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答,可是來人已經堂而皇之地推門進入。
在拜月教的聖地,司徒斗的地盤上敢這樣我行我素,除了教主司徒斗本人外,她想不出還會有誰。
事實證明她猜的沒錯,越過屏風入內,一身如夜幕般漆黑的衣袍,卻有著皎月一樣誘人的俊秀容顏,來客正是司徒鬥。
他的速度太快,快到蘇清羽只來得及搶過一旁的衣物擋在胸前,惱怒地瞪著他。
面對她的盛怒,司徒斗渾然不在意,嘴角微揚,愉悅的笑道:「我不知道姑娘在沐浴,抱歉。」
這個道歉毫無誠意也不可信,司畫既為她準備好一切,他焉會不清楚她正在沐浴,分明就是故意的。
蘇清羽自知外貌差強人意,不足以讓俊美如仙人的他生出不合時宜的心思來,但是人都有自尊的,既使長相平庸如她,仍覺得司徒斗這樣的行為嚴重地侵犯了她的尊嚴。
司徒斗漠視她的怒火,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她裸露在外的肌膚,臉與身上的肌膚一模一樣,證明她沒有易容,確實就是這般的平凡,沒有特色。
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一向喜歡美麗的東西,更喜歡看擁有美麗外表的人一點一滴地在他面前暴露出她們醜陋的內在,冷眼旁觀直到她們無地自容為止。
「既然姑娘在沐浴,那麼在下就不打擾姑娘的雅興,請繼續。」他有禮的說完話,然後轉身離開。
一切彷彿只是她的錯覺,從來沒有一個美男子在她洗澡時如風一樣闖進來,讓她羞赧得幾乎無地自容。
蘇清羽倏地愣住,長長的睫毛搧了搧,慢慢蹙緊了眉頭。他不是登徒子,他這樣做絕對是有目的的……
以為她易容嗎?
微揚起嘴角,她本身的相貌便是最好的裝扮,讓人過目即忘,又何需多此一舉易容呢?
他是生來多疑,還是探聽到了什麼消息,否則怎麼會對平凡的她如此生疑呢?
是誰走漏了消息?
蘇清羽整個人沒入水中,讓自己的腦袋放空,直到沒有辦法再繼續憋氣,這才自水中坐起,趴在木桶邊緣繼續想心事。
屋外廊下的人幾乎與夜色融成一體,靜靜地負手而立,不遠處的小白點銳利的鷹眼四下梭巡打量周圍的一切。
已經證實她沒有問題,可是司徒斗仍有一絲不確定,這使他停下本欲回房的腳步。
浴桶裡的水已經慢慢變涼,可是蘇清羽並沒有起身的打算。
「妳打算睡在浴桶裡嗎?」司徒斗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她勾起唇角,淡淡地道:「教主打算為我整夜守門嗎?」
男人的聲音帶了一絲笑意,「又有何不可呢?」
「教主乃千金之軀,若為我守門,小女子受寵若驚。」絕對的心驚膽戰,因為她摸不透他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未知是最讓人恐懼的!
「即便妳不是佳人,總還是個女人。」
「天下能漂亮得過教主的女人實在不多。」蘇清羽忍不住回嘴,泥人也有三分火氣,這麼明顯的奚落她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這倒是實話。」
她呆住,任她怎麼想也沒料到他會回這麼一句。
「舌頭被鳥吃了?」
「那鳥不是在外面陪伴著教主嗎?」
「哈哈哈……」司徒斗大笑起來。
蘇清羽抓緊浴桶邊沿,心中十分惱火。這個人比她還不按牌理出牌,這樣就更不好對付了。
「很晚了,姑娘早些休息。」
「謝謝教主關心。」你也該去睡了。她在心裡嘟囔著。
蘇清羽側耳傾聽,屋外再無氣息,目光在屏風上一掃,手掌起落之間,已將整個屏風擊碎四下紛落,猶如下了一場煙雨。
而就在這片紛落中她抖衣裹身,閃入床帷之內。
經歷太多的事告訴蘇清羽,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耳朵聽不到也不表示人就一定走了。
江湖人若想活得長久,注定得多花心思,尤其是像她這種做了許多昧著良心的事的人,更要三思而後行。
大哥常說禍害遺千年,有時候當禍害也是很不錯的,至少長壽。
屋外的司徒斗無聲地笑了。這個女子很不一般,就算相貌普通了點,但個性挺值得花心思研究一下,為她無聊的生活增點情趣,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小白點很喜歡賴著她,這讓蘇清羽非常鬱悶。
一雙鷹眼隨時隨地的注視著自己,那種感覺很難受,最難受的是她還不能把小白點怎麼樣,就算沒有牠的主人做靠山,牠看起來也不好對付。
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她右手托腮,眼睛不斷地瞟著不遠處梳理羽毛的鷹,神情頗耐人尋味。
司琴、司畫經過時分神看了一眼,隨即相視而笑。
從來不覺得小白點可愛,可是自從這位蘇姑娘出現後,她們突然發現小白點竟然也可以這麼可愛。
被監視的蘇清羽可一點兒都不覺得小白點可愛,她覺得這只鷹跟牠的主人一樣變態,她只是來做客,牠用得著像防賊一樣緊盯著她嗎?
況且,她會被迫留下來做客也是被牠牽累的。
不可諱言,做客做到她這個地步也真是失敗,更扯的是,她竟然不能想辦法離開!
為什麼司徒斗是這次的任務對像?
