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哲男做人一向就事論事,即使他之前有多麼討厭梁笑沫這個入侵者,但對於她的天賦和才能,卻不得不由衷讚賞。
「游手好閒?嬌生慣養?」吃得正起勁的梁笑沫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看來你真的很不瞭解我,你不要忘了,我爸媽每年花在考古的時間,絕對比照顧我這個獨生女還要多,別說是嬌生慣養了,就連平常想見上一面,也是難上加難。」
「我以為他們會在經濟上給予你足夠的補償。」
所以按照他的推測來說,梁笑沫就應該是一個時常向父母伸手要錢的嬌嬌女。
自從兩人結婚之後,他還會在每個月的月底,將一筆為數不小的零用錢存進她的賬戶裡。
「自從十六歲開始,我就不再向家裡要錢了。」梁笑沫也有些震驚他對自己的看法,「我爸媽沒和你說過嗎?他們從我讀高中時,就不再提供我零用錢,讀大學的學費,也是我自己打工賺來的。」
季哲男聞言,意外了好一會兒。十六歲就沒有零用錢?
「直到讀大學的時候,和幾個朋友玩股票,我的私人帳戶才逐漸豐厚起來。」
她本來就喜歡聊天,再加上他現在居然主動開口詢問她的事,天生熱情的她,當然更不遺餘力的講述自己讀大學時的創業歷程。
就在季哲男聽得津津有味,並開始在心裡對她進行重新評估時,突然聽到一聲慘叫。
「哎呀!好痛——」
原來她講得正起勁時,沒有留意手邊的動作,不小心被堅硬的觸殼割傷了手指,她突然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捂著受傷的手指哇哇叫。
「我就籌資這輩子根本沒有吃螃蟹的命,每次吃這該死的東西時,不是弄破我手指,就是劃傷我指甲,嗚嗚嗚,好痛喔!」
季哲男突然很想笑,可一向冷漠慣了的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的笑容是多麼的奢侈。
更讓他意外的是,這個女人居然可以勾起他想笑的念頭。
突然起身坐到她身邊,拿出隨身攜帶的白色絲帕,輕輕握起她受傷的右手,指甲斷了,指縫中還充出一道淡淡的紅色血跡。
「十指連心,難怪你會喊痛。」邊說,邊用絲帕輕輕包住她受傷的手指。
梁笑沫很震驚,兩人坐得這麼近,他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有些熟悉的,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氣息。
他平時雖然不知,更變民很冷,可此時幫她包紮的動作卻異常溫柔。
這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心跳好像停止了,甚至連呼吸也是。
替她包好傷口,他取過剛剛刺傷她的那只螃蟹,當著她的面,優雅而緩慢的剝著。「其實剝蟹殼也要講究技巧的,只要找到竅門,就容易多了。」
梁笑沫根本沒聽進去他說了些什麼,因為她已經完完全全傻了,她從來沒有幻想過,老是崩著臉的季哲男會親自幫她剝蟹殼。
直到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才慢條斯裡的放下螃蟹,擦了擦手,接起電話,待掛上電話後,他將目光移向梁笑沫,面無表情道。「我爸媽從國外回來了。」
為了讓身體不太好的妻子能夠調養休息,季父聽從醫生的建議,帶她去澳洲一處風景極佳、空氣新鮮的地方靜養,這次會突然回台灣,是因為季母的身體狀況好多了,想去上海探望一下老朋友,才想說順便回家看看孩子。
依照慣例,季哲男夫婦一同回到季家主宅同聚。
老二季子維也在同一天接到父母打來的電話,被迫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家,替老爸老媽接風洗塵。
季家人口本來一分興旺,可季哲男和報子維兄弟兩人,卻在成年以後紛紛搬出主層,另尋住處。
最讓季家夫婦無法接受的是,二兒子不但不能如他們所願進入家庭企業幫大可的忙,還進了他們最無法忍受的娛樂界。
本以為他玩個幾年就會收心,可沒想到這叛逆的傢伙,居然還對外宣稱他是同性變,甚至直接把他的親密愛人帶回家。
季老爸怎麼也沒料到竟生了個兒子來讓自己操煩,可事情既然都已經發生了,打罵搞不好會導致父子失和,反對似乎也改變不了什麼,也就依著他為所欲為了。
還好兒子的愛人不是什麼牛鬼蛇神,他叫朗奕,是兒子死黨聶容天家的小管家。
人長得俊秀,脾氣也好得不得了,經過幾次接觸,季家二老反倒覺得這麼好的孩子落到他們季家小惡魔的手裡,似乎有些可惜。
既然管不動老二,兩老自然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長子身上。
