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 >> 誤會分手,波折重重,破鏡重圓 >> 戒痕作者:季可薔 | 收藏本站
戒痕 page 19 作者:季可薔
    他滿意地朗聲笑了,一把抓過她小手,攬在自己腰際。「扶好。」

    「你……要溜慢一點喔。」她怕怕的。

    「知道了。」他莞爾。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她像企鵝寶寶小心翼翼地跟著爸爸,一、二、一二,在他耐心的引導之下,她漸漸溜得有模有樣了。

    清風撩起她的發,而她晶燦的明眸,只看見前方男人寬厚的背脊,那麼令人感到溫暖安心的背,她好想、好想緊緊擁抱啊!

    她想起自己以前,最愛從背後抱他了,然後把臉蛋貼著,感受那隆起的骨脊,她常常故意撒嬌地埋怨他脊椎好硬,靠起來不舒服。

    「可以了嗎?我要放開了喔!」他忽然說道。

    不!她不要他放開。

    她驚慌地搖頭,一時心急,顧不得失態,雙手不自覺地收緊,交握攬抱他肚腰。

    他詫異地停住。「怎麼了?」

    她沒回答,只是更加抱緊他,臉頰悄悄地貼上他後背。

    他感覺異樣,想回頭看她。「初雨,你沒事吧?」

    「我……沒事。」她嗓音細啞如貓咪的喵嗚。「你不要動,借我靠一下就好。」

    他聽出她話裡的依依眷戀,頓時恍然,定立不動。

    她靜靜地靠著,在河岸邊,在月光下,兩個依偎相貼的剪影顯得極親密。路過的行人當他們是一對熱戀的情人,都是會心一笑,誰也沒打擾他們,留給他們私密獨處的空間。

    這個夜晚,這個時空,他是屬於她的,夏初雨覺得自己好幸福。

    但願他也能領受到同樣的幸福。

    她幽幽歎息,淚水盈眸,費了好大的決心與努力,才能強逼自己放手。「好了,你可以放開我了,我自己溜。」

    他怔了怔。「你真的行嗎?」

    不行也得行,她不可能永遠依賴他,有一種漫長而黑暗的道路,注定了只能孤獨一個人走。

    「走吧!」她笑著推他,由於反作用力,兩人正好滑往不同的方向。

    他看著她溜遠,一寸一寸地遠離自己,胸口一擰,莫名堵著某種捉摸不定的慌張,他深吸口氣,也不知哪來的衝動,快步追上她,幾近霸道地鎖扣她手腕。

    「幹嘛?」她不解。

    「不准放開我,跟我一起溜。」他粗嗄地命令。

    他不曉得他隨口一句話對她而言宛如天籟,是十天賜予的恩典,是她此生忘不了的奇跡。

    謝謝。

    她張唇,無聲地道謝。

    在還不確定有沒有幫助他找到快樂之前,她已經確定自己很快樂。

    他們手牽手溜直排輪,之後又牽手沿著河堤散步,他幼稚地跟幾個孩子比誰丟的石子在河面上激起最多次水花,輸了還很不甘心地表示要再來一次。

    他們肩並肩仰躺在草毯上,數著天空幾顆寥寥的星星,在城市的光害下,那些星星顯得那麼微渺陰暗,可他們卻數得很開心,數了一遍又一遍。

    「記不記得以前我跟你講過天琴座的故事?」她問。

    他想了想,點頭。

    夏初雨盯著夜空,輕輕揚嗓。「在古老的希臘神話裡,有個男人教奧菲斯,他是太陽神阿波羅的兒子,有一把阿波羅送的七絃琴,他深愛著他的妻子尤里蒂絲,可尤里蒂絲婚後不久就被蛇咬死了!悲痛的奧菲斯彈著七絃琴,一路前往地府,想跟冥王要回自己的妻子……」

    「冥王答應他可以帶走他的妻子,可是有一個條件。」傅信宇低聲接口,腦海清楚地憶起這個故事。「他要奧菲斯在離開地府以前都不能回頭看他的妻子,只要看一眼,尤里蒂絲就再也回不到人間,可惜到最後的最後,他還是破解了,因為他擔心妻子沒有跟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頓住,好一會兒,深深歎息。

    「這故事太悲傷了。」

    「你不喜歡嗎?」她側過身看他。

    「不喜歡。」他答得乾脆,也側過身。

    四目相視,他們都在對方眼裡看見如絲的情感,那麼纏綿,那麼糾纏不清。

    如果是你,會那般絕望地即使跟地府冥王談條件,也要帶回所愛的人嗎?

