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小丑扮相的男人憑空變出一朵玫瑰花,欲送給佇立在街燈下的絕麗女孩,正在講手機的她搖搖頭,忽地面色一怔,接著大吼──
「什麼?!秦展顏!你敢放我鴿子,你想死啊?」
美麗的女孩發起火來氣勢竟然如此驚人,小丑駭了一跳,拿玫瑰花的手怯懦的收回。
「對不起啦,非萼,實在是因為……你幫她看一下!」交代完一旁的餐廳員工,秦展顏忙又續道:「因為有個廚師在廚房摔傷腿了,我要送她去醫院。」
「你那間餐廳員工那麼多,不會找其他人去嗎?」不要以為她不曉得她擔任店長的餐廳裡頭,上上下下員工十來個!
「可是現在餐廳正忙,只有我有空啊!」晚餐時間耶!
「你沒空!你正要跟我看電影!」向非萼忽然想到,「為什麼我們約六點二十,現在都五點五十了,你人怎麼還在餐廳?」
「呃……啊……嗯……」秦展顏支支吾吾。
心虛才會結巴,敢放她鴿子就等著被痛罵。「你……」
「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咦?她剛才沒把話說出口吧!
「你一開始說的並不是這樣!這一定是騙人的!」怒吼的女聲持續傳入耳。
向非萼循聲望去,就在不遠處,電影票販售口的旁邊,一名女孩正神情激動的大吼。她面前立著兩名男人,一個似乎正按捺著情緒,兩手不斷做著向下壓的安撫動作,試圖要她平靜一點,而另一個男人則是一臉不耐的兩手插在口袋,雙眼似放空的望著街頭藝人們。
她探究的眼神與神色不耐的男人對上了。
那是一名外型還挺不賴的男人,體格適中,肩膀寬闊,極佳的身材比例,讓他即使只穿著簡單的休閒服依然出眾。
他的五官端正,濃眉下壓著一雙長眼,鼻樑特別高挺,略寬的嘴正沒好氣的撇著。
向非萼不像一般人,在眼神對上的同時即有些尷尬的轉開去,她微挑了一邊眉毛,而同樣未將視線移開的男人則眉心微微蹙緊,像要確認什麼似的用力盯著她。
男人的眼神十分有力,讓平常對男人不屑一顧的向非萼不自覺回視了他一會兒,她看得出來他並非是驚艷的眼神,而是探究,好像因為她的關係,而在他心中投下了許多疑問似的。
與女生吵架的男生嘰哩咕嚕不知道說了什麼,女生仍是誇張的搖頭,就只差沒捂著耳朵大喊「我不聽!我不聽!」
男生終於耐性盡失,「好!你不信!那我證明給你看!」
他霍地拉住與向非萼對視的男人的領子,個子比他高了些許的男人一時沒有防備,整個人被拉低,而他的唇猛地貼上男人的嘴。
「哇喔……」向非萼低低驚呼。
女人接吻她見過,可男人當眾接吻還真是打出娘胎第一次。
「喂!喂!非萼,你有沒有聽我講話啊!」在另一端已經喊了老半天的秦展顏快急死了。
非萼都不理她,事情一定很大條,她八成氣得怒髮衝冠,頭頂冒白煙了。
惹惱了非萼,以後她就日子難過了呀!
「幹嘛?」向非萼回過神來,轉身往另一方向走去。
知道今天的電影約會泡湯,她也沒興趣自己一個人看電影,乾脆走進百貨公司逛街買東西,發洩一下被放鴿子的怨恨。
「我剛跟你解釋,因為今天店裡客人實在太多,我忙不過來才會拖到現在,你有聽到嗎?」秦展顏非常非常心虛的問。
「客人太多?」她嗯哼冷笑。
「是啊……」手機另一端的心虛女人兩隻食指無措的繞圈圈。
她說的是實話,也真的是忙得忘了時間,理虧在前的她無法理直氣壯。
誰教她是這麼盡責盡職的好員工,老闆該給她加薪五千才是!
「你知不知道我們多久沒見面了?自從你搬出去之後,都已經過兩個月了才訂下的約會,你就這樣隨隨便便給我用『太忙』為借口放我鴿子!」向非萼將手機拿至嘴前大罵,不曉得的人還以為她在跟男朋友吵架。「你完蛋了,秦展顏,以後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不要這樣啦,非萼……」
纖指用力一按──
掛電話。
向非萼真是越想越氣。
三年前,同居一個屋簷下的室友不曉得是因為同時去拜月老還是怎地,接二連三找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練彤雲與江映水結婚搬出去了,江映水甚至還搬到了美國,而身為餐廳店長的秦展顏因為被調到新店新開的分店,礙於交通考慮,也搬出去另租房子,目前唯一與她同住的舒波起一個星期大約只有兩天時間住在她那,其他天則住到隔鄰的男朋友家。
她其實清楚舒波起是不忍心放她一個人,畢竟大家畢業之後,一塊兒住進向非萼父母買來的房子,也都好幾年了,隨著年紀增長、際遇不同,不得不各奔東西,可難得有機會見面卻放她鴿子,是怎樣?