為什麼小白點是司徒斗養的寵物?
這幾天來,她問了自己上百次,遺憾的是—無解!而她依然只能被困在這。
「蘇姑娘。」說曹躁曹躁到,她心裡才想到某人,那個人就出現了。
「教主。」坐在石桌旁的她起身,微笑打招呼。
司徒斗回笑致意,隨意地在桌邊坐了下來。「怎麼不四下走動走動,一個人待在院子裡不悶嗎?」
蘇清羽重新落坐,忍不住朝小白點瞟了一眼,抿唇道:「有小白點陪著不會太悶,而且這裡恐怕也不方便讓我四下走動吧。」萬一她要是誤踩陷阱或中毒,她相信他一定不會出手救她。
「無妨,只要妳不害怕,儘管四下隨意逛逛。」司徒斗非常大方的說。
聞言,蘇清羽嘴角的笑僵了一下。他真是大方,大方到讓她想動手扁人。
「誠如教主所言,清羽確實對周圍的安全不太放心,所以還是待在院子裡就好。」
「這些日子一直忘了問妳。」他恍若漫不經心般地開口。
「什麼?」她微怔。
「妳來這裡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是到處走走看看。」這話一半是事實。
見司徒斗笑容一揚,她突然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接下來就聽到他說:「既然妳沒有目的地,不妨就在這裡多住些時日,」
話聲微頓,接著又道:「想長住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入我拜月教即可。」
蘇清羽馬上頭搖得像波浪鼓,誠惶誠恐的,婉轉拒絕,「教主不用如此客氣,我對入任何教派都沒興趣。」這人的愛好跟柳清嵐還真有些相像,兩人都拚命拉她入伙,當年她要是入了柳清嵐的教派,如今再入邪教—自古正邪不兩立,她豈不是得自己搞分裂?
司徒鬥神情微露遺憾歎道:「這真是太可惜了。」
看他的表情,當下蘇清羽就知道這絕對是最正確的決定。
「人各有志,不能強求,再說教主治教有方,威名遠播,自然會有他人前來投身入教。」
「妳對敝教頗多讚譽啊。」他意味深長地笑睨她一眼。
雖說千穿萬穿萬屁不穿,可是,蘇清羽很清楚拜月教在江湖中的名聲之旺,氣焰之囂張,堪稱目中無人。
然而,這個時候她是說什麼也不能承認這個事實的,只能繼續枉顧事實,歪曲下去,「是呀是呀,各人頭上一片天,每個人看事物都不盡相同,至少我覺得貴教確實不錯。」可以光明正大的幹壞事,較之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私下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卻又百般遮掩,就這點上,她還比較看得起邪教的人。
司徒斗直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整個人彷彿突然間柔和了下來,甚至她都感覺他的笑有了人氣,不再是透著邪佞與不懷好意的詭異氣質。
「妳這樣的人不加入拜月教,真是敝教的損失。」司徒斗語氣帶了幾絲的耐人尋味。
「教主過譽了。」她心裡暗忖:要真入了他們教,恐怕他們損失的會更多呢。
正派的秘辛雖多,可邪教的未必就少,到時候,大哥再逼她挖出更多秘密,恐怕會很爇鬧津采啊。
司徒斗不再為難她,抬眼朝遠處看了看,說:「今天天氣不錯,咱們到山林間走動走動吧。」
蘇清羽蹙眉地看著他,很想問他她為什麼得陪他走動?可是,她承認自己是「俗仔」,最後還是沒敢問出來只敢婉轉拒絕。
「教主何不自己去?清羽相陪恐有不便。」
「妳就陪陪小白點,牠喜歡妳。」
蘇清羽忍不住看了鷹一眼。牠哪裡是喜歡她?明明就是看她好欺侮,以鳥壓人罷了,她要不是人在屋簷下,且此行任務尚未完成,否則她一定想法子抓住牠拔光牠的毛,讓牠光著膀子幾個月。
也許是她的目光過於陰毒,小白點彷彿感受到她的不善,立即撲拍著翅膀飛開了。
司徒斗不著痕跡的移開了目光,嘴角不經意地微勾,起身,「走吧。」
蘇清羽看著他悠然走開的身影,莫名的感到嫉妒。這人活得還真愜意!
由江湖上收集到的各路消息,總歸而言,這人任性妄為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她如果在聽風樓裡也可以這樣的話,今天就不必委屈萬分地來調查他,早就天涯海角地各地去逍遙快活了。
司徒斗悠閒地踱著步,心情很好地道:「妳覺得這裡的景色如何?」
蘇清羽放眼看去,滿山蒼翠,讓人心情不由得為之舒暢,下意識地點頭,「環境很美。」她將來退隱也一定要找這樣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陶冶身心。
「喜歡嗎?」
「喜歡。」
「不如就留下來吧。」他不著痕跡地設陷阱讓她往下跳。
「不要。」她可沒昏頭,本能的拒絕。
「哦?」他微側身,「為什麼?」
「他鄉再好終非故鄉。」她的心裡話是—這地方沒有你絕對是個好地方,有了你這樣的妖孽在,頓時就險惡萬分了起來。
「故鄉?」司徒斗扭頭看她,嘴角的笑透出幾分詭異,「自古女子遠嫁他鄉比比皆是,姑娘也是如此吧?」
蘇清羽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至少不會嫁到這裡來。」
司徒斗愣了一下,而後轉回頭看向遠方,眼中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