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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想敵 第九章 作者:任心
    「你在躲誰?」

    我一驚,溫馨的回憶被聲音震裂,裊裊的茶氣上方,是艾惟汶懷疑、不甘的漂亮臉孔。我猶豫著,唇合翕了幾次,也沒能吐露出半個字來,今時今日的我,可以向任何人博取同情,惟獨不能向他。

    見我垂首,艾惟汶更不死心,「你在躲倉銘,是不是?我聽到他在追你,在叫你的名字。你為什麼要躲?」

    我避開話題,勉強笑道:「你最近好不好?我們好久未見面了呢……」

    「好久嗎?我們兩天前才見過!若非我及時拉你回來,恐怕你早被汽車撞死了。你怎麼了?像是遇到可怕的惡魔,是因為那些女孩的話……」

    「近來很少在上班時間看見你,聽說你總與人換晚班,不會是想避開我吧?」我打斷他,故作輕鬆地笑。

    我越閃,艾惟汶就越逼近,「那天你捂著耳朵尖叫……你把我嚇壞了。你一直是個淡漠的女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如此惶恐?為什麼你看來一點也不快樂?與倉銘結婚你會幸福,結婚那天,是你親口駁斥我,我才甘願離開的。」

    「啊,聽說你上個月升職技術部的副主管,還沒來得及恭喜呢,怎樣,這頓我請,算是……」

    「你們結婚才兩年,你已經不幸福了嗎?倉銘在做什麼!他沒有想盡辦法讓你幸福嗎?我聽到一些謠言,關於倉銘,是不是真的?」我一窒,默不作聲,他激動起來,「我警告過你,不要接近倉銘,他會傷害你,可那時的你像著了魔,眼睛裡除了他,誰也不存在。倉銘是個極端的危險分子,他不在乎毀掉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他不是!你憑什麼中傷他!」我憤怒地尖叫,當發現自己正劇烈喘息,而艾惟汶眼中閃著質疑及深深的妒忌時,才意識自己太衝動了,緩口氣,「我、我是說……你與倉銘接觸不多,又不太瞭解他,為什麼會對他的敵意出奇的深刻?」記得以前倉銘也曾好奇過。

    「他搶走了我喜歡的女孩,我不該心存敵意嗎?」艾惟汶賭氣地吼,「況且……況且他傷害過我姐姐!」

    「啊!」絕對意外,「這麼說,你早認識倉銘了?」

    「是!我考入大學的那一年,他大四,我姐姐正與他同一系。但他卻不認識我!」說到姐姐時,他的手也開始顫抖,「姐姐那麼愛他,他卻鐵石心腸地將姐姐推入萬劫不復的地獄。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他走上講台,當著全校師生撕掉科研報告的陰冷,還有摔掉儲存數據硬盤的決然。雖然最後他的過激舉動被學校處分,但姐姐卻因傷心欲絕,沒有等到頒發畢業證書就離開了學校,遠赴瑞士。」

    「他為什麼這麼做?」

    「不知道!傳言數不勝數。但我清楚,倉銘就是這種人,玉石俱焚就是他做事的原則,這是他的本性。」

    玉石俱焚!多可怕的詞啊,一剎那,倉銘絕望的眼神劃閃過腦海,似了悟了什麼,卻又似陷入更深的迷惘中。

    「以前你從未告訴我這些。」我喃喃低語。

    「那時的你,會聽嗎?會在意嗎?倉銘在你心中是完美的神,我說得越多,只會讓你越憎恨。」

    現在的我就會聽,會在意,而不會更憎恨他了嗎?對艾惟汶,我抱著的是更多的內疚;而對倉銘……是敬畏,是恐懼,還有更多言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情結,沒有確切的答案。只是現在的倉銘,已不再是完美的神。

    「為什麼還不結婚?」我抬頭望那張漂亮的臉,以前玩世不恭的戲謔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穩。

