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需要別人來回答他也知道答案是什麼,一個就是在他面前一臉不退讓的衛焰,而另一個就是方商律。
一個地檢署有這個如此有衝勁的檢察官就很了不起了,可是他這兒一次還出現了兩個,而且兩個的火爆衝動程度還不相上下,也難怪他這兒的事總是比別的多了。
「你不能不插手林騱東的案件嗎?」黃樹朗歎了一口氣。畢竟衛焰還年輕,年輕人氣總是盛些,可是林騱東可不是一個好惹的對手,弄不好還會被反咬一口。
「難道就讓他這樣繼續逍遙法外?」衛焰雙手重重的落在黃樹朗的桌子上,讓桌上的東西都跳了起來。「就是因為法律一直沒有制裁他,今天那個孩子才會生命垂危,如果再這樣下去,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受害。」
「可是你手中有的證據是什麼?一個不滿十歲小孩的證詞,你該知道這樣大的小孩根本就不能要她具結,一份沒有具結的證言有多大的效用?就算你起訴法院也不可能判他有罪,更何況……」黃樹朗停了下來,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說的。
「他有後台是吧!」
衛焰一點也不顧忌的接了下去,上次盼安說有警察牽扯在裡面的時候,他說想過這種可能性了。
「我只是希望你把時間放在其它的案子上,一個檢察官平均一個月要經手一百件以上的案子,我不以為你有時間浪費在這種沒有作用的事情上。」黃樹朗交握雙手看著衛焰。
林騱東進出法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從來沒有真正被定過罪,他不以為以衛焰手中少之又少的線索熊和以往有什麼不同。
「除非你把我手中的這件案子轉給別人負責,不然林騱東我是追定了。」
「這……」黃樹朗考慮著其中的可行性。
衛焰俯低著身子逼近了黃樹朗圓胖的身子,「不過我先說明,如果這一次你再把林騱東的案件轉走的話,就請你連我的辭呈也一起批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黃樹朗蹙起了眉頭,他將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遠離衛焰氣勢驚人的直視眼光。
身為一個檢察長,他不太喜歡衛焰話中的意思。
「不敢!只是當一個檢察官連明知道有罪的人卻不能制止他,那還當什麼檢察官。」衛焰緊握著雙拳。
一想到醫院中的思平和無助的盼安,他是吃了秤鉈鐵了心,這次無論如何也決不放過那個林騱東。
黃樹朗一臉苦惱的看著說什麼也不肯妥協的衛焰,雖然這小伙子做事是沖了些,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好檢察官,失去他將會是司法界的一大損失。
他放開了交握的雙手平放在桌子上,雖是無可奈何,但總算是點了點頭:「你可以去辦,可是要是找不出在法律上任何更有力的證據,我希望你就此罷手,別浪費時間在無意義的事情上,知道了嗎?」
衛焰雙手抱胸的閉著眼、昂著頭,他的眉頭糾得似乎再也放不開,他僵硬的姿勢宣告著他似乎已陷入一種困境。
他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他手上所有和陳中立還有思平這兩個案件那少得可憐的證物和卷宗,兩隻在各處西藥房可見的簡易注射器,四張看起來像是高級雪茄的外包裝紙,一張思平指甲中皮毛中經鑒定不為男孩所有的o型人類皮膚組織分析證明,最後是陳中立和思平體內藥物的樣品分析報告。
他在腦中不停的分析著現下所有可用的資料,希望能夠找到一絲可用的線索來解決目前的僵局。
他查過了注射器來源,是一般市售給糖尿病患者用,到處可買得到的普通針筒,而包裝紙上面沒有任何的指紋也只證明犯人行事的時候戴著手套……唯一真正有用的是思平手指中的皮膚組織,那大概是思平在和犯人掙扎時,抓傷犯人所留下來的。可是這樣的證據只有在索定對象的時候才用得到,而他可不以為林騱東會親自出馬來追殺思平和盼安,再說林騱東血型也不是o型的。
至於藥物分析,充其量也只是除了盼安那小女孩的說詞之外,這兩個案件能扯在一塊的小小相同點罷了。
