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瞪眼看著「孤寨」的橫匾,老馬識途的往裡走,愈走臉色愈鐵青。這輩子從沒這麼生氣過!這個常孤雪真是太過分了,為什麼就是不肯當個好人?既然他的命運已往另一個方向行去,沒道理他還是一個大土匪呀!
虧她對他那麼好!要知道她梅神可是花神界公認最冷淡寡情的人,從來不對任何事物費心思,如今對他紆尊降貴的殷殷指引向光明路,是多麼不得了的大事,他居然敢什麼也沒變,依舊做他的山大王!
太可惡了!
莫怪下凡前,花精們全再三叮嚀她務必小心人類的壞與邪惡。如今親身體驗了,才知道人類果頁惡劣得讓神仙也要動怒!
對!現在她就是要去找他算帳,看他如何對她交代!
由於用走的實在太慢,她索性隱身施飛行術,從山寨的上方筆直飛到他住的地方比較快……咦?那是什麼?
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聚在山寨後方的山坳處。由於裡面有幾張熟面孔,梅忍不住飛過去探看。
山助處共有四個人,其中兩個是梅記得的,一個叫劉昆,一個叫於莽,都是性情殘暴不仁的人。不過他們都懾服於最凶狠的山大王,所以看起來總是凶氣難伸。
梅記得山寨裡的人都討厭他們。難道他們因此而同病相憐成為好朋友,然後一同來這邊烤地薯吃嗎?
火堆熊熊燃著,不僅用以取暖,還烘著幾顆地薯。
「他奶奶的!老子我跟著那小子出生入死快一年了,搶了金銀財寶無數,卻還是只能分配到這種爛東西當點心吃!常孤雪欺人太甚!」一顆半熟的地薯在於莽手中捏成爛泥,並被恨恨的甩飛出去。
嘖嘖!浪費食物,小心雷神來劈。梅搖著頭。
「對啊,於老弟。我劉昆帶了弟兄全數投靠『孤寨』,以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豈知常孤雪竟然有難別人當,有福自己享,還算是個人嗎?光是今年算下來,大伙搶到的財物不下千萬兩銀子的價值,竟沒分給弟兄們,他全獨吞了。於老弟,我真替你這個三寨主不值哪!」劉昆倒了一杯酒送到於莽手上,同仇敵愾的痛罵山大王。
原來常孤雪這麼不得人緣呀?那他山大王的位子是怎麼坐到今天的?真是不懂。
梅飄坐在一顆大石頭上,決定聽聽他們怎麼說。她挺好奇那傢伙做人到底有多失敗。既然聽人道是非嘛,哪有不嗑些瓜子、花生的?所以她變出了一大把來解嘴饞。
「劉老哥,我懷疑那小子私吞了金銀財寶,藏在某處,企圖日後改頭換面,大享榮華富貴!」
「那可不,頁是太卑鄙了,那些可是我們大伙共有的!他以為他是寨主就可私吞嗎?」
卡滋、卡滋、卡滋……
於莽用力摔碎酒杯,怒咆道:
「他別想私吞,否則大家走著瞧!」
「於老弟,我們又怎奈他何呢?他是那麼的武功高強,唉……」劉昆狀似無奈的歎了又歎。
卡滋、卡滋……
旁邊兩名獐頭鼠目的男子互使了個臉色,其中一人開口道:「老實說,常孤雪老是挑各方霸主的糧草搶,早晚會出亂子的。到時他一個人逃到天涯海角很方便,但叫『孤寨』裡上千口人如何是好?我們哪禁得起軍隊的圍剿?」獐頭甲一搭。
「是呀,我們哥兒倆打西邊的燕門城過來,聽說那邊據守的大將軍已計劃著要攻打孤寨了,其他擁兵自重的王爺們也很想吞下這易守難攻的據點呢。何況原本沒沒無聞的小山寨,如今算來也有千萬的身家,打仗時就怕缺糧缺銀,這天下亂了七、八十年,每個王爺、將軍早就打得力不從心了,正四處找財源哩。」鼠目乙一唱。
卡滋、卡滋……
「劉老哥,你這兩個朋友似乎對天下大勢很瞭解。」於莽打了個酒嗝,懷疑地問著。
劉昆嘿嘿一笑,趨近他悄聲道:
「不瞞你說,我這兩位前來投靠我的朋友,其實與燕門城裡的一位管事很熟。」
於莽警覺的瞇起眼。
「他們莫非是來探路的?想來個裡應外合?」
卡滋、卡──滋……(咀嚼聲隨若氣氛的沉凝而減緩,似也在屏息以聽分明)
「老弟啊,你以為這小小山寨,鬥得過數十萬大軍嗎?原本大家坐在同一條船上,理應同舟共濟,但你很明白,這『孤寨』裡的金銀財寶全教常孤雪一人獨吞,憑什麼讓他獨佔了所有好處,而我們卻要出生入死?!與此如此,還不如到將軍那邊當個將領,日後若是由燕門城的燕家軍取得天下,到時榮華富貴哪少得了你一份?
