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斂眼頓了頓,才道:「這裡總共有多少卷?」
這些真跡若是拿去送人,可就糟蹋了;但若是拿來珍藏,或者是放到黑市去販賣,想必價格可翻飛數倍。
「三小姐,我數過了,總共是二十八卷。」廉碩不情願的回答著,嗚嗚……他的心在泣血。
「二十八卷……」那人斂眼瞅著范濤,笑意微漾,卻不達眸底。「不知道姑娘覺得什麼價錢合理?」
「咦?」要她出價?這個嘛……瞧他行頭不差,應該是富貴人家,若是將價格拉高一些,應該不會太為難才是。「不如這樣吧,口自們交個朋友,一卷一兩銀子,總共二十八兩。」
她會做生意的,也懂得怎麼拿捏分寸,她才不像二姐那傻蛋,就連怎麼估價叫價都不會。
「二十八兩?」他桃高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范濤偷偷打量著他,他該不會是嫌貴吧?依他的行頭瞧來,再加上身後隨侍的侍從,二十八兩之於他,不算是太過昂貴才是,說不準只是九牛一毛而已;還是這些破卷軸真的不值這個價?
「姑娘,二十八兩未免太過廉價了!」瞧她愀變的神色,那人不禁苦笑,「依蒙某瞧來,。這幾卷軸子都該是真跡墨寶,一卷隨便叫價上百兩都不是難事,若是你托付牙行,價格定會再向上翻揚數倍;現下你竟打算二十八卷軸子只賣二十八兩?」
這是天大的虧本生意哪!她瞧起來有幾分精明,怎麼行徑卻{與相貌完全不符?
「咦?」范濤瞪大眼,墨黑剔亮的瞳眸悄悄往廉碩一探,見他感動得快要涕泗縱橫,再回頭看著他。「那公子意下如何?」
一幅叫價上百兩,有這麼好的事?
這軸子瞧來破舊,上頭的字跡龍飛鳳舞得幾乎同爹如出一轍,她不懂究竟是好在哪兒,怎會有這般高的價值?
唉!不就是字畫來著?
難不成真是二姐的眼光獨到?怎麼可能……但若真是如此,府裡大抵還有上百卷破舊不堪的軸子,若全都是真跡,這下子…
「姑娘又是意下如何?」他好笑地反問。
問他意下如何?難道他開價二十八兩,她真要賣?
「這個嘛……」哎呀,又反問她,教她如何是好?
賣是肯定要實,只是這價錢……倘若其如他所說的,二十八卷各一百兩,豈不是要翻跳成兩千八百兩了?
「先不談這些,蒙某倒是對姑娘手中的匣子較有興趣。」他漂亮的眸子睇向她揣在懷裡捨不得放下的木匣。
「這個?」范濤斂眼瞅著自個兒的寶貝。「這個不賣。」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實際上,若是可以,她真想要以二十八兩打發他走,教他別再算計著她的寶貝了。
「為何不賣?姑娘在這兒擺攤叫賣,圖的不就是要將這些東西賣出嗎?」
「這不是要賣的,這只是寄放。」她別過眼去。
就算他好心地告訴她這些卷軸是真跡,她也絕對不會以德報德地展出珍寶;要是他的眼光同她一般好,瞧上眼了,硬賴著要買,她要同誰哭去?
「哦?」男子挑高眉。「敢問是誰寄放的?」
范濤微瞇起眼,不懂他打破砂鍋問到底為的是哪樁。「爺兒,實不相瞞,咱們做的是當鋪生意,這些東西全都是未被贖回的當品,而這匣子裡頭的玉石亦是;但因時限未到,遂還賣不得。」
滿嘴謊言,她卻說得一點都不心虛。
一般當鋪,大抵只有一年的贖回時限,若時限一過,物品未被贖回,當鋪自然有權全權處理。
而她的寶貝,豈只放上一年的時限?
