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方面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運鹽車隊會在半路中被截了下來?」
「是被當地的鹽幫截下來的,鹽貨全都沒了,賈總管受了點傷,運鹽的兄弟亦死了大半......」
「鹽幫?」慕容春申動聽的聲音兀地高昂起來,連門外的李慕成亦不禁驚奇,鹽幫?這幾年來不是早就被龍騰堡的勢力打擊得四分五裂了嗎?
「確是鹽幫!近半年來,鹽幫不知道在哪兒找了一個靠山,在安徽駐入了大批人馬,賈總管一時措手不及......」
李慕成輕手輕腳地推開書房門,不意外地看到一個風塵撲撲,身穿黑色衣束,方臉大耳的兄弟,垂頭喪氣地跪在地上.慕容春申彷彿看不見李慕成的步入,只是專注地聽取地上的方臉男子的稟報,差不多半炷香時間,兩人的交談結束,接過他交上來的信箋後.慕容春申著他退下去休息,翻閱手中的信箋,抬起銳利的眼角瞄了李慕成一眼,不經意地問.「如何?」
「......?」李慕成愕然地張開厚唇,以為他指的是安徽之時,一時之間自然答不上來.慕容春申等得不耐煩,抬起頭來,用精華內斂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又抿緊嘴,好不容易才問了一句.
「他如何了?」
李慕成的腦袋到此時才清醒過來,趕忙說.「薜神醫看過了,是肺病,沒什麼事的.」
慕容春申聽了,拿著賬薄的手抖了一下,看著李慕成的眼睛倏然失去了所有溫度.
「原來肺病也可以叫做沒什麼事嗎?」由齒縫間迸裂出來的冷酷嗓音,傳入李慕成耳中,帶來一陣惶惑,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看著慕容春申如覆薄冰的英俊臉孔,發起呆來.他本來已經方正樸實的臉龐此時看來更添了幾分呆氣,慕容春申看了更覺氣悶,修長的手指在太陽穴上揉了幾下,心中實在疑惑當日他為什麼會挑了這個粗枝大葉的傢伙當自己的貼身護衛.
「算了,你出去吧!」
「是!屬下先出去了.」李慕成頓時鬆了一口氣,正慶幸可以自寒流中退出,才走了兩步,突然又被慕容春申叫住.
「等等.」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去,映入眼的是慕容春申俊朗的臉龐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還是罷了,出去吧!」慕容春申的薄唇開了又合,終於還是擺一擺手,將李慕成揮退.慕容春申垂首看著手中的信箋,始終定不下神來,沉著臉半晌,終於決定丟開手中的雜事,到庭園去透一口氣.推開大門,頎長的身軀步上由各種顏色的小石子砌成鳥獸圖案的花園小道上,本來立心放鬆的慕容春申始終忍不住在萬花叢中沉思起來.
私鹽價比黃金,在安征被搶的鹽貨差不多有上百車,占龍騰堡今年收入的大半,銀兩的損失也不是最要緊,最重要的是龍騰堡的信用,被搶的鹽貨數量太大了,他旗下的鹽田根本不可能在期限前再生產出足夠的數量給買家,如果事情鬧開了,對龍騰堡的聲譽損害很大,本來可以向買家要求多寬限一些日子,只是今次的買家是南方一個新掘起的山莊,莊主是有名的心狠手辣之輩,雙方又是第一次合作,要他寬限只怕不容易,慕容春申用掌心撫著前額,最近他的心中總有種抑鬱難平的感覺,這並不單止是因為安徽的事,他知道在他心中有一個更加明確的影像,正在為他帶來揮之不去的煩躁.
在沉吟之間,鼻端突然傳來陣陣芳香,抬頭一看,原來他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來到堡東的霜月樓所在,眼看幾個喜出望外的姬妾,男寵在丫環的簇擁下走近,慕容春申只是向他們投了一抹冷淡的眸光,推開他們湊近的柔軟身軀,逕自向二樓最深處的房間行去.推開雕滿蔓草的大門,步入擺設華麗的房間,正在內廳刺繡的艷麗姬妾,立刻用手梳攏好髮髻,驚喜交雜地迎了上來,慕容春申隨手摟起她的蛇腰向內步去,眼睛留駐的卻是寢室內的精美擺設.