比起在這邊當個人人唾棄的土匪,無權又無勢,還不如做另一種選擇。你說是嗎?
嘿嘿嘿。」劉昆將意思點得很明白。
咋滋、味滋味滋……(緊張緊張、刺激刺激!)
於莽皺起眉頭,沉聲道:
「你就不怕我向那小子通風報訊?你這般的煽動,別以為他會饒了你。」
劉昆雖是在笑,但眉頭也凝結成一直線。
「我相信你是聰明人,知道怎麼做對你最好。如果你拒絕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實在太不明智了。」
卡滋卡滋卡滋……
「我如何確定你不是在唬弄我,然後在那小子面前陷害我?」於莽可不笨。
劉昆伸手撫上臉龐的十字形刀疤,眼中閃過恨意。
「你該明白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兩人沉沉的對望,在猜忌與共同的目標中,達成初步的協議──
「嘿嘿嘿……」劉昆笑了出來。
「嘿嘿嘿……」於莽也笑了。
卡滋、卡滋……
突地,兩個男人同時跳起來大吼:
「他奶奶的!老子們在商量機密大事,你們嗑瓜子的聲音咋滋味滋的想吵死人哪……」
「王八羔子,不想說而已,還愈吃愈大聲,找死!」
被指責的獐頭甲與鼠目乙無辜的捧著地薯,害怕地道:「我們沒有在嗑瓜子呀。」
「我們以為是你們在吃呢,不是嗎?」
四雙狐疑的眼,驚疑不已的對視,並屏息傾聽,想確實找出聲音的來處。
但,「卡滋」聲再也不曾響起。
「咳咳咳……」
還沒走到常孤雪房間的門口,遠遠便可聽到風寒病重的劇咳聲。梅好奇的從窗口往裡頭望。
裡邊,躺在床上卻不安分想起身的是常孤雪。由他赤紅的臉色來看,正被高熱所苦中。
床榻旁,侍候著湯藥的是鍾南山,以及一位十六歲的少女──也就是不再能以肉球喚之的窈窕少女鍾萍。
「晉大夫派人快馬送來了治風寒的藥,無論如何也得喝下去呀,寨主,你這病已拖了十來天了,再不吃藥可不成。晉大夫說你再不肯吃,他就要從百里外的秋揚縣趕回來了。您也知道晉大夫不諳武,一身的文弱禁不起舟車快馬的折騰……」一長串的苦口婆心,顯然還能再啼個兩、三個小時,而不怕用光了他今生所學過的詞彙。
「拿開,我說不吃。明天就會退熱了,你別多事。這麼多年來,我受傷、生病,幾時需要用藥來著?端出去,讓我起來處理公事。」
「常大哥,您千萬別逞強呀,奴家……」
「肉球,把羊皮卷拿過來。」他已坐起身。
「喔好。」鍾萍轉身走了幾步才曉得要跺腳發嗔:「常大哥,人家已經不是肉球了!別再這樣叫人家啦!」
那很重要嗎?常孤雪覺得女人就是小毛病一大堆,莫名其妙得讓他連沾也懶,所以至今未有娶妻或納妾的念頭,更是對女人敬而遠之。
「我說,寨主,你拖著這樣的病體,簡直是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啊,要知道有多少人想置你於死地前天夜裡──」他的叨念立即被打斷,「前天夜裡那三個刺客此刻已被我廢去武功,丟到山下自生自滅了。」區區宵小,哪有對付不來的道理?
