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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聘玩伴 第一章 作者:綠光
    他是私生子。

    在這年頭,私生子一點都不稀奇。

    他從不認為身為私生子的自己,跟一般平常人家長大的孩子有什麼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他有一個非常自私又任性的母親。

    雖說是母親,但他卻打從心底認為她沒有為人母的資格。

    因為她生下他,卻沒養過他,從小他一直是在親戚家裡頭輪流借住,一年難得見到她幾次,而到了他十二歲那一年,她毫不猶豫地把他賣給了親生父親,從此以後他不曾再見過她,直到她去世。

    而他認識白念恩的那一天,就在母親拋棄他後,也是他轉學的第一天。

    從那一天開始,她對他而言成了心中獨一無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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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同學,這一位是新同學華千謀,你們以後要跟他當好朋友哦。」

    「好。」

    華千謀站在講台上,聽著老師介紹他,瞪著底下同學竊竊私語又指指點點的,面無表情的臉上有著超乎年紀的世故。

    「那麼,華同學,你坐在最後頭的那個位置。」

    順著老師指的方向探去,剛好是靠近窗戶最後一排的位置,他緩步走去,放下了書包,隨即看向窗外。

    「你好,我叫白念恩。」

    身旁傳來不高不低的聲響,但他睬都不睬,逕自瞪著窗外。

    「喂,我在跟你說話。」身旁的人稍嫌不耐,但他依舊置若罔聞。

    啪的一聲,有塊東西撞擊著他的腦袋,他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瞪著掉在桌面上的鉛筆盒。

    有沒有搞錯?

    他惱怒瞪去,坐在他身旁的,是個短髮的小孩,臉上帶著戲謔的笑意。

    「當人家跟你說話時,你一定要回應,而且要看著對方的眼睛,難道你爸媽沒有教過你嗎?」白念恩人小鬼大地道。

    不說還好,一說便勾起他的一肚子火,他老媽不要他,把他丟到老爸家裡,那麼大的房子裡,有著他素未謀面的哥哥們,還有不曾見過的老爸,身旁沒有半個熟悉的人,天曉得他有多不爽?

    而且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教他過這一件事,能怪他不懂嗎?!

    啪的,華千謀毫不客氣地賞賜對方一個巴掌。

    白念恩一愣,細長的眼輕眨幾下,突地笑了起來,衝向前去將他撲倒在窗戶邊,隨即又在他的頭上,腰上數處連續攻擊。

    兩人的鬥毆在教室裡引來陣陣的尖叫聲,講台上的老師火速衝下台將兩人拉開。

    「渾蛋、渾蛋,你居然敢打我?!」華千謀氣得尖叫,臉上嚴重掛綵,卻仍舊張牙舞爪地打算撲向他。

    「誰要你打我?」白念恩抬起小臉,氣焰高漲,大有再干一架的衝動。

    「是你先動手的!」證據就是掉在他桌上的鉛筆盒。

    「那是因為你沒禮貌。」

    「又沒有人教過我!」

    他近乎哭泣般的嘶吼聲一出,現場立刻鴉雀無聲。

    華千謀羞惱地別開眼,氣得渾身發顫。

    站在中間的老師面對這種陣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華同學,念恩可能有點沖,但是再怎麼說,她是女孩子,你也不能打她的臉啊。」她的臉上一個明顯的巴掌印,可見他的力道有多沒分寸。

    聞言,華千眸回頭瞪著傲氣凌人的白念恩,「她是女的?」這根本是詐欺吧?

    那種頭髮、那種長相、那種身高,還有那種打架的招式,她哪裡像是個女孩子了?沒看他已經被打得像顆豬頭了嗎?

    「你有意見啊?」白念恩冷哼了聲。

    「念恩,妳也不對,不管什麼理由,先動手的人就是不對,快跟華同學道歉。」老師催促著她。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抱歉啦!」

    「不客氣。」山水有相逢,管她是不是女孩子,這個仇不報他就不是君子。

    距離畢業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他絕對要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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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中一年級,新生報到的第一天。

    兩人再次在教室裡頭碰面。

    華千謀冷眼看著她,暗咒自己的命運乖舛。

    以為放了兩個月的暑假,應該不會再遇見她的,豈料新生訓練第一天就和她碰頭,是他倒楣,還是她根本就是在堵他?

    有這麼大的仇嗎?

