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間,她平靜的日子頓起波瀾,她無法對昨夜的事釋懷,不只因為唐堯可疑的行徑,更因那聲聲焦灼無助的呼救……是睡美男在喊她嗎?
是他嗎?
他想控訴什麼?
他和那個叫唐堯的男孩又有什麼關聯?
她皺起眉頭,煩亂地關上電腦,按了按太陽穴,如果她夠理智的話,最好別再深入追究下去,她敏銳的直覺已開始警戒,要她小心。
但是,為何她一直有種想要找出答案的衝動呢?
尤其是在見過唐堯之後,她那份被藏在深處的好奇心就像脫韁的野馬般到處衝撞著,再也難以駕馭。
她是怎麼了?
是因為睡美男和唐堯都讓她打了噴嚏才讓她失去冷靜嗎?還是她已厭倦了平淡而無味的日子,想找點刺激的事情做做?
她該不該向這份太過危險的好奇降服?還是繼續依循她的原則漠然以對?
徹夜未眠的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紛亂,但在這樣的紛亂中,她竟發現自己潛意識中有著一絲難以解釋的興奮,好像……好像生命中又有了新的目標一樣,使她的心悄悄地雀躍著……
多年來的良好自制力正面臨著挑戰,她盯著一片黑漆漆螢幕中自己的影像,無端端想起唐堯那個冰冷的吻,以及超乎她意料的強勁臂力,無波無痕的心竟揚起了輕顫。
一個十多歲的小鬼的吻居然能亂了她的方寸,顯然她的修為還不夠。
抓起鑰匙,她一路生著自己悶氣開車回到家中,將車停在車庫,走進客廳,疲憊地癱在沙發上,任頭髮披散在椅背上,對自己昨晚太過慌張的表現既懊惱又憤怒。
「芙蓉,你回來啦?」夜茉莉抱著一堆雜誌從二樓走下來,見到她,笑吟吟地招呼。
「嘿。」她懶懶地應了一聲。「海棠上學了嗎?」
「是啊……怎麼,很累嗎?」夜茉莉將雜誌放在桌上,挨著她身邊坐下,白淨細柔的臉上全是關懷之色。
「有點……」
「發生了什麼事?」夜茉莉眼尖地看出她心中有事。
她睜開眼,本想說出昨夜的事,但隨即又作罷。
「沒什麼……」她擠出一個微笑,摸了摸夜茉莉白皙剔透的臉頰,轉移了話題。「你在忙什麼?頭髮盤成這樣!」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夜家的女人全留著長髮,雖然有時會覺得煩雜,可是從沒想過要剪掉,頂多紮起來罷了。玫瑰就開過玩笑,要是她們四姐妹一起披頭散髮地拿著一把掃帚出門,不用化妝就會被人當成女巫!
四人中,尤以茉莉的長髮最美,她髮長及腰,烏溜溜得像黑緞做成的瀑布,柔亮得讓人好想伸手去攏,不過現在她卻把長髮用兩、三枝鉛筆攪成幾個髻盤著,那模樣活像個丫鬟似的。
只是,夜茉莉就算紛丫鬟也會是個柔美秀麗的俏丫鬟,甜美溫雅的她是家中的制衡器,正因為有茉莉在,沉冷的她、熱情的玫瑰及古靈精怪的海棠,三個個性全然不同的人才能相處得相安無事。
「我在忙啊!搜集了一堆報章雜誌,想把它們整理整理,有些沒用的就丟到回收桶去……」夜茉莉笑了笑,拍拍她的嗜好所造成的廢物。
「你就是太愛搜集些有的沒有的東西了!看看,連這種三流八卦雜誌你也留著!」她拿起一本專門揭露名人影星秘事的小道雜誌,真搞不懂老三小腦袋瓜子裡在想些什麼,這些東西和她畫插圖有什麼關係呢?
