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觀睿扶著頭在沙發上坐下,沒理會他的問話。
「出了什麼事?」常如風跟著坐在他身旁,但覺酒氣沖天,教他忍不住皺眉。「喝酒又徹夜不歸,婉嫣知道嗎?還是你們吵架了?」
憶起昨夜發瘋似的自己,和哭得肝腸寸斷的溫婉嫣,韓觀睿只覺得自我厭惡。
他甚至砸壞了她母親的遺物!
「你也說說話,這麼悶著誰會知道啊!」
韓觀睿抬頭瞥了他一眼,而後進入套房稍作梳洗,換了套衣服。
出來時,常如風猶坐在沙發上,擺出一副沒聽到答案絕不走人的樣子。
「滾回去上班吧你!」正常的韓觀睿坐到辦公桌前,開始研究和日本合作的開發案,沒有為他解惑的興致。
「到底出了什麼事?」常如風相當堅持,畢竟這人失常到喝酒的次數並不多,但每次都很嚴重,身為朋友怎能不替他分憂解勞一番?另外,事情若扯上溫婉嫣,他更是有理由關心。
見他不說話,常如風開始猜,「和婉嫣發生口角了?應該不會吧,婉嫣那性子,你和她怎麼吵得起來?」她那小女人的柔順可是無人能及的。
韓觀睿沉下臉。是,她是吵不起來,但他一個人就夠了。
「到底怎麼了?」常如風嗅出空氣中的那股異樣。
「我們大吵了一架。」
出乎意料之外的,韓觀睿回答了。雙重驚愕下,常如風瞪大了眼。
「你們吵架?」真的很難想像。
「或者該說我毫不留情的狠狠傷了她。」他難忍心痛的往後靠,心裡滿是懊悔。
「為什麼?」常如風皺眉。很不對勁,尤其是他的態度更是讓人擔憂。認識睿這麼久,他從未看過他像現在一般後悔。
後悔?他幾乎以為韓觀睿的字典裡找不到這兩個字。
韓觀睿不語,很難說明。
「為了谷心玲對不對?」看他明顯的一震,常如風口氣更是不悅。「你搞什麼,不是早說了別將以前的事放在心上嗎?谷心玲都嫁別人了,你幹嘛老念著她,傷了自己的老婆?」真是死腦筋耶,怎麼就是分不清孰是孰非?
「你懂什麼?」韓觀睿忍不住咆哮。「十六年!我花了十六年的時間在她身上,為的就是娶她。結果呢!被溫商兆用那五億兩千萬給毀了,原因只是他那無知的女兒仰慕我。天知道不到三分鐘的會面能產生何種感情!」
頭次聽見的常如風一愣。原來溫商兆那莫名的舉動,總歸一句話!就是他女兒溫婉嫣愛上了韓觀睿。
「你知道怎麼了嗎?我花了十六年心血的女人嫁給了別人,而且還懷孕了!你要我怎麼不生氣,那原本該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啊!溫家父女憑什麼改變我的人生?就為了那個可笑的理由嗎?你懂不懂我心裡的掙扎,我心裡的難受!」在好友面前,韓觀睿毫無保留的剖心,吼出自己深深的怨對。
常如風靜靜的看著他的狂亂,才語重心長的說出他的想法。
「你究竟是真愛小玲,或者是捨不得看著十六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韓觀睿一愣,沉默的無言以對。是嗎?會是這樣嗎?
「睿。」看著他少見的迷惑,常如風只覺難過,為什麼他就是放不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從很久以前我就有個感覺,你根本就不愛小玲,只不過是因著父母之命對她好、認定她,久而久之便習慣了,但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不。」他虛弱的反駁,想著自己在她改嫁時的難受,見到她懷孕時的打擊。「我和小玲是確實有感情的。」
「是,但那可能只是單純的手足之情。」他拍拍他,語帶同情。「十六年來若說沒有任何情分,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你自己想想,婉嫣和小玲,究竟誰在你心中的份量重點?」
韓觀睿雙手握拳,說不出話來。自己的認知在一夕間被完全推翻,只是造成他的迷亂。他不愛小玲?那這十六年算什麼?
