣的男子會很有風度地成全她和夏侯碞,誰知在他溫文的背後,有著更強硬的執著。
望著古芷萸離去的身影,夏侯嚴苦澀地轉回房裡。
成全?不成全?
如果她真的愛著四弟,他不退出行嗎?娶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三個人是不是會痛苦一輩子?
但他不甘心哪!只要還有希望,他就不放棄!
寂靜的後院有一口枯井。草創之初的夏侯府,全家上下的飲用水便是來自這口井,隨著歲月的流逝,這口井漸漸乾涸了,也改由後門往北一帶的小溪中取水。
由於少了取水的用途,這口井也荒廢了,連帶的後院也跟著冷清起來。平時,府邸的人鮮少會來此,徒留一口井感歎著今非昔比的際遇。
井邊有間小房,原先是當廚房用,但府裡人口擴增之後,窄小的空間已不敷使用,重心也慢慢轉移至前院的大廚房裡,而這間窄小的舊廚房,如今已被用來堆置一些雜物。
夏侯碞蕭瑟地立於井邊,望著枯井裡,望著曾經熱鬧的廚房,心裡不免感傷著。
那是在他年幼的時候了,他總愛跑到這裡,看著大人們忙碌地穿梭其間,甚至趁大廚子不注意時,他還可以偷偷抓幾個肉包躲起來大快朵頤呢!
有時想想,人長大了好像可以做很多事。但現在回想起來,好像無憂無慮的童年才是人生最快樂的時光。
夏侯碞知道自己是個衝動的人,以往他不曾認真地去看待過任何事,反正也沒有什麼值得他去在乎、追求的。沒想到,如今他唯一想牢牢抓住的,竟是一個年方十五的女娃。
他喜歡她,沒來由地就是喜歡她。喜歡她生氣時閃閃發亮的眼眸,喜歡她和他吵嘴時的模樣,喜歡吻著她的感覺,喜歡她……反正就是喜歡她。
但,她是怎麼對待他的?
他好不容易才觀察出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女孩,好不容易才和她可以和平共處,如今卻……是他自己搞砸的嗎?他本來沒有這種自覺,只以為或許她也想嫁給二哥。直到冷靜思考後才驚覺自己又犯了她的忌諱,她一向要求被尊重的,不是嗎?
可是他卻說出他吻了她的事實,也難怪她會氣轟轟地把他趕走了。也許,他該去跟她道個歉,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不要因為這樣而失去她。只是,她會原諒他嗎?
突然地,他有點懷念起小時候待在井底的日子。自從井枯了之後,爹就命人下去察看,結果發現井底別有一番洞天。當時他仗著自己是受寵的小兒子,硬是將井底佔為己有。
每當他犯了錯被責罰或是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偷偷躲在井底。家人雖然都知他在井底,卻總是故作找不到他。每當聽到井外傳來呼叫他名字的聲音,他就會覺得很開心,覺得自己還是有人關心。
最後,他就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揉著惺忪的睡眼自井內爬出,不以為然地說著他才不在乎被爹爹懲罰!
想想,夏侯碞忍不住笑了。其實他的個性和古芷萸還真有那麼一點像呢!也難怪他會喜歡她了。此刻,他只想重溫過往,再想清楚該怎麼開口請求古芷萸的原諒。
他一腳才跨過了井,準備爬下去,便聽到後面傳來一聲驚呼:「不要!」
才被夏侯嚴嚇到的古芷萸,一路狂奔亂闖,正不小心闖入此地時,竟瞧見驚心動魄的一幕──夏侯碞要跳井了!
夏侯碞愣了愣,是他太沉浸於往日的回憶裡嗎?為什麼沒察覺有人進來了呢?一聽到古芷萸的聲音,他心裡又驚又喜,可是他還沒想到要怎麼面對她哪!一時間,他也不敢回頭,直覺地往井裡跨進另一隻腳。
古芷萸倒抽一口氣,難道被大嫂說中了,他真的想自殺?天啊!她做了什麼?剛才是夏侯嚴,現在又是夏侯碞。她是不是真的會害死這兩兄弟,成了夏侯家的罪人?