就是在這個房間中,他首次嘗試了嫉妒厭惡的感覺,就是在離開這個房間的那一天開始,他發了狂地納姬妾,養男寵,卻始終覺得心中空洞洞,無法滿足.站在寂靜的空間之中,他一次又一次地責備自己為什麼要再次想起那一個淫蕩無恥的戲子......
那一天,他因為想起了白翩然扯著他的衣袖不讓他離開的楚楚動人的神態而匆匆結束了本來要持續整夜的商議,興沖沖地趕回霜月樓,打算給白翩然一個驚喜,一路上,只是想像到白翩然見到他出現時,睜圓了明亮的丹鳳眼,飽滿的紅唇向上勾起,潔白如玉的臉孔上泛滿嬌艷驚喜,撲上他身上的可人模樣,他的臉上就不禁泛起了一抹柔情蜜意.
想不到推開門,他見到的卻是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的情景,那一個嬌媚如花的人兒,竟然在他們親熱過無數次的床上伸手摟著另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在胸腹之間翻騰衝擊的熾烈妒嫉,不受控制的憤怒充斥了他身軀的每一寸,只能宣洩在暴力和殘忍的言語之中,眼看那放蕩的儷人在他的言語之下,白了美麗的臉蛋,反而令他銳利的鷹目閃爍著噬血的快感,及至憤恨不平地將那一團肥肉拖往刑堂的路上,被妒意充斥的腦海才稍稍冷靜下來,心忖:即使白翩然真是淫蕩無恥,也不應挑一頭豬做對象,想起適才白翩然紅了眼睛,楚楚可憐地拉著自己手臂的模樣,縱是鐵石心腸亦不禁動搖起來,或許他應該給白翩然一個解釋的機會.他將手中的姦夫,丟到一直跟在身後的李慕成手上,自己展開輕功,疾馳而回,想不到這一點點的動搖卻令他親眼見到令他更加氣憤難當的情景,如果剛才的是誤會,那現在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地摟成一團的情景又算是什麼?
那一刻,他完完全全地在心中落實了白翩然的罪名,身體的關節在激動之下砰啪作響,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何時已揮了出去,扯著那嬌小可人的丫環的烏髮,朝著她俏麗的臉頰重重地,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摑下去.在表情嚴寒如冰天雪地的臉龐上,唯一通紅的眼睛內泛著無比的怨恨,連慌張地爬過來阻止他的白翩然亦被他隨手揮開.
「春申......不......別打她......春......」
一聲又一聲聲嘶力竭的求饒反而令慕容春申更加憤怒,更次揮開白翩然撲上來阻止他的暴行的纖細身子,眥目欲裂地瞪著他,罵道.
「閉嘴!賤人,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眼看白翩然在他的斥罵下如遭電殛地瑟縮著身子,慕容春申反而勾起薄唇,俊臉上泛起一抹如冰的冷笑,向門外聞聲趕來的堡眾,高聲喝令.
「將這狐媚主子的賤婢杖二十,再趕出龍騰堡.」
說罷,再次轉過頭去,向地上的白翩然怒目相向,眼看他美麗的臉孔蒼白如紙,睜大一雙水盈盈的鳳眼空洞地仰望他,慕容春申火紅的鷹眼由他擰起的柳眉,秀氣小巧的鼻子,落到顫抖的朱唇上,憤怒的熔岩由心中溢出,寬大的鐵掌抬了再抬,終於還是放了下來,悄悄地在身後捏成拳頭,忍下殺人的衝動,沖地上臉色白得彷如一縷幽魂的人冷冷地啍了一聲後高姿態地挺著胸膛拂袖而去.
「......堡主,你怎麼都不理奴家?」
身旁的姬妾對努力地將柔若無骨的身體貼在他身上,張開櫻唇吐出撩動人心的輕嗔,慕容春申卻沒有任何應該有的感覺,深邃的眼睛依然故我地流連在寢室之中,他曾經以為已經將他完全拋堵腦後,但是,在這一刻......那一份纏繞心中的疼又應該如何處斷?
厭惡地推開如蛇般糾纏在他身上的美貌姬妾,慕容春申心裡很清楚,他需要的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