    「我錯過了最想要的女孩,只能再等一個循環,或許是下一輩子。」他苦笑,「我不承認敗給倉銘,我只承認我做得不夠好,不夠誠懇,才贏不到你的心。我真正敗給的--不是倉銘,是你。」

    我淚眼模糊,怎樣的男孩啊,雖說愛情論不出公平,但此時我真正覺得欠了他好多,「為什麼是我?我並不特別,根本不值得你迷戀。」

    「倉銘有什麼特別,值得你迷戀?」他不服氣地瞪我,「問題並不在特不特別,每個人心中的特別都不同,那是-眼的契合,是眼緣。那天你來應聘,人很多,沒有桌子寫履歷表,你就撐在腿上寫,半彎著腰,細碎的頭髮散在臉頰上,很稚氣,美麗得驚人。我遠遠地看你,望了很久,那時我告訴自己,這個女孩就是我要的。」

    「現在的我,仍是你要的嗎?」我哽咽。

    「是!」艾惟汶急迫地答,眼中有躍躍欲試的光芒。

    我掩面而泣。我要的--兩年前,我也曾如此篤定。可為什麼僅隔兩年,艾惟汶仍能堅持他的所要,而我的卻已經變了質呢?問題究竟出在哪裡?而倉銘,要我的理由又是什麼?想到這裡,我的頭又痛起來。

    「我要回家。」哭泣讓我疲倦,我不想面對任何人。

    「我送你!」艾惟汶顯得有些有是無措。

    我搖搖頭,抱著包包麻木地向前走,不知要走去哪裡,只是腦海裡滿是倉銘的渴望。為什麼我說要回家時,就會想起他?我不是一直對他心存怨恨的嗎?直至今時,雖他對我已厭倦,但依戀卻早已成了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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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倉銘工作時的「猙獰」,我算是真正地領教過。他可以不吃飯、不睡覺,為擬定一份毫無紕漏、完美的計劃書可以沒日沒夜地苦熬,這是我從未遇見過的男子,彷彿為工作可以隨時拼上生命;我也從未料到老爸傳授的按摩技倆竟有一天會派上如此大的用場。那些日子,我一下班便陪在他的身邊,當他疲倦時,我便一邊為他按摩一邊與他閒聊,讓他鬆弛神經。

    「真想把你收藏回家。」每當他舒服到癱軟時,就會說這句話,這是他第七次說。

    「是想收藏我呢。還是收藏這雙手?」我嘻嘻地笑,已經不像第一次聽到時那樣從頭燒到腳了。

    倉銘每次都不答,總是滿帶懸疑的微笑。這一次,笑聲剛揚起,就被電話鈴截斷了。

    倉銘接聽,有些不悅,「喂?」然後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媽媽?什麼?你要來看我?不、不要來,這些天我很忙,根本沒空陪你,再過段時間……什麼?你已經上了飛機?什麼!你就快到了?幾點鐘……」

    電話掛斷,倉銘大發雷霆地將電話扔上桌面,「砰」的-聲嚇了我一跳。

    「出了什麼事?」

    「我媽媽從英國飛來看我,飛機再過半個小時就要降落了,真是胡鬧,也不事先打個招呼。」

    「也許伯母是想給你個驚喜呢!」

    「驚喜?!」倉銘皺著眉掃掃滿桌凌亂的文件,「這一大堆亂攤子,我哪有心思接收她的驚喜」

    「嗯……反正我有空,我替你接機,她想待幾天,我就隨同當幾天嚮導,怎樣?」倉銘的母親呢,我的臉又紅了。

    倉銘盯著我,擰緊的眉宇慢慢散開,「也好!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太麻煩你?」

    「當然不麻煩,我想伯母一定也是個極溫柔的人。」

    「會開車嗎?車給你!」

    「不會!」我搖頭,「坐計程車就好了。」

    「那就拜託了!」

    倉銘果然仍專注工作,只在他母親到達後的第二天晚上,抽空一起吃了頓飯,見兒子那麼忙,做母親的也不好意思打擾,匆匆停留了五天便打道回府了。在那五天裡,我體貼周到地尾隨左右,令倉銘母親龍顏大悅,直誇我能幹,甚至還說若有我這樣的好媳婦,她就享福了呢。雖然我將它歸類客套褒贊,但仍是暗自喜到心底。

