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是應該……」
看到她這樣語不成句的可愛模樣,笑意漸漸染上黑眸,「很失望吧,竟然沒擺脫我。」
「婚禮呢?你不是應該在舉行婚禮嗎?」他怎麼可能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呢?是不是太過思念,所以出現幻覺了?
「我怎麼放心得下?」他笑著走近她,「你這個公主,頑皮得很,稍不看牢,就會跟人跑了。特別是那些山野村夫,最是居心叵測。」
她忍不住笑出聲來。肖逸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哪裡像他說得這麼不堪了。
黑眸因她的笑而溢有暖意,低沉的聲音似乎鬆了口氣,「你總算笑了。」
「儉言……」她斂了笑,想到更重要的事,「你該回去了。」
「回哪裡?」他反問。
「回你該回的地方。」咬著唇低頭道,「能知道你還惦記著我、還擔心著我,我已經很滿足了。」
「是嗎?」他幽幽地望著她。
「嗯,放心吧,我不會再做傻事了。這顆愛著你的心,不會讓它輕易就停歇了。」
「我的書錦真傻。」抬起她低垂的螓首,忍不住深深印上一吻。
那樣糾纏的吻,直吻到她的靈魂,整個人也不自主地輕顫著。
「書錦,你真的要我回去?」他擁著她,柔聲問。
她沉默著,給不出答案。
「啊呀,別再你儂我儂了。」芷蘭突然插話,驚得書錦慌忙欲脫離儉言的懷抱。
「芷蘭,麻煩你的事都差不多了嗎?」儉言大大方方地擁著書錦問。
「好了,行李在這兒了。」芷蘭指了指手上的包裹,又從袖中掏出兩塊銅牌來,「還有這個。」
「多謝你了。」接過行李和銅牌。回給芷蘭一個感激的笑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一頭霧水的人茫然注視著眼前兩人。
「公主,你就路上慢慢問儉大人吧。你們要趕快了。」芷蘭邊說著,邊為芷蘭披上氅衣。
「是了,書錦,我們要抓緊才是。」儉言一把握住她的右手,對芷蘭的話表示贊同。
「可至少要告訴我,我們到底要趕著幹什麼呢?」她真的是徹底糊塗了。
「當然是私奔。」儉言衝著書錦露齒一笑,那樣篤定而從容。
「私奔?」一慣的清冷鎮靜今天是徹底被打破。一雙美目瞪得堪比芷蘭的杏眼,櫻唇更是張大到了足以吞下一隻熟雞蛋。
「否則怎麼樣?難道還真乖乖按著你那糊塗父皇的旨意嫁娶不成?」
「抗旨逃婚?」這未免也太大膽了吧?更何況他扔了的還是父皇最寶貝的九皇妹。這可是捋龍鬚的大罪啊。
他頷首,「不用怕,我定能保你周全。」
「可是你呢?你臥薪嘗膽好不容易得了這二品的官銜,這樣一走,就等於白辛苦一場了。不僅僅是褫奪一切,更是回到逃亡身涯。」好不容易為父昭雪、榮宗耀祖。自己怎麼能害他這樣輕易就捨棄這一切。
「沒了你,空有這些官銜、榮耀,有什麼用。」他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專注而熱烈地問,「更何況,我要拐走的可是一位公主。」
「公主,你可願為了我而捨棄這尊貴的頭銜,從此遠渡他鄉,只做柴米夫妻?」他用那樣深情的語調誘惑著她,她又如何能抗拒得了。
「我願意。天涯海角,只要有你,我都不怕。哪怕出門就會被抓回,我也心甘情願。」
「我不會讓你涉險的。即使自己送了性命,也不會讓你有絲毫危險。」這是他給她的承諾。早在隨她一起跳崖時,就已經下定的決心。
「我們都不會有事。」她笑著仰望他。怎麼可能會有事呢?彼此的命運早就糾纏在了一起,一個人出了事,另一個又如何能獨活。
「公主,儉大人,你們保重了。芷蘭一定會天天為你們念阿彌陀佛,求菩薩保佑你們的。」
在芷蘭的目送下,兩人偕手微笑著奔向了蒼茫無邊的夜。
這一路順暢得有些出乎書錦的意料之外。一連夜地馬不停蹄,清晨時,京城已被遠遠拋在了腦後。
而儉言更是大大方方將自己帶入了附近的食肆,更囑咐小二幫忙餵馬。
「不是在逃亡嗎?怎麼可以這樣悠閒?」她不解,輕輕俯在他耳邊問。
「還缺一個人。等他到了,才算是真正的逃亡。」他體貼地為她夾了塊酥糕,「多吃一點吧。以後的日子,大概只能靠啃乾糧度日了。」
「嗯。」她乖巧地應著。只是心中納悶,兩個人的逃亡為什麼會加出一個人來?這人會是誰呢?