「你不要想不開啊!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說嘛!」古芷萸著急地望著他的背影,她真的傷透了他的心嗎?沒想到他這麼脆弱,竟然真的要去尋死!她一路奔來找他,曾想著若他想死就去死好了,這麼輕易就放棄生命的人也不配讓她喜歡了,但想歸想,實際看到他要輕生又是另一回事了。
突然她有些慶幸方才快速地跑離夏侯嚴,否則這下不是來不及阻止他了?一想到可能失去夏侯碞,不覺心口一痛,根本不敢想像。
「還有什麼好說的?」夏侯碞幾乎要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了,她是在擔心他嗎?他故意往下踩了一格繩梯,身子也下墜了些,存心讓古芷萸擔心。
「當然……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談。」古芷萸往前幾步,想要拉回身子已搖搖欲墜的夏侯碞。
「你不是要我走嗎?你不是不想再看到我了,現在又何必惺惺作態?」夏侯碞嘴上說著,心裡則盤算著該如何收尾。本是打算跟她道歉的,看來似乎是不必了。
「我當時只是在氣頭上,我……我並不是真的要你走。」握了握拳,古芷萸認真地說著,她只覺得臉上一陣燥熱,這麼露骨的話在平時打死她她也不會說,但現在是情勢所逼,她不得不低頭。
「我真的很難過……」
「你難過什麼?」她要引誘他說話,然後找機會將他拖出井外。
「你拒絕了我的求婚,可見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其實他是想套出她的話,無奈此話一出,自己竟沒來由地感到擔心,深怕她真的回答出他不想聽的答案。
古芷萸沉默了好一會兒,夏侯碞幾乎要以為她走了,正想回頭察看她還在不在時,便聽見她深吸一口氣。
「我……我沒有不喜歡你。」她的臉更紅了。
「可是你討厭我。」聽到她這麼說,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肩膀自然地下垂,看在古芷萸眼中,卻成了頹然喪氣的模樣,完全不知他只是想再度試探她的心思罷了。
「沒錯,我……我本來是很討厭你,但……但後來……因為……因為你也是個好人,所以……所以我……就不討厭你了。」古芷萸漲紅了臉,好氣自己又口吃了!平常和他鬥嘴時都可以罵得很順口,怎麼現在卻……「那你是有點喜歡我囉?」他得寸進尺地逼問著,太過開心的情緒讓他沒注意到古芷萸已愈來愈靠近。
「可能……應該是吧。」雖然這些話讓她臉紅,但她還是得說出口,她可不希望他真的跳下去。眼看她就要抓住他了,只要伸出手……「我也喜歡你!」夏侯碞再也壓抑不住滿心的狂喜,猛地一回身,卻遇上正伸出手想拉住他的古芷萸。
轉身時已重心不穩的夏侯碞,在看到古芷萸靠近後身子更是搖搖欲墜,匆忙間,他只能隨手一抓,於是他扯住了她的手臂……「啊!」古芷萸慘叫一聲,他的力道之大,扯得她手臂都快斷了。疼痛的感覺乍起,她覺得自己騰了空,眼前一暗,兩人一起摔進了井底。
砰!
夏侯碞再度成了墊背的,緊緊的將古芷萸摟在懷裡,怎樣也不放手。
「我們……」古芷萸想掙扎起身,卻被他箍在懷中動彈不得。
「我再也不放開你了。」他埋在她肩窩裡低喃著。
「你沒事吧?」一次墜崖,一次墜井,他們倆是不是天生犯沖?!
「沒事。」他低笑著,翻了個身把她壓在身下,「你瞧,怎麼會有事?」背下全是棉被。那是夏侯府為了避免有人失足墜下而設置的『安全設施』。
古芷萸不放心地撫了撫他的背,才鬆口氣道:「幸好沒事。」心裡感動萬分,兩次……兩次他都護著她。他真是個大笨蛋!而她,好像真的愈來愈喜歡這個總是用這種方法保護著她的大笨蛋……「既然沒事,你……」古芷萸想叫他起身,卻被他猛地落下的吻給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