    轉身,不打算理睬她,反正只要不招惹她就好,而他老早就放棄了報仇計劃,不是他孬,而是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強了。

    有道是好男不與女鬥,他堅信這個道理。

    「喂,妳想幹麼啦?」才轉身便瞧見她不知道何時已來到他的面前,他不禁歎了口氣。

    他都自動迴避了,她還想怎樣?

    打算在新生報到的第一天就讓他變成豬頭,成為學校眾人恥笑的對象?

    「抱歉。」她突道。

    「嗄?」他有沒有聽錯?

    「我從老師那裡知道了一些關於你的事。」她雙手交握在後,不出色的小臉上卻有抹令人難以忽視的英氣。「知道你的家庭問題,也知道我當初不該那樣對你說話,真的很抱歉。」

    包括他是私生子,他不曾享受過母慈父愛,被丟在親戚間輪替扶養,最後又被丟回親生父親的家裡。

    「算了。」那個老師也真雞婆耶。

    「不行,不能算了。」她站姿挺拔,緩緩閉上眼。「你打我吧,我不會還手。」

    「妳瘋啦?」真沒誠意,這裡有人耶!好歹也找個僻靜沒人的地方,他要是真在這裡動手,他會成為眾矢之的。

    「我覺得犯了錯一定要道歉,要是是連道歉都不足以償還的話,那就要一報還一報,我打了你幾下,你就回我幾下。」

    「妳是說那一個月裡的份?」那可難算了。

    「嗯。」她堅定地點點頭,咬緊了牙關。「來吧。」

    「來妳個頭啦!」他往她額上一戳。「我說算了。」

    真要他打,他還真的打不下去。

    「你真的不打?」見他從身旁走過,她又追上去。

    「不打。」打了她,他也不見得會比較快樂,而且手也會痛。

    「那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兄弟,我罩你,只要有人敢欺負你,你就找我,我替你處理。」

    華千謀無言地睇她一眼,這女人是不是瘋了?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不管你有什麼事、什麼困難,都可以來找我,或者是找我聊心事、抱怨,什麼都可以,反正,有事找我就對了。」她一言九鼎地拍胸脯保證。

    「那還真是多謝了。」

    「不客氣。」她豪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待會要不要去我家玩?」

    「嗄?」

    「我家離學校只有三分鐘的路程,近到不行,待會到我家打完電動再回去吧。」話落,她逕自往前跑去。「就這麼決定了,不准落跑。」

    「我要回家補習耶。」他瞪著她愈跑愈遠。

    這傢伙該不會是想要當女皇吧?也不問問他有沒有空。

    表情看來像是有點為難,但是唇角卻帶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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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聖恩,你要是再搞怪,信不信我把你的手折斷?」

    聞言,大弟白聖恩立即逃離現場,不敢再偷捏桌上的菜色。

    白念恩薄噙威儀地瞪了一眼,確定他不會再犯,才又轉身走進廚房裡,準備完成最後一道菜。

    「姊,華千謀來了。」二弟白祺恩大喊著。

    「沒規矩,你小人家幾歲,憑什麼連名帶姓地叫人?」白念恩拿著鏟子走到外頭,瞪著一個個沒禮貌的弟弟。

    「哦,華哥,我姊在裡頭。」站在客廳一隅的白祺恩立即改了稱呼。

    「謝了。」華千謀背著書包走進客廳裡,隨即拐到她面前。「今天是妳下廚啊?白媽哩?」

    「我媽今天值大夜班,你要是不想吃,下個禮拜再來。」她轉身走進廚房。「祺恩,送客。」

    「誰說我不吃?又不是沒吃過。」他臉皮厚地跟著她走。

    「你今天不是補習嗎?怎麼有空跑過來?」她走進廚房,努力地對抗著鍋碗盆瓢。

    「誰理他啊,老是教那麼艱深的東西,誰受得了?」他才高三耶,不要提早把學士班、碩士班的東西教給他。

    臭老爸,到底是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已經把他整整操了六年了,他該不會打算一路荼毒他到最後吧?