算了算,都已經三、四年了,早過了時限,如今全都成為她私人珍藏的寶貝,誰敢打它們的主意,就是同她有仇。
「那麼,可否請姑娘告知,這木匣裡的東西究竟是何時典當的?」
聞言,范濤不禁皺擰了眉。「不知爺兒這般問,究竟所為何事?」告訴他她做當鋪生意,是希冀他能夠別再追問下去,誰知道他反倒欲罷不能,好似問上癮了。
「事情是這樣的。」他取下掛在革帶上頭的玉珮,遞給她。「姑娘,在下是經營玉鋪的『,曾經遺失一批玉石。」
范濤接過玉珮,便覺得這玉石可不是尋常的好,通體冰涼,白玉圓潤,邊緣還泛著淡淡的青綠色,雕以獾形,將這玉石雕琢得精緻得體;最主要的是,在背面上頭有著小小的夔龍團環紋…
「敝鋪所售的玉石,幾乎都是取自西域,請名師雕琢而成,背面定有家紋,仔細瞧,下頭還有芝麻大小的名師落款。」
范濤抬眼睇著他,將玉珮還給他,再將寶貝木匣擱在桌上;壓根兒不需要打開,這木匣子上頭便有同樣的家紋,也不需要比對;只因她太常拿出來把玩,早已將家紋瞧得一清二楚。
再者,這等家紋極為特殊,不是出自於一般人家,教她印象極為深刻。
不過,他說是遺失,這事兒是沒個準頭,儘管這些玉石能夠證實是他鋪子裡的,但卻不能證明真是遭竊的。
「爺兒,你也是個商賈,定知曉當鋪行事只認當契不認人的,再者……」事到如今,再不願意,她也得要拆了自個兒的台。「贖回時限早已超過兩年了,是贖不得的。」
早知道這麼快便露餡,她方才就不該把話說滿。
啐!這種感覺真不好受,好似她便是那個偷了他玉石的賊。
「我明白。」縱橫商場多年,他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不曉得能否讓在下一瞧?」
「不成。」范濤想也不想地道,隨即轉身。「廉碩,咱們休息了,你同爺兒說去,我同留恩先走了。」
她招著留恩幫她抬木匣,走過他身旁時不忘對他點了點頭。
那人目送著她的背影,想上前追,卻又礙於在大庭廣眾之下,不過,既然知曉她是以當鋪營生的,倒還好辦事。
「不知道這位小哥……」他轉向廉碩。
「不小了。」廉碩冷冷地打斷他。「爺兒,咱小姐說令兒個休息了,若是爺兒有意,明兒個請早。」
話落,他隨即蹲到攤子下整理尚未賣出的東西。
見他不理自己,他倒也不惱,只因尋了好幾年的東西總算有了下落,他得趕緊將那樣東西取回,要不……可真要娶了那賊婆了。
書香@書香www.bookspice.com書香@書香蒙府「隨意當鋪,約個把月前從京城移到本地,裡頭是三位姑娘當家,鋪子也裝設得相當闊氣而奢華,在在顯示三人出身不凡,而且鋪子常有各地官宦進出……」
「常有各地官宦進出?」
偌大的書房裡,蒙前坐在案前批閱帳本,聽聞總管這麼一提,他不禁將筆往旁一擱,抬眼睇著他。
「聽說是如此。」總管必恭必敬地答道。
「可知道大抵是哪些官?」
「聽說有按察使……」
蒙前揚了揚手打斷總管,「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官。」
虧他還起了興致,豈料竟是這般芝麻綠豆大的小官……那樣的官能成就什麼大事?
「可不是一般的小官,聽說那人是聖上身旁最紅的人了。」總管將所查到之事詳細地解釋。「聽說那人是花問柳,儘管官位不大,但在朝內卻權傾一方,幾乎到了呼風喚雨的地步。」
「是嗎?」經總管這麼一提醒,他好似有點印象o怪了,這一家當鋪究竟是什麼來歷?
「還聽說知府和縣令也都到府拜訪過。」
「哦?」蒙前是愈聽愈好奇了。
「聽說前些日子知府大人在府上設了賞櫻筵,還特地送拜帖邀請當鋪主子過府,卻無人到場。」總管愈說,愈覺得這當鋪三位小姐真是不簡單,居然連知府大人的帳都不買呢。
有多少人莫不希望同知府縣令拉攏感情,往後在他們眼下做事能方便點,唯獨她們不買帳。
不知道是她們自視甚高,不將知府縣令放在眼裡,還是婦人之流不懂這些。
「是嗎?」蒙前噙著一抹頗為玩味的笑。
可真是有本事,是不?