    第五天傍晚,我又親自將伯母送上飛機,然後買了份叉燒飯,直奔「漢代」。推開倉銘的辦公室,只見他竟沒像往日那般拚命工作,而是窩在沙發裡,將臉埋在手掌心,一動不動,似雕塑般僵硬。

    「今天提早收工?還是累得挺不下去,正等我按摩呢?」我笑笑地坐到他身側,用手肘蹭他。

    倉銘不抬頭,聲音裡有濃濃的濕意,「飛機……飛機掉下來了!」

    我一驚,手裡的飯盒掉了,灑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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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不敢想像倉銘提出離婚時的場景,因為我不知要如何應對;但近來我卻頻頻忍不住去想像、模擬那一刻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絕望與痛苦,因為我知道,那一天就要來臨。

    拒絕艾惟汶的護送,我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竟走到了娘家。推門而入,裡面明亮的燈光竟似一股溫流,劃過心頭。這才想起,我已經好久未回過家了。

    爸爸媽媽正準備吃晚飯,一見我,媽媽立即奔過來環住了我。

    「平筱,你跑到哪裡去了?倉銘都已經打了十幾個電話來,問你有沒有過來。你們小兩口究竟怎麼回事?是不是鬧彆扭了?」

    我搖頭,鼻子酸酸的,「沒有,媽媽,只是今天公司裡特別忙,忘了打電話跟他說一聲,是他太大驚小怪了。」

    「什麼話!倉銘會打電話來,就表示他關心你,你怎麼能這樣歪曲他的好意?」爸爸是個威嚴的人。

    「對不起,爸爸。」我吸吸鼻子。

    「坐下吃飯吧,」爸爸望我一眼,拿只空碗先替我盛了碗雞湯,「趁熱喝,你媽媽熬了一天。以後有空和倉銘一起多回來坐坐。」

    「嗯!」我低頭喝湯,眼眶卻紅了。爸媽都是保守的人,若得知我與倉銘要離婚,會不會失望?會不會痛心?

    這時,電話鈴又響了。

    「准又是倉銘,」媽媽責備我,「你這孩子,也真是!」

    我去接聽。

    爸媽雖在一旁埋頭吃飯,但我知道他們的注意力全在我這裡。他們是關心我的。

    「喂!」

    對方似怔了,好半晌才長長地舒口氣,然後大吼。雖然聲音依然磁性溫柔,但我知道倉銘已經憤怒了。

    「你該死的跑到哪裡去了?你這麼喜歡逃跑,為什麼不乾脆跑去月球,永遠不要出現?你、你這個白癡!」

    母親的眼光正在瞟來,我不想讓她擔憂,所以輕輕地笑,「別擔心,我吃過晚飯就回去。」

    「你……」我的笑聲飄閃過他的憤怒,倉銘反似成了無理取鬧,他一怔,未宣洩出的怒火積壓成沉默。他沉默時,我更能敏銳地察覺,他對我的怨恨遠遠勝於我對他。他咬牙:「我去接你!」

    「不要!」我脫口而出。

    「你等著,我立刻就過去!」他掛斷。

    他為什麼堅持要來?他收繳了對我的尊重,是不是也想收繳對我爸媽的?他既然可以在我面前不避嫌地渲染他與情婦的醜事,當然也可以在我爸媽面前。不!我不能給他這樣的機會。

    我神經質地衝回飯桌,捧起碗一口喝光,「倉銘說要接我一起出去吃飯,立刻就來,我現在出去等他。」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在這裡……」母親想留住我。

    父親卻打斷她,「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方式,讓他們去吧,只要時常記得回來坐坐就好。」

    「是的,爸爸!」我不敢多逗留,衝了出去,媽媽卻不放心地尾隨著跟了出來。

    「平筱,告訴媽媽實話,你和倉銘是不是出了問題?」女人總是敏銳的,對不對?