這麼少的資料別說是要定林騱東的罪了,就算是要起訴也都是很困難的。
難道真的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可尋嗎?他心煩的拿著筆敲敲自己的頭。
一隻熟悉的心手握住了他的手,並且抽去了他手中的筆,他張開眼睛迎上羽律泛著心疼的溫柔美眸。
「喝杯溫牛奶放鬆一下,你繃得太緊了,這對你的胃很不好的。」她將手中的牛奶放在衛焰的手中,然後輕柔的揉捏著他肩頭僵硬的肌肉。
她的動作讓衛焰舒服的輕喚出聲。
「妳學過按摩?」
「一點點。」羽律很高興自己這項技術能派上用場。「放鬆一點,你的肌肉比我習慣按摩的對象硬上了許多,你繃得太緊的話,我怕我手指的力道會不夠。」
「妳常常幫別人按摩?」衛焰的聲音有點奇怪。
「你怎麼反而繃得更緊了?吸口氣放輕鬆點。」羽律感覺到指尖下的肌肉又繃了起來,不覺的皺起了眉頭。「我爹地很喜歡人家幫他按摩,所以我也就學了一些。」
「妳爹地?」
「嗯!」羽律點點頭,感覺她指下的肌肉似乎不再那麼緊張,「對了,就是這樣,你愈放鬆效果愈好。」
衛焰一反手,就把羽律從他的身後拉進了他的懷中。她沒防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嚇得張開手臂想穩住自己的身子,一個不小心卻將他桌子上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
「你在做什麼?東西都掉到地上了啦!」羽律掙扎著想從他的懷中起身,但是衛焰不放手,她根本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紅著臉輕聲的抗議。
「管它的,根本都是些沒用的東西。」衛焰把頭貼近她,呼吸著她身上那淡涼的清香,那味道總會奇跡似的平息他心頭的紛亂。
「你又皺眉頭了,事情很不順嗎?」羽律用手指輕晝著他的眉頭。
她不是不明白,以衛焰手中的一切信息,想將林騱東繩之以法無異是海底撈針,可面對他的執著和堅信法律的態度,讓她卻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擇善固執。
可剛強易折,狂風中的不屈大樹總是受到最大傷害的呀!
「明明知道林騱東就是犯人,卻沒有辦法讓他得到法律的制裁,這還有公理可言嗎?」衛焰悶悶的說。
「有一句話我如果說了你可不要生氣。」羽律遲疑的看了看衛焰。
「什麼事?」
「你為什麼這麼反對『執法天使』?如果正常的管道沒有辦法制裁林騱東這種人,他們的做法也不失是一種方法,不是嗎?」羽律語氣很是小心的說。
衛焰先是皺起了眉頭,但那臉上的不耐眼光在落在羽律關心的臉上時,又一點一滴的化去口他不是一個會解釋自己行為的人,可是面對著她認真的雙眼,他那從不出口的剖白就這麼自然的由他的口中脫出。
「我反對的不是『執法天使』出現的理由,我反對的只是他們的行為。他們總是能將在法庭上最有利的證據找出,並讓那些人的罪行赤裸裸的呈現在大眾的面前,利用輿論的力量達到他們的目的,可是妳有沒有想過,他們的存在根本就是不合法的?」
「如果結果是正確的,合不合法有這麼重要嗎?法律也是人訂的,不是嗎?讓壞人不會逍遙法外,他們的存在也算是維護了法律的尊嚴呀!」羽律輕聲的說。
衛焰搖了搖頭,他像是教導著不明白的小孩般耐心的接下去說:「讓一個用渺視法律的方式而存在的組織來維持法律的尊嚴,這法律的尊嚴又在哪裡呢?他們用著不合法的方式來讓法律無法制裁的不法之徒受到懲罰,反過來說,他們也大可以用同樣的方式讓一個好人入罪不是嗎?」
「可是……」羽律想辯駁,但是被衛焰打斷了話。
「我知道妳想說的是他們盯上的全是些令人不齒的惡徒,可是是誰給他們權利去評斷人的好壞與否?是的,我承認執法天使那些人的做法很大快人心,可是大快人心就表示這樣的行為一定是對的嗎?
盜亦有盜是俠盜、劫富濟貧是義賊,可盜還是盜、賊還是賊,並不表示是俠盜是義賊他們的行為就是可以被允許的。現在的人動不動就成群結黨,對他們看不順眼的事物,說好聽是拔刀以衛路之不平,但這和私刑有何兩樣?如果人人都快意恩仇,這社會還有任何秩序可言?」
羽律看了看一臉氣憤的衛焰,面對他的理想和原則,她能做的也只有支持他了吧!