蒙前微挑起飛揚的濃眉,長指輕敲著案桌,好似在盤算著什麼,靜默了半晌,才道:「可知曉那一日我遇見的姑娘是哪一位?」
「聽吞雲形容相貌,小的猜想大抵是當鋪三小姐,聽說她的性情迷糊而隨意,頗為溫吞,和上頭兩位姐姐截然不同。」
「哦!」蒙前輕應一聲。
上回同吞雲經過湖畔時,隱隱約約聽見他人喚她三小姐,他怎會給忘了……說她性情迷糊而隨意倒是真的,至於她溫不溫吞,瞧她連木匣都不願打開,可就難以定奪她的真性情了……「可知道她的閨名?」
儘管不知道她的身家背景,他也因為那只木匣子而想要多親近她,但如今知曉她的背景如此不俗,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親近她一些。
「她姓范,閨名一個濤字。」
總管鉅細靡遺地說著。
難得主子對姑娘動了興致,他豈能不查出那姑娘家的身家背景?
「范濤?」
蒙前玩味地咀嚼這名字。
「但,僅知如此,查不出她出身何處,她的爹娘是何人。」總管大感可惜,探子回報始終查不出她的身家背景。
「是嗎?」
這倒是挺教人意外的。蒙前徽感詫異,居然會查不出一個姑娘家的身家背景……
打一開始,她是在京城營生的,而私賣他的玉石的管賦道是掌管京城分鋪的,在地緣上,倒是不謀而合,更可以確定她那一日捧在懷裡的木匣,確確實實是由管賦道典當的。
能做當鋪生意的,錢財得要流通,倘若不是富甲一方,也肯定是大富之家;這年頭想要大富大貴,手上沒幾個生意,要如何存活下去?
然而卻查不出她爹娘的背景,聽來倒是有幾分弔詭;再加上小小當鋪居然有大官蒞臨,這隨意當鋪的面子可真是大呢!
「對了,還探知三姐妹上頭有位大哥,是個商賈,打晉南起家,手上的生意不少,還營了家票號。」
「哦!」
這真是挑起他的注意了。
票號……這麼一來,似乎便可通了。
而且,這隨意當鋪倒是來頭不小,後頭有可在朝內隻手遮天的官宦撐腰,還有個富甲一方的大哥,要營家當鋪自然是再簡單不過。
不過,倒是從她身上感覺不出半點千金閨秀的驕縱氣息……也對,有哪家的千金會到外頭拋頭露面地叫賣?
「不知道爺兒要小的差人探這些事,是為了……」倘若是為了婚事,他會再派人深入調查。
「沒事,我心裡有個準頭,你先下去吧!」啐,總管那一點心思,他哪會猜不出?
瞧總管退下,蒙前批著帳本的手突地停下,暗暗思量起來。
倘若真要娶妻的話,這當鋪的三千金倒是更勝知府千金…
蒙記玉鋪經營了四代,到他手中已算是高峰,雕工玉質皆不在話下,然而卻依舊沒法子成為朝貢的貢品,只因他人脈拓展不夠,結交的皆是一般商賈。
他想要蒙記玉鋪的玉器成為朝貢的貢品,若無人引薦,怕是窮極一生也沒法子完成爹生前的遺願。
而她,一來手中有管賦道私賣出去的玉石,裡頭應該有他最想要拿回的定情之物,教他可以回絕與那賊婆的親事;二來她身後有著大官當靠山,要助他將玉器引入宮中,理該不難。
若是能迎娶她,他便能夠一口氣解決兩樁難事。
迎娶之事不急,然取回定情信物已是燃眉之急,非快不可,只因為那老賊再三來信,而這一回竟還威嚇說,若是他不趕緊過門提親,他便要率領大隊人馬上門押他。
啐!
他豈能同一千山賊暖和在一塊兒?
若是攬和在一塊兒,他要如何讓鋪子裡的玉石成為貢物?
想當年,是那老賊自個兒要出手救他的,又不由分說要定下這門親事,逼他非得收下定情之物不可,搞得他現下是一個頭兩個大;倘若不趕緊擺子,他真怕又要節外生枝了。
如今,他該如何誘她呢?
斂眼思忖了一會兒,蒙前突地蓋上帳本,從旁取出一張紙,蘸墨提筆,輕聲喊道:「吞雲。」
「在。」
一抹身影從門外走進來。
「待會兒你替我送封帖子到隨意當鋪去,若是不知曉地方,便找莫老問清楚。」蒙前洋洋灑灑地在紙上落下幾個蒼勁工整的字。
瞧她抱著木匣不放,她該是個愛玉之人吧;若是以玉石誘她,她應該會乖乖地自投羅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