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愣半秒,點頭。「可以嗎?像《掘心Rose》那樣?」
他神情一閃,停在她肩上的雙掌,下意識掐捏起來,將她抓進,兩人的嘴再次密合,緊緊相吻。「殘忍血腥的小女人。」想學掘心公爵挖烹處女心那般,吃他的心。他說:「你果然跟其他女人不一樣,很多人也說我是瘋子,我們兩個配。」他抱起她,轉了一圈,潛入迷情酒水中,嘩啦啦地站起,抖震、顛晃,往末日的黑暗躺靠。
這世界末日,一切死定,就他們兩個在動,他吃了她做的她的心,現在,換她要吃他的心,他們像兩條互咬尾巴的蛇,融入彼此,不停做|ai。
恍若在看一部電影。
喬隱妃到了唯一亮著燈的水上屋,站在淒風苦雨、黑浪暗濤波及的露台。這是一個特別座,圓弧畫面將影像更擴張,擴張進她深深幽幽的瞳底,順著、逆著她的這根那根神經血管,竄上腦門,映下心底。
那男女激情交纏、浴水噴濺的畫面,不是她背對就會消失的。
喬隱妃退了一步,轉回身,勇敢地轉回身,噴在她臉上的雨浪,簡直像那男女共浴春池水,熱燙地流鑿她臉頰。
她抹抹臉,抹不掉眼前激越春情。女人交扣在男人頸後的白皙十指,男人貼靠強化玻璃的麥色背影。隔著一道爬滿水痕的弧玻璃,他們看不見她,他們頭頂上搖動的鳥籠裡的發亮孤鳥也看不見她。他沒動一下,她的心跟著抽痛一下。她感覺到他們身上蒸騰的熱氣,在她胸口滾溢一股蝕心的酸。
恍若一部電影——
好久好久以前,她曾經進出一個和湯瑪斯?曼作品《魔山》同名的地方。她的弟弟住在那兒,她的弟弟精神有點不穩定,住在那兒的人都是如此,有著不同程度精神衛生方面問題。
她的弟弟有一個室友,這室友成天坐在面海的露台看書寫字,偶爾他會彈琴聽音樂,看起來就像正常人,她不明白他為什麼來到這個「中魔」之人才來的地方。
硬要說他不正常,就是他那張過度俊美而冷漠的臉龐有「魔」力。
弟弟叫他「孤爵」,他的確有著渾然天成的貴族氣與孤傲感。弟弟總是像個小跟班在他身旁跟前跟後。有一天,她去探望弟弟,發現孤爵被綁在床上,露台外的鋼琴成了一堆廢柴灰燼。
那日,孤爵第一次跟她說話。他說:「那個小白癡在醫護站。」
有那麼一秒鐘,她想痛打這個出言不遜的瘋子。他自己也不正常,居然說她弟弟「小白癡」!
「你再不去,等會兒,他們用各式有創意的方法強制灌食,他亂鬼叫吵到我,他回來後,我會讓他的下場跟鋼琴一樣……」
後來,她才知道,弟弟初始被人道灌食時,是孤爵去掀亂,搗毀醫護站,解救了弟弟,所以,弟弟從此跟著他,他吃飯,弟弟就乖乖吃飯,他彈琴,弟弟安靜聆賞,他看書寫字,弟弟在一旁搭畫架畫畫。
那次,來了一組新的管理人員,對孤爵半夜彈琴很有意見,認為他失控,幾次評估,終於決定壓制他的不穩定,讓夜回歸它該有的寂靜。
事情鬧得太大、太超過,失控的管理人員被撤職調查。弟弟的療養生活恢復平和安樂,她再一次探望,卻又遇見孤爵躺在床上。
「那個小白癡去找我要的東西。」他沒有被綁,只是很沒精神。
這次,她一點都不想打他。她問他:「你要什麼東西?」
他轉頭,盯著她。「年輕女子的青春rou|體。」
她一凜。他唇畔神經質的詭笑,嚇得她連弟弟的面也沒見,就離開。她知道他是什麼「魔」了——
色魔!