    「你要是不趕緊學會,到六月要怎麼留學?要是再上一年語言學校,很浪費時間的。」好不容易把菜盛上盤,指使著他當幫手端菜上桌,隨便把鍋子洗一洗,脫下圍裙,便走到飯廳,才要喚著弟弟們吃飯,發現他早已經入座。

    走過他身旁,聞到他身上傳來一股不尋常的氣味。

    「你倒是不請自入吶。」

    「幹麼,都是一家人了,我幹麼客氣?」華千謀自動盛了碗飯,大口朵頤。

    「是啊。」她開始懷疑自己引狼入室。

    當年,基於自己犯錯的心態下,決定當他的好朋友,而邀他到家中作客,豈料他真的很自然地把她家當成自家看待,有空便過來晃晃,吃頓飯、過個夜,也沒什麼好稀奇的。

    就這樣,從國一到高三,結下了不解之緣。

    「對了。」她突地想到一件事,走回房裡拿出一樣東西。「給你的。」

    他順勢接過手,「……妳給我的?妳愛上我了?」

    「你白癡啊,誰會愛上你啊?」那是情書耶。「放心,就算這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挑你。」

    「誰給的?」他看也不看地擱在一邊,繼續和白念恩兩個弟弟搶奪著食物。

    「我同學嘍。」真是孽緣,從國中到現在,雖說不是同班,但光是同校就夠她累的了。

    他就像是醜小鴨變天鵝一樣,愈長大愈顯眼,呆板的髮型和硬式的制服依舊掩蓋不住他的光芒,甚至還覺得這樣的他相當順眼而迷人,所到之處,老是逗得學姊妹們哇哇大叫。

    他似乎很習慣,不,應該說他極為享受。

    愈是認識他,便愈覺得他這個人骨子裡很陰險,其最陰險之處,全昭顯在女孩子們的面前。

    他對女孩子們提出的交往要求,通常是來者不拒,但截至目前為止,沒有一樁戀情可以超過三個月,哦哦,不對,不是三個月,在她的印象當中,根本就沒有超過一個月。

    這不算什麼,畢竟男歡女愛,合則聚不合則散,分手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但是最可惡的是,他通常都是在吃干抹淨之後再說分手。

    簡直是男人之恥,女人公敵啊!

    她怎麼會跟這種人交朋友?每回在學校遇見他時,真想要摀臉快步跑開。

    偏他老是喜歡叫住她,非得要跟她閒聊個幾句不可,搞得全校皆知,她是他唯一的紅粉知己。

    紅粉知己?錯了,是死黨、是玩伴、是哥們!

    「她要是有興趣跟我上床,妳再叫她跟我……啊,很燙耶,妳搞什麼鬼?!」居然拿湯潑他,她不知道湯很燙的嗎?

    「不要在國中生的面前提這種事!」她瞇眼威嚇。

    國中生,正值最微妙的年紀,他要是不乖乖地閉上那張嘴,她保證,她會直接把他踢飛。

    「哦,那我們等一下再聊。」他瞥了一眼正偷覷他的兩兄弟,抽出一張面紙擦去手上的湯漬,繼續扒飯。

    「我沒空跟你聊。」

    「妳有約嗎?」他挑起濃眉。「不可能吧?」

    打從他認識她到現在,可從來沒見過她和人有約過。

    「我就不能有女性朋友嗎?」好笑,他以為她跟他一樣沒朋友嗎?

    「妳要出去啊?」

    「不是,我要唸書,請你別忘了,你預定要出國留學,但我還是陷在水深火熱之中的考生。」這個家裡頭就只靠母親當護士的那一份薪水為生,所以她一定要考上國立大學。

    大考就在兩個月後,她必須準備最後衝刺了。

    「一起念啊,我的進度比妳快多了,妳要是不懂可以問我。」

    「還真是謝謝啊!」

    「不客氣。」

    「不過我還是要勸你,既然你要留學不能和人交往的話,就別胡亂答應別人的要求,而把自己的名聲搞爛了。」他在校的荒唐史,已經差不多可以編列成冊了,學校方面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不代表他可以繼續亂搞男女關係。

    「放心,我有分寸的。」把碗往桌上一擱。「謝謝招待,我吃飽了。」

    「那你洗碗吧。」她扒完最後一口飯,兩個弟弟也早已經下桌回房。

    「我是客人耶。」

    「你不是說我們是一家人嗎?幹麼跟我客氣了?」她涼涼地說著,臉上還是得逞的笑意。

    「是是是,妳說的都對。」隨即收拾碗盤,自動到流理台面前報到。

    「喂,你又長高了?」

    「是啊。」一八五,他頗滿意的高度。

    「怎麼揮霍成這種程度,還能長這麼高啊?」高了她十公分。

    記得一年前,她還比他高呢,虧她贏了他那麼多年。

    「我老爸的基因好啊。」

    白念恩睇著他的背影,搔了搔一頭短髮,隨即走到他的書包翻開一瞧,裡頭沒有半本書,而是兩瓶看似極為昂貴的白蘭地。

    就知道這傢伙今天不太對勁,難怪身上有酒味。

    「喂,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她走到他背後。

    他聳了聳肩,繼續洗碗,「沒啊,只是想看看妳。」

    「屁,我的臉沒好看到令你流連。」

    「那……妳猜呢?」

    「靠,你當我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啊?」她能不能別當那麼噁心的生物?