「哎,這有的寫些奇奇怪怪的事,很有意思耶!」夜茉莉笑瞇瞇地說。
「那全是謠傳。」
「根據媒體研究,所謂的『謠傳』,可信度達七成!」
「哦?那又怎樣?就算有可信度,這些消息也不過是垃圾。」她不屑地將雜誌丟回桌上。
「才不是垃圾呢!你忘了,上回全靠這些雜誌才救了玫瑰啊!」夜茉莉得意地揚起下巴。
「那也是瞎貓碰耗子,運氣。」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就愛看這些……這裡頭有不少帥哥美女,他們的秘史多得可以出書了……」夜茉莉隨便翻一頁,怡然地看著裡頭一張帥哥的照片,又道:「你看看,隨手一翻就有養眼照片可看,這男孩好俊,才十七歲就當上總裁真不簡單……」
夜芙蓉遠遠地瞄了一眼,不感興趣地哼道:「那是他生對了地方,榮華富貴全是不勞而獲……」
「的確,這唐氏財團在台灣雖沒有什麼名氣,可是他們在海外的投資就多得嚇人,有人稍微算了一下他們的資產,幾乎可達好幾干億……美元!」
「姓唐?」夜芙蓉心思一動,怎麼這兩天老是聽見「唐」這個姓?
「是啊,這個叫唐堯的男孩……啊!」夜茉莉才念出這個人名,雜誌就被夜芙蓉刷地搶了過去。
「老天……」夜芙蓉瞪大眼睛,看著雜誌上那張照片,一顆心陡地跳到喉嚨。
俊眉飛揚,黑瞳如星,照片裡帶著高深莫測笑容面對鏡頭的帥氣男孩不正是醫院裡那個人……
唐堯!
就是他!
她昨晚見到的就是他!
「怎麼了?芙蓉。」夜茉茉問道。
「茉莉,我昨晚遇見這男孩了……」她驚瞠不已。
「你遇到他?不可能吧!這是很久以前的雜誌了耶!算算年紀,他也該有三十歲了,你怎麼可能遇見他?」夜茉莉眨眨大眼,不明白大姐是不是眼花了。
「他……三十歲?」她因過度的震驚,手中的雜誌因而掉落。
如果唐堯已經三十歲了……那她昨晚見到的又是誰?
「這個唐家少爺十七歲繼承家業,成為總裁,十八歲時卻跑到美國去組一個什麼巫術研究中心,專門研究各種巫法,曾經上cNN電視接受訪問呢!只是後來突然失蹤,人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有的雜誌還報導說他病了,也有人說他被人綁架……總之,這件事十二年前在國內還鬧得蠻大的哦!」
夜茉莉把從雜誌上看來的資料解說一遍。
「十二年前?」一個模糊的意像在她腦中閃逝,她一怔,卻抓不住那份頭緒。
「嗯,我倒認為他可能被陷害了……那種大家族,想必又是一則勾心鬥角的激烈故事。」夜茉莉幻想著豪門家族的恩恩怨怨,總覺得看這些事能讓人警惕與知足。
夜芙蓉聽了她的話,心思更為凌亂,如果照雜誌上所言,唐堯是獨生子,那麼那個自稱唐堯的人就不可能是唐堯的弟弟或親人了?
可昨晚的人明明是雜誌上這個男孩啊!
一大堆無解的問題加上一夜失眠,她頓時覺得頭痛欲裂,腦部一陣暈眩,天地不停地旋轉。
可惡!這些事完全與她無關,為什麼會突然間成了她最大的負擔?她平靜的日子跑哪兒去了?
