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若華忽而幾步走到他向前,沒頭沒腦地問:「……那你呢?」
嚴浩然揚眸望她,不懂她在問什麼,僅是順從心意,抬手抹了抹她的淚,沒想到,他指尖的碰觸卻令她哭得更厲害了。
康若華抓住他擦完淚想撤離的手,心疼地貼在臉頰。
「那你呢?你一個人在國外讀美術學院的時候,想家時,想故鄉時,可以打電話給誰?被迫在家人跟興趣中二選一的你,沒有說出來的話要跟誰說,沒有哭出來的眼淚,又要在哪裡流?你委屈的時候,喝醉酒想吐的時候,有人陪你嗎?你好寂寞好寂寞的時候,誰聽你又哭又笑?」
嚴浩然沒有回話,僅是雙眼直視她,瞬也不瞬。
康若華沒有勇氣回望他。
他的家人知道嗎?被視而不見,比被痛罵一頓更難受啊!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總監好委屈,比她委屈得多,他被家人排擠,被故鄉驅離,以一種隱蔽卻殘暴的方式。
她好心疼他,好心疼,好心疼,原來,這種難受得喘不過氣,想為一個人徹徹底底哭到崩潰頭痛的情緒便喚做心疼。
「而且,你又是抱著什麼心態來北京的呢?你房子置在這裡,是打算除了工作之外再也不回去嗎?你把自己放逐在這裡,當你好想聽沒有那麼標準的國語怎麼辦?好想台灣那些亂七八糟的街景與小吃時怎麼辦?兩、三個月回來台灣一次,又根本見不著家人,這樣治得了那麼多年的思鄉病嗎?」
嚴浩然望著她,依然沉默,然後驚覺自己竟連向她扯個笑的能力也沒有。
他面無表情,想保持鎮定,於是轉身繼續手上煮咖啡的動作,沒想到康若華卻一把將他的咖啡工具挪到旁邊去,措手不及地將他擁入懷裡。
她用盡全身的力量抱他,抱得很緊很緊。
坐在吧檯椅上的他比她矮,這樣很好,她可以抱著他,如同母親抱著孩子一樣,把他失去好幾年的溫情都一次還給他。
她手指扒過他微硬的短髮,撫著他的寬肩,拍著他的厚背,讓他枕在她胸懷,吸進她暖熱的氣息,熨燙他的體溫。
「我陪你,以後,不管你寂不寂寞,我都陪你……你想家的時候,就打電話給我,你要聽多久台灣人說的國語,我都說給你聽……然後,等你放假回來,我們去淡水,去基隆廟口,去逢甲夜市,去游愛河,去花蓮看海豚,我們可以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去把你不在故鄉的時光通通都補回來。一起去做好多好多事,去創造好多好多回憶,去讓家和故鄉有它該有的樣子……」
嚴浩然望著她,怔愣了會兒,久久無法言語。
他看著她,就只是看著她,像壓抑著什麼,眼白幾乎浮現血絲。
胸臆間突地湧上一陣強烈酸意直衝眼眶,那些刻意忽視的不愉快情緒此時全都湧上來,疼痛難當。
叛逆過後,人在異鄉的他的確是只感到淒涼,的確是深覺自己無處可去,沒有家回。
他以為,這種脆弱的情緒太可恥,也以為,這種被孤立的感受只有他自己懂,但是,她卻說得這麼理直氣壯,這麼理所當然,這麼順理成章。
無法自己地舉臂環住她纖腰,耳邊聽見她鼓動的心音。
咚咚,咚咚,略快的節奏,急著撫平他以為早已忘記的創傷。
她的味道很好,是她慣用的那瓶香水,他喜歡她的香水味道,喜歡她在他身上的每一下輕柔撫觸,像安慰,像心疼,像想給他好多,好多。
於是,他知道為什麼他會答應她當假日夫妻的要求,他是那麼渴望有一個家,渴望在隔著一片海洋的彼方,還有一個等候他回去的家人。那是他相望多年卻總不可得的願望。
他喜歡她,甚至要比喜歡多出許多許多。
他想,愛就愛了,這麼愛,誰管這婚結得有多莽撞?