婉嫣和小玲?從未將兩人擺在一塊兒比較,但如風的話就像根針,狠狠的扎進他心中。誰比較重要?是婉嫣還是小玲?
常如風不再開口,將辦公室留給他去思考,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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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理清心中的疑團,韓觀睿約了谷心玲出來。
「睿……」看著落座面前的男子,谷心玲未語先哽咽。
「你先前找我有什麼事?」沒有寒暄客套,他直接發問。
「我……」她吸吸鼻子,露出一笑。「我一直想當面和你道歉,對不起。」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他的口氣平穩得連自己都不信,是情淡了嗎?自己當初是那麼的在意。「就這件事?」
「不,還有別的。」
韓觀睿靜候下文。
「我只是想和你說,其實我是……」她支支吾吾,「我是故意聽爸爸的話毀婚另嫁的。」當初爸爸雖然以死要挾,但自己的父親她最清楚,若她真的堅持,爸爸也拿她沒辦法。
韓觀睿揚眉瞪眼,等著她解釋。
「我……」她鼓起最大的勇氣。「其實我一直知道,你並不是真的因為愛我而想娶我,不過是因為韓伯伯和韓伯母當初的話而已。我們相處得很好,但那不是愛情。」自己一直以來就覺得,睿對自己並不是愛,而是一種責任,所以從好久以前,她就在想著該如何助他掙脫出這既定的枷鎖;只因這種權宜下的婚姻,必定如同一灘死水,不見得會有多痛苦,但肯定很平淡。
同一天,讓兩個相交已久的朋友說出同樣的話,韓觀睿不得不想,難道他真的是這樣?看著眼前的人,她是他少年時期的重心,是玩伴,也是家人,在他的世界中,她是獨立而特別的一段回憶,但那是愛嗎?
「其實我早就想找機會解除婚約,因為我知道再這樣下去是沒有幸福可言的。我們相識了十六年,但培養出來的僅僅是兄妹之情。原本我也有和你一樣的想法,以為這就是愛情,直到我認識了岳平,就是我的丈夫,我才知道自己之前錯得多離譜!早在我結婚的半年前,我和岳平就開始交往了,只不過礙於爸爸和你,所以一直沒公開,直到那次的機會……」
韓觀睿只能說他很震驚。他真的不愛眼前的女子嗎?那當初的痛心又所為何來?更別提昨夜的怒氣。
你究竟是真愛小玲,或者是捨不得看著十、六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不期然的,他腦中浮現常如風的話。是啊!他問自己,他是愛著小玲,或者只是捨不得十六年的心血白費?或者,是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跳脫出既定的模式之中?
甚至,是不願違背對母親許下的承諾吧!
「睿?」谷心玲試探性的叫喚。「你沒事吧?」他的臉色好可怕。
韓觀睿搖搖頭,腦裡盤旋的全是問號。
「你願不願意原諒我?」這是她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事。「雖然我們並不是真正的情侶,也做不成夫妻,但是十六年的感情,我不想說斷就斷。」她的聲音有絲不穩,雙眼期盼的看著他,就怕他不肯。
他在她這十六年的生命中佔了極大的份量!記得自己以前受了委屈,不是找爸爸媽媽說,反而是向他訴苦,而他也總是盡量有耐心地聽著。從她小時候就有的記憶,哪是這麼輕易就能抹去的?!
看著她一臉期盼,韓觀睿也不禁想起從前。小時候的她相當愛哭,自己總是不厭其煩的安慰她、開導她,也造就了她成人後的獨立個性……十六年!她捨不得,自己又何嘗捨得?也許一切的問題,不是其他,就是因為捨不得,以及被漠視的不甘!