見她撫著兩鬢,臉色蒼白地晃了晃,夜茉莉詫異地道:「芙蓉,你怎麼了?臉色好差……」
「可能昨晚值大夜……我有點不舒服,想躺一下……」她慢慢站起,深深呼吸一口氣,以平緩波濤翻騰的情緒。
「你太累了!我扶你上樓。」夜茉莉擔憂地攙著她,一步步上了二樓,進到她的房內。
換上睡衣,她癱軟地躺在床上,閉起眼睛,恨不能把腦子裡轉來轉去的那些影像全都清除,好讓自己安靜地休息。
「茉莉,你去忙吧,別管我了……」她把臉埋進枕頭裡,咕噥道。
「好吧,那你好好睡一覺,我不吵你了。」夜茉莉體貼地幫她打開冷氣機,才靜靜地離開。
微涼的風從冷氣口送了出來,減輕了她的煩躁,她漸漸放鬆心情,把腦袋騰空,悶了一夜的胸口頓時輕盈了許多。
什麼都別想……就這樣好好地躺著,不要再想……她如此自我催眠著。
就這樣迷迷糊糊地半醒半睡,不知過了多久,她開始覺得冷,寤寐中,總覺得有人正在撫摸著她,那寒氣逼人的手引起她全身冷顫。
是誰?
芙蓉……
那聲聲呼喚她的人是誰?
芙蓉,救我……
不!別過來……她想大叫,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倏地,冰冷的唇覆上了她的頸項,她一驚,睜開了眼,脫口低呼:「唐堯?」
是我,我需要你……
不行!別這樣!
她驚喘著,被那太過美好的觸感嚇得不知所措,這個陌生的男人怎麼可以這樣……這樣親密地碰觸她?他怎麼能……
哦!
呻吟了一聲,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住了,她這才發覺,可怕的不是他的唐突,而是她竟不討厭他的撫摸,在他一截截的佔領下,她竟沒有一絲絲的不快,反而……反而……
反而希望他就這麼擊碎她維持了多年的冷漠外殼,釋放出她體內不為人知的熱火!
只要你成為我的……我就能復活……芙蓉……
你是我的女神……
復活?什麼復活?
她一怔,張大了眼,突然間,眼前的唐堯變成了睡美男,彷彿是長大後的唐堯,正以一種灼熱的眼神盯著她。
「不!不可能!不……」她嚇得驚叫,用力推開他。
霎時,唐堯和睡美男兩人形影交疊,同時對著她微笑,同時呼喚著她。
芙蓉……你要幫我……芙蓉……
「不要!」一聲厲吼,她整個人從床上驚醒。
房內空蕩蕩的,除了她自己,哪有什麼唐堯和睡美男?
冷氣機的機械運轉聲單調地響著,那抹陰冷消了,她的背脊反而冒著微汗……
剛才……難道是夢嗎?
她大口喘著氣,驚疑地忖度著。
可是,如果是夢也未免太逼真了吧?唐堯的唇、手,就像烙印一樣,此刻依然惹得她全身滾燙……
滾燙!
她不由得撫住胸口,但這一摸更把她驚得目瞪口呆!
她的睡衣不知何時己褪到腰間,她的底褲也被丟在地板上,而她的下體……仍殘留看情慾所帶來的濕潤潮熱……
老天!
她迅速地拉起被子遮掩住自己,簡直難以置信,這一切究竟是真是幻?
誰來告訴她答案?
誰能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她會把唐堯與睡美男聯想在一起?
他們……
他們!
她倏地抓住了腦中那不時閃爍的意象,唐堯的臉和睡美男的臉……
十八歲的男孩在昏迷了十二年之後,不正好三十歲?
但若是如此,她看見的唐堯不就是……就是……
天!