「你沒殺他們呀?」梅好訝異地問。要是以前,他對那些行兇於他的人若不是一刀解決掉,也會伺候上數十種酷刑、斷手斷腳的才放人走,可凶殘呢。
「喝!」鍾氏父女同時嚇了一大跳,並退了好幾步,完全不知道眼前這位白衣姑娘是幾時出現在身畔,竟讓他們無所覺。
倒是梅,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她一向是這樣出現的嘛,有何好大驚小怪的咧?
床上的常孤雪僅是眉頭微揚,可能也是挺習慣了。伸手輕撫了臉頰,銳眼投射向那個笑得一臉好奇的可惡女人。他可沒忘十天前被她丟在雪地中,不僅被奇怪的擺著,然後整張臉被胡亂塗寫,致使他因睡在風雪之中太久而生病,那張見不得人的臉還以面罩蓋了三天才得以見天日。
「你是誰?!」基於女性的敏銳心思,鍾萍充滿了防備的開口質問。她可不許其他女人接近常孤雪,這是她才能獨佔的特權。
梅覺得腳有點酸,也就坐在常孤雪身邊的空位,很有禮貌的自我介紹:
「我叫梅。」
「你……你……」她怎麼可以坐在常大哥的床上?!
「梅姑娘是山寨裡的人嗎?」鍾南山確定她並不是,雖然對她依稀有點印象,但卻又覺得陌生得緊。
「我又不是土匪,怎麼會是這裡的人。」梅很快的撇清,以昭示自己清白無垢的身家。
「這是什麼渾話!誰是土匪了?!」鍾萍大叫。
「姑娘,我們這兒並不是!」鍾南山覺得很有必要對她做個解釋。
不過常孤雪很快的打斷他:
「鍾叔,藥留下,你去忙吧。」
聽到手上這碗藥終於有機會送到寨主的肚子內,鍾南山立即放下藥汁,再三交代:
「一定要喝哪,那我出去了。」
「爹,那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走啦走啦!沒聽到寨主要我們去幹活兒嗎?早上那一批米糧八成裝運好了,我們去清點吧。」
「不要啦……爹……我不……」
閒雜人等已清場完畢。
梅狐疑的盯向他。
「幹嘛打發他們走?怕我聽到什麼不該聽的嗎?」
常孤雪冷著一張臉,逕自端著藥喝著。
「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發現你身體有那麼熱哩。」她涼涼的小手擱上他額頭取暖,覺得很有趣。
他瞄了她一眼,原想撥掉她貼近的小手,但不知為何,竟也就由她了。
反正這女人再怎麼做出膽大包天、驚世駭俗的事,也不會感到羞慚失儀的,他又何必代為叨念她的不合宜?在她自己半點也不覺得的情況下。
向來不讓女人近身的他,獨獨對她例外,但顯然她並不明白自己有著特別待遇……真是一個,笨女人。
「你為什麼擺出一副很怨恨我的表情?」梅也瞄著他問。
「你不會忘了十天前做的好事吧?」一反剛才應對別人的平板威嚴,他現下的口氣相當的有表情。
「我做了什麼?」她這麼忙,哪會記住一些不重要的雞毛蒜皮小事?又不是愛記恨的人類。
他撇起唇角。
「十天前拜你所賜,我在大雪之中昏睡了兩個時辰,並且受到風寒。」
哦……想起來了。她煨暖了右手,換左手貼上。
「幸好我好心的給你準備了床、被以及一支小紙傘,否則你身體這麼虛弱,八成凍掉小命了。」
「那是說,我還該感激你嘍?」他笑得好猙獰。
梅寬宏大量道:
「不必客氣啦,畢竟咱們算是有緣嘛,對你好一點也是應該的。」她一向不記恨的。
真是愈聽愈火大!她那是什麼自得的口吻?!忍不住再度打破自己絕不再怒吼的誓言──
「應該的?去你天殺的應該的!原本你就不該弄昏我。再來,如果你真的有誠意對我好,那就該把我扶進屋子裡來,而不是放我在雪地裡自生自滅!你都能把床、被子拿出來了,那麼拖我進屋應該不困難吧?更可惡的是你居然在我臉上寫下:花自綻馨雪自落,一束幽香,獨梅恩澤之類的鬼話!」