「睿?」見他沉默不語,谷心玲故作輕鬆的開口:「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他向來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而恰巧的,自己犯的錯誤就是背叛,無論背後的情操有多高貴、高尚,背叛就是背叛,得不到他原諒的。
「沒什麼原不原諒的。」韓觀睿的聲調不帶任何感情,他現在完全無法作決定,事情是這麼接連而來,他需要點時間消化,好好的想想。
又看了熟悉的容顏一眼,他轉身走出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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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混亂不確定的心情回到家中,迎接韓觀睿的,卻是不同以往的安靜。
他心裡浮現不安,連忙穿梭在屋內找尋溫婉嫣的身影。但任他將屋子全翻了過來!還是找不到溫婉嫣。他在床沿坐下,強迫自己先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她會去哪裡。
焦急的敲著桌面,這才發現梳妝台上的文件,他連忙拿起。
離婚協議書?!
他不自覺的顫抖雙手,檢視著那疊文件。除了離婚協議書外,還有一堆產權證明及資產讓渡書,全是溫商兆留給她的遺產。
韓觀睿只覺自己如遭重擊,連簡單的呼吸動作都倍覺困難。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心裡的失落與難受是前所未有的,別說是小玲另嫁他人時,甚至連父母過世時也沒有!不!他要找回她,他必須找回她。
他緊緊的握住離婚協議書,想著所有她可能會去的地方。眼角的餘光看到一旁的垃圾桶中有團信紙,他忙不迭的拾起,也許上頭有什麼線索。
展開信,他飛快的讀完,而後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她放棄了?她要結束這段不該有的婚姻?
韓觀睿不敢相信,他居然覺得難受,居然覺得不願意!他不是一直這麼希望的嗎?一直以為這場婚約帶來的只是羞辱與痛苦,但為什麼當她離開了,他卻不覺得鬆了口氣,反而只想找到她,繼續過著他所謂的不滿生活?
腦中一時湧進過多的事,令他無法有條理的歸類,但他目前只有一個念頭——
找回溫婉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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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觀睿整整八天沒進公司,全部的聯絡辦法都找不到他的人。
得到消息的常如風連忙放下公事,直驅韓觀睿的住處。問了相識的警衛,證實韓觀睿根本沒出門,倒是溫婉嫣從八天前便不見人影。
搞什麼,小倆口吵架了嗎?想起韓觀睿那天的失常,常如風只覺得事情不樂觀。
拚命的按著門鈴,見沒半點反應,他便開始槌門。
「睿,你在裡面吧!開門。」
見仍沒反應,他繼續喊著。反正他這個人向來話多,也不知死心二字怎麼寫。
十五分鐘後,鐵門由內拉開,一臉鬍渣、滿眼血絲的韓觀睿出現在門口。
「你吵什麼,死人都被你吵醒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死人哪!」看了眼他慘不忍睹的模樣和身上傳來的酒味,常如風搖搖頭,推開他進了門,看著客廳裡的杯盤狼藉、一地的酒瓶。
「你和婉嫣是怎麼了?她人呢?」找不到茶,他只好開了瓶啤酒潤潤乾涸的喉嚨,也懶得和他迂迴。
「沒事就滾,我沒心情和你閒扯。」雖然精神不濟,他仍狂傲得讓人頭痛。
但常如風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裡,習慣了嘛!能產生什麼畏懼的心情?
「誰在和你閒扯!」他的口氣可沒比他好到哪兒去。「你能不能別再那麼死撐面子?朋友多久了,我會不瞭解你那副死脾氣?有事情就說出來大家商量嘛,怎麼糟也強過你自己一個人在家裡喝悶酒。」
看著他癱在沙發上,常如風不禁放軟了口氣:「說吧,你們到底怎麼了?」
韓觀睿又開了一瓶酒,卻教常如風搶過。
他瞪了他一眼,而後無力的開口:「她走了。」
難得他開口了,常如風連忙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聆聽。「她?婉嫣嗎?走去哪兒了?」就是這時候,他還是不改連珠炮的本色,不過也算是問得很簡潔。
「不知道,她留下她所有的資產和離婚協議書走了。」她居然忍心連一句話也沒留給他。要不是看見扔在一旁的信紙,他哪能知道她的心情和離去的想法?