「我明白了,那你現在想怎麼做?」「我能怎麼做?」衛焰自嘲的彎下了身子,將地上的東西一樣樣的撿起來。「這是我所有的資料,兩個針筒。」他將袋子裡的兩根針筒丟到桌子上,然後再將卷宗撿起。
「一份皮膚組織分析和一分藥物報告,還有四張精美包裝紙可證明犯人這行很有賺頭,有錢到能抽平常人根本不可能抽的進口雪茄……」
他的話突然斷掉,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的雙手擊掌,「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件事!」
「什麼?」羽律不明白的看著像是中了大獎的他。
「就是那些雪茄紙!妳沒有發現嗎?那根本不是普通人抽得起的高級雪茄,通常這一類的的進口代理商都是以專櫃定點販售,而且雪茄在台灣並不普及,以兩次現場都有包裝紙的存在,犯人一定是此一品牌的大客戶,我們的尋找範圍就可以一下子縮小。」
「嗯!」羽律點點頭,她明白了衛焰話中的意思。「我知道了,現在我們只要找出這種牌子的大客戶,就幾乎可以鎖定對象是吧!」
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妳在做什麼?」
衛焰疑惑的看著羽律開了計算機之後,十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打了起來,然後計算機的螢幕像是跳舞似的不停閃換著畫面,直到羽律按下了最後一個Enter鍵之後才靜止。
「賓果!我們開出大獎了。」羽律將身子一偏,好讓衛焰可以看清楚屏幕上的東西。
「妳……!」衛焰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因為晝面上竟然出現了他剛剛所說的客戶資料。
「看來犯人還真的是很有錢,這一隻雪茄的單價要五千多元,台灣人再有錢,這長期的大客戶也寥寥可數,而其中最有可能的人就是這個。」羽律的手指落在其中的一個人名上。
「林財河!」衛焰這才看清了名單上赫然出現的名字。
林財河是林騱東的一個遠親,一直跟著林騱東做事,算得上是個的左右手,再加上和林騱東的關係匪淺,在道上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
現在既然鎖定的嫌疑犯是他,那要扯出林騱東就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過妳怎麼會對林騱東知道得那麼多?妳怎麼知道林財河就是林騱東身邊的人?」衛焰疑惑的皺起了眉頭,她似乎知道的不少。
羽律的心跳漏了一下,她竟然這麼的不小心,竟然忘了她只是一個書記,而衛焰曾經手林騱東的案件時,她還沒有來當他的書記,照道理說應該不會知道這麼多。
「你忘了商律是我二姊嗎?她接手過你轉過去的案子,我對林騱東的事情知道一些也不是那麼奇怪的事。」羽律侷促不安的笑了一笑。
「原來是這樣。」衛焰點點頭,但聲音中還有點疑惑。
「別說了!既然你現在已經鎖定了犯罪嫌疑人,那你打算採取什麼行動?」
帶開他的注意力是最好的方法。
果然,這話題馬上引住了衛焰的注意力,畢竟能讓林騱東得到應有的制裁,可是他長久以來的希望,而這一次他發現自己接近到有機會可以起訴甚至讓他定罪,這件事自然成為他心中的第一順位。
「看到螳螂,這黃雀還會遠嗎?」
「嗯?」
羽律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的興奮之情。
「只要抓住了林財河,我就不相信咬不出林騱東。」衛焰的眼中閃出一絲堅定。就算不用『執法天使』的做法,法律還是有辦法將壞人制裁的,不是嗎?
十指纖纖撥琴弦,百音琤琤動心靡。
美人撫琴,剎那十面楚歌陽關山疊、乍還平沙落雁寒鴉戲水,初起豪傑之志,曲一轉而湘女傷情,即使遠離了文人騷客弄墨舞琴的年代,這樣的琴藝仍是讓人心折而拍案。
羽律靜靜的聽著大姊的琴音,總是那樣的情感澎湃,總是那樣的蕩氣迴腸,彷彿她的指下是她固守的心、她冷凝的情,這時全化成了高山流水之音,才能趁機流洩而出。
「羽兒?」
方宮律停下了指尖的舞動,起身喚著羽律到她身邊。
「大姊,妳還好嗎?」
羽律的問話讓宮律露出少見的心緒,但也只是如流星一剎那,快得令人難以捕捉,而後又化成了她一貫的平靜,彷如無風水面,無波無痕。