「什麼鬼話?這叫仙諭,也可以叫神跡,不知道就別亂說。而且我還不止寫那些,除了額上寫那兩句之外,我還在你左臉寫著『為善最樂』,右臉寫著『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要不是你那大鬍子礙事,我還想在下巴寫一句『唯善獨尊』咧。我說你,鬍子也不刮一刮,都告訴你別留大鬍子了,你還是那麼不受教。」突地,她訝異的瞪大眼!「你身上的體溫更燙人了耶!如果再熱上那麼一點,我就可以在你臉上煎顆蛋了。」蛋呢?蛋呢?哪兒有蛋?速速送來!
「你……你……的確是神……」他搖搖欲墜,全身的高熱燒得他再也坐不住,整個人癱軟回床榻上。要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發誓,他一定會二話不說掐死她,再也不存有婦人之仁……
「咦?你相信了呀!」她欣喜地問。
「由不得我不信……」他抽著氣,無力揮開那雙正貼在他臉上取暖的小手。
「對嘛,事實勝於雄辯,真金不怕火煉。」
「你是神,我的……瘟神。」語畢,昏睡去也。
梅哇哇叫著:
「錯了錯了!不是瘟神,是梅神啦!你可別胡亂拜神卻拜錯了真正對你有恩的那一個,喂,喂!」
昨日病情轉劇的常孤雪,在今日天泛魚肚白之後,奇跡的退燒了。不尋常的是,他並無大病初癒時會呈現的虛弱情況,一身源源不絕的精力讓他一睜開眼便俐落的下床,伸展四肢時更無半絲僵疼遲滯感。彷彿臥病十日,以及被悔那個女人氣得更加病重只是一場虛幻的夢;而真實的他,正打算練功一整天來發洩掉滿身的力量。
他記得的,昨夜半夢半醒間,鍾叔與幾名大夫一直在他床邊來來去去,灌藥更衣擦身的,只為幫他降低渾身可怖的高熱,但他卻無半刻感到舒坦。熱!痛苦至極的熱!猶如被丟入煉獄中受焚燒之苦,他只求有人行行好,將他丟到大雪中翻滾,但卻沒有人瞭解他衷心所盼。來來去去的人,只會心急的叫囂,半點幫助也沒有。
然後……他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
不知為何,心安定了下來。即使知道她總是任性恣意的來去如風,總是讓他飽嘗被丟棄的苦澀與憤怒,總是讓他感受到美夢易碎的現實……但他卻依然殷殷盼著她再一次的到來。抗拒她的施予,又狠不下心絕然。
由她去,由著她攪亂他的生命、他的一切;由她來,短暫的胡言亂語、翻天覆地,然後猶然天真,好不無辜。
他對她的縱容,已寬闊到自己都要咋舌的地步。
很想掐死她,卻不曾付諸行動。
很想很想牢捉住她,她卻像幻影般無處尋。
知道她有問題,卻不在乎。
她從來不會老,早已不是問題。
仙也好,妖也罷,人也行,鬼又何妨?
他一點也不在乎。
就算被她氣病、氣得嘔血,心底仍渴望見她。於是他成了現在這樣的一個常孤雪。
因為他必須有這樣的身份,她才會再來。
或許她早已忘了,但他卻深深記得她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既然人生已教她弄亂,她就得陪他到底。以陪作賠,她最好明白這是公平的。
因為他打算跟她纏到地老天荒,誰也別想脫身。
他隱約明白,必是梅在他身上做了些什麼,否則他不會這般迅速的痊癒。她不是尋常人,但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她確實的身份是什麼。他只要她留下來,再也不要來來去去,每三、五年蹦出來氣他一氣,然後又消失無蹤。
他今年已經二十四歲,再來幾個三年五年,他都成老頭子了……他不要錯過!