「找不到她?」
「我知道的地方全去了。」溫家、溫氏夫婦的墓園、她之前愛逛的材料行!他全找過了,可是一點收穫也沒有。也在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對她的瞭解有多少,他甚至不知道任何一個她朋友的電話或名字,也不知她是否有其他的親戚或住處。找,從何找起?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覺得難受、想見她,更是後悔自己當日惡劣的行徑。不!不止那晚,自從結婚以來,他就沒善待過她,但她卻仍是一心一意的愛著他,當他的話為聖旨般,叫她做菜她就學,嫌她髮型她就改,而自己呢?卻是一再的傷害她!
直到真正失去她,他才瞭解自己前陣子的矛盾、情緒失控因何而來。只因自己早已動心,早已愛上了她,所以才會在報復與善待她之間搖擺不定。
但是,來不及了,她走了,她離開他了,想起溫商兆出殯當天,她曾經求自己別離開她,說她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但自己卻硬著心腸不給承諾,只為那可笑的自尊。現在,卻是她主動離開。
「你醒醒吧!婉嫣會將所有的資產留給你,除了想補償外,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打理溫家的事業。」站在旁觀者的立場,常如風看得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冷靜。他架起韓觀睿走進臥房。「好好睡一覺,明天開始上班吧!你可是韓觀睿,兩家大公司的頭頭,有你的責任要負,沒時間來和人比墮落頹廢的慘樣。至於婉嫣,我會去找的。」
韓觀睿沒反抗的任他擺佈,心頭仍是迷惘。他愛她,是吧?她呢?小玲呢?承諾呢?
臨睡前,猶是滿天飛舞的問號,但他一個也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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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查得出她出了台灣,目的地是大陸,至於到了哪個城市,目前還在查,但查到的機會不大。」
韓觀睿沉默。大陸?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去那裡。
無視於他的沉默,常如風拿出另外一份報告。「另外這點你可能比較有興趣。根據她當初的繼承文件看來,她根本沒有帶走任何有價的物品,大部分的動產、不動產也都留給了你。」他頓了頓,看著韓觀睿專注的表情。「意思就是,她的身上根本就沒帶什麼錢,我真不知道她要以什麼本事在人生地不熟的大陸謀生。」
溫婉嫣沒出過社會,學的又是沒有用的音樂,又對大陸環境不熟,歐美她倒是比較常去。自幼長於溫室中的花朵,如何在大漠中生存?
「她的存折、印章、提款卡全留在家裡。我去調了下記錄,只有她慣用的那個帳戶在她離去當天有提出五萬,其餘的就什麼也沒有了。」
報告完畢,他看著臉色不善的老闆,等著他的下一步指示。
好半晌,韓觀睿才發出聲音:「想辦法找!專聘一些人去找也沒關係,就算是將全世界翻過來也要找到她。」他的狂傲本性盡露。是的,他會找回她,而後告訴她他愛她,而且會永遠陪著她,絕不離開。
「這才像你。」常如風滿意的點頭!不再多言的出外安排。
韓觀睿沒理他,想著溫婉嫣的處境。她將所有的東西留給了他,是因為愧疚,或是希望他替她保管?五萬,扣除機票、食宿,沒多久就花光了,到時候她的下一步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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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後
韓觀睿手拿著只大玩偶,出現在林家長孫的滿月宴上。
「睿……」谷心玲抱著兒子,不敢置信的看著來到面前的人。
「恭喜你們。」韓觀睿微扯嘴角,將手中的玩偶遞給一旁的傭人。
「睿,謝謝你。」谷心玲吸著鼻子,怕眼淚會不小心掉下來。
「進書房談吧!想必韓先生今日來一定有話想說。」林岳平漾出笑,也覺得心裡的大石落了下來,帶著妻子、韓觀睿及兒子進入書房。
進了書房,四周不再有人聲,只見三大一小無措的對立著,誰也沒開口。
突然間,谷心玲懷中的孩子不安的動了起來,小手擺動著不知道想幹嘛。
「取名字了嗎?」韓觀睿瞧著孩子,主動開口。
「叫林思齊。」林岳平抱過孩子,拍了拍妻子的肩,給她無形的支持。
「很可愛。」韓觀睿不自覺的露出笑,想著自己以後會不會有孩子。
「睿。」終於控制住哭意的谷心玲顫抖的開口:「你肯原諒我了?」
韓觀睿看向她。「不,你並不需要我的原諒。」看著她驚訝又傷心的表情,韓觀睿正色繼續道:「我只能說,你做的方式也許不對,但我無法否認你的顧慮是正確的,我對你除了責任與照顧外什麼也沒有。」十六年來的相處及父母的遺命讓他盲目的看不清許多事情,但溫婉嫣喚醒了他。