    「妳不是最會猜我的心事?」把洗好的碗盤晾在一旁,他轉身笑睇著她。

    「喂,你該不會是把學妹的肚子搞大了吧?」

    「不好意思,從我升高三之後,我就不碰學妹了,生澀的女人太無趣了。」他比較喜歡挑戰高難度。

    「嘖,無恥。」她搖了搖頭,「節制一點吧,既然不愛人家,就別玩弄人家的身體。」

    「對方也不見得愛我啊。」彼此、彼此而已。

    「那是因為你不愛人家啊,你沒有付出,又憑什麼要人家先付出?懂不懂禮尚往來的道理啊?」沒有人喜歡唱獨角戲的。

    「妳又知道我不愛了?」

    「你要是真的愛的話,就不會一直遊戲人間了。」以為她是第一天認識他啊。

    華千謀聞言,笑了。「也許我不相信愛情吧。」

    「與其說你不相信愛情,倒不如說你不相信女人。」她斜睨一眼。「說,你今天來是不是跟你媽有關係?」

    他,狂妄自大,囂張又不可一世,看似無人能夠牽動他的心緒,但她很清楚,唯一能夠影響他情緒的,就只有他那個不負責任的媽。

    他之所以會無法信任女人,他的母親是絕對的關鍵。

    每回只要她出現,他就會又氣又惱,恨不得親手掐死她,但這兩年狀況好一點了,他頂多是臭著臉,而近來,他學會了用笑掩飾心底的不爽,但她多少還是可以感覺到那微妙的變化,因為他會帶著壓抑的氣息。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沒料到她竟猜得那麼準。

    「我猜中了?」她和他認識太久了,久到只需要彼此一個眼神,她便猜得出他在想什麼。「怎麼,你媽又發生什麼事了?」

    「妳好厲害。」他幾乎歎為觀止。

    「承讓,都是拜你所賜。」她也幾乎要以為自己成了他肚子裡的蛔蟲。「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她死了。」他笑道。

    「什麼?」

    「所以我買了酒慶祝,恭喜我終於解脫了。」他拿起書包,炫耀裡頭的白蘭地。

    白念恩微怔,飛揚的眉微微攏起。

    「妳不替我高興嗎?」他走近她,在一旁的櫃子拎著兩隻杯子,拉著她走向她的房間。「往後我就不用擔心我那個不要臉的老媽再拿我跟我老爸勒索錢了,也不會因為她的存在,而讓我感覺自己在家裡的存在很尷尬,妳應該也替我開心吧?」

    他的私事從沒告訴任何人,除了她,一開始不是他自願告訴她的,而是她從國小導師那裡得知一點情報,而與她的相處之後,他認定她絕對不會出賣他,所以他放膽把他不欲人知的事全告訴她。

    她的反應讓他覺得很安慰,只因她確實是站在他這一邊,跟著他一起咒罵他老媽的。

    她是站在他這邊的,對吧?

    「來,我們慶祝吧。」走進她房裡,他就地坐在床邊,隨即將酒取出,各自倒了一杯,並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白念恩坐在他身旁,拿起杯子,只是稍稍沾著唇。

    「妳不高興?」察覺她的異狀,他俯近了她。

    她抬眼直瞅著他,他有著濃濃的眉,過份迷人的眼,還有挺直的鼻,再配上一張厚薄適中的唇,這樣的五官揉在一張精緻的臉上,確實是一個令人難以忽視的存在。

    「怎麼,妳該不會是愛上我了?」他低沉笑著。

    過了青春期之後,他的聲音由尖細而變得低沉,一路變化到現在令人難以抗拒的魔魅嗓音。

    六年來,他變得很多,在青春期裡,蛻變的不只是女孩,就連他也蛻變得令人讚賞。

    「想哭就哭,幹嘛ㄍㄧㄥ?」她直言道。

    華千謀怔愣,帶著笑意的俊臉在瞬間猙獰了起來,一把將她撲倒在地。

    「啊!」這渾蛋,以為她的頭是石頭做的,撞在地板上一點都不會痛嗎?