季哲男自幼雖聰明絕頂,年紀輕輕就能將集團管理得井井有條,可是對婚姻卻相當排斥。
所以他們才合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逼他把梁笑沫娶進門。
季子維這個一向喜歡開玩笑的氣氛帶動者,在飯桌上和梁笑沫兩人鬥嘴鬥個沒完。
要不是他喜歡同性,季爸季媽當年倒是很想撮合他們。
而一向不多話的季哲男,從頭到尾都很冷靜,保持著酷酷的姿態。
「哥,我聽說你們公司最近又要推出新大樓了,如果要找形象大使打廣告,要不要考慮用我?」
「你很缺錢?」
「錢多錢少我是不會和你計較的,只要到時候你讓我隨便挑一間就好。」見大哥目不轉眼的盯著自己,季子維笑得很心虛,「嘿嘿,是我家小傑最近很看好那個地段,所以我才想替他留一間。」
季哲男懶得理他,繼續優雅的低頭用餐。
「你不講話我當你同意了,到時候我會讓我的助理打電話和你聯絡。」
季子維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晚餐,接著急忙取過車鑰匙,順便在老媽的臉上用力親了一下。
「老爸老媽大哥大嫂你們慢吃,我還要趕拍一支MV,就不陪你們嘍!」
「這個死小孩,每次都像猴子一樣毛毛躁躁的。」
季母擦著小兒子在自己臉上留下的口水,嘴裡雖然罵著,眼裡卻含著縱容的笑意。
直到她的目光不經意轉向長子,又看了看坐在他身邊的梁笑沫,眼神突然變得有幾分沉重,這兩個孩子結婚已經兩年多了,可到現在她不媲美抱到孫子。
「哲男,雖然媽也知道你重事業,但別忘記你已經結婚了,還有幾個月你就要三十幾了,是時候生個孩子了。」
季哲男一聽,更改窒,但很快又恢復平靜,「不急。」
「什麼不急?結婚兩年多了還不生小孩,難道你們打算學那些外國人,玩什麼柏拉圖式的婚姻嗎?」
「媽,柏拉圖指的是愛情,而我和您媳婦已經結婚兩年多了。」語氣不變、姿態不變,季哲男就算是面對自己的親生老媽,也不會露出笑容。
季母忍不住暴怒,剛要發火責罵兒子,很會看人眼色的梁笑沫馬上堆起討好的笑容湊上去。「媽,您何必和這個大冰塊動氣呢,他是您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脾氣怎樣您難道不知道嗎?況且經常生氣不但會影響健康,還會害皮膚變得很差喔!」
邊討好的說著,邊跑到季母身後替她揉肩捏背,她從小就與季母十分親暱,那時候偶爾和父母來季家,因為她嘴甜,會討長輩歡心,季母每次看到她,都會親手做些好吃的給她吃。
所以對於安撫婆婆、討好公公這種事,梁笑沫可說是從小就累積了不少經驗,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季家才死皮賴臉的要求她嫁進自家大門。
他們可以不滿意自己的兒子,但對這個兒媳婦,可是一千一萬個滿意。
梁笑沫的話,很快便把她這個愛美的婆婆哄得眉開眼笑。
季父和季哲男兩人相視一眼,對女人之間的感情絲毫無法理解。
但季父眼中的兒媳婦,也是怎麼看怎麼好。
有時候他很羨慕好友梁仲文,明明對自家女兒不聞不問,卻將沫沫生得這麼知書達理又懂事。
反觀自己的兩個兒子,雖然俊帥迷人,可卻沒有一個讓他放心的。
用過晚餐,季父把兒子叫進書房,問他也兒媳之間的感情到底有沒有進展。
老婆或許不知道他和兒子的三年之約,但眼看時間就快到了,如果真有一天被老婆知道她一向很滿意的兒媳婦和兒子離婚,不敢想像老太婆會不會氣得直接把兒子宰了。
季哲男從進到書房後,便不發一語地喝著咖啡,任憑自家老爸一個人在那裡囉嗦個沒完。
其實此刻他的心緒也有些混亂,以前在參加這種家庭式的聚會時,他向來不把梁笑沫放在眼裡,可為何今天當他看到她哄得自家老媽眉開眼笑時,心中竟會升起一股甜蜜的滿足感?
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滋味,他知道她之所以會適時去哄老媽,完全是為了避免老媽因為他的沉默寡言大發雷霆。
「哲男,沫沫是個多麼體貼懂事又難得一簽名簿的好女孩,為什麼你就是不喜歡呢?」
耳邊突然傳來父親的責問,當季哲男聽到「喜歡」這兩個字的時候,心頭的一小角竟狠狠一顫。
他為什麼不喜歡她?
為什麼?
不喜歡她?
喜歡……
或許,他也不是那麼討厭她!
至少在和她相處這麼多天之後,他深深意識到這種可能性。
「總之,如果你真的無法愛上沫沫,期限一到我會如約放你自由,至於你媽媽那邊,我會和她講清楚,但這段時間內,我只希望你能做到一點,絕對不可以傷害沫沫,否則,就算你是我的親生兒子,我也一樣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