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見他這樣說,讓從走進麵店坐下來之後,就一直規避著他視線的芮妙華霍地拾起頭來,愕然的看向他。
約會?她眨了眨眼,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或者是他說錯了。約會這兩個字從來就下適用於他們倆的關係,不管是在登記結婚之前,或者是在之後。
「幹麼?」她的沉默讓他挑眉問。
「我沒聽清楚你剛才說的話。」她說。
「哪一句沒聽清楚?」他挑著眉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似乎想看穿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但是說真的,芮妙華覺得自己比他更想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一千萬倍。
不久之前,他們倆才發生過那件壓根兒不該發生的事,照理說,他們應該要覺得尷尬、覺得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裝輕鬆、裝成熟、裝冷靜,總之就是不該像他現在這樣,一副酒是飯鮑、輕鬆自若的模樣。
他的反應真的讓她充滿了困擾。
「閔克揚,我們談一談。」她皺著眉頭,一臉嚴肅的對他說。
「談什麼?」他微笑問。
「你不要明知故問!」她有些火大。
「我以為不想談的人是你,畢竟一直低著頭、拚命閃躲的人可不是我。」他看著她說。
她頓時無言,只能緊抿唇瓣惱怒的瞪著他。
「吃飽了嗎?」他再次問她。
她緊抿了下嘴巴,點頭,然後跟著他一起起身去結帳,離開麵店。
因為之前他喊餓喊得很誇張的關係,他們並沒有捨近求遠的開車出門覓食,而是直接下樓到住家附近的麵店解決。
說真的,在剛經歷過她的人生第一次之後,這樣真的非常不浪漫,而且令人失望。
但是話說回來,他們倆的關係本來就和浪漫扯不上邊,失望似乎是理所當然,他沒讓她失望才奇怪吧?
而這也間接的證明了一件事,和她發生肉體上的關係對他言根本不算什麼,頂多就只是一場不小心擦槍走火的意外,或一夜情之類的,他的反應才能夠如此輕鬆自若,對吧?
她低著頭苦澀的想,感覺眼睛突然有點酸澀,好想哭。
突然的,手被握住,令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停頓下來。
她沒有抬頭,因為模糊的視線讓她知道自己哭了,而她不想讓他看見。
她試著抽回手,他卻瞬間緊握,絲毫不肯鬆手,逼得她只能拚命的將眼裡的淚水眨回眼底,然後抬起頭來看他。
「這是做什麼?」她問他,聲音有點冷。
「特訓。」他看著她說,「今明兩天乖乖的聽我安排記得嗎?」
她的心瞬間感覺一片冰冷,不敢相信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掛心著這件事,還想執行他的特訓?
對他而言,只有他的事才是重要的大事,其他的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不需要浪費時間去關心、處理,是嗎?她扯唇想笑,卻笑不出來,只覺得眼睛不由自主的又感到酸澀了起來。
她立即轉頭看向別處,這才發現他們正身處在附近的公園裡。
她看向公固裡的草木,扶疏青翠,再看向公共座椅,色彩繽紛,她看向天空是藍的,碎石步道是白的,草地是綠的,綻放的花朵是粉紅的,只有她的心情是灰的、暗的、沉沉鬱郁的,快要逼得她喘不過氣來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心裡有個聲音這樣告訴她,再這樣下去,她會真的不能呼吸、會心痛,還會心碎。
愛上不該愛的人,愈掙扎只會愈痛苦,只有快刀斬亂麻才能獲得真正的解脫。
痛當然定一定會痛的,但是時間會幫忙療癒傷口,總有一天傷會痊癒,不再疼痛。
她深吸一口氣,痛下決心,用另一隻手將他握住她的那隻手強行拔開,然後退開。
「到此為此了,」她抬頭看著他說,「我不想再陪你演戲了,所以,到此為止。」
他聞一言後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說話,但卻莫名的讓她感到心痛,她勉強忍住,不露痕跡。
「我很抱歉答應要幫你卻食言而肥,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相信你也已經發現我的演技很爛,根本就沒辦法勝任這個角色,所以你去找別人幫忙吧。」她冷靜的對他說,「星期一找個時間,我們去趟戶政事務所辦離婚,至於你爸媽下周要來看媳婦的事,我想你應該不難找到願意幫你——」
「如果我說我不想離婚呢?」他忽然打斷她的話。
她呆了一瞬,不想笑卻笑了出來。
「我現在沒辦法演好你要我演的角色,我只會壞事而已,你要我壞了你的計劃嗎?」她苦笑的問他。
「為什麼沒辦法演好?」他緊盯著她,緩聲問道。
「我的演技本來就不好,再加上早上發生的事讓我很尷尬,就像雪上加霜一樣。」她側頭看向別處。
「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她沉默了一下,才將視線轉回他臉上,認真懇切的看著他說:「閔克揚,雖然我們平常總是吵吵鬧鬧、冷嘲熱諷的互揭瘡疤,但是也算交情還不錯,所以就好聚好散吧,不要讓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好嗎?」
「我並不想和你做朋友。」他面無表情的說。
芮妙華渾身一僵,臉色不由自主的白了白。
不想和她做朋友?原來在他眼中,她連做他朋友的資格都沒有,是嗎?