「父皇,你要為雅兒做主!這讓雅兒以後還有什麼臉去見人!」歡天喜地地嫁到統領府,原本以為會從此和儉言朝朝暮暮。誰想交杯酒才嚥下,人便漸漸失去了意志。待她醒來,已是日上三竿。而陪在自己身邊的,除了皺成一團的新郎紅袍,便什麼也沒了。
她忍著滿腔憤怒到處打聽儉言的行蹤,誰想卻如消失了一般,如何也尋他不著。她堂堂雅公主的夫君竟然逃婚了!
「放心吧,父皇一定幫你把他找回來。」皇上連忙寵勸著又是哭又是鬧的心肝寶貝。
「他最好有合理的解釋。否則……否則……嗚,孩兒沒臉見人了。」
正在哭鬧間,陳公公忽然來報,「聖上,肖侍郎有要事稟報。」
「沒看到朕正忙著嗎?不見!不見!」皇上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寶貝女兒已經夠他煩的了,哪還有空去管這侍郎不侍郎的。
「遵旨。」陳公公悻悻然地退了下來。
「陳公公,聖上可願見我?」肖逸一見陳公公,立刻急迎上去。
「皇上正忙著安撫雅公主呢。肖侍郎,我可幫不上忙了。」雖然收了他不少銀子,可聖上的龍鬚他可沒膽去捋。
「雅公主也在?」肖逸雙眉緊蹙,似是找到了什麼頭緒。
「你叫我做什麼?」正好走出御書房的人不悅地瞪了眼肖逸。
「臣肖逸參見公主。」
「肖逸?」雅公主睨了他一眼,此人不正是父皇指給書錦的夫婿嗎?
「恭賀公主大婚之喜。」他捺下眼底的算計,恭敬道。
被說到痛處之人勃然大怒,「誰要你來討好!」
正要負氣而去,卻被身後那個悠緩的聲音給攔住了去路,「雅公主應該還不知道吧?錦公主失蹤了。」
「什麼?書錦也失蹤了?」
由她回首時無意吐露的消息,肖逸已經確定了心中的推測。
這根本就是一場策劃好了的私奔。儉言帶著書錦,私逃出宮了。呵,真是膽大包天,竟然如此公然抗旨毀婚?
儉言真是可笑。眼見著面前是錦繡前程,竟然這樣魯莽就放棄了;而書錦更是讓自己失望至極。虧自己以為她沉著冷靜心計頗深,會是自己不錯的賢內助,卻沒料到也是個如此輕率而不計後果的蠢材。
「他們……他們竟然……太過分了!」雅公主跺著腳,羞憤到了極點。一個不慎,腳被重重地崴到。
「公主小心!」在失重時,被人及時攔腰扶起。
那人溫潤的氣息這樣肆無忌憚地噴在自己臉上,手臂堅強有力地挽著自己,身體也與自己貼得那樣緊。從未這樣被男人抱緊過的人,不禁面染紅暈。
「肖逸唐突了,望公主恕罪。」慌忙鬆開手,眼中卻未見絲毫散亂。
「你……你也是救我心切,何罪之有?」雅公主紅著臉,結結巴巴道。
「臣能體會公主的心急焦慮,臣又何嘗不是羞憤難當。可臣還是要懇請公主,為了聖上、更是為了自己,千萬別為那些不值的人而傷了玉體。」他現在可是與這尊貴無比的公主同病相憐。遠到不可觸及的星子卻借由這場混亂,近在咫尺。
「肖侍郎。」她微微動容。在儉言棄自己而去的時候,竟然有這麼個人如此溫柔地安慰自己,關心自己。
「公主敬請放心。臣這就去奏明聖上,一定會將儉言安然無恙地帶回到公主身邊。」
「你不是文官嗎?」她對他略知一二,卻瞭解不深。
「為了公主,赴湯蹈火,又算得了什麼。」他語氣那樣地誠懇而堅定。眼中已因為現下的契機而燃起新的希翼來。
肖逸背手凝視著牆上的畫像。女子秀美絕倫,男子俊雅不凡。
唇邊逸出一個笑來,他倆還當真是般配得很。可是這樣顯眼的兩個人,走在路上如何能不露馬腳呢?
皇上已將兵符暫交到他手上。九大關,每個關口都布了重兵防守。整個大明已如一張展開的大網,如今等那雙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情聖能乖乖入網了。
回首遙望那橫臥戈壁的廣闊關城,巍峨朱色昂然欲飛、背後的祁連山如玉似雪、美不勝收。
「這兒,應該就是你們最後的一站了吧。」
抄家時,官兵自儉言房內找到一幅來自西域的精美織毯。想來,他應該與域外之人有聯繫才是。
要前往西域,這嘉裕關無疑該是他們最後的一站。
「只要出了這裡,大明便再也攔他們不住了。」肖逸垂首默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