    她想問。

    如果是我,絕不會傻到在緊要關頭破了戒,一眼即是永別。

    他想說。

    但他們誰也沒開口,許久,許久,直到他首先打破靜寂。

    「為什麼三年前,你要那樣離開?」他突如其來地問,語音暗啞,在不經意間吐落了埋藏了三年的疑問。

    她怔住,無語凝噎。

    而他赫然驚覺自己問得傻了,問得多餘,頓時懊惱地起身。「走吧!十二點快到了,童話時間結束了。」

    她愕然目送他僵挺的背影,感覺到他倔強地埋著的哀傷,心痛著,糾結著酸楚。

    「等等!信宇。」她連忙追上他。「至少吃完蛋糕再走啊!」

    「蛋糕?」他身子一僵,磚頭狠狠地瞪她。「你以為吃那個女人做的蛋糕會讓我快樂?」

    「以前你過生日,她做給你吃的時候,你不是很快樂嗎?」

    「那是過去的事了!」

    「沒錯,那是過去的事了,做人應該往前看,但不代表我們要忘記過去美好的回憶……」

    「別跟我說這些廢話!」

    「信宇!」她快步來到他身前,擋住他去路。「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媽媽傷害了你,知道你現在想起她只有傷心,但你就當被我騙一次,吃一塊蛋糕吧!今天是你的生日,現在離午夜十二點只剩幾分鐘,這幾分鐘有可能改變你以後的命運,你不想試試看嗎?」

    他無語地瞪視她,良久,譏誚地哼氣。「改變我的命運?你真當現在在演童話故事?」

    「就試試看嘛。」她見他態度稍稍軟化,機靈地把握機會,迅速拉著他回到草地上,打開野餐籃,切了一塊布丁蛋糕遞給他。

    他接過蛋糕,卻是一臉鄙視嫌棄的表情。

    「你還記得小時候吃這蛋糕的心情嗎?」她柔聲問。「那時候你一定覺得很快樂,對吧?」

    他下頷一縮,全身肌肉繃緊。「是又怎樣?」

    「那時候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幸福?」

    是很幸福。

    在他那遙遠而陰鬱的童年,每年過生日那天,便是難得的歡樂時光,他酷愛酗酒的父親會忽然清醒過來,去舊貨商店討一本二手書或親手雕一個木工玩具送給他;而他總是因貧窮生活而疲累的母親也會打起精神,進廚房烤一個香噴噴的手工蛋糕。

    蛋糕用的是最廉價的麵粉,裝飾這最簡單的果干,對他而言,卻是人間絕美的滋味。

    他痛恨那樣窮困的童年,但即便在那樣晦澀不堪的日子裡,偶爾仍會出現一道光,那光,就是幸福。

    「如果你曾經也擁有過小小的幸福,如果你恨你爸媽不能持續給你那樣的幸福,那你要告訴自己,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絕不讓他過那種生活,你會給他很多的愛,給他快樂和幸福。」

    他顫著手,不知不覺將蛋糕送到唇邊,咬了一口,甜甜的,軟軟的,就如同他記憶裡一樣,他又咬了一口,再一口。

    「吃過這蛋糕,你告訴自己,你已經長大了,過去的痛苦再也傷害不了你了,從今以後,你可以自己找快樂--你是個堅強的大人了,你有很多選擇,幸福也是你的選擇。」

    「幸福……是我的選擇?」

    「對,你的選擇。」

    他望向她,手顫著,心也顫著,胸臆情緒沸騰,而喉間梗著千言萬語,卻是無法言說。

    她微微一笑,正欲啟唇,乍然襲來的絞痛瞬間吞噬了她的言語,她倏地倒抽口氣。

    「怎麼了?」他察覺不對勁。「你不舒服嗎?」

    「沒……我沒事。」她強忍著排山倒海的劇痛,冷汗涔涔。「我只是想說,十二點到了,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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