那兩張俊美的臉孔在她腦中相疊,相似的臉形,雷同的五官,仿如同一個人……
她驚跳下床,急匆匆換上外衣,不顧茉莉的詫異低喊,火速地衝出家門。
夜芙蓉隨便地穿著一條牛仔褲,搭著橫條黑白T恤,頭髮也沒扎就這麼急匆匆地走進醫療中心,迫不及待地上到二樓。
習慣了她的整齊不苟,中心裡的男女成員都被她這副自然年輕的打扮驚掉了眼珠。
平常她給人的感覺總是冷漠僵硬的,但此時她長髮浪漫地飛散著,隨著她大步伐的行走,那頭烏絲如風的線條般飄曳,鑲著一張素淨細緻的臉,一走過,幾乎所有的人都會忍不住駐足凝望。
但她已無心去理會眾人的目光,在經歷了那真幻難辨的詭魅挑逗之後,她就發誓要找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確認她心裡那個疑點。
來到睡美男的房間,推開門,她筆直地走向睡美男,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迤邐而進,灑在他的身上,俊挺的臉部線條因光影而顯得更為立體凸出,即使陷於昏迷,他依然擁有掠奪女人心魂的雄厚本錢。
她站在床邊,仔細地審視著他的輪廓,從寬闊清朗的額頭到冒著短髭的下巴,眼前的這個男人,簡直和唐堯同個模子印出來。
老天!她為什麼一直沒發現唐堯和睡美男長得如此神似?
除去緊閉的眼睛之外,他那英俊清奇的五官不正好和唐堯如出一轍?一樣英氣逼人的濃眉,一樣直挺優雅的鼻尖,一樣性感迷人的雙唇……
唯獨不同的是唐堯臉上還有著年輕的青稚,而睡美男卻多了份成熟的魅力。
但……但她幾乎能肯定,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可是,真正的唐堯躺在這裡,那麼那個陰魂不散地騷擾著她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難不成會是……一個魂魄?
「看來,你已經有答案了!」唐堯的聲音突然毫無預警地冒了出來。
「嘎!」她驚駭地轉身,嚇得坐倒在床沿。「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一直沒離開過你啊!」唐堯揚起一抹邪氣的笑,年輕而俊逸的臉孔益發顯得氣勢懾人。
「你一直跟著我?」天!她真的被他纏上了?被個……生靈纏上?
「只要你在哪裡,我就會到哪裡,直到你答應幫我……」他欺近她,彎下身,伸手掬起她一縷髮絲,放到嘴邊親吻。
只有他看過她除去眼鏡、長髮披散開來的嫵媚,他已等不及好好挖掘她冷漠面具下的熱情了。
她的驚愕立刻被憤怒取代,用力從他放肆的手中扯回自己的頭髮,喝道,「你這奇怪小鬼!離我遠一點!」
「叫我走開?不會吧!你明明很喜歡我,剛才是誰在我懷中嚶嚀不已……」他戲謔地暗示著她不久前才對他的挑逗熱切回應。
「閉嘴!」她羞怒地喝道。
「我忘不了你在我的撫摸下發出的呻吟,芙蓉,那真是全世界最美的聲音。」他繼續說著,並且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著火的雙頰。
「那只是個幻覺!」她相信自己一定是被他的迷障所惑而已,否則怎麼會對一個比自己小十二歲的男孩有所反應?
「你真以為是幻覺嗎?芙蓉……」他再度出手,輕輕梳攏著她耳鬢的頭髮。
她倒抽一口氣,此時的她異常清醒,但是,就像昨晚那個冰冷的吻,她卻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實質的觸摸!
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懂,若他只是個魂魄,為何能觸摸到她?
「驚奇嗎?我也是……我比你更驚訝,因為十二年來,只有你能聽得到我,看得到我,摸得到我……」他目光灼灼,高舉起手,陽光穿透了他微微透明的掌心。
他,只是靈體!
這下子,連夜芙蓉自己也呆掉了!
細看之下,她才驚覺他的身形也若隱若現地映照出他身後的物體……
幾乎是反射性地握住他的手,那縹緲得隨時像要消散的影像,在她五指間竟是如此真實!
每一個指尖,指紋,手臂上微微凸起的靜脈血管,她都摸得一清二楚。
太不可思議了!
他分明是個幽魂,別人看不到的幽魂,為何對她來說他卻像個實體的存在?