    「媽媽,怎麼可能?我和倉銘的感情一向很好,況且夫妻間偶爾吵吵架,也是正常的啊。」

    「可是……」媽媽在猶豫,「可是今天我看到倉銘和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走在一起,他們的樣子好像很親密似的,我不知道……」

    「媽媽,逢場作戲的事,經商的人總有不可避免的啦,倉銘是個穩重的男人,他自有分寸,你不要太多心了。」我咭咭地笑,自己聽來都好刺耳。是不是天意?連母親也會無意撞見?我的末日恐怕真的不遠了。

    遠遠的,奔馳急速駛來,母親頓了頓,「不行,窩在心裡我會胡亂猜測,還是親自向倉銘證實比較放心。」

    「媽媽,不要……」我驚恐地大叫。

    奔馳已在路邊停靠,倉銘在車子裡微笑,而母親正欲上前時,我迅速地鑽入車內,並瘋了似的朝倉銘大嚷。

    「開車!開車!開車!」

    「倉銘,今天我看見你和……」

    我踩油門,汽車衝了出去,驚出倉銘一身冷汗,後視鏡中,我看到母親擔憂地跑出馬路,直到汽車駛入正軌,才停下腳步。我鼻子又酸了,對不起,媽媽。

    「你瘋了,不要命了,是不是!」倉銘邊穩住方向盤,邊鉗住我的手腕。

    我迎向他的漆黑眼眸,冷冷地道:「我是無所謂,只怕你有捨不得的人,捨不得離開。」

    倉銘的眼神變了,似絕望,似痛苦,又似惡毒地大笑起來,「我可不似你這麼無情,當然有捨不得離開的人。我還想長命百歲,和她廝守到天荒地老呢。」

    「那就預祝你幸福!」我咬牙。

    「我會幸福,起碼比你幸福!」倉銘笑得很邪魅,「對了,媽媽剛想問什麼?為什麼不讓她問完?」

    我扭過頭,「她只想問你什麼時候回去吃飯。」

    「真的嗎?可為什麼我聽到的是『今天我看見你和……』?她是不是想問,看見我和一個漂亮女人親密地依偎在一起?」

    「不是!不是!」我尖叫!他為什麼逼我?我會死的。

    「媽媽看見的一點沒錯,我的確和一個女人很親密地抱在一起,我們耳語,我們摟抱,我們親吻,我們……」

    「啊--」我不斷地尖叫,想摀住耳朵,倉銘卻不讓我動,他在大笑,像個魔鬼。

    「本來今天我想介紹給你認識的,真可惜你跑得那麼快。你一定會喜歡她的,她那麼漂亮、那麼溫柔、那麼賢惠,惟一她不如你的,就是她沒你那麼大肚大量,她絕不允許有另一個女人共享倉銘,所以……」

    我絕望,伸展五指狠抓他的臉,倉銘痛呼,鬆開鉗制,而我乘機打開車門,躍出去。不知翻了幾滾,兩旁的車輛尖嘯急剎,臉頰好痛,模糊間看到倉銘踉蹌地奔來。我舒口氣,沉沉地睡去。

    好了,沒有「所以」,我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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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四家都搞定了,算一算營業額,比去年更勝。潘董一高興,決定舉行慶功宴,平筱,你也一起去吧。在『灣仔』度假村,有篝火晚會,還有燒烤,一定很熱鬧。珩琪已經先去安排房間了。」倉銘在電話裡說。

    「我也去?可我並不是『漢代』的職工啊!」雖然倉銘邀請我,很高興,但去會不會很怪異?