「直到婉嫣走後,我才真正發現自己的心意,對你、對婉嫣的不同感情。」他露出笑容,是以往他常有的那種,如同一名兄長在看著自己的妹妹般。「我想清楚了,也很高興你能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睿……」谷心玲伸手抹淚,也回他一笑,而後又露出擔憂的神色。「有婉嫣的消息了嗎?」
韓觀睿搖頭,「但我會找到她的。」
看著他堅決的神態,林岳平和谷心玲只能默默的為他祝禱。
「我有個不情之請。」林岳平不好意思的開口,事實上,他一直覺得自己對韓觀睿有所虧欠。
韓觀睿挑挑眉,等他開口。
「我想請你當小齊的乾爹,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一旁的谷心玲忙不迭的點頭,緊張的看著他。
「有何不可?」
韓觀睿想也沒想就答應。
十六年的感情,終於又聯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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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三年後
韓觀睿夾著煙,若有所思的看著桌面。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找就是四年,卻依舊毫無伊人影蹤。和他在一起時,婉嫣從未表現出傲骨的一面,雖然他後來看出了她的外柔內剛,卻沒料到她會這麼硬脾氣。
找到後來,他不禁開始懷疑,她說了她愛他,但現在呢?她仍能保有她原本的心意嗎?外面的變數如此多,也許她在這四年間看清了這段感情,認為那不過是年少時期盲目的迷戀;也許她遇見了更適合她的人……
直到煙燙著了手,他才反應過來的扔開,又點燃一根。
他強迫自己推翻這結論。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卻越來越不安,甚至心慌、害怕。只怕她早已投入別人的懷抱。
所以兩年前,他飛往大陸設廠,將一部分的投資轉向大陸,就是希望能在洽商的途中不經意的遇上她,雖然希望如此渺茫。
常如風敲門進來,就見他在發呆。這四年來,韓觀睿將全副心思都放在公事上,藉由忙碌來讓自己忘記溫婉嫣。雖然他口頭上不說,但他可是看得很清楚。他全心全意的經營溫氏,在那兒的時間比待在觀雲還多,是為了婉嫣;知道她在大陸,所以連評估也沒做就決定到大陸設廠,還抽了百分之二十的資金進駐大陸,為了是什麼也毋需他多說明。
看著煙快燒到他的手,常如風伸手接過搶熄。
「你來了。」韓觀睿這才發現到他,迅速的整理了自己的情緒。
「來一陣子了!」常如風特地加上重音。
韓觀睿隨意的聳肩,不以為意。「我明天飛上海,公司就交給你了,有空要去溫氏看看。」雖然那兒有王威和坐鎮,但他仍是不太放心。
「這次要去多久?」常如風的語氣中飽含可憐。只因他一出門,自己手上的工作量就會暴增。
「半個月左右,視情況而定。」
大陸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找到一名可能是婉嫣的人,只不過在多次的誤傳下,他已經沒有什麼滿心欣喜之類的情緒,也不想和如風說。只因抱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深,這是他四年來理解的真諦。
常如風不語,他的視情況而定通常都很不一定。
實在很想說說他,但兩人在這四年間為了同一個問題早已不知吵上幾百回,他還是省點力在公事上算了!這個人的腦子就像鐵打的,什麼人也說不動。
見他不語,韓觀睿只是再燃起煙,淡淡的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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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著資料,韓觀睿前往安徽省的滁州市。四年,四年的時間,他終於找到她了。
他焦慮不安的點起煙,想著剛才讓他確定的照片,那確實是婉嫣沒錯。但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他卻又心生退卻。
想了她這麼久,但親眼看到她時,卻只覺不敢置信。天!他無法形容心裡的各種情緒,有喜、有驚、有慌、有怕,諸多情緒,搞得他毫無頭緒可言。
「韓先生,到了。」司機恭恭敬敬的朝他說。
他打量著車外,本以為她要長住,該是選上海、北京這種大城市,要不也是江蘇那類風景秀麗的地方,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選擇生活條件不是頂好的安徽。
韓觀睿坐著沒動,四年來,他一直想著再和她見面的情形。但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他卻舉足不前。看著眼前略微破舊的公寓,這就是她四年來過的生活?