「似……你究竟是……」驚恐地放開他的手,她因為太過驚愕,生平第一次講話結結巴巴。
「我是他!他的靈魂。」他瞥了床上的自己一眼。
「我不懂,唐堯已經三十歲了,而你卻……」眼前的他卻只有十八歲!
「對,我已經三十歲了,因為我昏迷了十二年……不過,我的靈魂卻被困在十八歲的時間裡。」他一字一句地說著。
「什麼?怎麼會有這種事?」她喃喃地道。
夜家女人擁有一點點小魔法已經夠離譜的了,豈知世上還有比她們這群魔女更光怪陸離的事存在?
「我以前也不相信會有這種事,但還是被我遇上了。」他臉色一沉,自嘲地哼了一聲。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才剛解開一道謎,可是接下來的謎卻更難解。
「這一切,我會慢慢告訴你。」他走向她。
「不……算了,我想我最好別再知道太多,我……」她連忙閃開,後悔問了問題。
有關唐堯的事必定充滿詭異,她深怕知道太多就會攪進他的世界,再也難以脫身。
「你怕了?怕我?還是怕你自己?」他眉高高一挑,索性坐在床邊,頑皮地晃動著腳踝。
「我……」她臉色微變。
「你怕再接近我,會被我所吸引,是吧?」他壞壞一笑,年輕的臉竟笑得老成而陰險。
「我才不會被個十八歲的小鬼吸引!」她立刻反駁。縱使心虛地發現他說中了她的心事,她也不想表露。
「我三十歲了!」
「但你的心智只停留在十八歲,自負、狂妄、無知!」她看得出,在他昏迷之前,他一定是個被財富和女人慣壞了的富家少爺。
唐堯的表情一斂,第一次有女人敢當著他的面這麼批評他。
「你真懂得如何激怒我,但我得告訴你,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放棄得到你的決心!」他目光如電,直射向她。
「得到我?為什麼?這裡有那麼多女人,為何你一定要纏著我?」她驚怒地反瞪回去。
「你還不懂嗎?你是我甦醒過來的關鍵啊!」
「什麼?」她心一凜。
「我的昏迷不是生病,而是遭人暗算,我中了一種巫咒,一種叫做『死屍活靈』的巫咒!」他冷冷地道出他的病症。
「死屍活靈?」光是這個名稱就聽得她渾身發顫。
他會變成這樣……是被人陷害?
「他用這巫咒困住我的靈魂,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臉上佈滿了仇恨,對十二年前的事依然憤火難消。
「他?他是誰?」她忍不住好奇,脫口問道。
「他是……」他話剛要出口,就被拎著點滴瓶走進來的陳麗雪打斷。
「咦?夜醫師,你今天不是休假嗎?」陳麗雪看見夜芙蓉頗感意外。
夜芙蓉嚇了一跳,急急地看了唐堯一眼。
「怎麼?你是不放心睡美男嗎?哎!他不會有事的,十二年來都一個樣,除非老死,否則他很可能就這麼睡一輩子羅!」陳麗雪邊說邊走向床邊,換下點滴瓶。
夜芙蓉驚得無法呼吸,因為陳麗雪的身體正穿透坐在床沿的唐堯,兩人身形交錯,而她卻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庸堯眼光瞟向夜芙蓉,丟給她一記微笑。
夜芙蓉呆若木雞,難不成……除了她,別人都見不到、也摸不到唐堯的靈魂?