    「那又怎樣?這次能搞定四家,我認為你的功勞比『漢代』任何一位職工都大。去吧,我邀請你也不行嗎?」

    於公於私,我都無理由再拒絕,對不對?當我們趕到度假村,正值晚餐時間,遠遠地便能望見熊熊燃燒的篝火,煞是美麗。

    倉銘先安排我的住宿問題。

    「對不起,『漢代』包下五十二間雙人房,已經再沒有空餘的房間了。」總台小姐禮貌地欠身。

    倉銘皺皺眉,「倉銘的那間獨立,應該會有個多餘的床鋪,對不對?」

    「嗯……是的!」總台小姐查詢後回答。

    「很好!鑰匙給我!」倉銘伸手。

    「呃……」我哽住!倉銘……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鑰匙到手後,倉銘才問我:「和我睡一間,可以嗎?」

    我要怎麼回答?總台好幾雙眼睛都在瞅我,帶著曖昧的色彩,我說不可以,倉銘要怎麼下台?我說可以,我又要怎麼下台?正慌亂,倉銘似認為已得到答案,握住我的手,帶我上樓。

    一進房間,我立刻佯裝走去陽台,再清涼的晚風也無法降低灼燒的熱度。我全身僵硬,接下去即將發生的事,我連想都不敢想。倉銘跟出來,靠在我身邊,我的呼吸快停住了。「那個,我……」

    「不用緊張,一人一張床,我不會欺負你。」他輕笑。我抬眼,他唇邊含著的溫柔笑意讓我安心不少。

    他伸個懶腰,走入房間,「你想先吃晚飯,還是先洗澡?如果讓我選,我先睡覺。」他面朝下,倒進床鋪。

    「很累嗎?」我在他身邊坐下。

    「七份合約,母親的葬禮,時常都會有倒下去便一睡不起的感覺。」他喃喃低語,柔弱得像個無助的孩子,「平筱,我是個孤兒了,我已經一無所有。」

    我猶豫了一下,「你……爸爸呢?」

    靜默了好一陣,倉銘才道:「在我十歲那年,他被一個美麗又妖艷的女人拐跑了。」

    我一窒,「因此你才特別憎恨不忠誠的人?」

    他輕聲地笑,含著冷嘲熱諷的卑微,「憎恨的背後是害怕得不到完整的畏懼。」

    如此堅毅、剛強,似立於頂峰的男子也隱藏著這樣的悲哀?我不禁心生憐憫,有種想抱住他的衝動。

    「完整的概念是什麼?」我問,「成功的事業,幸福的家庭,崇高的社會地位,無悔的人生?」

    他搖頭,拚命地搖頭,「不!都不是!」

    我的鼻腔有了濕意,不再顧及其他,用盡全身的氣力,握住他的手低叫:「倉銘!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啊。」

    他停住了,緩緩地側過埋著的臉,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柔順的頭髮灑落四周。猶豫著,掙扎著,透過眼睛,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內心在交戰--信任或是不信!最終,他掙脫了我握他的手,向上伸展,捧住了我的臉頰,摩娑著皮膚,含著迷惘的溫柔,低低地喚:「平筱……平筱……可以嗎?」

    我的眼眶濕了,拚命地點頭,不忍看他眼中的傷痕,知道此時此刻,任何言語都是多餘的。淚水延著鼻樑滑落,我俯身,以唇溫暖他的唇,讓他嘗到嘴角鹹鹹的,卻滿含愛戀與幸福的眼淚。

    這一夜,我與倉銘沒有離開房間,只是躺在床上,他枕著我的胸,我撫著他的發,彼此相擁。雖然沒有言語,但我們的心靈彼此慰藉,無聲更勝有聲。

    凌晨時分,他才漸漸入眠。而我,聽著他的心跳,幻想未來,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愛情是盲目的,我用事實印證;與此同時,我還印證,戀愛中女人的IQ值確實會急速下降。否則我不會在太陽高高昇起,珩琪在外扣門時,傻乎乎地去開門。

    「啊!」珩琪的尖叫引來了同一樓道的所有同事。每個人的眼光都從我的臉上瞟進房內,看清楚床上衣衫不整的倉銘後,再齊齊地將眼光瞪回到我臉上。

    「平……平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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