教教琴、打打零工,做做商業口譯、文件翻譯的工作?她是溫家的大小姐、溫家唯一的繼承人啊!怎麼能委身於條件如此差的環境中!而且一過就是四年?
是他,是他逼她過這種日子的。
公寓的門打開,他飛快的轉頭,看著紮著馬尾的女人提著大大的琴箱走出門。
「跟著她。」韓觀睿下令,而後貪婪的看著她的背影。四年的分離中,他完全沒有她的照片以供思念,也是這時,他才後悔當初為何不拍婚紗照。
琴很重,但溫婉嫣已經習慣。走了一段路,她放下琴稍作休息,拿出手帕擦去臉上的汗珠,再將快鬆開的頭髮重新綁好。好累!
車內的韓觀睿看著她自虐的舉動。她這是在做什麼?太陽這麼大,她一個女人提著大箱子在路上走,是曬暈了嗎?為什麼不叫車?
「前面是哪裡?」他皺眉問前頭的司機。
「是琅山,歐陽先生有名的醉翁亭就在那裡,算是滁州的觀光景點。」
聞言,他的眉頭皺得更緊。這白癡該不會想提著琴上山吧?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立刻大步跨下車。
前方的陰影籠罩住她,溫婉嫣納悶的抬起頭……腦中似閃電打過,她只能選擇無言的對視。
是他!真的是他嗎?會不會是自己又在做夢了?
「不認得我了?」看她不說話,韓觀睿開口。
溫婉嫣搖搖頭,尚處於再見到他的震撼中。
韓觀睿細細的打量她,將眼前的女人和當年的大女孩比較。她長大了不少,臉上的稚氣不再,變成了個成熟美麗的女人。但他不悅的猜想,改變她的是時間,還是來路不明的男人?「你的頭髮變直了。」她還是直髮好看。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再燙!話就這麼不自覺的衝出口,溫婉嫣差點沒後悔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自己就算再怎麼高興,見到他也不應該說出這種話來!
她的一句話教韓觀睿的心定了下來。她心裡還是有他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飛快的轉移話題,溫婉嫣故作鎮定的問,其實心裡早已上上下下的無法平靜下來。
「洽公。」韓觀睿按下心裡想將她摟入懷中、狠狠親她的衝動,「上車,我有話和你談。」安徽的太陽不是普通的毒,而她居然就這麼提著琴在路上走,怪不得她到現在都還平不過氣來。
「我……」溫婉嫣猶豫的站在原地。兩個人都離婚了,還有什麼該談的?但不可否認的,一見到他,這四年來便宛如不存在般,自己仍是迷戀著他,捨不得放棄任何一個與他共處的機會。
「走吧!」看她不語,韓觀睿拿過箱子,為那沉重的負荷皺眉。將之交給一旁的司機,他拉著她上車。
溫婉嫣選擇順從,畢竟自己無法毅然的轉身拒絕他,她做不到。而且,他可能真的有事要和自己談,要不也不會拉她。
四年前的記憶浮現心頭。是啊!除非必要,要不他是不會想再見到她的。這四年不就足以說明了嗎?若不是今天的相遇,恐怕兩人是再也不會產生交集。
他說他恨她,而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件事。
「回飯店。」
一路上,兩人都相當沉默。溫婉嫣是在想著他會有什麼事要找她談,自己當初把事情全辦好了,不是嗎?
而韓觀睿則是想著該怎麼開口,想說的事情太多,但要怎樣才能說得清楚?
直到車子出了滁州市,溫婉嫣才皺起眉。「你怎麼住這麼遠?」他不是來洽公嗎?怎會……
韓觀睿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我住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