非要想個法子永遠留下她不可。
已有多日未處理公事,他決定先把幾件重要的工作交代完,然後再來想法子讓那個神出鬼沒的女人自己出現在他面前。
才想打開門出去,但靈敏的耳力已聽出有幾個人正往這邊走來。不是鍾叔,而是一些身懷武功的人。他眸光一閃,迅速躺回床上,為了讓自己臉色不那麼紅潤,他屏息讓面孔轉為病態的青白。
門板被悄悄推開,兩道黑影閃了進來。
「他仍在昏睡。」其中一人到床前探著,確定常孤雪依然重病中。因蒙著面,聲音含含糊糊。
「鍾南山已派人快馬去接來晉大夫,看來他的病不會假。」他們一同看著蒼白的病患,冷笑了出來。「最好他就這樣病死了,省得我們費工夫料理他。」
「那是當然!讓我們來助他一臂之力。」男子陰惻惻笑著,由懷中掏出一瓶藥水,滴了幾滴到茶水中。
「省點用,這『睡斷魂』可不便宜。要是他沒喝到這壺水,豈不浪費了。」另一人道。
「我們每天滴他幾滴,早晚收了他小命,這藥雖貴,花在他身上也值得了。」
「快找東西吧!廚房快煎好藥了,我們所剩時間不多。」
「那倒是。」
兩人立即小心的東翻西找起來。
「是這張地圖嗎?」他們抽出一張羊皮卷,小聲的討論著。唯一露出來的雙眸共同閃著貪婪之光。
「這張也是有記號的地圖。」喜悅之心很快的重重落地跌成碎片,貪婪的眼波蝕化為濃濃的疑惑,尤其在發現每一張羊皮卷皆是地圖之後,一個頭開始變成兩個大。
「他奶奶的!到底是哪一張?!」
「好個可恨的常孤雪行事竟這般小心,利用數十張地圖來混淆我們的耳目!」
「看我一刀殺了他!」歹心倏起,男子掏出匕首就要傷人。但另一人阻止他:
「且慢,我們還得從他口中探知財寶的下落,等我們知道了,再下殺手也不遲。有了『睡斷魂』,還怕他能對我們如何嗎?」
拿匕首的人恨恨的收手,粗聲道:
「那現在怎麼辦?」
「先拿兩、三張去試試,總不能全拿走吧。」
「可惡!」
「有人來了,快走!」
兩人很快地由窗口離開,也不知是不是一時沒量好距離,其中一人竟硬生生由窗口跌下,痛叫了一聲,由另一人幫忙扶走,消失在梅林裡。
常孤雪緩緩睜開眼,不意竟見到一幅奇特景象──
他看到窗外的梅樹上,逐漸呈現一個纖麗的白色身影,由透明轉為雪白,當身影完全變成實體後,正好也飄進屋子內來,走路還一拐一拐的──
是梅!
她坐在椅子上,揉著自己的腳丫子,像是剛才被什麼人踩到似的,正痛著呢。
「真倒楣,早知道就閃遠點看戲,就不會被踩到了,好疼呢……啊!」兀自的嘀咕聲終止於對上那一雙炯亮震驚的眼眸!
他看到了嗎?看到她從隱身到現形的過程?他不是還在睡嗎?黑衣人出現時,她也才剛到,不知道他是醒的啊……怎麼辦?修道者不能驚嚇到凡人的,她犯規了!
他起身,沉穩且緩慢的走近她。
怎麼彌補才好?
他愈來愈近,就要伸出手……
梅倏地單腳跳起來,想故計重施,吹口仙氣讓他沉睡兩、三天!
「睡吧,呼──唔!」
啊!完蛋了,一口仙氣被硬生生的堵住!以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