他肯定是性成癮症被送進去治療矯正!
她好長一段時間不敢去探望弟弟,夜裡閉眼老是看見孤爵說那話的神情,被子底下的肉體熱得淌沁汗水,她偏偏沒勇氣掀開它。過了一個暖冬,她才在像夏天的春天去看弟弟,也聽說了那人是因為戀人意外亡故而崩潰,所以住進那兒療養。
原來他如此癡情!
他的戀人,一定是青春貌美的年輕女子……
女奴,冷艷的女奴,自古生來蠱惑男人。她美麗的高潮臉龐貼近窗,呻吟喘呵薄霧暈在玻璃上,男人連這絲絲氣息也珍愛,掌心按住玻璃抓取它。
這些年,他進進出出各處療養院,她追著他,他找到年輕貌美、青春肉體的女子,她則丟遺她的心。
喬隱妃回不了神也得回神,她不想看電影結局。在這,海浪狂打,在崩落,她走了兩步,眼睛濕得厲害,拉低防水衣連帽,擋不了雨。她不戴帽了,這什麼暴風雨天候,整個海洋反過來也不可怕,她快步走,踢中障礙物,不,是障礙物撞上她,像那個女奴突然闖入理想島。她不再多想,這回,使盡力量——事實上不須使盡,大自然站在她這方,讓她輕而易舉將所有障礙推入怒海中。
暴風雨仍持續,威力不減減弱。
喬隱妃回到海崖洞大屋,洞外立即打了三次雷電。奧斯說:「你真幸運,上天眷顧你。孤爵那邊沒事吧?」
喬隱妃沒答話,脫掉防水衣鞋,直接進屋,穿回高跟鞋,走在木地板,鞋跟響一聲一冰冷。她坐入辦公桌中,開電腦,找出那則海島暗夜直升機爆炸的訊息,發出一封回覆信件。
親愛的外公、爹地、媽咪:
很幸運地,我們都還活在美好世界。
霏碧現在很好,在一個叫理想島的地方。
這兒有漂亮的水上屋,就像明信片的圖樣那般,但一場暴風雨毀壞了些許設備,近日大家忙著修整,我和廣澤先生移進海崖洞裡的大屋住。我幫忙淨灘,撿了許多神奇的東西。有一隻受傷擱淺的小鯨魚被廣澤先生送到鯨魚救援協會,原來這個我第一眼以為的無人島,另一邊是個地勢插入藍天般的巖岸建成的小城鎮,和菜園灣有點像,而且有電影院,那兒陸上屋多安然度過暴風雨。
廣澤先生要奧斯先生送來給我的裁縫機和布料,也在暴風雨中被捲入海底,我們只好先在陸上屋那邊的商店買幾件衣服,大部分是我的衣服,雖然廣澤先生和我一樣,出門旅行沒帶行李,可這兒好像是他真正的家,他的東西在這兒很齊全,不過,他還是最常穿我做的那件帶子袍衫,他不會綁帶子,我現在真想趕快回去,用自己工作室的裁縫器具和布料,多做幾件沒有帶子的袍衫給廣澤先生。對了,廣澤先生買了行李箱給我,上頭有橄欖樹圖樣,回去時,我要帶著這只箱子——這真是完美的旅行!出門空手,回家提滿行李,好像回去變成旅行,這兒變成我的家。
外公、爹地、媽咪,我和廣澤先生在一起很快樂,你們別擔心。廣澤先生對我很好,他一點也不像大家說的那樣……
啊!沒想到我一下就寫到底了,雖然我選了最大張的明信片。還是趕快祝外公、爹地、媽咪——
日日美好
好孩子霏碧敬上
倪霏碧坐在祭廣澤書房裡寫字櫃前,滿意地再將自己寫好的明信片翻看一遍,這才站起身,拉門關好寫字櫃。
「孤爵不在,你也不能偷懶啊。」喬隱妃出現在書房門口。
「嚇我一跳。」倪霏碧轉過身,雙手按著胸口,對喬隱妃笑了笑。「你沒有敲門,嚇了我一跳。」笑容很真、很美。