「Miis陳,你……你沒看見什麼東西嗎?」她囁嚅地問。
「什麼東西?這裡除了睡美男和你,還有什麼東西?」陳麗雪轉頭看她,不明所以。
唐堯在這時惡作劇地伸出手,在陳麗雪胸口及臀部游移。
「住手!」夜芙蓉生氣地制止。
正在換點滴瓶的陳麗雪一愣,停止動作,問道:「怎麼了?夜醫師?」
「啊……沒什麼……」她尷尬得不知該如何解釋。
「我做錯了?」陳麗雪奇道。
「沒有,不是你,是……」她陡地住了口。差點就說出唐堯的名字了。
「你今天怪怪的耶!夜醫師。」陳麗雪抿嘴一笑。
「我怪怪的?」她張大了眼。
「是啊,不僅沒戴那副沒度數的眼鏡,穿著也不一樣,感覺變得好性感,連個性也變得好有趣……說真的,這樣的你好漂亮呢!」陳麗雪笑道。
在這種時候被稱讚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無奈地搖頭,說道:「我是因為急著來醫院,才沒注意到儀容的散亂……」
「我喜歡這樣的你。」唐堯插嘴道。
「你閉嘴!」她生氣地罵道。
「嘎?我沒說話啊!」陳麗雪無辜地看著她。
唐堯賊賊地笑了。
「啊,我不是……」她不知該如何解釋,懊惱地瞪他一眼。都是他害她像個神經病一樣!
「夜醫師,你是不是太累了?」陳麗雪一頭霧水地眨眨眼。
「可能吧!」她歎了一口氣,隨即攏了攏長髮,轉頭走向房門。「我還是回去好了。」
「等我!」唐堯追上她。
「別跟來!」她有點生氣地回頭怒斥,不意正好撞見陳麗雪疑惑的眼神。
「呃……我今天不太舒服,我先走了。」她緊接著道,然後匆忙地奔出病房。
「我跟定你了……」唐堯笑著緊跟在她身後。
她愈跑愈快,直接奔到她的車上,誰知一轉身就看見唐堯已坐在她身旁的位子。
「你……你到底想怎樣?」她沒好氣地瞪他。
「我要你幫我啊!」他一副閒涼的樣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幫你!我又不會巫術!」她不悅地說。
「不需要巫術,你那天輕輕地摸了我的臉之後,我的靈魂就能脫離軀殼,可見,你一定能救得了我……」他直盯著她,沒有離開的打算。
「那也許只是誤打誤撞蒙上的,你為什麼不去找那個把你害成這樣的元兇出來,偏要把我扯進去?」夜芙蓉一點攪進他個人恩怨的意願都沒有。
「元兇啊……我早就知道是誰了,只不過現在我變成這樣,鬥不過他……」他身子一正,往後靠在椅背微蹙起濃眉。
「你知道是誰害你的?」她驚訝地問。
「是啊……那個野心勃勃的人,除了他,沒有人會這樣背叛我。」唐堯一雙清澈的眼瞳在瞬間蒙上一層陰影。
「他?他是誰?」她脫口問道。
他揚了揚眉,轉眼瞧她,嘲諷地笑:「你不是不幫我嗎?」
「我……」她一愣,馬上又武裝自己。「我只是隨便問問……」
「別裝了,你啊,對我的事好奇得很,是不是?」他傾過身,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一手則擱在方向盤上,正好將她困在駕駛座上。
「我好奇的是在這種時代,還有誰會巫術?」
她侷促地往後靠,不明白只是個靈體的他為何老是能給她莫大的壓迫感。
「以前我也只是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可是現在不得不信了,在我被封住的那一瞬間,我彷彿看見了古代的魔法師站在我面前,施展著最惡毒的魔法……」他喃喃地說著,漂亮的眼睛裡依然殘存著難以置信的怒焰。
十二年前的那個陰沉的黑夜,他期待了好久,終於見識到他夢寐以求的巫法,然而,他萬萬沒料到,第一次接觸到這個難以用科學解釋的異象同時,他就被判了死刑!
「他究竟是誰?」夜芙蓉的好奇心已被挑起,再也壓不回去了。
唐堯靜靜地看著她,才緩緩道:「他……是我未婚妻的男人!」
「什麼?你未婚妻的……男人?」她震愕地驚呼,這是什麼語意?
他……他有個未婚妻?而他的未婚妻還有其他男人?
