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宇、信宇!」他母親在他身後無助地喚著,但他完全不理會,行走的身姿毅然而決絕。
他真能對自己的親生母親那般狠心嗎?
夏初雨在一旁看著,或許其他人看到的都是他冷血無情。對母親的殷殷求和置之不理,但她卻看見他藏在褲袋裡的雙手緊緊握著,看見他咬牙切齒強自壓抑波動的情緒,看見他彷彿冷硬的心,其實有道深深的傷。
如果她能撫平那道傷……
思及此,夏初雨再也顧不得自己可能會被討厭,不由自主地追在傅信宇身後,然後超前攔住他。
他訝然。「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我來送午餐給你的。」她高舉野餐籃,刻意綻開燦笑。「是我親手做的三明治。」
他擰眉,有半響只是惱怒地瞪著她。「你都看到了?」
她吞嚥口水。「對,我都看到了。」
他下額抽凜,眼神凍結如冰。
她不禁顫慄,但仍爽朗地笑著。「剛才那是你媽媽吧?我以前問你關於她的事,你都不肯說……」
他繼續瞪她。
她咬咬唇。「我不多問了,你肚子餓了吧?我們找個地方吃午餐好嗎?」
他當然沒那麼輕易接受她的善意。「夏初雨,你到底想怎樣?我不是要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嗎?」
「別這麼說嘛,好歹我們以前有過一段情,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太冷淡嗎?」
「……」
「我只是想跟你吃一頓飯而已,看在我早起做三明治的份上,賞個光好嗎?」
「……」
「信宇……」
「走開!」他毫不留情地撂話。
她怔住,笑意凝斂。
「趁我還沒說出更難聽的話以前,勸你馬上從我面前消失。」
「可是……」
「滾!」
他不由分說地伸手撥開她,她微微一踉,身子正搖晃時,一個男人箭步一跨,飛也似地搶到她身邊,攬扶著她纖腰。
這一扶,夏初雨和傅信宇都愣住,同時望向不速之客。
「你沒事吧?初雨。」趙英才柔聲問,捏捏她臂膀又摸摸她的臉,確定她很好才轉向傅信宇,哇哇指責。「你居然對初雨那麼凶!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你!」
傅信宇面色陰沉。「那你又是誰?」
「我是初雨的老闆,也是她最好的朋友,趙英才!」
最好的朋友?
傅信宇瞇了瞇眼,目光雷電般劈過眼前這個長相過分俊美的男人,見他一手仍抓著初雨不放,胸臆徒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悅。
「你就是……三年前害初雨失戀的負心漢吧?可惡的傢伙!你憑什麼讓初雨對你那麼好,還專程送午餐來給你吃?馬的你不配!」趙英才忿忿指責。
這下傅信宇更不爽了,嗓音危險地揚起。「我不配?」
「對,你不配!就憑你對她的態度,根本不值得她的關心,剛剛居然還推她,你知道她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嗎?她前兩天還因為暈倒去住院,她……」
「趙英才!」搶在這魯莽的男人一股腦兒地抖出她的秘密前,夏初雨及時發聲阻止。「你想我跟你絕交嗎?」
他震住,可憐兮兮地望向她。「初雨?」
「你如果是我好朋友,就靜靜地不要多嘴,我沒說你可以把那些事說出去。」
「可是初雨,我是擔心你……」
「我知道。」她歎氣,心軟了,扯扯他衣袖。「走吧。」
「什麼?就這樣走了?」趙英才負氣又不解。「你不跟他說……」
「不用了!」她再度喝止他。「走吧。」
「初雨……」
「我真的要跟你絕交哦?」
「好好好,我走,我跟你走就是了。」趙英才舉雙手投降,悻悻然又瞪傅信宇一眼,這菜不情不怨地隨著夏初雨離去。
傅信宇目送兩人背影,照理說麻煩人士都走了,他該覺得耳根清淨菜是,但不知怎地,他只覺得滿腔怒意無從抒發。
他發現他很介意前女友這位所謂的老闆兼好友,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何她一句話,那男人便乖乖聽從?