「不當朋友也還是同事,不是嗎?」她扯唇,強顏歡笑的對他說。
「我下個月離職。」他看著她說,依舊面無表情得讓人看不透他的喜怒哀樂。
她瞬間面無血色,猶如被人潑了一桶冷水般的渾身發冷,腦袋一片空白。
他要離職了?
原來他除了不願意和她做朋友之外,他連同事都不想和她做,所以才會離職是旺啊?
原來在他眼中,她是如此的討人厭。
「這樣也好。」她點頭,勉強自己微笑。「你的能力很強,不管到哪兒應該都有不錯的發展,不像我,離開華原後不知道要做多久的無業遊民才能找到新工作。那……」接下來該說什麼?「我就先預祝你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前程似錦好了。」
他繼續用那對漆黑如墨的雙眼看著她,目不轉睛的不發一語。
她無法再面對他,於是低下頭去。
沉默在他們之間徘徊,心痛在她體內擴散,就在她快要受不了時,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我不會和你離婚,絕對不會。」
他斬釘截鐵、不容置喙的語氣讓她熱淚盈眶,她多麼希望他是因為愛她才這樣說,而不是為了一己私利、為達目的才這麼說。
「就算不離婚,你也沒辦法強迫我配合你演戲!」她啞聲說,讓他明白大勢已去。
「該死!你在哭嗎?」他忽然咒罵出聲。
她才被他突如其來的咒罵聲嚇到,下一秒低垂的臉就已被他的雙手捧起來面對他,這回完全沒時間讓她可以把眼眶裡的淚水眨回眼裡去。
她掙扎著轉頭,不習慣讓人看到她哭,更不想讓他看見她的淚水,他卻突然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將她抱得好緊、好緊。
「你這個笨蛋,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懂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你這個笨蛋,別哭了。」
他是在罵她嗎?芮妙華小心的吸著鼻子不確定的想,因為沒有人會用這麼溫柔的語氣罵人,語音中甚至還充滿了心疼、不捨與憐惜。
她是不是太過期待,所以才會產生幻覺?她苦澀的想,然後再想到他說她到現在還不懂他要的是什麼。
她怎會不懂呢?他想要的不就是一個能配合他演戲,能讓他脫離被父母逼著相親的壓力的女人嗎?難道他想要的還有別的?
「你想要的是什麼?」芮妙華不由自主的開口問,聲音啞得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你。」他回答。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懷疑的抬起頭來看著他問。
「你。」他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我想要的,從頭到尾都只有你一個,沒有別的了。」
她呆住,連呼吸都停了。
芮妙華在窒息之前大口呼吸,然後搖了搖頭,告訴自己她一定是出現了幻聽,要不然怎麼可能會聽見這麼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答案。
從頭到尾就只有她?
他一定是在開玩笑,要不然就是撒謊騙她,想哄她打消Gameover的決定,陪他繼續演戲,她千萬不能中計。
他想要的怎麼可能會是她?她不由自主的搖頭。
「不要搖頭,你沒有聽錯。」他捧住她的臉,讓她注視著自己眼中不再掩藏的真心與深情。「我要的就是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就是你,芮妙華。」
她瞪大眼睛,被他眼中赤裸裸的濃烈深情嚇呆了,只覺得心臟似乎要從她胸腔裡跳出來一樣,跳得好狂烈。她不由自主的伸手將它按住,就怕它真的會跳出來。
可是即使如此,她還是覺得難以置信、覺得害怕、覺得他不可能是認真的,因為他根本沒有道理會看上她。
「你……不要開玩笑。」她開口道,聲音有些虛弱飄搖。
「你這個女人!」閔克揚突然感到一陣惱怒,猛然的捧住她的腦袋,用力的吻住她,吻到她手腳無力的靠到他身上才停止。
他抬起頭來,眼神熾熱的看著被他吻到目光迷離、神情恍惚的她,然後情不自禁的再度低下頭,輕憐蜜意的又吻了她好一會兒,這才強迫自己離開她的甜唇,將她摟進懷中,讓她能夠聽見他此刻激昂急促的心跳聲。
「聽到我的心跳聲了嗎?」他沙啞的說,語音壓抑。「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算短,你覺得我是一個這麼容易情緒激動、失控的人嗎?」
她沒有回答,因為仍覺得暈眩,尚未從他灼熱的熾吻中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