於是,搞不清楚究竟是誰先開始的,或許是他先仰頭尋找了她唇邊的柔軟,也或許是她先俯身,以柔嫩下巴細細撫蹭過他的寬額?
總之,一切發生得那麼自然,那麼理所當然,兩雙唇瓣輾轉纏貼,深吮對方氣息。
他才張唇,她溫暖的舌便偎入他,輕舔,吸吮,吞嚥,迫不及待地在他嘴裡留下屬於她的痕跡,她的味道,她每一個心疼卻絕對惹人心動的親吻。
她很主動,她知道,但她是如此地想付出及給予。
她想要他,很想很想,想用她的真心疼寵他,想用她的體溫溫暖他。
她將身體挨近他,將手探進他的衣服裡,撫摸他結實平滑的背肌,也將他的手拉進她的衣擺,盈握她胸前的柔膩飽滿,感覺她與他同等急促的心跳。
她舔過他的耳垂,親吻他的喉結,大膽地將身體站進他的雙膝之間,以平坦的小腹緊貼他最堅實也最脆弱的慾望。
她脫去他的上衣,再度低頭吻住他的嘴,然後讓身體在他兩腿之間輕挪滑動。
喘息聲益發急促,她柔荑不安分的撫上他的硬挺,放肆地解開他的褲扣,正想逾矩地拉下金屬拉練,卻引來男人一聲沙啞迷人的低吼——
「換我了。」他說。
她看來大膽,卻毫無任何章法技巧可言的挑逗與親吻,令他感到萬分好笑,又萬分心憐。
她是這麼想給他,正好,他也是這麼想要她。
嚴浩然從吧檯椅上跨下來,健臂一攬,便將她抱入主臥室裡,放到他的大床上。
康若華眼神迷濛地望著他在床邊褪去所有的衣物。
他好美,很美很美,健康均勻的膚色,健碩勻稱的肌肉線條……高大、結實並且強壯……光是想像等等即將與他的交纏,便已足夠令她雙膝發軟,渾身發熱。
男人來到床畔,輕啄她唇,將她的手高舉至頭頂,輕而易舉的拉掉她的高領毛衣,暴露出蕾絲內衣下包裹的渾圓豐滿。
她很標緻,五官秀麗,曲線完美,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令他如此心跳失速,血脈賁張。
他勾下她的內衣,脫去她剩餘的衣物,然後俯身吻她,熱烈的、激情的,讓她的背深陷柔軟床單裡。
情生意動,沒有人捨得喊停。
她白膩柔滑的大腿為他分開,攀纏在他的腰際,迎合他的佔領。
她拱身,回應他的律動,讓每個細胞都為他綻開,每一滴熱汗都隨他舞動,忘情擺弄,香汗淋漓。
意亂情迷之際,她聽見他模模糊糊地在耳邊說:「若華,你是D。」
「嗯?」康若華朦朦朧朧地回應他,太過高漲的快感令她只能感受他的掘探,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什麼?」夾雜著喘息聲,問。
「沒什麼。」嚴浩然笑了笑,輕吻她的鼻尖,將自己深深埋進她,滿意地又聽見她嬌喘。
他只是方纔,在看見她內衣上的標籤時荒謬地想起,想起了某個惡劣的男人刻意抹黑她的低級言語。
她不是E,她是D……那男人真是胡說八道得徹底!
她太純良,被別人欺負了,卻連一句別人的壞話都不會講,只會偷偷躲起來擦眼淚。
幸好,她來北京找他訴苦了,也幸好,她還道出他內心的苦,讓他靠在她懷裡,眼淚通通往她心裡流。
憐寵地愛撫她胸前柔軟,吻住那片被誤解的光滑柔膩,將它含進嘴裡,持續著強悍的律動節奏。
「他配不上你。」他說,在她耳邊輕聲低喃。
他渴望為她撫平任何一道留在她心裡的創傷,正如同她為他所做的一樣。
從今以後,他會保護她,不讓任何人傷害她,就像她這麼想把自己交給他一樣。
她成為他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