「羽兒,妳是為了林騱東……或者我該說是衛檢察官的事來找大姊的吧!」
羽律點點頭,她知道什麼事都不可能瞞過大姊,她是不愛說話,但是不表示她什麼都不曉得。
「大姊,關於林騱東的計畫能不能暫緩執行?」
執法天使的任務一向是由她們五個姊妹以機動提案的方式,再出全體一致通過而決定,而方商律在接手林騱東的案子之後,發現林騱東正符合她們的目標,他是那種作奸犯科卻仗著權勢而一再逃過法律制裁的人。
於是林騱東成了她們最新的目標。
「為什麼?」宮律淡淡的問著。「妳知道大姊一向不贊同把私人情感放進來的。」
「給他一個機會、一點時間,或許他真的可以用法律的管道讓林騱東接受法律的制裁。如果不是真的沒有辦法,我們也不會成立『執法天使』來做最後一道防線,現在既然可以用合法的方式就做到,為什麼我們不讓他去做?」
方宮律垂下了眼睫,讓她原本就看不出表情的臉更難瞭解了。
「妳真的覺得如果有其它合法的方法,我們會用這樣的方法來讓那些人受到制裁嗎?還是他手中有任何足以令林騱東被起訴的證據了嗎?」
羽律對她大姊的敏銳再一次折服,她知道她該把衛焰發現的事情說給大姊聽的,可是一種對衛焰的忠誠讓她選擇不說。
更何況衛焰發現的只是個餌,能不能起訴可還是要看林騱東上不上鉤。
「大姊,我想相信他,我知道要以合法的方式起訴林騱東這種人是幾乎沒有可能的,可是只要有一點點的希望,我就想相信他,不管結果如何,至少他做過了呀!」羽律伸手捉住了宮律的手。
手中傳來的力道和羽律的期盼讓宮律歎了一口氣,她知道羽律有些話選擇了不說。羽律在她眼中一向是家中最單純的孩子,沒有商律的強悍,角律的刁鑽,更沒有征律的自我保護色,她最大的特色是柔軟,也就是因為她的柔軟調和了方家所有的人有個性的人而有的尖銳。
要不是有了她,或許她們這些太有個性的人早把彼此碰得傷痕纍纍,而不是現在如此具有向心力的一家人了。也就是這樣,在她們的心中對她也總多了那麼一分的寵溺,希望她能在她們的保護下不受到一絲傷害。
「明知不可為而為,妳這是盲目的信任,這是很危險的的行為。我看得出妳愛上了他,可是他呢?像他這樣一個強硬的男人是不屑說情談愛的吧!」
「他愛不愛我不是我能決定的,可是我愛他卻是我明白的,我明白我是愛上了一個強壯卻也溫柔的男人,這就夠了不是嗎?愛情本來就是危險的,不盲目又怎麼稱得上是危險呢?」羽律大力的抱住了方宮律,她知道大姊只是擔心她會往情愛的漩渦中傷了自己,所以才想提醒她。
或許她真的是單純吧!單純的不忮不求,單純得無怨無悔。對於愛情她不想計較付出和收穫等不等同,她要的只是單單純純的愛一個人罷了。
「沒被傷過的孩子總是不知道痛。妳是這樣,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想法,而衛檢察官也一樣,所以才堅持用法律來解決一切的問題。可是這是一種理想化,對於理想我不能說什麼,或許很多事要經驗過了才知道的。」
「大姊的意思是答應了!我就知道大姊最疼我了!」羽律從方宮律的話早聽到了軟化的意思,她幾乎要跳了起來。她知道方宮律一向不喜歡決定的事被更改,可是沒想到大姊她還是答應了自己。
宮律像呵護孩子似的輕輕拍拍羽律的背,假意的敲了敲她的頭,「妳這孩子,妳不是明知道我們這幾個做姊姊的打小就拒絕不了妳。」
「我知道姊姊每個都是最棒的姊姊,你們都好疼我。」說著,眼眶竟有些紅了。
「傻羽兒,怎麼說哭就哭?剛剛談起情愛就像個大女人,怎麼這會兒又像是小孩子。」宮律拭去了羽律尚在頰上的淚水。
「大姊,妳怎麼可以笑人家。」羽律羞得臉都紅了。
「好!我不說就是,不過你要記得,不管妳受了什麼委屈,這個家永遠站在妳的身邊,可別一個人吞下了一切的事情憋壞了自己,知道嗎?」雖說是放羽律去處理自己的情感,可想起衛檢察官那火爆的性子,叫方宮律想不擔心也難。
「我會的!」羽律點點頭。
「不過大姊還是有一件事必須先說的。」方宮律果然是法律人,行事總不忘加個但書以備不時之需。
「什麼?」
「如果衛檢察官還是沒有辦法起訴的話,為了不讓林騱東這種人繼續為所欲為,『天使之翼』的任務還是會繼續,知道嗎?」
林財河依著指示戰戰兢兢來到了林騱東位於半山腰的一座渡假洋房,他伸出了幾次抬起又放下的手,推開了那像是地獄之門的黑檀木製的沉重大門,那門開啟「姨呀」的聲音,就像是惡鬼般淒切的哀鳴。