    「我才不想哭!我開心得不得了,要不是現在買不到煙火,我還真想要買煙火大肆慶祝一番,誰會為那種人傷心難過?我一點也不難過,反正她根本就不愛我,我又怎麼會在乎她的死活?」低沉的嗓音嘶吼得淒厲,顯得有些瘖啞而帶著哭腔。

    「是是是,就當我說的都是屁,好不好?」別再壓著她了,她很難呼吸耶。「先起來,好不好?」

    「……為什麼妳總是看得穿我?」沉靜的語調帶著淡淡的鼻音。

    糟,他真的哭了。「下次我就算看穿了,也絕對不會戳破。」她發誓。

    為什麼看得穿他呢?她也不知道啊,反正看了就知道啊。

    「念恩,妳說,她為什麼不愛我?」他坐起身背對著她,像是抹去淚水一樣,他將酒一口氣飲盡,再倒上一杯。

    「因為她笨。」她也拿起酒跟著狂飲起來。

    唉唉,她是考生耶,真要這麼頹廢嗎?可他最恨又最愛的媽去世了,她怎能不管他呢?

    要是把這句話告訴他,他大概會氣得跟她翻臉吧,因為他從不承認他愛著自己的母親。他一直等著她帶他離開華家,結果她非但沒帶她走,甚至三番兩次挾他來威脅華爸花錢消災,也難怪濃濃的愛會轉化成恨。

    有人說,愛與恨是一體兩面的,她完全贊成。

    「陪我喝吧,喝個大醉,明天醒來,我還是原本的我。」他回過頭,俊爾的臉上堆滿笑意。

    真想叫他別笑了,算了,她還是別再開口,免得他又把她壓倒,撞得她腦震盪。

    「喝吧,就讓我陪你喝個不醉不歸。」她夠義氣了吧,大考在前還可以陪他一起瘋?誰要他沒什麼朋友,誰要她是他的哥兒們?

    兩人笑鬧著,隨著夜深,合力喝完了兩瓶白蘭地。

    「其實,我不恨她的。」他低嗄地道。

    「我知道。」她醉意矇矓地點著頭,摟著他的肩頭,很用地力安慰著。「乖乖,沒事,沒事的。」

    華千謀窩在她的頸項,嗅著她身上傳來淡淡的沐浴乳香氣,不自覺地側身抱著她。

    白念恩倒也不以為意,當他是醉了,更加用力地抱著他,想要拉著他到床上睡,豈料卻被他撲倒在床。

    「醉鬼。」她無力地癱在床上。

    她頭昏眼花、全身無力,閉上眼,等待著他自動翻到另一側,可等了老半天也沒等到半點動靜,反而感覺到大腿上被東西頂著的古怪觸覺。

    正不解時,突然覺得身上的衣服像是被拉高,傳來一陣不尋常的濕熱觸感,引起她一身驚悸。

    「千謀?」她低喃著,想要張開眼,卻發現怎麼也睜不開。

    像是鬼魅似的,他觸及之處莫不掀起令她更加酥軟無力的熱浪。

    「你這傢伙……」她突地驚覺他在做什麼,想要伸手推開他,卻發覺她一點氣力都沒有,別說要推開他,她就連要抬起他的氣力都沒有。

    渾蛋,他搞錯對象了吧,竟然連她也想要沾染?!

    「華千謀!」她使盡全力低咆著,正想要罵醒他,他隨即張口封住她的嘴,放肆地纏綿。

    她想大罵,努力地聚集著全身的體力,打算集中一處將他推倒,卻突地發覺頰上有著異樣溫熱的液體,不用張開眼,她也知道,他哭了。

    該死,他根本就是在藉酒裝瘋嘛。

    可是,她卻無法怪他。

    太懂他深深的悲哀,懂得他不想被同情的狂傲自尊,於是她鬆開了好不容易才聚集的氣力,任由他予取予求。

    放任他幾近粗魯地掠奪,放任他摸索她未曾讓人碰觸過的身軀。

    耳邊溫熱的氣息,粗嗄令她心悸的低吟聲,令她更加渾然忘我地把自己交給他。

    他的舉動無疑加速了酒精的催發,她的順從更加速催化著情慾,她酥麻得無力掙扎也不想掙扎,在酒精的侵蝕下,她渾身輕飄飄的,像是在天空徜徉,分不清楚這份令人驚慄的快意究竟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他,而他則像是把烈炬,徹底將她焚燒,拉著她一起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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