是怎樣啊!
手機忽地又響,她火氣甚大的接起。
「我不接受道歉……爸?」
「怎麼了?誰跟你吵架了?道什麼歉?」向爸好奇的問。
「沒有啦。」向非萼走近一家飾品專櫃,低頭瀏覽玻璃櫥櫃內的銀飾,「找我什麼事?」
「還問我什麼事!你是不是忘記你答應我一個月至少回家兩次,今天已經是三十號了,是最後一天了,你要不要回家?要不要陪你孤單可憐的爸媽吃飯啊?」向爸氣得怒髮衝冠。
「啊!」她恍然記起,「對不起,我忘了!」
「說對不起有用,警察都失業了!」向爸忿忿不平。
她才剛罵一個人放鴿子呢,轉眼間,她變成被罵的對象。
「好啦,我現在就回去。」向非萼抬手要已經拿出飾品的專櫃小姐收回。「我回家陪你跟媽吃晚飯喔,別生氣咩,最愛你了!啾!」對著手機親了一下。
女兒軟言撒嬌,向爸這才放軟態度,「好啦,快回來,你媽已經煮好飯等你了。」
「好,我半小時就到。」
電話才剛掛斷,又響了起來,這次確定是秦展顏。
不理你!
轉靜音,丟包包。
等我心情好再說,哼!
「既然你的朋友都搬出去了,你怎麼不搬回來?」晚餐進行到一半,向爸忍不住又提起他已經說了不下十遍的疑問。
當年他女兒自作主張,將他才剛裝潢好,準備拿來租人的公寓租給了她的大學同學,當起二房東來,將租金全都收入口袋內,這也沒什麼,反正他所有的一切將來都是要給女兒的,可是她連人也搬出去會不會太過分?
他膝下就只有她一個女兒耶!
放他兩老孤零零的住在一棟百坪大的大房子,一點都不感到愧疚嗎?
「沒有全搬出去啊,還有波起跟我一起住。」向非萼端著碗,心想不知何時舒波起也會搬出去。
依波起現在儼然將租賃處當旅館的做法,恐怕就只等她將她「趕出去」了吧!
「這樣那房子不就空了三間房間沒人住?」向媽問。
「對啊。」
「這樣很不符合經濟效益,當初裝潢那間房子的目的就是要租人的啊!」向媽鼓吹,「乾脆這樣吧,反正波起也有論及婚嫁的男朋友了,就叫她跟男朋友同居,還可省點錢,你就搬回家來,再把房子租出去!」
想不到她媽媽還真開放,竟然鼓吹她的未婚好友跟男人同居耶!她想也知道不過是為了要她搬回家住的伎倆罷了。
其實住在家裡也沒什麼不好,地方寬闊、凡事都有人打理,可是啊,就因為她是家裡的獨生女,上無兄姊,下無弟妹,父母的焦點都放在她身上,就連芝麻小事也要纏問個老半天,她實在煩不勝煩,才搬出去住的。
「我再跟她商量看看。」向非萼打馬虎眼。
「說來也奇怪,我那房子風水好,你的室友都找到條件優異的男朋友,怎麼你還是孤家寡人?我女兒明明是最漂亮的一個啊!」向爸不解。
能不能找到真命天子跟人美不美有什麼關係?向非萼真想翻白眼。
她的確桃花眾多,走過一條街至少有三個人搭訕,可那又如何,她就是看不上眼啊!
況且身邊圍繞了一堆蒼蠅蚊子,就算真的有只蝴蝶出現,也被擋住看不見,她還寧願自己長得平凡一點,說不定還有可能出現叫她垂青的男人。
別看她追求者眾,外人眼裡對男人的經驗豐富,其實她的戀愛經驗少得讓人跌破眼鏡,或許她那房子的優異戀愛風水庇蔭不到她這個屋主吧!
「……相親?」
「什麼?」向非萼游離的神智終於被抓回來。
剛剛爸是不是說了什麼關鍵字眼她沒聽見?
「你都快二十八歲了,就算沒結婚也該有個男朋友。」向爸說,「你不要忘了,家裡的公司得有人繼承。」
他的貿易公司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站櫃與辦公室的員工隨便數數也百來個,再過個幾年,他沒那個心力管理公司了,交棒者自然是他的寶貝獨生女。
「我不想繼承啊!」誰要繼承一間公司來著,當老闆有多累人,身為老闆女兒的她最清楚。
猶記得父親年輕時每天早上七點起床,一直忙到晚上十點、十一點才能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身為他的老婆──也就是向媽──也不輕鬆,老公七點起床,她六點就得起床張羅早餐,還要打理女兒、帶女兒上學,老公上班她也跟著去幫忙處理所有帳務問題,兩夫妻每天都忙得像頭牛、累得像條狗一樣才有今日的成就。
而她,身為老闆的千金,除了小時候沒兄弟姊妹陪伴較為孤單寂寞外,生活倒是優閒,大學畢業後直接享受父母年輕勞累的恩澤,在公司當名小會計,順便接收父母的房產當房東,至於要她拚死拚活──
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