那傢伙很看重他們的友情,似乎對她還懷抱著別樣情愫,另外他說她身體虛弱是怎麼回事?又為何會弄到暈倒住院?
「shit!shit!shit!」
愈想思緒愈亂,心情愈糟,傅信宇握拳,重重槌了公園內的樹幹好幾記,指節因此瘀青泛血,他卻絲毫沒意識到疼痛。
第4章(1)
「就是為了他,你才不肯開刀的對吧?」
在夏初雨的引領下,趙英才隨著她離開公園,兩人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剛在長板凳上坐下,他便迫不及待地追問。
她只是微笑著,打開野餐籃,取出一個三明治。「要不要吃一點?」
「現在是吃東西的時候嗎?」趙英才怒視她,話雖如此,他仍下意識地接過三明治,咬了一口。「喔,這個還真好吃!這醬料怎麼調的……不對!」他倏地一凜,忙將三明治丟回野餐籃裡。「差點又被你岔開話題了,這個不是重點!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就是為了剛剛那個男人,你菜拖延開刀的事嗎?」
看來是逃不過了。
夏初雨閉了閉眸,認命地點頭。「嗯。」
「傻瓜啊傻瓜!」趙英才發指地瞪她,幾乎想伸手掐死她。「他對你那麼無情,你還想開刀的時候他會陪在你身邊嗎?拜託你有點骨氣,他不陪你我會陪你,你不用怕!」
「不是那樣的。」她輕輕搖頭。「我不是怕,也不是想有人陪我開刀。」
「那你為什麼遲遲不答應開刀?」
他非得追根究底嗎?夏初雨深吸口氣,努力持住彎彎的唇角。
「因為只有20%的成功機率而已。」
「什麼?」他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凝睇他,笑著,卻掩不住眼裡的憂傷。「因為在進了開刀房後,我就有80%的機率再也看不到他了,永遠、永遠見不到他了……你懂嗎?」
「初雨……」趙英才嚇慌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不是作夢吧?他在作夢嗎?「怎麼會?老天爺怎麼可以對你這麼殘忍?」
她依然微笑著。
看她那樣笑,他反而更心痛,展臂抱住她,緊緊地,像要保護她不受傷害。
「手術一定會成功的!初雨,你一定會平安地活下來,你會幸福快樂,會有個男人一輩子疼愛你,一定會的!」
聽出他話裡的沉痛與關懷,夏初雨只覺得心顫著,感動著,喉間噙著一股酸楚。「謝謝你,英才,謝謝……」
「我不是要你道謝的,你知道我說這些不是要你感謝。」
「我知道,我明白的。」
是因為當她是朋友,因為在乎她關心她,才試著安慰她,給她力量。
趙英才推開她,看著她泫然欲泣的容顏,看著淚水靜靜地在她眼潭開。
「現在告訴我,你跟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現在這算是怎麼回事?
壓抑著滿腔煩躁回到辦公室,傅信宇端起涼透的咖啡,一邊喝著,一邊憑窗往下望,不看還好,一看更氣。
他看見夏初雨和趙英才肩並肩坐在路邊,兩人不知說些什麼。忽地,趙英才展臂擁抱她。
這也……太親密了吧?不是說那男人是她的朋友嗎?朋友之間會這樣抱來抱去嗎?
難道他們其實是戀人未滿的曖昧關係?
思及此,傅信宇不禁擰眉,飲入喉中的黑咖啡霎時變得更加苦澀。
關他什麼事呢?不論她跟那男人是戀人是朋友,他管不著,他們直接已經是過去式了,有點節操的男人都不會去干涉前女友的感情。
相反的,他該為她感到高興,如果她能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那很好啊!祝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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