他暗暗的告訴自己,再怎麼說他也是林騱東的親戚,這些年來跟著他販毒、殺人、放火也立下了不少的汗馬功勞,他絕不會因為一次的失誤而怪罪於他的。
可這門一開,才一看見林騱東的身影,他的身子不覺就癱了一半,只能憑藉著殘存的意志力支撐著如風中落葉般顫動的軀體。
「你來了。」
林騱東是個帶點些微發福的中年男人,少許的地中海禿頭讓他的樣子看來一點害處也沒有,可那是不明白他的人。
只要看過他的眼睛,就會知道他根本不是一個可以忽視的良善人士,那慵懶的神情中掩不住他眼中冷厲的殺氣,就像是毒蛇攻擊前的冷意。
「堂叔叔,這不能怪我!」一開口,林財河就攀親戚的開始為自己辯解起來。
「這你倒說說看。」
林騱東出乎意外的倒是挺和善的,或許人不親血親,這一層的血緣關係讓一向冷酷的林騱東耐性大了些。
「堂叔叔,這事兒實在是怪不了我的,我怎麼知道那個娃兒中了毒又讓車子撞成只差點沒成泥了,竟然還能讓人救了回來,這也只能說是那個娃兒運氣太好了。」林財河怎麼也沒想到,那小子竟然命大到這種地步,在那種情況下還是讓別人給救了回來。
「是嗎?這樣還是你的失手不是嗎?上次阿德讓那兩個小娃兒給跑了,還是你幫我處理的,不是嗎?」
林財河心中一驚,阿德就是原先追殺那兩個娃兒的人,因為失手又被人看見,在傷痕纍纍回來的那一天,他替林騱東除了這個後患,現在屍體也不知道給魚啃光了沒有。他處理完了阿德之後,自然就接下了阿德的任務。本來他以為不過是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兒,出不了什麼大紕漏的,哪知道他的運氣竟然和阿德一樣的背。
「堂叔叔!我和阿德不一樣,我是妳的晚輩,就算你不念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事的份上,也得看在我爸爸的份上念一份舊情。」林財河「咚」的一聲就跪了下來,「更何況阿德是給人見著了,不除後患無窮,我行事都戴著手套而且很小心的,不會有人懷疑到我的身上來,自然也不會危害到堂叔叔你呀!」
「不會危害到我呀!」林騱東點了點頭。
林財河看到林騱東似是同意了他的辯駁之辭,心中著實鬆了好大的一口
氣,臉上的驚懼之色也消逝殆盡。
「一定不會的!我做事一向很小心,這一次只是運氣不好,下一次絕不會有相同的事發生了。」
林騱東走向前去拉了林財河一把,倘似是要他安心的伸手拍拍林財河的背,「我也相信這種事不會再發生的。」
正當林財河在為自己的好運道暗暗慶幸的同時,心臟忽來的一陣劇痛讓他張大了眼,他低下頭看到自己的胸口不偏不倚的插上了一把刀。
「堂叔叔,為什麼?我和你有血緣關係的呀!」他吃痛的瞪著自己的血汩汩的流出,臉上儘是死亡前的驚恐。
林騱東冷笑的一把抽出了林財河心頭的刀子,這刀子一拔出,林財河的血像是塞子被拔掉的一鼓作氣向外噴出,不少還落在站離他最近的林騱東身上。
「你的血原來是熱的,可我的血該是冷的吧!」林騱東伸手在臉上熱黏的血液摸了一把,言下之意甚明。
這不絕七情、斷六親,婦人之仁何能成大事?
「堂叔叔!救我!」林財河仍做著最後的死亡掙扎,希望會有任何的奇跡出現,可是林騱東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
終於,他的血流得差不多了,而心臟像是無水可抽的幫浦不死心的做了幾個無用的抽動,最後只得像是燒壞的馬達般的靜止下來。
林騱東面不改色的彎下身子,由林財河的口袋掏出了一個雪茄盒,拿起了其中的一支,靈巧的剝去包裝紙,毫不優雅的一口咬開了雪茄頭,然後點上了煙,細細的品了一口。
「果然是好雪茄,難怪你只抽這一種。」
林騱東把手中的雪茄盒連雪茄一起丟在林財河的屍體上,他一腳踢翻了角落早就準備好的汽油桶,看著汽油像是洪水一般的漫過了地上,滲入了各角落,最後再將手中已燃的雪茄也丟了出去。
剎那間,屋子的人就由雪茄落地的那一點,像是噬人的火龍一般飛快的延燒了過來。林騱東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大門,一使力就把火舌盡數關在那厚重的黑檀木門之後,他幾乎可以看到門後的火之煉獄,可他只是輕揚了揚嘴角:「很好的雪茄,可惜煙抽多了的人一向不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