「是的,我的未婚妻是一個我以為很善良,也很聰明的女孩,我一開始還以為自己非常愛她呢……她知道我對巫術很有興趣,於是介紹一個男人給我認識,我和那個人因此成了莫逆,三個人在美國組了一個實驗中心,一同研究古代巫術。但是,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她主動接近我全是有目的的,她完全投我所好,只是為了侵佔我唐家的財產,所以,她和那個擁有非凡魔力的男人串通,將我變成這個模樣……你看,這樣的『未婚妻』和『好友』我怎能放過?我一定得想辦法在三十歲生日之前活過來,在他們出手掠奪我唐家財產之前,殺了他們那對狼狽為奸的男女!」他的表情愈說變得愈凜冽。
「為何要在三十歲生日之前?」她被他的殺氣震了一下。她看得出來,他是認真的,非常認真地想……報仇。
「由於我太早繼承家產,為了自我保護,我事先立下遺矚,三十歲之前,我若死去,唐家這筆財產將全數捐出,誰都得不到。但是,三十歲之後,這筆錢就會由我的親人繼承……」
「你的親人……那不就是……」
「沒錯,就是我的未婚妻。」他沉冷地笑了笑。
「原來……」好複雜的事!情人變仇人,真是情何以堪。
「等我滿三十歲之後,我若出了事,唐氏財團就是她的了。」他說得很輕鬆,不過眼中全是怒火。
「你的意思是……你的未婚妻只要讓你活到三十歲就要把你給……」她瞪大眼睛。
「是的,我的日子不多了,再過兩個星期,就是我三十歲生日,到時,我將一無所有,而且會從這世界上真正消失!」
她渾身起了一陣哆嗦。
果真橡茉莉說的,豪門恩怨深如海!
「所以,你一定得幫我,芙蓉,你得幫我解開這該死的咒語!」他抓住她的肩膀急道。
「可是……我怎麼幫你?我根本無能為力!」她無可奈何地低嚷著。
「你可以的!我在被困住的剎那就聽那個男人說了,我永遠忘不了他那時的獰笑,他告訴我,要解開我的咒語只有一個方法,就是找到一個能解救我的女神,一個能給我愛、給我一切的女人!」
「我可不是你的女神!」她一驚,連忙否認。
「你不是?那為何只有你能看到我,碰觸到我,其他女人卻不能?」他說著便雙手捧住她的臉,企圖說服她。
「我也不知道!這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急忙打掉他的手。
「絕不會錯的!一定是你!我只要和你結合,就能活轉回來!」他不顧她的抗拒,一把將她摟進懷中。
「結……結合?」她驚得呆了!他在說什麼鬼話?要解開他的魔咒就是和他結合?
太荒謬了!
「是的,我想過了,所謂的『把一切給我』就是指你和我靈體交合,就這麼簡單……」
她倏地大怒,用力將他推開,努氣騰騰地大吼:「一點都不簡單!這種事你找別人,我幫不了你,我……哈啾!」
話沒吼完,接著冒出來的噴嚏卻將她嚇得心魂俱顫。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是她對著唐堯打出的第三個噴嚏!
老天爺!眼前這個半魂半鬼的男人竟是她的對象?他……他甚至已經訂過婚……
不……
「不!」她倒抽一口氣,驚慌地低呼。
「咦?你這麼生氣做什麼?難道你真的對男人過敏……」唐堯諷刺地反問。
「你瘋了,不見得我也要陪你瘋,你要找女人就去找你的未婚妻吧!別再賴著我!」她像在看什麼怪物般瞪他一眼,用力推開他,轉身衝下車,大步逃離。
逃離這個噩夢。
「芙蓉!」唐堯的身影穿過車門,看著她倉皇的背影,一張俊臉陡地沉了下來。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夜芙蓉絕對是救他的唯一關鍵,他一定得得到她,不管她答不答應,他都不會罷手……
她逃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